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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脆指给你看吧。”
“随便。”
“如果得先爬一棵树呢?”
“无所谓。”
“跟我来。”
于是,我领着她来到那棵树下,爬了上去。顶着这一身皮囊,爬这样一棵树,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她紧跟在我身后。
“上面有一条路,”我说,“我会让它把我吸进去。给我几秒钟,好给你让出路来。”
我又往上爬了爬,随即便被吸了进去。我站到一旁,飞快地检视了一遍洞室,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随后,姬爱瓦出现在我身旁,我听到了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噢,我的天!”她说。
“我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我说,“却不知道你看到的又会是什么。”
“一个祠堂,”她说,“供奉的是安珀皇室的一员。”
“对,是我父亲科温,”我赞同道,“我看到的也是这个。可为什么会看到这个?在王庭当中,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地方?”
她缓缓走上前去,盯着我父亲的祭坛看了起来。
“或许我还应该告诉你,”我补充道,“这不是我回来后看到的唯一一座祠堂。”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柄格雷斯万迪尔的剑柄,在祭坛下摸了摸,找出来一包蜡烛,从中拿出一支银色的,插进一个烛台之中,用另外一支点燃,放到了格雷斯万迪尔旁边。在此过程中,她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但我没听清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当她转过身来时,已是笑容满面。
“我们俩都是在这儿长大的,”我说,“你知道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答案很简单,爵爷,”她告诉我,“战争一结束,你便离开,去另外一片土地上接受教育去了。这种现象,是在你离开之后才出现的。”
她伸出手来,勾着我的胳膊,将我领向了一条长凳。
“实际上,没人觉得我们会打败仗,”她说,“尽管也有过很长时间的争论,觉得安珀是一支很难战胜的力量。”我们坐了下来,“后来,又是一段时间的不安,”她继续说道,“针对的是战前的政策以及战后的条约。不过,倒没有哪个家族或集团敢于挑战皇室联盟。你也知道那些边缘爵爷们是多么保守。若想对抗王室,还得团结绝大部分的力量。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开始热衷于收集同战争相关的安珀纪念品。人们迷恋上了他们的征服者。各种关于安珀王室的成员的传记都卖得很好,一时间洛阳纸贵。一种个人崇拜渐渐成形。这样的私人祠堂,也相继涌现,祭拜的都是各自心目中的安珀英雄。”
她顿了顿,注视着我的脸。
“这简直就是重重地扇了本土宗教一个响亮的耳光,”她接着说道,“因为一直以来,圣蟒之道,在王庭中是唯一的重要教派。于是,萨沃下令将安珀崇拜定为异端,这很显然是出于政治原因。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要是什么都不做,这阵风说不定很快就过去了。当然,我也说不准。不过,禁止它反倒将它赶入了地下,人们愈发将它当成了一种严肃的事情,当成了发泄自己不满的渠道。我不知道在各家族当中,到底有多少祠堂,但这很显然便是其中一个。”
“有意思的社会现象,”我说,“你崇拜的人物是本尼迪克特。”
她笑了起来。
“那原本就不难猜啊。”她说。
“实际上,我哥哥曼多曾跟我说过这种祠堂。他说自己是无意中在亨德里克撞见的,不知道是什么。”
她咯咯一笑。
“他肯定是在试探你,”她说,“这种行为,早已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而且我碰巧知道他也有自己的崇拜对象。”
“真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在早些年,他根本就没隐瞒过这事,在禁令下达之前。”
“那她崇拜的是谁?”我问。
“菲奥娜公主。”她回答。
越来越奇怪了……
“你真的看到他给她建祠堂了?”我问。
“对。在禁令之前,当你对皇室政策极为不满的时候,邀请几个朋友一起祭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禁令之后呢?”
“大家都声称拥护政策,都说自己的祠堂已经砸毁。我觉得许多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藏起来了。”
“那邀请朋友共同祭拜这事呢?”
“我觉得这得看双方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了。我真的不知道安珀崇拜是如何组织的。”她将手朝着四周大大地挥了一圈,“不过,这样一个地方是违法的。好在我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
“我想也是,”我说,“崇拜对象和真人之间又是怎样一种关系?我得说,曼多见过真正的菲奥娜。他们见过面,我当时就在场。我认识的另外一个人还偷了他的——守护神的东西,放在他的祭坛上面。还有那个——”我起身走到祭坛前,拿起了科温的剑,“——便是这家伙。我见过格雷斯万迪尔入鞘时的样子,摸过它,拿过它。这柄就是。可问题是我父亲已经失踪了,而且上次我见他时,他正佩戴着这把剑。把你的守护神囚禁起来,也符合这种崇拜的教义吗?”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她说,“但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真正受到崇拜的,是那个人的精神。没理由那个人就一定不能被囚禁。”
“或是杀害?”
“或是杀害。”她赞同道。
“这所有的一切,”我说着,转向了祭坛,“虽然非常有趣,但对于寻找我父亲,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转身回到她身边,走过那个安珀符号,那符号一如高加索地毯上的图案那般鲜明。黝黑的洞室,光亮的地板,右侧远处就是混沌。
“你得问问究竟是谁把他的剑弄到这儿来的。”她说着,站起身来。
“我已经问过一个怀疑对象了。不过对方的回答,并未让我满意。”
我挽起她的手臂,拉着她回到了树上,她突然走近了一步,离我非常之近。
“我愿意以我所能做到的任何方式,来效忠我们的王,”她说,“虽然我不能正式代表我的家族,但我敢肯定,亨德里克人会拥护你,给那个难辞其咎的人施压的。”
“谢谢。”说着,我们拥抱在了一起。她身上的鳞片有些冰凉,尖牙说不定会把我人类的耳朵咬出一个豁口,可最终仅仅是一个似有若无的轻咬。“如果还有需要,我会再找你的。”
“一定要来找我。”
就这样抱上一会儿,感觉确实不错,于是我们继续抱了下去,直到一个影子突然在附近动了动。
“梅林嘶傅。”
“格莱特!”
“嘶我。我看到你们往这边来了。不管是人形,鬼形,大人还是孩童,我都认嘶你。”
“梅林,那是?”姬爱瓦问。
“一个老朋友,”我告诉她,“格莱特,来认识一下姬爱瓦。姬爱瓦,这是格莱特。”
“荣幸之至。我来是想警告你,已经有人往这边来了。”
“谁?”
“黛拉公主。”
“哦,天!”姬爱瓦惊呼道。
“如果你猜到了我们在哪儿,”我对她说道,“可千万别说出去。”
“我还不想掉脑袋呢,爵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格莱特,到我身上来。”我跪下身去,伸出一条胳膊。
她爬了上来,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起身拉起姬爱瓦,将意念探进斯拜卡当中。
随后,我犹豫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我们到底在什么鬼地方——从地理的角度来说。斯拜卡只要一发动,有可能把我们送到隔壁,也有可能把我们送往千里之外的影子中。若是让斯拜卡先查明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然后再决定前往何处,则需要耗费一定时间。太长了,我决定了。
当然,我也可以让它将我们隐形,可又怕万一被母亲的法力探查出来。
面向最近的一面墙壁,我将意念沿着斯拜卡的一条能量线探了过去。既没出现在水下,也并非漂浮在海上,更没有流沙什么的,似乎是一片树林。
于是,我走到那墙跟前,径直穿了过去。
几步过后,我们来到了一片林中空地。回过头去,一片芳草萋萋的山坡映入眼帘,鸟不闻,虫不语。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一轮橙色的太阳,眼看着已到了中天。
“骨髓!”格莱特一声欢呼,松开我的胳膊,消失在草丛中。
“别去太久!”我压低声音,嘶声说完,领着姬爱瓦离开了那座山。
“梅林,”她说,“我被自己知道的这些东西吓到了。”
“只要你不说,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说,“要是你喜欢,我甚至可以在送你回去参加葬礼前,把这段记忆抹掉。”
“不,留着它吧。我甚至希望它能够多一些。”
“我会估摸出我们的位置,在有人想起你之前把你送回去。”
“还是先等你的朋友打完猎回来再说吧。”
我有点希望她能继续说:“……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毕竟,蒂姆尔和塔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可惜的是,她是一个矜持、有修养而又尚武的少女——就我后来所知,光她那柄阔刃剑的剑柄上就有三十个缺口——面对我这样一个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君王的人,是不可能说出如此失礼的话来的。
等格莱特恰到好处地回来后,我说:“谢谢,姬爱瓦。我现在就送你回葬礼现场。要是有人看到咱俩在一起,问起我去哪儿了,你就说我要找一个藏身之地。”
“如果你真想找一个藏身的……”
“也许,晚点再找你聊。”说话间,我已将她送回了神庙外。
“好害虫。”见我变回了人形(通常都比变成其他形状要容易得多),格莱特赞道。
“我送你回萨沃的雕塑园吧。”我说。
“为什么回那儿,梅林?”
“好让你在那儿等上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一个多愁善感的光圈出现。如果有,就叫它鬼轮,让它来找我。”
“我该让它去哪儿找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它倒是擅长这个。”
“那就嘶我过去吧。如果你没有被更大的东西嘶掉,改天晚上来找我,跟我嘶嘶你的故事。”
“我会的。”
将这条蟒蛇挂回她的树上,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我一直都拿不准她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又是在开玩笑。爬行动物的幽默,总是那么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