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翁白的红衣少年嚷道:“那个小姑娘生得好看!为啥不能看她?俺才不怕什么姑奶奶, 它来了,俺照旧把它打得——”

“你给我住嘴!”宋清气急败坏,执起鞭子想抽,又忍住,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头,“行了,你不是想和那德力再比么,等呆会你比完了,我就让人带你去私窠子里,你喜欢谁随便你。外头地女人不准乱看。不是教过你非礼勿视么?”

齐强虽是脸色不好,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笑道:“宋大当家的,他才七岁吧?你这就送他去私窠子里玩?他…他到底行不行?你…你还教他非礼勿视…”说话间,和罗三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宋清还未说话,翁白恼道:“俺自然行,俺有什么不行?砍柴烧火骑马揍人,俺都会,俺还会读书写字,私窠子是什么?俺会怕它?”

连震云等人俱是大笑,纷纷下马,狄风如笑着摇头,“别看他长得壮,打起架来滑得很,七岁就是七岁,这些寻常人事上做不得半点假。”

连震云打量着翁白,“宋大当家从哪里寻来的这孩子,只有七岁?倒是个可造之材。”

宋清微微一笑,“路上捡来地…”

众人一路进了西花园,步入面湖两层柏木宽楼,一楼向湖面挑出一处柏木水台,二楼亦有面湖露台,四面垂下湘帘。

连震云步入大厅,只见正中摆置了螺甸大长案一座,铺着百花春蝶织锦桌布,围案八张螺甸长背椅,正对门外长宽皆是八丈的水台。大长案边站起一人,只见他三四十模样,一身儒衫,温文儒雅,只是双目带煞,去了一些书卷之气,正是九爷府大管事秦道然。

西花园后的三进宅子里,齐粟娘看着彩云吐了两回,亲自下厨房给她做了个青叶儿酸汤,终于让她喝了下去,就着用了些香米饭。齐粟娘松了口气,扶着已是筋疲力尽地彩云睡下,叮嘱她屋里的丫头小心看着,方出了彩云的院子。

齐粟娘慢慢向沈月枝所在的正房里走去,隐约听得隔墙西花园里传来吼叫叱喝之声,其后便是男子们地喝彩声,女子们的惊笑赞叹之声。

齐粟娘知晓是齐强正为连震云接风,便也不在意。一路过了月钩儿的院子,听得里头莺声燕语,笑谈声不绝,暗暗放了心,走到了正房。

廊下丫头们恭敬唤道:“姑奶奶来了。”揭了彩锦门帘,请齐粟娘入了内室。比儿和绵绵正给沈月枝喂药。

齐粟娘看了看沈月枝的面色,似是比前几日好了不少,心中欢喜,“嫂子好好养病,家里的事有我在呢。我方才叫比儿去京郊暖房菜地里买了些叶子菜,给彩云做了汤,她现下已是睡了。”

沈月枝笑着点了点头,“月钩儿…”

“嫂子放心,月钩儿关照得住,各位当家府里的女眷在她院子里说笑呢,礼数儿周全得很,不会失了哥哥地体面。

”齐粟娘接过绵绵手上的药,慢慢喂给沈月枝,“嫂子只管养病,快些好才是正事儿。”

沈月枝叹了口气,“这阵儿你哥哥地应酬多,我这儿女眷的应酬也多了起来。秦府里,还有漕上各府里地贴儿总没停。各府里的偏房倒也罢了,月钩儿应酬便好。只有这位李姐姐,是正儿八经地嫡妻诰命,怠慢不得,托了几回儿病,她又时时来探,情面上过不去。好在有姑奶奶在。”

齐粟娘笑道:“这位李夫人也是江南书香大族出身,知书达礼的,倒好说话。只是遇上我,满腹的诗书寻不到地方说,反是委屈了她。等嫂子病好了,咱们再正经下贴子,请她一回罢。”

沈月枝笑着喝了药,也睡下了。比儿悄声对齐粟娘道:“月姨奶奶那边儿已经散了。奶奶还得辛苦些,到月姨奶奶房里和她说几句话,免得她心里不痛快。”

齐粟娘苦笑一声,亦是悄声道:“哥哥天天在外头忙,可没时辰每房里都去见见罢?也难怪他后头闹个不停。”

比儿扶着齐粟娘出了沈月枝的院子,看着四面无人,低声笑道:“奶奶糊涂了,连大当家后宅里女人少么?他还时常不落家,也没见着有人敢闹。大爷对自个儿的女人心软了些,抬进来的也不是会管家的人…”

齐粟娘微微一怔,想了半会,“这样看来,莲香、蕊儿、甚或桂姐儿都算是明白人了…”

“奶奶向来喜欢莲姨奶奶和蕊儿姑娘,奴婢看着,桂姐儿反是更厉害些。她这样的出身,论容貌不及莲姨奶奶,论情份及蕊儿姑娘,里头的却是她最得宠。奴婢听说,连大当家在扬州三年,莲姨奶奶没得奶奶撑腰,连大当家十五日宿外头,七八日倒宿桂姐儿房里。”

齐粟娘沉默良久,“她如今也是偏房了…”

“正是如此,蕊儿姑娘凭的是近十年的情份。她无子无女,凭什么也能抬偏房?奶奶想想,连大当家在淮安包的那个,过了多少年才抬进来?奶奶也知道董冠儿的容貌身段,远不是她能比得上的。董冠儿又是什么时候抬进来?进来不过也是侍妾。梁桂林和她一般的身价,直接就抬成偏房。”

齐粟娘慢慢点头,“只有桂姐儿,梳笼了不到一年——”

“奴婢听说,若不是二当家开口,当初是要和莲姨奶奶同时抬进门的。莲姨奶奶好歹有奶奶给他撑腰,桂姐儿有什么?若是没把连大当家的心摸得透透的,怎么又拢得住这个人?”比儿道:“奶奶只看月姨奶奶,月姨奶奶看似有勇无谋,容貌又像着大奶奶,但大爷就是离不得她。奴婢听说,她从小算是桂姐儿带大的,两边儿如今都是偏房姨奶奶,桂姐儿的忍性儿可是比月姨奶奶强上太多…”

齐粟娘勉强笑道:“如今莲香是正室了…”

比儿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被隔墙西花园里一阵喝采喧哗之声打断。

第十章 白杨林里捡来的孩子(三)

木楼里,十四阿哥连连叫好,转头对宋清笑道:“有眼力,他还只有七岁就能和德力打个平手,我当年可是十三岁时才和德力打平的。”

宋清笑着谦道:“十四爷过誉了,翁白他除了武艺,其他还是七岁孩童一般。男子立于天地之间,若是人事不知,光有武艺也是枉然。

十四阿哥点头笑道:“宋大当家说得是。”看向连震云,“各位大当家手下都已下场,皆不及翁白。连大当家手下可有能和翁白一拼的高手?若是能胜过翁白,我重重有赏。”

连震云拱手笑道:“若是要胜过翁白,下官手下却也无有,若只是下场一娱十四爷耳目,倒也去的——大船,去,向翁白小兄弟讨教几招。”

翁白连战了四人,又和德力费尽力气战成了平手,已是有些劳累,见得连大船下场,便摇了摇头,“俺累了,俺要歇会。明日再打。”

连大船一愣,笑了出来,眼珠儿一转,“翁老弟,方才十四爷说了,胜者是重重有赏,你不要想十四爷赏你些什么?”

翁白一听有赏,顿时来了精神,把连大船干晾在水台上,奔进了敞厅,正要说话,被宋清骂了一声,“没规矩,禀事前先行礼。”

翁白一愣,立时抹了抹两支**胳膊,再把胳膊向天一甩,双脚一蹲,“给爷请安。”

满厅里哄堂大笑,席间倒酒添菜的绝色苏戏亦是笑得花枝乱颤,宋清无可奈何,看向笑得喘气的十四阿哥,“十四爷恕罪,翁白学这些,远不如武艺快熟。”

十四阿哥喘笑着。“无妨。翁白。你要说什么?”

翁白蹲在地上道:“俺想问。打赢了外头那个。爷是不是有赏?”

宋清亦忍不住笑了出来。十四阿哥大笑道:“赏。重重有赏。你只要再打赢一场。随你要什么。爷就赏什么。”话声未落。翁白跳起来大叫一声。“君子一言——”

十四阿哥大大一愣。拍桌大笑道:“你怎地把这句话说得这般好?—爷就应你了。快马一鞭!”

翁白呼啸而出。拳脚并出如暴风骤雨。直扑连大船。原想三拳两脚便把连大船收拾下来。没料到打了足足一柱香地功夫。连大船还是慢慢悠悠和他兜圈子。专拣他招数不熟。经验不足地破绽下手。绝不和他硬拼。

厅中除了秦道然。皆是会武之人。俱是惊异。罗世清看向连震云。“连大当家这个手下好生厉害。把翁白地短处抓得死紧。看着年轻甚轻。却是在刀枪里闯过来地。招式和经验都是老到之极。”

孟铁剑目不转睛看着场内,“确是如此,翁白的力气不用说了,招数学得也精,我手下的李铜未尝不知道他少经验,就是赶不及他变招前抓住。连大当家这位手下,眼上和手上的功夫都是上好的。”

连震云微微笑着,“怕也只是一时,翁白,还没使出全力。”

狄风如亦笑道:“贵属下何尝又使出了全力?”

两人话音方落,场中形势已变,翁白快疾地招数猛然缓了下来,一招一式沉稳老练,专向连大船上三路而去。

十四阿哥一拍桌子,“倒叫这小子看出来了,连大当家的这位下属下三路的功夫出奇地稳,爷看了这半会,都没寻出可用的破绽。”

宋清凝视场中,“他也变招了。”

连大船似是被翁白逼紧了上三路,突地变招,就地一滚,双腿连环飞踢,直攻翁白下三路,宋清拍案叹道:“翁白个子高,下盘不免失了灵活,连大当家这位属下当真是难得的高手。”

两人变招后形势立时分明,连大船久攻不下,翁白却是根本无处下手,十四阿哥双掌一击,哈哈大笑道:“翁白还欠了火候,下回儿再向这位—”看向连震云。连震云笑道:“他叫连大船。”十四阿哥接到,“下回儿再向连大船请教罢。”

翁白一脸沮丧收了手,瞅了连大船半会,凑过去悄声道:“你想要什么赏?”

连大船愕然,“我没想要什么赏…”看着翁白一脸喜色,不由笑着悄声道:“你上去,看着十四爷不说话,说不定十四爷就会赏你了。”

翁白喜得合不拢嘴,拉着连大船就向敞厅里奔去。来到厅上,他指着连大船,冲着十四阿哥道:“他说他不要赏。”然后闭紧了嘴,眼巴巴地盯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笑得大力拍桌,宋清笑骂道:“滚一边去,说好了是赢了才有,从何处学来的赖皮样子?”

连震云笑着瞟了瞟连大船,却不说话,倒是他身后地连大河狠狠瞪了连大船一眼。

十四阿哥笑着招了招手,“翁白,你过来和爷说说,你想要什么。”

翁白喜得不行,两步跨到十四阿哥面前,大声道:“我想要个小姑娘。”

宋清一口酒方进嘴里,顿时呛进咽喉,咳得他满脸通红,心里急着要说话,喉咙里却又辣又痒,压根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翁白比手划脚,“我想要那个…那个姑奶奶的丫头…”

连大船惊了一跳,转头看向连震云,却见他满脸笑意,瞅着急得面上涨红仍是说不出话来的宋清,慢慢喝酒。

十四阿哥愣了半会,“你…你才七岁罢?”罗世清和孟铁剑俱是哈哈大笑,狄风如轻轻笑着,齐强却是哭笑不得。

“俺觉着那个小姑娘好,俺就要她。”翁白执拗地道,“俺不怕姑奶奶,它要来咬俺,俺就揍——”

“你给我住嘴宋清终于缓过劲,怒声骂道,“不是和你说了,让人带你去私窠子里挑女人么?你又胡闹什么?”

“俺方才问了,他们和我说,私窠子里的女人和她不一样,她是干净的,私窠子里的是不干净地——”翁白被宋清惊了一跳,吞吞吐吐说道,“俺觉得她穿得很干净,脸也很干净…”

敝厅里人人喷笑,十四阿哥笑喘着气看向齐强,“是你妹子的丫头?你妹子在你府里?”

齐强无奈道:“回十四爷地话,我妹子在后头,那丫头是我妹子跟前最得宠的…谁都不准碰地…”

秦道然笑道:“只当是个玩笑,把那丫头叫出来,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堂上众人皆是起哄哄笑,罗世清撺掇着齐强,“叫出来,叫出来看看还有什么笑话儿。”

第十章 白杨林里捡来的孩子(四)

齐强犹豫不决,翁白使劲儿盯着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了,让我们也瞧瞧,让翁白迷成这样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翁白立时得意道:“很干净,很干净…”

连震云掌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罗世清倒在齐强身上笑得直喘气,叫道:“赶紧叫出来,叫出来瞧瞧有多干净。”

齐强暗地里踢了罗世清一脚,“看你还笑,我妹子要知道了,这里谁都讨不了好去。”只得招过安生,悄悄儿吩咐道:“别让姑奶奶知道了,偷偷把比儿叫出来。”顿了顿,“若是撞见了姑奶奶,就说——就说几位当家的手下比试,得了头筹的少年英雄看中了比儿,让比儿出来说一声不愿意就成了。”又切切叮嘱道:“千万别把这些干净不干净的话说给姑奶奶知道了。”

安生苦笑着应了,一路小跑着进了后宅,在月钩儿院子里寻到比儿,见得齐粟娘坐在屋里和月钩儿说话,连忙把屋外的比儿拉到院子口,如此这般一说,就拖着她走。

比儿苍白着脸,死咬着唇不肯动脚,安生求道:“比儿,我知道这为难你了,你就看在大爷的份上,出去说一声就完,那些玩笑话也传不出去。”

比儿忍着眼泪,“爷们只当是个玩笑,可是…可是我…”抱着院门不肯走。

安生又急又叹,连连跺脚,“我地姑奶奶,十四爷还在前头等着,大管事和五位当家的都在前头,你——”

“安生你这混帐管事,在我院子里鬼鬼乐乐干什么?”月钩儿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你给我滚进来。”

安生惊了一跳,还未说话,屋里又传来齐粟娘奇怪的声音:“安生,怎么了,是大爷有事么?比儿,你在外头么?”

安生连忙叮嘱比儿。“千万不能和姑奶奶说。”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室。在外间门口打千儿请安。“姑奶奶。姨奶奶。大爷让小地叫比儿到前头去一趟。”

齐粟娘和月钩儿俱是一怔。月钩儿疑惑道:“叫比儿?前头爷们在喝酒。叫比儿做什么?”

安生偷偷抬了眼。见得齐粟娘和月钩儿对坐在炕床上。远远在内室里看着他。心里一抖。低头陪笑道:“大爷为连大当家摆接风宴。几位当家地手下在十四爷面前比试。有位得了头筹地少年——少年英雄看中了比儿。求十四爷赏给他。大爷地意思。让比儿到头前去说一声不愿意。这事儿就完了。所以。小地来寻比儿去前头走一回。不敢惊动姑奶奶和姨奶奶。”

齐粟娘与月钩儿对视一眼。俱是面上带笑。齐粟娘笑道:“他在何处看见比儿了?”

“回姑奶奶地话。比儿今日出去买菜。回来时正巧和这位少年——少年英雄遇上了…”

“他人品长相如何?家世如何?籍贯何处?家中可有娶妻?父母可是在堂?可有兄弟姐妹?”齐粟娘喜滋滋地道:“他是哪位大当家地手下?”

安生冷汗直流,结巴道:“小的只知道,他是宋二爷手下极看重的…人品…这个…长相还过得去…其他…小的实在不知。”

“宋大当家的心腹手下?”齐粟娘想到宋清儒雅的样子,心里顿时满意了一半,“有其主必有其仆,想来也是个知礼晓仪,文武全双地英雄…”

安生暗暗抹着汗,陪笑道:“姑奶奶说的是…十四爷还在前头等着,您看…”

齐粟娘笑着提声道:“比儿,你去吧,咱们先不急,先去看看脸盘

是中意了,回来告诉我。我再问宋大当家他的出中情形,若是好咱们再说亲事。”

月钩儿听得比儿在外头应了是,看得安生退了下去,两人脚步远去,疑惑道:“我怎的听着比儿在哭?”

齐粟娘一愣,想了一会,“你不说,我竟没听出来。这…”说话间,便站了起来,皱眉道:“我得去看看。”

月钩儿笑道:“女孩儿家脸皮薄,她又在大爷和你跟前养得尊贵,要当着一群男人的面相亲,到底受不住。”

齐粟娘顿时笑了出来,“你说得是,我一时忘了这地上的规矩,只当是—相亲,还是我去替她相看相看。”说罢,笑着和月钩儿别了,急步出了院子,向西花园赶去。

齐强时不时回头看着柏木楼前的石径,远远见得安生领着比儿两个人走了过来,顿时松了口气。秦道然看着他笑道:“来了?”

敝厅里的爷们和戏子们俱都伸长脖子向门口看去,果然见得一个袅袅婷婷的十六七岁姑娘跟在安生背后走了过来。

罗世清看着那姑娘,面目不过只是清秀,但上身穿着墨蓝大洋莲对衿春衫儿,下身是金丝碎逗的百折凤尾裙,头上双凤金钗,胸前镶珠吉庆牌,腕上翡翠玉镯,不由惑道:“她是个丫头?她身上穿地可是南边最时兴的衣裳料子,士坤官宦家女眷,家资差一些的,都及不上她身上的头面衣料。”

齐强叹了口气,“早说过了,她是我妹子跟前最得宠的丫头,吃穿用度是和她自己一样的…”

连震云早见得齐粟娘没来,安稳坐下,慢慢喝着酒,满面笑意看着宋清的越来越差的脸色。翁白奔到了门口,连连点头,“就是她,就是她,就是这个小姑娘…”

孟铁剑大笑道:“看你那猴急样,这招儿你得和你主子学学,怎么也要摆摆谱才行。”

罗世清哈哈大笑,“他猴急有用么?他到底行不行——”敞厅顿时笑作一团,男人们心领神会的大笑声,女子们的娇嗔不依声响成了一片。

齐强笑得喘气,一边转身一边叫道:“安生,你赶紧把比——”话还未说完,突然见得齐粟娘赶到门前拉住了比儿,顿时骇得跳起,“我妹子来了!”

十四阿哥、宋清、连震云、罗世清、狄风如俱是一惊,孟铁剑也被齐强慌张地样子吓了一跳,敞厅里顿时静了下来。秦道然瞟着微带不安的连震云一眼,笑道:“既是都到门口了,也得让你妹子给十四爷请个安才行。”

十四阿哥笑着回头向齐粟娘招手,连大河瞅了瞅秦道然,悄声道:“大当家,那位秦大管家…”又看了看连震云的脸色,“比儿是夫人的心腹丫头,这回儿,夫人必定要大怒…”

连震云苦笑着,“难道我这会儿还逃得掉么?”暗暗笑道:“反正前面的挡箭牌多得很…”

齐粟娘打发欲言又止地比儿回了后宅,见着安生送她到了门口就溜了开去,正有些奇怪,迎头便见着一个冲着她横眉怒目的大个儿。只见他十五六岁地模样,眼眉算是端正,一身藏红漂布衣,露出两只又长又粗的胳膊。齐粟娘见他气质纯然,倒也不介意他满脸地怒气,正猜测他是何人,便见得十四阿哥向她招手。

第十章 白杨林里捡来的孩子(五)

粟娘笑着走进了柏木楼正厅,向十四阿哥福了一福,爷。”

十四阿哥笑道:“都到门口了,却被你拦了,听说是你宠爱的奴才?”

齐粟娘点头答话,秦道然看向齐强,“给你妹子加张座,放在十四爷旁。”

齐强正满心里打鼓,看着齐粟娘的脸色,随口应了。

伏名见得安生已溜,暗暗骂了他一句,亲自上前在十四阿哥与连震云之间加了张座椅,叮嘱小厮丫头们好生侍候,也偷偷溜了出去。

齐粟娘奇怪看了秦道然一眼,虽觉着女眷上席,不合平日里的规矩,却想着替比儿相看少年英雄,便也不推辞,上前坐了。

宋清看着齐粟娘向他望了过来,心中忐忑,没有心思欢喜当初献计得成,更没有精神去看连震云的脸色,只听得齐粟娘笑道:“宋大当家,你那位心腹手下在哪里?”

罗世清卟哧一声笑了出来,齐粟娘奇怪看他,齐强在桌子底下狠狠给了罗世清一脚,陪笑道:“妹子,我看着他和比儿不般配…”

宋清连声附合,“正是,正是…”

齐粟娘还未说话,翁白一脸不乐跑到了十四阿哥身边,盯着他猛瞧。十四阿哥哭笑不得,指着翁白笑道:“喏,就是他看上了你的丫头。”又转头看翁白,“这是那小姑娘的主子,你要是想把那小姑娘带走,就得她点头。”

翁白和齐粟娘对视了半晌。互相把对方上下下下打量了个遍。宋清一身冷汗。挣扎着想开口。就听得齐粟娘满意笑道:“年岁倒也配般。你叫什么?”

孟铁剑呛了酒。满座地人俱是忍笑。齐强抹着头上地汗。“妹子。其实…”

“俺叫翁白。你是姑奶奶么?”翁白似有些害羞。“你也长得很干净。”

十四阿哥顿时恼了。一拍桌子。“不准再说这几个字。”宋清见得满座里没几个好脸色。连忙附合。“翁白。记住了。不准再说。陈夫人。其实…”

齐粟娘笑道:“无妨。翁白看着很老实。”看向十四阿哥。笑道:“十四爷。”

十四阿哥哼了哼。没有出声。齐强方要开口。只见齐粟娘看着翁白笑道:“你是哪里人?家里父母可在?”

翁白见得这位姑奶奶大不是听说中可怕,又长得干净,老实答道:“我是高邮人,家里有我爹我娘。”

齐粟娘欢喜看向齐强,“哥哥,他也是高邮人。”说罢,又转过头去,“你爹娘可给你娶过亲,又或是订过亲?”

齐强听得翁白摇头道:“没有。都没有…”,看着齐粟娘越来越欢喜的脸色,拉着已是有些觉着不妥的罗世清,悄悄儿站了起来。

连大河瞟着齐强和罗世清从侧门溜了出去,看了看连震云身边的齐粟娘,瞪了拉扯他衣摆地连大船一眼,低声道:“怕什么,还有十四阿哥和宋清。”

十四阿哥瞅着齐粟娘招手把翁白叫到了跟前,柔声细语地问道:“你可有兄弟妹妹?家里做何营生,有何资产?”

“没有,俺只有一个。

俺就是跟着宋爷学武艺,学读书识字。俺爹娘都是宋爷在养,俺也没有钱。”

宋清微微松了口气,却听得齐粟娘点头笑道:“你很老实,只要上进就。你放心,比儿若是嫁过去,我陪送他六十四抬的嫁妆,你也可以让你爹娘享享福,比儿是个好姑娘,她父母双亡,会孝敬你爹娘的…”

宋清看着狄风如拉着孟铁剑告罪更衣,匆匆走了出去,左思右想,听得齐粟娘继续道:“听说你武艺很出众,十四爷才赏了你这个恩典,宋爷也是乐观其成?”

宋清猛一咬牙,正要开口,秦道然站起笑道:“十四爷,奴才还请借一步说话。”

十四阿哥立时站起,一把拉住秦道然的胳膊,“正是,爷正想起一事要和你说。”说罢,拖着秦道然奔了出去。

齐粟娘奇怪地看着十四阿哥和秦道然难得的亲热样,看着宋清笑道:“宋大当家,翁白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和你学了几年武艺了?”

宋清苦笑道:“是我正月末上京时,在通州到京城的白杨林里看见了他,就带上了,也只学了一月武艺。”看着悄悄儿起身的连震云,“方才,也是连大当家的手下赢了翁白,把这赏赐让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