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与富江交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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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我姑母又为什么拿它?”戚寸心接过那玉牌来又来回看了看。
谢缈摇头,他的语气轻快,“也许等我们回月童,就都清楚了。”
夜渐深,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的烛火快要燃烧殆尽。
戚寸心拢着被子躺在竹床上,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偏头去看对面竹床上闭起眼,动也不动的少年,小声地唤:“缈缈?”
少年的呼吸声很浅,她探头望了他片刻才听他极轻地应了一声。
“你也睡不着吗?”戚寸心听见他的声音,便坐起身来,“你是不是伤口疼?”
少年不答,睁眼看她,“睡不着的话,要一起看书吗?”
戚寸心忙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又点上了几盏蜡烛放到他床前的矮几上,她才还要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他床沿,却听他说,“夜里凉,你上来。”
戚寸心抬头,对上他的一双眼睛。
“哦……”她应了一声,转身跑到自己的床前将被子拿过来,脱了鞋子小心地绕过他,去了床榻里侧。
屋里点了数盏烛火,一时光线明亮许多,这对少年夫妻靠在枕上,翻看一本游记。
“你怎么还带着我这本书啊。”
戚寸心见他从枕下拿出来这本书时便愣了一下,眼见他翻到的那页上有她以前还在东陵府尊府里做丫鬟时勾画的字迹,她一时有点窘迫,“你是不是都看过了?”
少年认真颔首,修长的手指在其间指出一处,“新络的恒山。”
他又翻几页,准确地找出另一处,“鹤洲的腕夕泉。”
他抿唇笑了一下,又连着翻了十几页,“江通的千寨洞,还有麟都的九皇山,这些都是你最想去的地方。”
戚寸心听着他的声音,又见他每一次都精准地翻到提及那些地名风景的书页,她不由将目光从书页间移到他的脸上。
“我听说,江通的樱桃肉最好,色泽樱红,光亮悦目,肉质酥烂,咸甜的味道,皮特别软,麟都的油煎猪最好,油煎有两种,一种是油煎猪肋排,另一种是用精肉切块抹上蜜再下锅煎……”
她数起自己在这本游记上看到的美食来,一双圆圆的眼睛都是亮的,“还有新络的酒烹鸡,鹤洲的富贵饼,我之前看书的时候,就特别想吃。”
从前在东陵府尊府里的日子平静且枯燥,小九有时会给她些书看,她自己有闲钱时也会买来看,除了那些书生小姐的酸话本子,鬼神志怪还有此刻被谢缈拿在手里的这本游记。
她其实最喜欢的还是这本游记,所以上面留了她好些字迹。
少年恍然,“原来你是惦记它们。”
她标注出那些地名,原来是馋那些地方的美食。
“也不是,”戚寸心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很有名的地方,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它们是什么样的。”
“你一个人去吗?”少年翻动书页,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声。
“我……”戚寸心才要回答,却蓦地抬头盯住他的脸,她哼了一声,伸手去捧他的脸,“你是不是就在这儿等着我呢?要是我答一声是,你是不是就又要用那个虫子吓我?”
她变得比以往警惕灵敏多了。
少年被她捧住脸,听见她的这句话,他也没看她,视线仍落在书页上,却弯起了一双眼睛,轻笑出声。
“我就知道。”戚寸心觉得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她将他的脸转过来,“缈缈,你以后不可以这样。”
少年抬眼看她,“那你会一个人去吗?”
话题又转回来了。
他是那样一双无辜纯澈的眸子,戚寸心被他注视着,她有点泄气,揉了一下他的脸,“我会跟你一起去,行了吧?”
“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她松开他,靠在枕上去瞧他手里的书页,“我们一起去,才最开心。”
夜愈深,书页翻动的声音也许有些催眠,戚寸心渐渐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却有点不想挪窝了,她将枕头挡在他和自己之间,和他说,“我怕我夜里不注意碰到你的伤口,就用这个挡着吧。”
她像是自说自话,话音才落就闭上眼睛,才打一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谢缈将那本游记放到一旁,躺下去时,偏头却被那方枕挡住了视线,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睡在对面竹床角落里的小黑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半晌,他忽然伸手将挡在他们之间的枕头挪开。
她熟睡的面庞映入他眼帘,他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
在他朦朦胧胧快要睡着时,原本睡在他身边的姑娘无意识地靠了过来,她的手臂随之搭在他身上。
他睁开眼睛时,她的呼吸声离他很近很近。
就像在东陵时那晚,她睡着之后,没一会儿就翻身翻到他的怀里。
矮几上的烛火还未燃尽,他在昏暗的光影间垂下眼帘,盯着她鼻梁上的那颗小痣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碰了一下。
也许是他的指腹有点凉,她在睡梦里皱了皱眉,梦呓了几声含糊不清的话。
他无声地弯唇。
翌日清晨,敲门声将屋内的两人唤醒,戚寸心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谢缈怀里时,她还愣了片刻。
或见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她。
她的脸颊有点烫,一下坐起身来,又忙去掀他的被子。
“娘子,做什么?”
他睡眼惺忪,声音尚有几分茫然。
“我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她见他衣衫没有血色浸出,又抬头问他。
少年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迷迷糊糊地添一句,“你很乖。”
他下了床,顶着一副困倦模样,开门走了出去。
戚寸心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满脸通红。
徐允嘉已在门外等了许久,见谢缈走出来,他便立即迎上去递上一封信件。
“你说。”
谢缈却懒得接。
“这是戚永旭昨夜差人要送去月童给李成元的消息。”徐允嘉简短地道。
“果然是李成元。”谢缈觉得无趣。
“这信上提到‘九重天’三字,臣猜测,应该他说的应该是南黎禁宫之中的紫垣九重楼。”
天下人皆知南黎皇宫的紫垣九重楼,却又偏偏十分神秘,九重楼虽在南黎皇宫,却并不属于南黎的皇帝,它有它自己的主人,而除了这个主人,天下人无人可入九重楼。
便是徐允嘉曾经有幸跟随齐王进宫,也未能得见紫垣湖对岸的那座九重楼阁的真容。
谢缈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情蓦地一滞,他忽然将徐允嘉手里的信件夺过来。
怪不得。
他眼底的光影逐渐变得郁冷,指节紧紧地捏起信纸。
徐允嘉忙道,“臣已将这信件截下,想来玉牌在郡王妃手里的消息不会传到月童。”
“戚永旭的消息送不到月童,也会有其他人送。”
半晌,谢缈忽而冷笑,“想不到,那个老东西在月童城里争那个位子,竟还分得下心来算计我的妻子?”
徐允嘉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急促的脚步声渐近,他一回头,便见韩章快步跑来,手里还捏着一张春膏笺。
韩章顾不上擦满头的汗,拱手行礼,忙道:“月童城里有消息了!”
“绥离之战我南黎失利的消息才送至月童,王爷便于前夜领兵逼宫,逼小皇上退了位,如今,齐王……已成南黎天子!”
他说着,忽然跪下去,抬头看向谢缈,朗声道:“新皇登位第一道诏书,是封您为南黎太子!”
第26章
绥离战败的阴云还未从整个南黎的上空消散,月童神英门之变,又令南黎一夜之间改天换地,齐王谢敏朝以绥离战败乃太后辅政,一意孤行之恶果为由,领兵逼宫,将年仅12岁的小皇上从皇位上赶了下来,自此,谢敏朝成为了南黎的新天子,改年号延光。
新皇登位的第一道诏书,便是立太子。
长子谢宜澄已逝,嫡次子谢繁青入主东宫也算是顺理成章,何况谢繁青前不久才攻下缇阳城,更令天下人看清这位卧薪尝胆,自北魏回到南黎的星危郡王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仙翁江的刺杀闹得沸沸扬扬,谢繁青下落不明,朝中还有人担忧这新立的太子还能不能回来,却不曾想,不过几日,这位太子殿下便回来了。
戚寸心一路都是懵的,她也不知道谢缈的父王为什么忽然就成了南黎的新帝,他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成了南黎的太子。
先前他一个郡王的身份她也才将将消化,现如今他却又成了东宫。
入月童城时天色才刚蒙蒙亮,戚寸心被谢缈牵着手下了马车,这才看清面前这一座高大的府门。
她看了眼府门两侧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又仰头,正望见那高悬的牌匾上书“裴府”二字。
乍听谢缈唤她,戚寸心侧过脸,便听他道,“娘子,这里是我舅舅的府邸,你暂时在这里休息,我午时过来。”
适时有人从里面开了大门,那老管家一见谢缈,便忙迎上来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妃。”
老管家瞧见谢缈牵着那姑娘的手,便颇有眼色地朝戚寸心行礼。
戚寸心明显有些无所适从,却仍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她抬头望向谢缈,“你去吧。”
“徐允嘉,你留在这儿。”
谢缈摸了一下她的鬓发,随即对身旁的青年道。
徐允嘉低首应声。
这清晨雾霭弥漫,穿破云层的天光显得有些青灰暗淡,戚寸心才随着老管家走上阶梯,她又忽然停下,转头去看那翻身骑上马已经走出一段路的少年。
他在马车上换了身殷红的锦衣,秋日的风吹着他的衣袂,还有他金冠后坠在乌浓长发之间的殷红发带,他竟也回头在看她。
或见她转头,他朝她招了招手,这样雾气重的清晨,戚寸心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知道他一定在朝她笑。
她有一瞬回到在东陵,他们拜堂成亲那日,他要跟着那些人走,又在巷子里回头看她的时候。
此刻戚寸心扬起笑脸,也朝他招手。
一旁的老管家瞧见这对少年夫妻的举动,不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他这会儿也算开了眼界,毕竟这当初的小郡王可从未显露过这样少年的稚气与纯真。
清晨路上行人甚少,红衣少年打马御街,如风一般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掠去,而他身后则跟着几十名骑马的玄衣侍卫。
禁宫大门处的守军听见马蹄声便打眼一看,他们还从未见过这般嚣张,敢骑马朝宫门来的人。
为首的人拧起眉头,握紧手中长戟,正要怒喝,却忽然看见那骑马而来的红衣少年金冠上錾刻的狰纹,而他身后的侍卫全都利落地翻身下马,其中有一人快步走上前亮出那枚狰纹金环。
“是太子!”
“太子回来了!”
后头有禁军守卫喊。
“参见太子殿下!”那人迅速反应过来,立即下跪,随即转头朝紧闭的宫门内喊:“快开门!迎太子回宫!”
其他守军也都连忙下跪。
沉重的宫门才上过新漆,遮掩了宫变时沾染的血迹斑痕,更焕然一新,此时它缓缓被人从里面推开,吱呀声慢慢悠悠。
谢缈没有下马,待宫门大开,便策马穿过宫门。
韩章等人将身上的刀剑除去,忙跟了上去。
九璋殿内,
才登上皇位不久的延光帝谢敏朝还在龙床上安睡,太监总管刘松却在长幔后小心翼翼地轻唤:“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他久等不到谢敏朝的声音,不由擦了擦额角的汗,又开口,“陛下,宫门处的人传话来,太子有违祖制,骑马入宫。”
刘松仍不见谢敏朝有何反应,犹豫着要不要再唤一声,却听里头的新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朕连小皇上都撵了,若说有违祖制,那是朕这个老子先违的祖制,儿子像老子,挺好。”
这话听得刘松愣住了,却隔着长幔,瞧见里头的延光帝已经掀了被子下床,他忙唤了小太监捧了龙纹外袍上前去。
谢敏朝却摆了摆手,“不必了,就这么见他吧。”
岂知话音才落,门外便传来一个年轻太监焦急的声音:“刘总管。”
刘松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面前的陛下,见他轻抬下颌,刘松才躬着身走到殿门处,低声问,“什么事?”
听那太监凑近来说了句话,刘松脸色大变,当即转身走入殿内,“陛下,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并没有朝九璋殿来,他去了后宫!”
谢敏朝闻言,面上的笑意微滞,他抬眼,神光锐利,“去贵妃那儿了?”
刘松额角又有冷汗,垂首应声,“是。”
“钩霜在他身上?”
阳春宫内,一行宫人捧着极尽奢华精美的琼花珍珠冠,绫罗华服或镶嵌珠玉的绣花鞋履鱼贯而入。
殿门大开,晨雾铺散进来。
浅色的床幔内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一众宫人捧着东西安静立在一侧,静待那床榻上的女人起身。
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未施粉黛的一张芙蓉面竟看不出几分老态,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尽是清冷风姿。
她面上没有多少表情,才从榻上起身,一旁的宫娥正要上前来扶,却听殿门外忽然添了嘈杂的声音。
“都在闹什么?”女人秀眉一蹙。
捧着衣裙饰物的宫人当即垂首,而那立在床榻旁的宫娥抬头往殿门望了一下,忙转身朝女人行礼,“娘娘,奴婢这就去看看。”
但那宫娥还未走出几步,便见一道殷红的衣袂拂过殿门的刹那,一柄带血的长剑划破空气,众人只听一声响。
女人的长发断了一缕,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手背,而那剑锋则稳稳地嵌在她身后那金漆纹饰上。
“娘娘!”宫娥惊慌失措。
而门外那右肩受伤,又被夺了剑的女侍卫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跑上阶梯来,正见一袭白衣端坐床榻上的贵妃吴氏鬓边断了一缕发,而她那一双眼,正紧紧地盯着那踏进殿门的红衣少年。
她眼中或有惊惧,夹杂着愤怒,脸色煞白。
“太子这是想做什么?”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少年把玩着腰侧坠着的白玉剑柄,晨光与浮雾都在他身后,他那一张无暇的面庞上带着张扬笑意,“若非是贵妃在仙翁江送我一份大礼,我未必有这个机会入主东宫。”
他这样一番话,无疑正刺痛了贵妃吴氏的心。
若非是她洞悉谢敏朝的打算,一时心急,在谢缈回南黎渡仙翁江时,策划了那场刺杀,为此,她甚至请来了双刀叶天英。
可她却不知,她走的这一步棋,原本就在谢敏朝的棋局里。
缇阳一战,仙翁江遇袭,是谢敏朝对于他这个阔别六年的小儿子谢缈的试探。
也许谢缈早知谢敏朝蛰伏多年从未放弃过要争那个位子,他也早料到绥离一战失利本就是谢敏朝的算计,他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激起南黎民愤,并顺理成章逼小皇上退位的理由。
而一旦谢敏朝登基为帝,她自己的儿子就不再是齐王府的庶子,也能担得一个皇子的身份,更将被与她为伍的某些朝臣视为夺嫡之选。
明明她早已想好此事该推到北魏伊赫人的身上,若这星危郡王死在仙翁江,她这一计,也算值得,但偏偏谢缈仙翁江遇袭身负重伤一事乃她所为的传言抢先一步,闹得南黎沸沸扬扬。
悠悠众口如何能挡?南黎又人人皆知谢敏朝为齐王时,便独爱府中侧妃吴氏,一时诸多猜测涌来,言谢敏朝或为她,暗害嫡次子谢缈,为她的儿子铺路,更有流言怀疑谢敏朝的长子谢宜澄之死也许并不简单。
而谢敏朝才刚刚登位,他需要向南黎百姓展示自己的仁德,若非为堵百官之口,为让天下归心,只怕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定立嫡次子为太子。
是谢缈,看穿了她的这一步棋,也破了谢敏朝的棋局,令谢敏朝不得不将这太子之位送到他的手上。
吴氏也是到如今,才慢慢想明白这些事。
“太子在说什么?”吴氏仍坐在榻上,她的手指蜷缩起来,仿佛已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怒气,“本宫听不明白。”
谢缈轻弯眼睛,他伸手指了指吴氏背后那嵌入墙壁的长剑,“贵妃既送了我大礼,我今日理当回敬。”
面上的笑意转瞬消失,他眼底唯剩一片阴郁凛冽,“若再有别的账,我们就日后慢慢算。”
他语气轻缓,却莫名令人脊骨生寒。
少年衣袖如烈火,他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履走出殿门。
第27章
谢缈才出阳春宫,慢慢悠悠地走在宫巷里,不一会儿,那朱红宫巷尽头便有一行人簇拥着天子御辇匆匆赶来。
谢缈停在那儿,静等着那金龙御辇停在他面前。
“繁青,上来。”
谢敏朝打量他一眼,倒也什么都不问,只朝谢缈招手。
龙辇未至阳春宫门前便掉了个头,他们父子两个共乘一辇又往宫巷尽头去。
“父王如此着急,怎么又过门而不入?”
谢缈依靠在金龙扶手上,语气散漫。
“该改口了,儿子。”
谢敏朝倒也未见气恼,“我这一趟,本也是来寻你。”
父子相谈,他显得随性,“你从澧阳回来,怎么不先来见我?”
听他如此轻易地提起“澧阳”二字,谢缈便轻笑一声,“我猜,我才出澧阳城,戚永旭一家老小,应该都死了吧?”
“戚永旭?”
谢敏朝挑眉,摸了摸下巴,“此人是谁啊?”
“也是,”
谢缈语气平淡,“于您而言,一颗棋子,他可以没有名字。”
谢敏朝摆了摆手,“我在这月童忙得很,手还伸到澧阳去,那我不是吃饱了撑的?那戚永旭一家老小的死,有我什么事?”
谢缈随意地理了理衣袖,“人也许是李成元杀的,为的是捂住他当年寻一样东西的旧事,可那样东西如今在我妻子手中的消息散了满城,难道不是您的手笔?”
“难道不是在她手里?”
谢敏朝对上他的目光。
“您明知道朝堂上,甚至江湖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紫垣湖对面的九重楼。”谢缈面上的笑意收敛殆尽,“您是要将她放到火上烤啊?”
“我这是给她机会。”
谢敏朝定定地盯着他,“繁青,去缇阳前你还是星危郡王,回来后,你就成了南黎的太子,这位子,难道不是你自己赢去的?可那戚家的女儿要做郡王妃尚且不够格,如今又怎能担得太子妃之身份?”
穿过长长的宫巷,前方天光一片豁然开朗,谢敏朝忽然抬手,指向被重门高掩的西南方向,“但若她能借紫垣玉符,入那河岸对面的九重楼,那么她的身份,配你足够。”
晨风吹着谢敏朝明黄的衣袖,他遥遥一望,“繁青,莫说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便是江湖侠客,谁不向往九重楼?它在我南黎皇宫,却也不在,天下人为它争来夺去多少年,可最终,它却与戚家那姑娘最有缘。”
少年闻言,冷笑一声,随即翻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落去地上。
“去哪儿?”谢敏朝低眼去看他的背影。
少年回过头,稍显暗淡的晨光之下,他的脸透着几分冷感,“父王,今日所赐,我就记在您的贵妃吴鹤月身上了。”
谢敏朝见他面上露出一个笑,随即转身便走。
御辇停在原地,他坐在上头静静地盯着那少年殷红的身影逐渐走远,有风迎面拂来,御辇两侧的宫人皆压低身子,不敢抬头。
可谢敏朝那双神光凌厉的眸子半晌却露了点笑意,他摇头轻叹,“回九璋殿。”
天光大盛时分,戚寸心还在裴府老管家安排的厢房内睡觉,这一路舟车劳顿,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若不是小黑猫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在她脸上,生生地将她打醒,她可能还要睡到午后去。
怕小猫饿了,戚寸心下了床从包袱里翻找出专门给它装鱼干的布兜,拿出几只小鱼来喂给它。
蹲着摸了一会儿猫,戚寸心起来转身去开门。
守在阶梯下的徐允嘉听见开门声,回过头一见她,便垂首行礼。
适逢老管家从短廊那头走来,他那张枯瘦的面庞上带着笑,朝戚寸心行礼,“老爷正让老奴来瞧瞧太子妃,说若您醒了,便请您去前厅用饭。”
前厅的桌上摆了一大桌的好菜,但坐在那儿的却只有裴寄清一人,他的妻子已逝,唯一的儿子裴南亭正是绥离一战的战败将军,如今尚且关押在牢里。
裴南亭的妻女,如今也不在月童,前两月才去了新络。
他一人饮茶,一人独坐,背影稍有些佝偻,却仍透着一种文雅风骨。
戚寸心进门时,正瞧见他一手摸着茶碗,好像在发呆。
或听见脚步声,他回过神,转头瞧见戚寸心,便要站起身来,但她却反应很快,快步走过去先朝他行礼。
裴寄清倒是愣了一下,又见这小姑娘有些局促地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唤了声,“舅舅。”
“好。”裴寄清不由也笑,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他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点点头,道,“戚家的女儿,是不一般。”
两人在饭桌前坐下,便有婢女适时递上来一杯茶,戚寸心只喝了一口,却迟迟不好意思拿起筷子。
“繁青是我最小的妹妹柔康的儿子,我和柔康差了二十岁,所以我虽是他舅舅,看着却像他祖父那辈的。”
裴寄清或见小姑娘不肯动筷,他便执起筷子夹了菜吃,又同她说话。
戚寸心见他动了筷,便也跟着拿起筷子,她或是想起些什么,便问,“舅舅唤他作繁青,那‘缈’这个字,又是谁取的?”
“是他师父,一个年纪比我还大的糟老头子。”裴寄清说起此人,便有些不大痛快,“他啊,惹人厌。”
乍听裴寄清这么说,戚寸心觉得自己不好再问,她只能默默地吃菜。
“你姑母的事儿,她生前没告诉你吧?”裴寄清却忽然提起戚明贞。
戚寸心顿了一下,随即点头,“嗯。”
“当初我受昌宗皇帝的皇命,创立涤神乡,乃是取自‘涤荡神州万里乡’之意,入涤神乡之人,都称归乡人,他们终要归去北魏,于明暗之间助我大黎夺回当年丢失的半壁江山。”
裴寄清老虽老,但一双眼睛却神光明亮,“你姑母入涤神乡,是为你祖父和父亲翻案,也是为我大黎社稷,她在北魏这么些年,只为一把钥匙,她忍得,也死得,国士之名,她担得起。”
戚寸心听了他这番话,脑海里不自禁又浮出姑母那一张严肃的面容,她隔了会儿,轻声说,“我以她为傲,也以我祖父和父亲为傲。”
戚寸心才一抬眼,便见谢缈正迈上阶梯,走入门内。
他的脸色不算好,似乎有点不高兴,待他一撩衣摆到身边坐下,戚寸心便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谢缈摇头,朝她露出笑容,或见桌上有一道她喜欢的菜,便在婢女端来茶碗与碗筷时,夹了一筷子给她,“娘子,你吃。”
裴寄清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谢缈也不理他,只顾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将戚寸心面前的碗堆成小山。
好像这是他此刻唯一有兴致的事。
“缈缈……”戚寸心小心地看了一眼裴寄清,又伸手去拉谢缈的衣袖,她又小声问,“你怎么不理舅舅?”
谢缈似乎仍有些不情愿,但好歹是看了裴寄清一眼,随即他凑到戚寸心的耳边,声音却并没刻意压低:“因为他做坏事了。”
做什么坏事了?
戚寸心听得一头雾水。
裴寄清却笑了几声,喝了碗茶就起身,“寸心啊,我老人家吃得少,既然繁青来了,你们就一块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