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这两人中间的弟子表情惊恐交加。
他们中居然出了叛徒!
看着两侧不服输的同门,中间的弟子绝望道:“我说你们两个,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谁会真情实感的给火柴人取名字啊!
而且取得还是这样一点都不优雅的名字!
被夹住的同门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投注在了虞珈雪身上。
虞道友!
你快说句话啊!
众目睽睽之下,虞珈雪沉思几秒:“不必教习出手了。”
“做人,要有始有终。陈教习,我想给它们完整的一生。”
……
几秒后,陈教习盯着眼前的被放在地上的砚台,又看着站在桌边挨个旋转跳跃回旋踢往下跳的小人,陷入了沉思。
宣夜扬最先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右边那个喜欢‘小宝’的弟子,安慰道。
“小宝身体轻盈,少了两只胳膊,落水无声,可得满分。”
裴天溟看向另外一个弟子,劝慰道:“大壮也不错,虽然体积大了点,有三个脑袋八条腿,但是动作十分标准,还学会了失意体前屈高级姿势,也可以得到满分。”
有了这两位开头,周围凡是看过‘落鸿间’试炼的弟子,无一不叫嚷起来。
“胡说,明明是后面的小翠更柔软,姿势更标准!”
“哈,明明是小帅更好吧!姿态、动作、落水,都可以得到满分!”
陈教习:“……”
陈教习艰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有始有终?”
虞珈雪点点头:“从墨里来,到墨里去,怎么不算有始有终呢?”
陈教习沉默了。
他知道有哪里不对。
但他已经无力再去辩驳了。
这一刻,陈教习的心情和息夜高度重合。
——别的都不重要了,先把这节课混过去再说!
课后,陈教习宣布凡是能在这节课上写出‘人’字的,则明日可来听画心之课。倘若没能写出‘人’字,就先去自行修炼,不可急躁冒进。
当然,鉴于虞珈雪情况特殊,陈教习特批了虞珈雪一月的假,并亲自护送虞珈雪回望舒峰,嘱咐她这一个月在望舒峰好好修习,稳固心境。
至于课程,陈教习表示,如虞道友这样的天纵奇才,完全不必着急,从心而来即可。
……
望舒峰上。
今日祝星垂下山去了,谢逾白闭门修炼,月笙歌不知所踪。
玉影怜只好硬着头皮出现。
看着六师妹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玉影怜悲从中来。
他侧过头,沉重道:“陈教习,您说个数吧。”
陈教习:“?”
陈教习:“一个月。”
玉影怜大惊失色:“什么?她这次直接把我抵押出去一个月?”
说好的师门情谊,她一点也不顾了吗?!
不过仔细一想,他们师门中沈雪烛是不可能的,祝星垂也绝不会愿意,月笙歌用六师妹的话来说就是个“社恐”,而谢逾白情绪不定,时不时会暴躁。
算来算去,卖身这件事,也只能他来了。
谁让他性格又好,长得又美呢?
玉影怜忧伤中带着得意:“长得帅又没钱,是我的错吗?”
陈教习:“???”
实锤了。
望舒峰弟子,都特九幽的脑子有坑!
陈教习嘴角抽搐,一言难尽地看着正在长吁短叹的玉影怜,把事情大致和他讲了一遍。
当然,有关息夜的猜测,陈教习一笔带过。
这样隐秘的事情,能少几个人知道最好。
陈教习:“……你也不必担忧,那位叫息夜的弟子瞧着是个大度的,不必特意去寻他赔礼致歉……”
息夜?
什么东西?
玉影怜根本不在乎!
作为一个隐藏的top癌,在听完虞珈雪在课上当场突破进阶,并直接一笔化形后,玉影怜简直心花怒放
他打断了陈教习的话,再次确认道:“所以这节课上,我师妹——她是第一个字迹化形的,对吧?”
陈教习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是。”
玉影怜顿时喜笑颜开。
太争气了六师妹!
江山代有人才出,唯有虞六真绝色,独领风骚数百年!
玉影怜脸上的笑容几乎快克制不住,在听到陈教习说特意给虞珈雪一个月的假期,让她自行稳固修为后,明明嘴角都扬得不能再扬,但还是学着其他人推拒的模样,假意客气。
“陈教习抬举了,小六性格跳脱,就应该多听听课,稳固心境才是。”
陈教习:“是老夫的问题。”
玉影怜:“不不不,陈教习客气了,小六还是个孩子,日后还需要您多多照顾。”
陈教习:“……不,真的是老夫的问题。”
他抬手扶住了刚带上的叆叇,想起这节课先是火柴人用头锄地,又是小美智斗火柴人后,语气无比沧桑。
“如若她再多来几次,老夫觉得,自己的心境要崩裂了。”
玉影怜:“……”
啊这。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玉影怜轻咳一声,难得有些心虚:“弟子明白了。”
为表诚意,交谈后,玉影怜亲自送陈教习出去。
夕阳西下,山峦起伏壮阔。
晚风悠悠,水波荡漾清澈。
如斯美景,清高古雅。
陈教习眺望远方,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夕阳落在这位书生模样的教习身上,斑驳影下,无限萧索。
他幽幽道:“前几日,是你们在晚上杀猪吗?”
玉影怜:“……”
玉影怜木着脸:“……不是。”
陈教习“哦”一声,再次往前走。
片刻后,行至望月湖边。
陈教习看着水,又看了看远方那个欢快奔跑的虞姓弟子。
他再次幽幽开口:“请问贵峰弟子,是都会跳水吗?”
玉影怜:“……”
玉影怜麻木道:“……不是。”
月笙歌本在湖边处理事务,远远的,还不及玉影怜示意有客来访,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率先闯入了月笙歌的视线。
月笙歌:“!”
那跳跃的姿态!那灵活的脚步!
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是六师妹!!!
月笙歌再不遮掩,‘嗷’的一嗓子,立刻跳入水中。
为了不被六师妹发现,月笙歌还动用了鲛人血脉的秘技,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半点水花都未溅起。
陈教习:“……!”
玉影怜:“……!”
他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过头看向陈教习。
果不其然,陈教习脸上沧桑悠然的神情不再,转而变得极其复杂。
指责中带着解脱,痛惜中带着恍然,绝望带着看透了一切的麻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还说你们望舒峰不是人人都会跳水!”
“我就知道!你是在骗老夫!!!”
玉影怜:“……”
身为前妖族之王,玉影怜潇洒妄为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明白百口莫辩是什么感觉。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狡辩——
啊不是,你听我解释啊!!
……
……
下学后,虞珈雪本来是想找祝星垂的。
毕竟她左看右看,这望舒峰内门的正常人,也就她和祝师姐两个了。
息夜之事,实有古怪,应该告诉一下祝师姐,让对方早做防范。
然而她刚想往祝师姐的住处溜达,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回信表明,祝星垂正在山下办事,近几日怕是不会回来。
虞珈雪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师姐找麻烦。
她留言嘱咐祝星垂出门在外多加小心,而后就溜达回自己的住处,打算睡个懒觉。
路上她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落水,又好像听见了陈教习比那日破殇峰的鸡还要悲惨的鸣叫。
虞珈雪:“桀桀桀,错觉,都是错觉。”
999:[……]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虞珈雪美美睡了几日,醒来时,恰好祝星垂归来,并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渡魂秘境,要开放了。
第42章 哔哔哔哔哔哔
渡魂秘境?
这是什么东西?
虞珈雪咬着祝星垂从山下带回来的糖葫芦, 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声,心中并没有太当回事。
毕竟作为一个已经入了内门的弟子,虞珈雪觉得自己是时候做一条咸鱼了。
陈教习不都说了吗?她天赋异禀, 大可不必着急修炼,凡事尽力而为就好,还是要以巩固心境为上。
作为此届弟子的“魁首”,目前在画字为形上遥遥领先的第一人, 虞珈雪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暂时躺平。
“……渡魂秘境非同凡响, 其中天材地宝无数, 若是得了机缘,说不定能得上古传承……”
昏昏欲睡的虞珈雪顿时一激灵。
天材地宝, 一定很值钱。
而她,缺钱。
说起来999那个不肖子孙是真的很糟心,它得知虞珈雪欠账后不仅桀桀大笑, 还偏要故弄玄虚, 不告诉虞珈雪该如何获得灵石,只说一切自有缘法。
那现在, 或许是她的缘法到了?
虞珈雪突然开口:“秘境里的东西, 一定很值钱, 对吧?”
玉影怜、祝星垂、谢逾白以及水下的月笙歌一起陷入沉默。
怎么说呢?在他们讨论功法传承时,突然冒出来了这个问题……
实在很接地气。
不过他们几人转念一想,倒也理解。
他们都知道虞珈雪曾立下欠条一事,对于修真之人而言,立下的誓言无异于一道枷锁,必须完成誓言, 否则渡劫时,天道自有惩罚。
玉影怜憋着笑:“有是有。”
虞珈雪眼睛一亮:“那我——”
祝星垂摇摇头:“筑基修为以上。”
谢逾白帮祝星垂补充道:“倘若没有筑基修为以上, 那么你连一掷阁都无法进。进不去一掷阁,就代表你没有自己的本命之笔,而这对于笔修而言,在秘境中等同于送死。”
虞珈雪:“……”
她用眼神扫了一圈在座所有人。
玉影怜:“我筑基后期,随时金丹。”
祝星垂:“金丹。”
谢逾白:“筑基中层。”
就连月笙歌都冒出头,小声道:“我虽然自愿封印,但是实力也有金丹期。”
虞珈雪:“。”
很好。
搞了一圈,师门中的菜鸡,竟是她自己。
看着在座所有人,虞珈雪不禁陷入沉默。
原先在课上一鸣惊人的得意顿时褪去,虞珈雪忽然产生了同辈人焦虑。
“而且渡魂秘境之所以有‘渡魂’二字,就是因为其中夹杂了许多上古大能的魂影分身,并不一定都是正派修士。”谢逾白垂下眼。
没人规定上古大能一定要是个好人。
实际上,在那鱼龙混杂的时期,多得是妖族修士,说不定还有魔修将传承混入其中。
是机遇,也是风险。
若非魂印碎裂,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谢逾白也不会选择这场豪赌。
999:[他说得对,渡魂秘境乃是原著中一个重要事发地点,很危险。]
虞珈雪飞速道:“那算了。”
做得苟中苟,方为人上人。
[……但是会有很多剧情发生。]
999暗示道:[如果你在此之前成功筑基,不妨前去一观。]
虞珈雪丝毫不为所动:“没兴趣,没故事,不想去。”
她吃完了最后一颗糖葫芦,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祝星垂看得失笑,索性将剩下的几根一并递给她。
“你放在储物戒中收好。”祝星垂将那插满了糖葫芦的稻草棍递了出去,嘱咐道,“每日一根,至多两根,过犹不及,不要贪食。”
虞珈雪惊叹连连。
好家伙,祝师姐这是直接把人家糖葫芦摊给买了啊?
看着那宛如扫把的稻草棍,月笙歌神情顿时僵住。
他看了看那根稻草棍,又看了看被虞珈雪如今毫无掩饰的、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面部神情有一瞬间的失控。
总觉得比起稻草棍,六师妹的头发更适合……
不、不可以!
月笙歌赶紧摇了摇头。
他怎么能有着这样恐怖的想法?
虞珈雪看着那插了数十根糖葫芦的稻草棍,突生忧虑:“祝师姐,你买了这么多,是不是浪费了很多灵石?”
虞珈雪知道,他们望舒峰的财政状态并不是很好。
好像是因为峰主——也就是他们的师父青云子在死之前,把所有的灵石卷走了。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刚刚入门,彼此之间还有所保留,虞珈雪真的很想提议把青云子的棺材板掀开看看。
祝星垂一怔,随后微微弯起唇角:“你不必担忧这些,不过两枚灵石罢了。”
虞珈雪顿时放下心来,随口道:“两枚灵石啊,那——”
不对啊!
这物价不对啊!
虞珈雪心中飞速换算了一下,顿时倒吸一口气。
“祝师姐,山下的鸡蛋怎么卖?”
祝星垂被问得一愣,倒是谢逾白还依稀记得。
“一枚灵石十个鸡蛋。”
虞珈雪心中‘咯噔’一声:“你确定?”
谢逾白笃定道:“我很确定。”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今日在灵光殿内修习时,就有弟子嘲笑他“无用的废物,还不如一块灵石,起码能在山下换十个鸡蛋呢”。
若是放在以往,这话可能会让谢逾白痛苦绝望,彻夜难眠,但现在,在经历了六师妹的连环拷问后,谢逾白已经超脱了,他完全不在乎。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那一日的六师妹,更恐怖。
毕竟六师妹在某种意义上,真的不是东西。
谢逾白已经能语气平淡的讲出这件事了。
然而他的同门却不能。
首当其冲,便是曾经暴脾气的玉影怜。
他本来并不在乎这些同门,然而这段日子相处下来,玉影怜早已真正将他们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他刚要发怒,就听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谁?谁欺负谢师兄?!”
虞珈雪正因为他们望舒峰被当冤大头,而心痛的无法呼吸,听见这话后顿时勃然大怒。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她娘家人开玩笑。
多大人了,居然还搞宗门霸凌?
虞珈雪怒道:“谢师兄!你报个名字!我——我们去找他们算账!”
随着虞珈雪的话音落下,她原本披散在身后的绿色头发,缓缓、缓缓地竖了起来!
是真的竖了起来!
甚至顶掉了原本绾发的木簪!
月笙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晕厥。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凡人口中的“怒发冲冠”并不是夸张形容,而是一种极为质朴的具象化描述。
玉影怜原本的话语卡在了嘴边,硬生生地变了调子。
他胆战心惊的开口:“六、六儿啊……”
虞珈雪缓缓转过脸。
那一大搓竖起来的头发也缓缓转了过来。
这是一大片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五光十色的——
绿。
“……绿啊,不是,六儿啊,你先别激动,别激动。”
玉影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点,咱们从长计议。”
虞珈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提高了嗓音:“玉师兄!可是人家都欺负到我们面前来了,这显然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随着虞珈雪的情绪起伏,那一头绿发顿时更耀眼夺目了,完全直挺挺地竖起来,仿佛要将天捅出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