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米转过椅子,面朝着二层阳台,那十六个注视着他的铜像几乎逗乐了他。“你见过摩西吗?”
兰登盯着图书馆里敬奉的摩西雕像说,“见过。”
“他头上有角。”
“我知道。”
“但你知道为什么他有角吗?”
“像绝大多数教师一样,兰登不喜欢别人给自己上课。摩西有角和数千幅基督教摩西图像都有角是因为——对于出埃及记(Exodus,《出埃及记》是摩西五经的第二卷,有若一道桥梁,把《创世纪》和另外三卷记载以色列人旷野四十年生活的历史书连贯起来;但也是一本重要的典籍,解释了为什么约瑟时代自迦南集体下埃及备受欢迎的以色列族,后来竟沦为妈工,替法老用泥和草造砖建城,以及他们怎样出埃及,并在回到迦南地之前,建立起了产国的宪法、宗教体制和道德规范。)的误读,在原始的希伯来典籍中,摩西被描述为“karan ’ohr panav”(希伯来语)—意思是面部焕发着荣光——但是当罗马天主教堂创立了圣经的官方拉丁译本,翻译的人却把这个地方搞砸了,他把它翻译为“cornuta esset facies sua,(拉丁文)”意思是他的面部犹如一层角质(原文为his face was horned, horned在这里做附上角质应该是翻译者原意,因为脸看起来熠熠发光所以像有一层角质,翻译者并没有曲解原来希伯来文的意思,但是后人却误以为在这里horned是长角的意思),从此,由于艺术家和雕刻家怕他们不遵从福音书而遭到报应,开始将摩西描绘成有角的摸样。
“这只是个小错误,”兰登答道,“是由公元400年时圣杰罗(Saint Jerome,即上文所说将圣经由希伯来文翻译成拉丁文的人)翻译的错误导致的。”贝拉米看上去很吃惊,“没错,翻译的错误。结果是……可怜的摩西在历史上成了一个畸形人。”
“畸形”真是个好词。在孩提时代,当兰登看到米开朗基罗令人不舒服的作品“长角的摩西”时就吓坏了,——这件作品就陈列在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的中央位置。
“我之所以提长角的摩西,”贝拉米说,“就是让你看到一个小小的词语的误解,就能改写历史。”
你是在向我传道解惑吗,兰登想,他几年前在巴黎时就学到这一课了,圣杯也是误传,实际上应为皇室之血(详见达芬奇密码中关于圣杯的叙述)。
“现在来说共济会金字塔,”贝拉米继续说道,“当人们听到了这个“传说”,首先会震惊,因为共济会金字塔的传说听起来就像是个神话。但是这里的传说指的是别的意思,它同样被误解了。这里是护符(talisman)的意思(实际上legend除了传奇,还有牌匾上的铭文,地图上的文字说明这些意思)。”他笑道,”语言真善于掩藏事实呵。“
“没错,但你把我搞糊涂了。“
“罗伯特,共济会金字塔是张地图,就跟每张地图一样,它都有图示(legend,这里取的就是legend另外的意思)——一把告诉你怎样去解读它的钥匙。“贝拉米把方形的包裹举了起来。”看到了吗?这个顶石就是这个金字塔的图示,它告诉你怎样去解读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艺术品……这张地图可以揭示人类最伟大的财富——以前时代的智慧隐藏的地点。“
兰登陷入了沉默。
“恕我不敬,“贝拉米说,“你心目中那高大的共济会金字塔就是这个……这个石头金字塔的金色顶石高可被上帝触及,高可被一个有智慧的人触及。”
两人间横亘了几秒的沉默。
兰登低头看着金字塔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兴奋,现在他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来看待它。
他又看看那些共济会密文。“但是这个密码……似乎也……”
“太简单了?”
兰登点点头。“几乎任何人都能破解它。”
贝拉米笑笑,给了兰登一支笔和一张纸。“那么就请你来教教我们?”
兰登对于解读密码时总有点不安,因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似乎是对彼得信任的一种背叛。而且,不管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他都想象不出这会揭示出一个什么样的藏匿地点……更别说是历史上的巨大财富了。
兰登从贝拉米手中接过笔,一边敲着下巴一边研究这密文。这些密码是如此简单可以说几乎不用纸和笔。虽说如此,他还是想确保自己不犯错误,他尽责的写下共济会密文的常见破解密码。这包括了四个网格——两个没有点,两个有点——26个字母依次排列,每个字母都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使之形成一个特定的形状,称为“围场”或“圈”,每个字母围场所形成的形状就代表那个字母。
这个系统看上去简单的有些孩子气。
第一个符号像是一个向下的箭头或者是个酒杯。兰登迅速找到了与之对应的解密符号,它就在底下一排左手边的角里,它里面的字母是S。
兰登写下S。
第二个符号是个少了右边的正方形,里头有个点,这个所对应的字母是O。
兰登写下O。
第三个符号就是个简单的正方形,这里面所对应的是E。
兰登写下E。
S O E……
他继续加快速度写着直到完成整个网格。
现在,他盯着完成的译作,兰登发出一声疑惑的叹息。这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贝拉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也知道,教授,古代之密是为那些真正有智慧的人准备的。“
“没错,“兰登皱眉说道,很明显,我不够格。
第五十章
弗吉尼亚州,中情局位于朗格利总部的地下办公室内,16个同样的字符在高分辨率的电脑屏幕上闪闪发光。安全办公室高级分析师劳拉 卡耶(Nola Kaye)独自一人研究着这幅图画,这是她上司佐藤井上十分钟前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她的。
这是在开玩笑吗?劳拉知道当然不是,佐藤主任可是个没有幽默感的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绝不可能是在开玩笑。在无所不察的中情局安全办公室,劳拉高级的通行权限让她可以窥探到另一个世界(诸如恐怖分子,黑帮等)的力量,但是劳拉在过去24小时内所目睹的事情已经彻底颠覆了她对于那些有权势的人所掌握的秘密的观念。
“是的,主任,“劳拉说道,把话筒搁到了肩上,”这上面所刻的确实是共济会密文。但是破译出来的明文毫无意义,看上去就像一堆随机的字母,“她盯着解密的密码看道。
“这一定有某种意义,“佐藤坚持说道。
“除非这还有一个我没想到的二层加密。“
“你有什么想法?“佐藤问道。
“这是个网格矩阵,我可以试一下常规方法——维吉尼亚加密法(Vigenère),栅栏加密法(grilles),方格加密法(trellises)等等(以上所说都是一些加密方法,因为与本文关系不大,所以不做介绍,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上网搜索)——但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特别如果这是很久以前加的密。(以上所说加密方法是近代的发明,所以这个金字塔不一定是用这些加密方法)
“尽你所能去做,动作要快点,X光射线怎样?”
劳拉转动椅子到第二个操作系统,这上面显示的是一个人背包的X光相片。佐藤想知道方形盒子里装的小金字塔是什么东西。通常来说,一个两英寸的物体是绝对和国家安全扯不上关系的,除非它里面含有大量的钚(plutonium,化学元素,用来做核燃料)。但事情也不尽然,组成这个金字塔的东西同样令人吃惊。
“图像密度的分析确信无疑,”劳拉说。“每立方厘米19.3克,是纯金。非常非常值钱。”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有的,密度探测在金质金字塔的表面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这说明金子上刻有文字。“
“真的吗?“佐藤听上去又充满了希望。”那上面写的什么?“
“现在还不清楚。铭文太模糊了,我试着用过滤器来增强图像,但是X光片的解析度实在不怎么样。“
“好吧,继续努力。发现什么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是的,女士。“
“还有,劳拉?“佐藤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你在过去二十四小时所知道的事情石头金字塔和金质顶石都是有关安全的最高机密。你不能跟任何人提及,只直接向我汇报,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当然了,女士。“
“好的,保持联络,“佐藤挂了电话。
劳拉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电脑屏幕。她已经超过36个小时没合眼了,但她也无比清楚的知道在这次危机有明确的结果之前她甭想睡觉了。
不管是什么结果。
此时在国会大厦的访客中心,四个黑衣的中情局外勤(field-op,不清楚op的意思,猜测为operating,直译为实地处理)专家站在隧道的入口处,像一群急于狩猎的猎狗一样贪婪的盯着那个昏暗的隧道。
佐藤走过来,她刚刚打完电话,“先生们,“她手里攥着建筑师的钥匙说,”你们对于自己的任务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了,“领头的一个专员答道。”我们有两个目标。第一个是一个刻了字的石头金字塔,大概有一英尺那么高。第二个是个消协的方形包裹,大概有两英寸那么高。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都在罗伯特 兰登的背包里。“
“没错,“佐藤说,”这两样东西必须尽快毫发无损的取回,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以使用武力吗?“
佐藤被贝拉米用骨头击打的肩部现在仍在抽痛,“我说过,这些东西能否取回事关重大。“
“明白了。“是个男人转身走进黑暗的隧道。
佐藤点燃一支烟目送着他们渐渐消失。
第五十一章
凯瑟琳.所罗门驾车一直十分谨慎,但现在她正盲目地飞驰逃离在苏特兰大道上,车速超过了九十迈。她颤抖着用脚踩了整整一英里油门,恐惧感才稍稍消散。现在,她意识到,让她颤抖的原因还不仅仅是恐惧。
‘我要冻僵了。’
冬季夜晚的空气从她的破窗灌进来,像朔风一般拂过她的身体。她没穿鞋的脚麻木了,她伸手去够那双放在副驾驶位置下面备用鞋子。她一边找,一边感到喉部的淤青一阵刺痛,那是那双有力的手在脖子上勒出来的。
击破她窗子的男人,和她此前见到的克里斯托弗.安柏顿医生截然不同。他长长的金发,光滑保养良好的皮肤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秃顶,裸胸和被刮去粉底的脸,展示出可怕的刺青。
她又听到她的声音了,他的低语就夹杂在破窗外呼啸的风声中。‘凯瑟琳,我几年前就该杀了你……就是我杀你妈的那天晚上。’
凯瑟琳打了寒战,毫无疑问,‘就是他。’她永远都忘不了他眼中残暴的凶光。她也忘不了他哥哥的那一声枪响,那是必杀的一枪,把他推下了高高的河岸落入下面冰封的河流,他掉进了冰下并再也没有出现。调查人员搜索了几个星期,一直没能找到他的实体,最后他们判断他已经被急流冲入了切撒皮克湾。
‘他们错了,’她此刻意识到,‘他还活着。’
‘而且他回来了。’
随着记忆的涌现,凯瑟琳感到一阵焦虑。那几乎是正好十年前的事情了。是在圣诞节。凯瑟琳,彼得和他们的母亲——她的全家——在他们波托马克的石建别墅中聚会,那别墅坐落在两百公顷的树林中,河流从林中穿行而过。
如往常一样,他们的母亲在厨房里辛勤地干着活儿,享受着为两个孩子烹饪的假日传统。虽然已是七十五岁的高龄,伊萨贝尔.所罗门依然是个好厨师,今晚,房子里飘荡着烤鹿肉、芹汁肉汤和蒜蓉土豆泥的味道。在母亲准备盛宴的时候,凯瑟琳和彼得在暖房里休息着,讨论着凯瑟琳新近着迷的东西——一个叫做智能科学的崭新领域。一个将现代粒子物理学和古代的神秘主义的难以置信的结合,智能科学完完全全迷住了凯瑟琳。
‘当物理学遇上哲学。’
凯瑟琳和彼得谈到她梦想去做的一些实验,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他兴致盎然。凯瑟琳很开心,她给了他的哥哥一些有益的信息来在这个圣诞节进行思考,虽然这个节日让他们忆起此前的可怕灾难。
‘那是彼得的儿子,扎克利。’
凯瑟琳侄子的二十一岁生日成为了他的最后一个生日。全家都为此经历了一场噩梦,现在似乎看上去她的哥哥终于又学会笑了。
扎克利很不成熟,他脆弱而笨拙,是个叛逆的易怒的青年。虽然彼得付出了深厚的父爱,还给予他很多特权,这个孩子依然决定偏离所罗门家族的家风。他读预科学校时就被开除,和一些混混整日混在一起,还一直拒绝自己父母想要给予他的坚定的且充满爱意的关怀。
‘他伤了彼得的心。’
就在扎克利十八岁生日前不久,凯瑟琳曾和母亲兄长坐在一起听他们辩论要不要等扎克利成熟一些再把他那份家族财产给他。所罗门的家族财产——是这个家族持续了一个世纪的传统——每一个所罗门家族的孩子都可以在十八岁的生日收到一笔可观的财富。所罗门家族认为在一个人开始生活之时得到财富,比在生命将尽时才得到遗产更有帮助。此外,赋予热切年轻后辈的大笔财富,对于增加这个家族王朝的总财富来说至关重要。
即使这样,凯瑟琳的母亲还是认为给予所罗门麻烦的儿子如此一大笔财富非常危险。彼得却不同意。
“所罗门的家产继承,”他的哥哥说,“是不应被打破的家族传统。这笔钱将很好地给扎克利以压力让他懂得负责。”
可惜的是,她的哥哥错了。
扎克利刚刚拿到钱,便离家出走。他从住处消失了,什么也没带走。几个月后,他出现在了庸俗小报上:巨富花花公子的欧洲上流生活。
小报戏谑地记录了扎克利的腐化放荡的生活。那些有关在游艇放荡聚会和在迪厅里烂醉如泥的照片让所罗门一家难以接受,很快,当报章报道扎克利因在东欧边境携带可卡因被捕之时,那些有关他们任性孩子的照片演绎成了悲剧:百万富翁所罗门在土耳其入狱。
他们查到,那所监狱叫做索甘林监狱——是一座野蛮的F级青少年感化中心,它坐落在伊斯坦布尔城外的卡尔塔尔区。彼得.所罗门担心自己孩子的安慰,飞到土耳其想挽回他。可凯瑟琳烦恼的哥哥却空手而归,甚至连与扎克利见一面都没能准许。唯一的希望便是所罗门通过自己在美国国务院的影响,开始努力将其尽快引渡回国。
可是,两天之后,彼得收到了一个可怕的越洋电话。翌日,报纸上刊出了“所罗门的继承人在土耳其监狱中被杀”的头条。
监狱中的照片令人毛骨悚然,可媒体还是无动于衷地将它们到处散发,即使在很久之后所罗门家族的私人葬礼上。彼得的妻子还是不能原谅他没有把扎克利救出来。六年后,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从此之后,所罗门一直单身至今。
几年之后,凯瑟琳、彼得和他们的母亲,伊萨贝尔才能平静地在圣诞节聚会。家族的阵痛还在,但还好,那痛感每年都在逐渐消散。他们的母亲正在准备着传统的筵席,瓶瓶罐罐的欢乐响声回荡在厨房里面。外面的暖房里,彼得和凯瑟琳享用着烤干酪,放松着在这个假日里交谈着。
然后,响起了他们全然料想不到的声音。
“喂,姓所罗门的。”一个轻快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了。
震惊中,凯瑟琳和她的哥哥转头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肌肉虬结的人踏入了暖房。黑色的滑雪面罩挡住了他的面部,只露出双眼,里面闪着狰狞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