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不置一词,静静地听着。
“爷爷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慕瑄,也是为了我,或者说,是慕阳山庄。”
慕晴转过头,眺望着远山,道:“江湖上都知道,华阳剑一共八式,前面七式智能算做上乘的剑术,而练成最后一式‘日月风华’,才能独步天下。实则不然,”微风轻轻掠起慕晴耳边的一丝头发,送来她的话,“‘日月风华’并不是最后一式。华阳剑实际上一共九式,练得最后一式‘九九归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满。”
苏柳蹙眉,她听绿衣提过华阳剑法,却从未听说过还有个“九九归一”。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除了开创华阳剑的那位祖宗,之后百余年,包括我爷爷,我爹,最高都只能练到第八式,第九式几乎成了剑谱上的神话。而若要练得第九式,除了要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外,还需要练武之人天生奇根——准确地说,最后一式,需要练武之人在天山雪莲峰的温泉中,借助其交替的冷热之气,打通人身体的全身大穴,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而你是大夫,应该明白,子午相冲,脏腑别通,若正常人同时打开身体的大穴,必定会暴毙而亡,更别说运行什么周天。”
听到这里,苏柳猛然心跳加快。
“这些,都是山庄的秘密吧?”她问。
“不错,”慕晴冰冷地道,转过头来,看着苏柳的眼神就像是冷酷地在打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若为外人所知,格杀勿论。”
“那你何必告诉我?”苏柳稳住身形,勉强一笑,“我们似乎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
慕晴微嗤一下,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苏柳。
“那么我先走了。”苏柳朝亭外大步走去。
“而慕瑄,恰好便是这样的人。百年一遇。”慕晴的话,似乎有无形的魔力,堪堪让苏柳停住了脚步。
“可惜,”慕晴的声音低下来,“他身患奇毒,若不能解毒,便也不能练成第九式。”
慕晴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慕瑄得知这一消息时,眼中掩饰不住的狂喜和一下刻便翻天覆的绝望。或初雪或晴日,或烈日或大雨,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如碟般与剑翻飞的身影。
是恨天不公?是不肯放弃?还是放任的发泄?
她不知道,因为第二天,她便被送离了山庄。
慕晴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漆黑的眼珠清澈而明亮,此时太阳高升,气温颇高,隐藏在枝桠伸出的蝉怨般的鸣叫着,苏柳鼻尖不觉已沁出细细的薄汗,而慕晴却似乎毫无感觉,隔绝了周围的温度,像一块不导热的水晶,眼中的温度沁凉。这样的目光,平直而安静,却好像有着千金的重量。
“我不明白,”苏柳蹙眉道,“对于慕瑄的毒,即便是没有华阳剑,但凡一个有求生欲的正常人,都会尽全力去寻找解药,而你前面所说的那一片铺垫,似乎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你很聪明,但是却又不够聪明,”慕晴回答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慕衍清不惜放弃对孙女的抚养,只为让慕瑄练得华阳剑,但从这一点上讲,你也应该明白解毒对于慕阳山庄的重要性。”
“这似乎与我无关,”苏柳觉得好笑,不禁反驳,“我并不是下毒之人,更没有阻碍慕瑄获取解药。而且,作为一个从小也只被爷爷带大的人,我并不认为慕阳山庄的老庄主这样做有多么的值得。”
“是么,”慕晴微微有些动容,又笑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直,“可是慕瑄一直对幕老庄主十分尊敬,他大概不会喜欢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据我所知,近半年来,幕老庄主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华阳剑法的大功告成,或许是慕瑄最大的愿望。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从慕瑄本人,如此的天纵奇才,天资禀异,也绝对不会允许上天赐予的天赋被浪费。”
苏柳感到一种脱力感,她无奈的扯出一抹笑,“慕晴,我实在搞不懂,仿佛我是慕瑄解毒道路上的一块巨大的拦路石,事实上,我也非常希望慕瑄能解毒,这是打心眼儿里的。而且,我之所以现在会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在寻找我的爷爷。如果你还想跟我继续这个话题,对不起,太阳已高,只怕我会中暑,不能奉陪了。”
慕晴抿着嘴,苏柳以为她又会蹦出冰冷的话,而她再次开口,语气虽然依旧不冷不热,却诚恳,甚至有一丝恳求和拜托。
“苏柳,如果你能,请一定帮慕瑄治好毒。”

作者有话要说:慕晴其实是一个。。。哎。。。
大家还是看文好了,我不剧透。。。
话说存稿都要发完了,鸭梨山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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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

  慕瑄晚上回来的时候,慕晴已经走了。
苏柳支吾地解释:“她说她去找那半块玉。”
慕瑄什么也没有说,略微点了一下头,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作风。
这样不咸不淡的反应让苏柳觉得似乎是自己把她赶走的,忙又道:“说不定她会来找我们汇合的。毕竟,她很想参加君子大会。”
慕瑄依旧点了点头。
苏柳走前,忍不住问:“她是你妹妹,为什么却要告诉我是‘义妹’?”
慕瑄怔住,正视苏柳,挑眉:“她说是义妹?”
“嗯。”
“不是,”慕瑄肯定地否认,“是妹妹。她一向语出惊人,不必太在意她。”
“哦。她其实挺关心你。”想起慕晴的身世,苏柳忍不住为她说句好话。
“她跟你说了什么?”慕瑄似有察觉。
“没有没有,”苏柳想了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慕瑄笑望着她,晚霞映得苏柳面如春晓,乌黑的秀发软软地顺着肩膀散下来,眼中眸光闪动。他的心中仿佛塌陷了一块,也跟着柔软起来。
苏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慕瑄说他父母双亡,从小未见过父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慕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她要问慕瑄,抬眼便看到慕瑄目光如水般温柔,深深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觉一热,又猛然想起昨晚俩人的事,慌忙偏过头去,赶紧抓了个话题:“今天你出去了?”
“嗯,见了个故人。”慕瑄随口道。
“哦,可能昨天喝得有点多了,所以起得晚。”
“没关系,”慕瑄眼中含笑,之前只觉得苏柳这样没话找话以解决尴尬的方法十分逗趣,而如今,他却情不自禁地被这样的对话吸引,仿佛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明天君子大会,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苏柳又问。
“不用。”
“哦。”
又没话了。
话说那晚在山洞底下两人有过十分亲密的接触,昨天晚上也算有个突飞猛进地发展,但是苏柳却觉得此刻的情景是她最难熬的。她不说话,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她没看慕瑄,却知道慕瑄一定在看着她,她有些紧张,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夕阳沉沉地坠下山去,霞光收了最后一缕光线。可夏季的暮色总是来得很晚,四周依旧清明,天空还是浅浅的蓝色,一轮圆月遥遥地悬在天空。跟前的石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小杯和酒瓶,空气中淡淡飘着草木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