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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林然扬起头,笑着举起风竹剑:“师父,我有剑了。”
江无涯看着神似竹子本竹的青剑,失笑:“风竹剑,倒真是你能拿到的剑...真是不错。”
林然性子懒怠随性,不像大多剑客那样锋锐意气,江无涯偶尔会担心她拿了剑后不好磨合,但若是风竹剑,江无涯就放心多了。
毕竟风竹剑嘛,和他徒弟比谁更懒还说不定呢。
江无涯道:“风竹剑平和中正,虽无盛名,却自有风骨,正适合你,你要好好珍惜。”
林然点头。
“其实也不必我嘱咐,你性子清正,心中自有分寸...”
江无涯突然笑起来,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眉目温柔含笑:“...好了,师父带你回家。”
......
侯曼娥有点复杂地看着站在一起的林然与江无涯。
这是她自那天上无情峰叩谢之后,难得再见到这位无情剑主,不愧是小说《问剑》里官方认证的盛世美颜,冷峻又温柔,疏漫又宽厚,疏朗朗往那里一站,简直要帅瞎人眼。
江无涯在原著里出场不多,但是狂热粉丝却有一大波,她们摇旗呐喊给他论坛盖高楼,给他建贴吧,还写了无数同人文,因为声势过于浩大,引来了好多路人围观。
侯曼娥也是偶然看见一个大V画的绝美江无涯人设图,被美色吸引,好奇搜了一下,结果就看见有狂热粉丝在贴吧里一个字一个字抠原著,愣是给这全书出场没几百个字的路人甲搞出上千字的辉煌战绩表,还言之凿凿嘶声力竭:“江主赛高!我们江主虽然字数少,但是短小精干,内容丰富,牛逼到没朋友——”
侯曼娥当时盯了那几个字很久,确定真的是“短小精干”而不是“短小精悍”。
短小精干,呵,精…神尼玛精干?!
侯曼娥不由为当代年轻人的傻逼程度叹为观止。
——如果她的粉丝也都是这么一群傻叉该多好,那她还背什么台词琢磨什么演技,光念一二三她都早捞成世界首富了!
不过傻逼是真的,牛逼也是真的,尤其是侯曼娥穿过来之后,隐隐约约听说过江无涯的事迹,才意识到这位江剑主甚至远比她想象得更牛逼。
而这么绝一男人,这么个曾经掀起过腥风血雨、也背负着无人知道的隐秘过往、却从来云淡风轻的男人,就自然地温柔地揉了揉青衣少女的头发,说话时轻声慢语,目光专注,一笑起来,眼睛里都似氲开流华般的柔和笑意。
没有人看不出他对少女的宠溺与疼爱,看着这样像世上任何普通师长一样谆谆嘱咐的青年,谁能想到,他也是那个曾一剑势压天下豪侠、剑下血骨累就无上威名的无情剑主?
林然向她摆摆手告别,就跟着江无涯走了。侯曼娥看着他们的背影,俊美成熟的青年男人,清丽温和的少女,并肩而行边走边含笑低语的样子,美好得像一幅画。
侯曼娥一定会对这一幕想入非非的,什么绝美师徒恋,什么不伦禁断,什么...
...如果她不是,知道江无涯最后的结局的话。
第12章
林然回到无情峰,无情峰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变化,无情峰嗷嗷待宰的异兽们没有任何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奚辛了。
去了万剑林三四天,林然惊悚地发现,奚辛对自己更热情了。
奚辛一直都对她很好,他烤了一只鸡,两只大鸡腿绝对是放她碗里的,江无涯运气好的时候能吃到鸡翅膀,要是哪天喝多了惹了奚辛生气,那鸡肉就别想了,有鸡脖子啃一啃都算是奚辛心情好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林然一回来,奚辛对她的热情关怀瞬间飙升了三个维度,林然完全有理由怀疑,如果现在他烤一只鸡,他会从锅里直接把整只鸡端到她碗里,给江无涯连给毛都不剩的那种。
…然而,对于习惯了看奚辛阴晴不定娇纵折腾人的林然来说,这也是另一种甜蜜的负担。
林然坐在桌边,举着筷子去夹菜,奚辛就托腮坐在对面,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眸水色粼粼,笑吟吟看着她。
林然被他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头皮都麻了,那筷子僵在那里,怎么也下不去。
奚辛:“阿然,你怎么不吃,快夹菜啊。”
林然僵硬地伸筷子,筷子在承满了排骨的盘子里夹了几下,愣是一块都没夹起来。
林然:“...”药丸。
奚辛好整以暇看着,执起筷子,夹起一块带浸满了酱汁的排骨,夹到她的碗里。
林然强笑,感激状:“谢谢阿辛。”
“没关系。”
奚辛眉眼弯弯,别提多乖巧体贴了:“如果阿然太累了,夹不动菜的话,我还可以喂给阿然吃哦。”
林然:“...”
你一天不调戏我真的不行吗?
一直默然的江无涯语气一沉:“小辛!”
奚辛眸色微暗,隐有戾冷的异色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更灿烂的笑容。
他懒懒斜了江无涯一眼,语气轻慢嬉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江峰主太小气了。”
江无涯沉沉看着他,神色冷凝。
林然捧着碗,左看看奚辛,右看看江无涯,感受着莫名其妙紧绷压抑起来的气氛,一脸茫然。
“你们这是...”
她迟疑了:“吵架了?”
太不可思议了,江无涯居然还能和奚辛吵架?她觉得她师父对奚辛比让亲儿子都儿子...他可是亲口承认奚辛快给他当爹的人啊!
奚辛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嘻嘻笑,江无涯面沉如水。
“不,没事。”
江无涯不想让林然知道这些事,林然是他的徒弟,是他看着从那么小小一点长大成婷婷少女的孩子,作为一个师父,他从来尽力都让林然在一个舒适安然的环境里成长,现在当然也是这样。
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她只需要开开心心阳光开朗地过她的小日子,其他的事自有他来挡着。
江无涯警告地看了奚辛一眼,才带出一点笑模样,温声对林然说:“别理他,他和你说笑呢,你吃你的饭。”
奚辛轻扯唇角,显出浓浓的嘲弄,手指漫不经心卷着头发,倒也没有说话。
“...哦。”
林然咬着筷子,悄咪往他们俩脸上瞅,但是这俩人都太会装了,平时一个老醉鬼一个小病娇,到了这真不想让她知道的时候,真的一点痕迹都不露。
林然看不出什么,只好低头继续乖乖吃饭。
江无涯转移话题:“阿然,你有了剑,也得有个剑鞘了,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师父给你找几把回来。”
林然摇头:“不用,我打算自己削一个。”
江无涯一卡,迟疑:“你自己...削?用什么削?”
林然:“我打算用竹子削一个。”
江无涯:“...”
江无涯沉默了一下,反思自己给徒弟塑造的形象是不是有点过于贫穷了,以至于徒弟都要想出削竹子装剑这种操作来贴补家用。
江无涯觉得头好疼:“阿然啊,不用你这样省,师父再如何,几把好剑鞘也是拿得出的。”
让江无涯拿得出手的剑鞘,可以给他多换多少好酒。
“不用了,风竹它不会介意的。”
林然摸了摸风竹剑,语气温柔得像是说起勤俭持家且不爱买包的老婆:“我亲手削出来的鞘,更有诚意,而且风竹它很沉稳,应该不会像其他剑一样动不动就激动把鞘震裂,这样一个鞘就能用很久,坏了也好换新的,很方便的。”
江无涯:“...”
江无涯手抖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拿剑了,以至于都看不明白现在这些孩子和剑的感情了。
“阿然啊...”
林然抬起头,江无涯看着她清亮干净的眸子,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奚辛轻嗤一声。
江无涯揉了揉额角,对林然说:“吃完饭就去休息吧,后山就有竹子,你自己去选,要是削不好也不打紧,师父给你挑个好剑鞘。”
林然应了声,放下筷子站起来,转身前犹豫着看了他们一眼。
奚辛笑眯眯招手:“去吧去吧,阿然做个好梦。”
看见奚辛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林然反而放松下来,这才是日常的奚爸爸嘛,突然那么安静像憋着什么大招可太吓人了。
林然抱着风竹剑心满意足地走了,奚辛凝着她的背影,“噗嗤”一声笑。
他尖细的指尖扣住桌角,一点点掐进木头里,嗓音像流淌着热糖一样甜腻叹息:“她真可爱,是不是师兄?我们阿然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谁能不喜欢阿然呢。”
江无涯罕见地冷下脸:“奚辛,阿然是你的师侄。”
“那又怎么样。”
奚辛笑道:“你当我是你,会在意这些虚名吗?我既喜爱她,那什么纲常伦理非议唾骂在我眼里,都及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江无涯:“你不在意,可知道她不在意吗?”
奚辛一顿。
“她把你当朋友,甚至当弟弟,陪伴你、关照你、纵容你,不曾往别处想,但你若是将你的那些龌龊心思说出口,你觉得她会怎样?她会不会躲你,会不会厌恶你,会不会恐惧你?”
江无涯冷静盯着奚辛开始闪烁的眸光,沉声说:“奚辛,她是我们看大的孩子,她阳光、开朗、温柔、广博,你真的舍得因为自己的那些私心、那些不可见人的贪欲,毁了她明媚美好的世界吗?”
奚辛脸色阴沉不定,浑身气压越来越晦暗。
突然,房间里的桌椅瞬间炸裂成碎片,哗啦啦碎了一地,他站起来,拂袖走了。
江无涯并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他知道奚辛生闷气,才算是把话听进去了,以后也会克制住不在林然面前放肆。
但是江无涯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奚辛太偏执了,他能拥有的、想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以至于对仅能握住的,都会拼命地不择手段地抓住。
奚辛对林然的心思,就像一柄垂在头顶的剑,江无涯很担心如果哪天这剑坠下来,会将他自己和林然都伤得鲜血淋漓。
江无涯紧锁着眉,压了压又泛疼的额角,半响沉沉叹了口气。
......
林然吃饱喝足睡了一个大懒觉,就在后山竹林里闭关削剑鞘。
剑鞘其实不难削,但是林然不想出去,江无涯和奚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冷战呢,林然才不想去当炮灰。
而再外面新拿到剑的弟子们更是正满世界招摇,光林然就听说晏凌和楚如瑶已经被很多弟子追着求比试了,侯曼娥更是最近带着赤莲剑到处逮机会刷声望值;风竹剑虽然名声不怎么响,到底也是把神剑,林然要是出去指定逃不过被围追堵截。
林然一点不想凑热闹,干脆装作潜心研究剑鞘的样子,机智地躲在竹林里躲闲,这一躲,已经是大半年过去。
这一天,林然收到了一道从北辰法宗传来的通讯符,是侯曼娥发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万剑林里动不动就嫌她烦嫌她墨迹嫌她唠叨的侯曼娥,现在隔三差五就传几道符过来和她吐槽最近遇到的事打过的架见过的傻逼...但是林然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另类的新闻获知途径,看在侯曼娥虽然怎么也称不上三观端正、但是好歹心态还算稳定没有黑化报社的迹象,林然还是有点欣慰的。
她照例点开了通讯,里面传来侯曼娥意气风发的声音,如同记语音日记一样喋喋不休把自己这两天的事都念叨一遍,什么花式造人设、什么一剑成名,什么提升了某某好感度、什么不动声色打压了谁谁还装得一手好绿茶...在听完她对某个意图勾搭她继承她家里亿万法宝的宗门男弟子一百八十种祖安骂法之后,林然无奈揉了揉耳朵,才终于听到了重点:
“十年一度的云天小秘境又要开启了,听说舅舅打算让楚如瑶、晏凌带着你们剑阁一些金丹以下的弟子前往历练,里面肯定有你,你趁早做好准备吧。”
林然愣了一下,才恍然,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云天秘境的剧情就要开始了。
林然想了想,把雕到一半的剑鞘收起来,挂好风竹剑往外走。
已经是黄昏了,瑰丽的余霞洒满群山,林然踩着斑驳的光影走出竹林,没走几步,就看见江无涯。
他背对着她,站在山崖的边缘,脚下就是万丈峭壁,雪白的衣袂被劲风拂动,剑一样挺拔宽厚的背影,被映了半边夕阳凄艳的光影,像是能扛住世间所有荒凉悲悯的重负和过往。
林然顿住脚。
有那么一刻,她无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些她不太愿意想起的,原本故事里的、关于他的未来。
其实在原本的以女主楚如瑶视角的剧情线里,对江无涯这个万仞剑阁元婴第一长老着墨不多,甚至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他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在楚如瑶的记忆里,只有偶尔的宗门大事上,能见到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师叔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懒散随意地附和着宗门的决议。
有传言说他极好酒,一日不可无酒,甚至曾烂醉在人间界的小酒摊里。
有传言说他剑心已毁、无情剑碎,不过是半个废人,早已不是当年盖压天下豪杰不可一世的无情剑主。
有人说他是为情所伤,有人说他是自甘堕落,有人说他名不副实合该早日让位……
所以甚少有人知道那把被他亲手封藏的爱剑,甚少有人知道他和那永远容颜不变的诡艳少年避世而居的过往,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头其实会夙夜地疼,咳血时,再烈的酒也麻痹不了因为强行压制剑心而深入百骸的裂痛。
直到后来的那一个冬日,万仞剑阁穹顶天牢轰然破裂,不计其数的被镇压的妖魔恶怪破封而出,剑阁猝不及防,仓促迎战,以一宗之力,毅然迎战那些来自整个沧澜界被关押了万千年的罪徒。
弟子、长老,稚嫩的少年、明朗的青年、严肃的师长…如群星陨落,旌旗蔽天,剑光并血色凋落,累累尸骨铺满整座祁山,血染山河。
江无涯,那几乎被所有人忽视遗忘了千年的无情剑主,悍然拔剑而起,一人一剑,以化神之威,重塑天牢,与出世的堕魔同归于尽,祭一身骨血魂魄,还了沧澜界百年的太平。
他会在那一日踏破元婴,成就化神,也在那一日,以剑客最壮丽的方式,轰然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是真男神!天下第一男神(超大声)
不虐不虐,这是一篇苏爽文,我发四(狗头)
第13章
“阿然。”
江无涯对着山崖吹了一会儿冷风,他刚从祁山主峰回来,正头痛着刚刚阙道子提到的云天秘境的事,就听见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转过身,就看见自家徒弟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自己。
江无涯愣了一下,笑着向她走去:“师父正要找你,你都磨了多久的剑鞘了,还没磨好吗?”
林然摇了摇头,情绪不高:“我磨得慢,还只磨了一半。”
“慢慢来,竹子易碎,磨做剑鞘自然得细致。”
江无涯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头顶小小的发旋,突然失笑:“这是怎么了,小脸都耷拉着,不想磨就不磨了,师父带你寻个灵髓晶的剑鞘好不好?”
灵髓是修仙界大灵脉溶成的宝物,里面蕴含着丰厚的灵气,不仅利于修行,还可以提升高级丹药和法宝的功效,一滴灵髓价高上千颗上品灵石不止,而灵髓晶更是最顶级灵髓的凝结体,说是价值连城一点都不夸,林然要是带个灵髓晶的剑鞘,恐怕得担心自己前脚出门后脚就被人抢了。
要是别人林然会觉得是开玩笑,但是江无涯闹不好真能给她整来个灵髓晶。
林然无奈:“师父,您是在哄小孩子吗。”
江无涯心想,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好脾气地说:“不是,师父是不想你辛苦。”
林然真心觉得,幸亏是自己,要是别的真·十几岁小姑娘,就照江无涯这惯法,早晚的给惯成拈花遛鸟纨绔子弟。
林然挠了挠头,果断转移话题:“师父,您听说云天小秘境的事了吗?”
江无涯笑了:“你天天窝在这里,倒是什么都知道得快...是,剑阁正在遴选进入幻境的人选,你想去吗?”
林然点点头:“我想去。”
她就是为了辅助主角们而来,这种场合就不能再偷懒,当然要出现的。
江无涯没想她回答得这样干脆利落,有些惊讶,失笑:“我还以为你懒得掺和...也是。”
他神色有些感慨。
再惫懒怠、再散漫的孩子,也是鲜活好奇的,长好了羽翼,就总会好奇外面的世界,总想飞出去亲眼去看看。
江无涯默了一会儿,笑起来:“好,师父知道了,你回去准备吧,师父会给你安排好的。”
林然没有多想,乖乖点了下头,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江无涯看着林然回屋,自己也转身去了洞府。
他平时住在茅屋那边,这边修炼的洞府就许久不用了,石壁上爬满了苍黄的藤蔓,他一拂袖,满室的灰尘与枯枝无声地湮灭,露出一地零零散散的储物戒指。
江无涯挑了挑,实在没有女孩子的戒指,他只好挑出一个最秀气好看的,打算找个炼器长老熔炼一下。
他打开戒指,里面乱七八糟都是他元婴后的东西,筑基期的基本没有,金丹期的法宝倒是勉强剩下几件,江无涯都收拾进去,符咒丹药也少,毕竟他以前是个纯粹的剑客,除了剑其他都基本不用,不用当然也不会收集...江无涯干脆多塞些奇珍异宝进去,打算让林然需要的时候就拿去拍卖,换了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洞府前突然出现脚步声。
“师兄。”
奚辛轻柔的声音:“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无涯头也没抬,继续收拾着东西:“云天小密境要开了,阿然会跟着一起去历练,我给她准备些东西。”
“云天小秘境...”
奚辛含着这几个字,语气轻得莫名不寒而栗:“师兄,你同意了?”
江无涯:“是。”
奚辛:“我不同意。”
江无涯手一顿。
他拿着戒指,抬头看着奚辛,眼神沉而缓:“小辛,你没有理由不同意。”
奚辛带笑的脸骤然寒戾。
奚辛死死盯着他:“你让她去万剑林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好,她有了剑,她即将结丹,她怎么可能还留在无情峰,她会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会走的,她会离开我们。”
江无涯:“我说过了,阿然已经长大了,她当然不可能永远留在无情峰,她总是要自己出去闯荡。”
“谁说不可能?!”
奚辛脸色狰戾,却倏然化为旖旎一笑:“师兄,她当然可以留下来,阿然性子懒,又最尊敬你,只要你与她说,不想让她去,她会听你的话,她就不会走,就会一直留下来。”
江无涯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摇了摇头,神色隐隐疲惫:“小辛...”
奚辛扬声打断他,声音尖锐:“——师兄!她留下来不好吗?!”
“这无情峰有多冷寂,连花草都生得幽寂荒凉,我们两个人,就像两具行尸走肉,看见彼此的时候,腐朽衰败的气味几乎从骨子里逸出来。”
奚辛眼底泛出猩红,眸子却闪烁着异色:“但是阿然在就好了,她那么温柔,那么鲜活,亭亭站在那里,向我们眉眼弯弯笑的样子,仿佛照下来的阳光都变得温暖了...我们把她从那样小小一团,养成如今窈窕清丽的姑娘,她喜欢我们、依赖我们,还有谁比我们更了解她?她爱偷懒、爱躲闲、爱吃东西、不爱争斗、不爱凑热闹...所以她还出去风吹雨打做什么?
“我们可以爱她保护她一辈子,她想要的我们都可以为她捧过来,她完全可以留在这里,永远留在我们身边。”
奚辛的声线愈发轻柔,轻得几近蛊惑:“师兄,你真的不想吗?你不是也喜欢的吗?我们三个就这样快快乐乐的、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江无涯阖上眼:“小辛,你知道,这不可能。”
奚辛一滞。
“我们是养大她,但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
江无涯冷静看着他:“小辛,她的未来还有许多可能,她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会有她自己光亮的人生,我们是她的师长,照顾她、关爱她、为她指明方向,看着她高飞,而不是为一己私欲把她留下来,我们注定只能…陪她走一段路。”
奚辛眼睛一瞬间红了
“江无涯!你简直冥顽不灵!”
奚辛猛地站起来,指着江无涯,狠戾冷笑:“凭什么要我放手,你自己愿意做大度,愿意去做你的正人君子,就自己去做,别扯上我!老天就没待我好过,凭什么现在让我做好人?她是我的,从你把她领上无情峰的那一天,就永远别想让我放手!”
说完,奚辛转身拂袖就走。
“小辛!”
江无涯担心他要去找林然,紧追着踏出洞府,瞬间无情峰方圆百里的剑气汇聚而来,搅动着空气都变得暴戾狂躁。
不好,奚辛的剑气暴动了。
江无涯脸色微变,一手挥开剑气,又有成千上万的剑气刺过来:“奚辛——”
......
林然回屋很快收拾了一下东西——也没啥好收拾的,她是一个纯粹的剑客,拎着剑和剑鞘就可以走天下,至于其他的身外之物...别问,问就是没钱。
等她收拾完,天已经彻底黑了,窗外月色洒下一地清辉,说不出的幽静凄美。
林然怔怔看了一会儿,想了想,抱着剑拿着核桃推门出去。
一开门,她就对上一双赤红的眸子。
奚辛不知何时站在她门口,宽大秾艳的绛紫色袍角被晚风吹起,少年纤瘦的身形被月色拉得幽长,恍似魅鬼夜行,挟裹着某种压抑的可怖的力量在无边幽暗夜色中伸展。
“阿然。”
奚辛脸上是奇异的笑容,看着她,轻柔地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林然:“呃...”
“今晚的月色真美,不是吗,这么凄美的月光,正适合给阿然践行呢。”
不等林然回答,他已经自顾自地说:“阿然要去云天秘境了,那就是要离开我们了是吗?为什么这样突然啊,我还以为阿然会喜欢一直留在家里呢,所以阿然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出去玩疯了,几十上百年都不记得回来一次?会不会再回来就有了很多新朋友和喜欢的男孩子,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奚辛忽的轻笑:“只要想到那样的一天,我就真的很想...”
剩下的字音湮没在唇齿间,奚辛看着林然呆呆的样子,突然笑了:“所以阿然要去哪儿啊?不会是想大半夜偷跑吧。”
“不是啊。”林然老实说:“我想去抓野鸡。”
正沉浸在各种不可描述暗黑情绪中的奚辛:“…?”
“我肚子饿了。”
林然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月光这么亮,应该很适合抓野鸡,我正打算抓一只回来烤。”
奚辛:“...”
林然热情邀请他:“要一起来吗?我可以抓只大的。”
奚辛表情怪异,幽幽盯着她一会儿,倏然灿烂一笑:“好啊。”
无情峰上散养着很多异兽,林然轻车熟路抓了两只野鸡,堆出火堆,烧开热水开始烫毛。
奚辛就坐在她旁边,漫不经心摆弄着满满摆了一地的调料瓶。
林然边给野鸡褪毛,边扭头看他,他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她只隐约看清他线条娈秀的脸廓,和一双泛红的眼睛。
林然忍不住问:“眼睛怎么是红的,你是哭过了吗?”
奚辛一顿,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里的暗色,低低“嗯”了一声。
林然想到刚才他噼里啪啦说的那些话,有点无奈:“我只是出去历练,又不是不回来了,还至于哭吗?”
奚辛没吭声,却慢吞吞往这边蹭,蹭着蹭着,就蹭到她身旁,然后...冷不丁滑进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