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震云摇了摇头,看着莲香院里道:“她要不喜欢这些人,就让她们都走,留几个机灵的服侍,找个丫头去禀告她一声,我明天正午去拜见她。”

当晚果然下起了细雨,连震云坐在葫芦湖边的水阁里,远远看着莲香院里的那盏孤灯,和她一起听着雨打残荷的声音,慢慢喝着酒,一直等到三更鼓响,便在东水阁里,安稳地睡下了。

小雨一直没有停,淅淅沥沥地下过了早晨,下过了上午,他自己撑着一把灰蓝色的油伞,踏着湖边的卵石小路,走到了莲香院前,她平常住着的东院里,房门紧闭着,只有两三个平常喜欢的丫头守在门前,看到连震云走来,都是一脸的惶恐不安。

“夫人不想见我?”

“是,爷…”

“去和夫人说,我明天正午再来。”

江南的秋雨连绵不断,时常是白天阳光明媚,夜晚雨声不绝,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一直入了冬,天上下起了第一场雪粒,东院里一直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大当家,夫人如果问起陈大人的事,大当家还是小心回答的好…”连大河把连震云送到了莲香院门前,停住了脚步。

连震云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自己去招她恨。

他一直走到了东院檐下,抖了抖衣摆上的雪粒,跺了跺皮靴上的泥,把油伞交给了门前的丫头,走进了厅堂,并不意外地在厅上看到她的身影。

这二三个月,她想尽了办法,都走不出这个院子,最后只能开门见他。

他已经和她重新相遇了三回,就仿佛共处了三世,不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有多少心思,他都不可能被她骗过去,让她从他眼皮底下逃走了。

“大当家,我的夫君,陈大人…陈演他现在在哪里?”

他听到她第一句说的果然是这句话,也就按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道:“夫人,陈大人在青龙峡被蒙古人袭击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她沉默了下来,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出声。

他也耐心地在厅堂中等待着,只到她转过身,向后面走了去,“大当家请回吧。”

连震云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出去,走到了廊下,接过丫头手里的油伞,道:“去向夫人禀告一声,我明天还会再来,信上我求亲的事,盼她给我个回音。”

-----明晚八点——

看到有亲问书名到底怎么回事,我解释一下,清男的繁体版名是《清漕烟雨》一共五本,清男的简体版分上下两册,用了不同的书名,上册叫《大清犀利人妻》,下册用的是原来的网络名《清朝经济适用男》。每本四十万字。原来电子版72万字,加上重新梳理的结局四万,番外四万,总共是八十万字。要买全书的话就是买两本。

谢谢买书的亲们支持了!鞠躬!

新书大家一直在问,我只能说我这两年我并没有偷懒,我也想早出,写出来不只有电子版给大家看,还有继续出纸版的机会,我再懒,也很难和这些效劲。只是想要尽可能提高水平,改正以前写清男的种种缺陷,像我没这样没有任何写作基础的草根写手,真的有点难…

说实话,我写得好累…

也许到最后也是失败…

只能说我还在坚持,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出版番外 一 连大老爷的情人节(五)

冬天的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连震云踏着积雪每日的来来去去,一直走到了第二年春化盛开的时候,又慢慢走过了蝉鸣的盛夏,落叶的秋天,眼看着雪又下了起来…

李四勤从松江帮赶了回来,暴怒着和连震云争吵,头一两年见面就要开骂,然而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过去了…

东院的门依旧紧闭,连震云也依旧每天正午走来等待她的回音,得不到消息后,再走回东水阁,忙他的帮务,从东水阁到东院的小路,快要被他踩平了…

李四勤终于沉默了,再也没有出声,娶了曹三娘在身边,住到了府外。扬州府别宅里,莲香生下了一个儿子,长到了六七岁,带着来淮安见了齐粟娘一眼,两人拉着手,久久没有说话,莲香带着儿子再一次回到了扬州府别宅,再也没有回过淮安。

翁白和比儿住在了天津,比儿几次三番想要回来,却被宋清拦了下来。

十年仿佛转眼即过,连震云已经上了四十…

他身边无妻也无妾,每天从坛口回来,就是在东水阁里看看对面院子里的孤灯。他咀嚼着这十年的滋味,有时会恨,有时也有怨,这十年她每次见他,问的都是陈演的下落,这十年她也走出过院子,和他含笑说话,却都是为了离开。

然而,他这十年的每一夜,都能稳稳地入睡,一觉到了天明。

所以他知道,他忍下去没有什么不值得。

东院的那道门,毕竟在十年后,为他而打开了…

震动淮安城的鞭炮声中,庆贺九省漕帮总漕主迎娶正妻的红硝碎片撒满了漕连府。十年没有人居住的内宅正房里,布置得红通通一片,龙凤描金的大红烛彻夜燃烧,照亮了连震云的脸,也照亮了红盖头下,齐粟娘的脸。

他牵着她的手,在圆桌前喝过了合欢酒,亲手替她卸下了珠帘凤冠,放下她那头浓密漆黑的长发,她发间的暗香依旧是那样熟悉,诱惑着他,仿佛还是当年她十六岁的时候,笑着把她抱上了圆桌,在缠绵深吻中解开了她的衣裳,露出里面大红的绣金胸围。

她被压到了床上,鸳鸯红帐放下下来,当他的吻温柔眷恋在她胸前的时候,听到她轻轻地问,“…陈演…陈演到哪里去了?”

他明知道她是要问的,明知道她心里的打算的,然而听着这句问话,想着她在淮安石桥边跟着陈演离去时的绝断,埋藏在心底的恨一时间全都涌上了心头。

他再也不想平缓灼热的欲望,抬手就撕开了她层层叠叠的下裙!

她在床上挣扎反抗着,一次次地哭问着陈演的下落,逼得他也发了狠,由着性子啃咬着她的身子,发泄着带怒的欲望,终于不顾她的疼痛,分开了她的双腿,她再也忍受不了地剧烈挣扎起来,踢打着他,让他没办法真正拥有她。

他一瞬间,伤心了起来,用尽全力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地叫了一声,“齐理。”

她呆住,禁不住转头看她,他终于捉住她反抗的双手,抱紧了她,猛然闯入。

半声含糊的低叫被她羞耻愤怒地吞了回去,靡靡的摩擦声在方寸红帐里一声接一声缓缓响起,他凝视着她烧红的双颊,含泪的双眼,还有紧咬住不肯发出呻吟声的渗血的双唇,不给她喘息余地地叫着她的名字,“齐理…”

男女的喘息声渐渐混杂在一起,她的眼中一点一点开始茫然,仿佛回忆着曾经的齐理。久已尘封的过去在他强烈地撞击下,从身体深处瓦解,她逸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他蓦然抽出,猛然把她翻了过去。

她一直在反抗的双手蓦然一空,抓住了床头的红帐,他从身后猛然撞入,直达心底的深处,她终于发出一声无法承受的尖叫,将手中的红帐绞成了笔直,在他的强力下措不及防,洞开了无人所知的过去。

渴望已久的呻吟和轻泣让他恨不得在她身躯上化骨消髓,他在红帐中大汗淋漓,竭尽全力地奉迎和讨好,一次又一次因为彻底拥有而被抛入高空极至晕眩,眼泛白光,白光都是她十六岁在窗前梳妆,他含笑静立在一边的样子。

那是他的她…

他的齐理…

喘息声渐平,他终于心满意足,无意识地压在她背上亲吻,指尖抚过她伏在床上的脸,却又升起不足,翻滚着,把她抱了过来。

他面对面吻着她的唇,和她十指相扣,想再一次分开她的腿,和她互相凝望着合为一体。她又挣扎起来,躲避着他的吻,闭上双眼不看他。

他哄着她,一次又一次许诺着绝不输给他人的深情爱意,知道她只是太习惯陈演,叫着她的名字,不容她逃避地让她看清,他才是那个对的人,那个从里到外都拥有她的人.

有人知道的粟娘,没人知道的齐理。

红帐里的呻吟和哭泣,都是她的要求,他有求必应,终于亲眼看到了她脸上的娇媚和虚脱,不知道是多少年的等待再一次在她身上得到了满足,那是她十六岁时一样的含羞带怯,直到带着她一起攀上那白光的巅峰

她是他的了…

缠绵力尽的呻吟中,似乎是她吐出的这句茫然低语,

“…陈演…陈演在哪里?”

他眼中还泛着白光,筋疲力尽,没有听明白,只是下意识地满足她的需要,抚摸着她的身子,无意识地回答着:“他已经死了,我绝不会让他再活过来了…”

他来带她回去。

回那载满了香椿树的院子里,回那树荫下的窗边,从此只守着她。

于是他看到眼前一道光刺,锐利封喉,向着他恶毒地刺了过来,他早已习惯时时刻刻的仇杀,几乎都没有思索,一手抱紧了她,一手用仅余的力气用力挡了回去。

血光绽放,溅红了鸳鸯红帐上的绿水曲波。也溅上了他坦露的胸口,

他侧头,手中是一支染血的如意金钗,怔住,低头看她,他怎么能忘记…他早知道会是这样,一直在提防着的…

然而他眼中失去了焦距,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她惨白的脸,裂开的咽喉,

只有一片血,还有她渐渐消失的呼吸声。

“连大河——连大河——!”他抱着没有了呼吸的她,坐在鸳鸯红帐中,赤红着双眼,向房外咆哮着,“请大夫来——!请大夫来——!”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伤了的心和恨了的怨,还有绝望了的情。

仿佛是她分明已经在漕河边的陈家村前回头,跟着他走入淮安,朝夕相处了六年,答应了他的求亲,他以为已经得到了一切——她却在那座小桥前,追上了陈演!

他只要留住她,却不知道怎么挽留!

遇上得太早,他太年轻,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珍惜,只能让她绝望而默默离去;接回来太迟,她已经走得太远,不让陈演死,她就不是他的…

“连大河——!连大河——!叫人来,快叫人来——!”

但他绝没有想要她死,绝不能!

他明明更知道她,知道她本来的真,本来的笑,本来的样子,知道陈演所不知道的,包容陈演从没有包容过的,爱着陈演从没有看清过的。

她仍然给他这样一个结果。

她只要陈演…

血光透入河畔上半落的夕阳,照在宽阔的水面上,也照在他的脸上。岸边灰色的高耸楼房墙上带着一抹红,那些楼房比皇宫内院更为森立,比漕河无数闸口更加坚固。

大坝参天,机器的轰鸣。

他不知道在哪里,只看得到从夕阳中走出来的她,她戴着圆圆的似乎是为了保护头的彩色怪帽,走在楼房大坝之上,含着笑,晒得半黑不白,年轻而神彩飞扬。

“夫人…你…”

他又惊又喜看着她,想靠近却不敢上前,只害怕又落得一手血光,他也许应该就静静地站在岸边,看着她满脸是笑,行走在坝上,就像他曾经在漕河边的小屋火堆边,在淮安的小院窗前,静静地看着她…

然而他的双眼却不受控制地,贪婪地凝视着她的身影,终于看到她鲜绿色的硬衣领下,露出了白皙的脖子,没有一丝伤痕,他再也无法克制,急步前行,叫道:“夫人…”脚下是坚固的硬水泥地,四周是发光的金属高架,他不安地叫着她:“小心,夫人,坝上太高了…”

好在她走得很快,很稳,看着他满眼都是惊喜的笑,“你看,我说过我爬过比树更高的地方…”他笑着伸手要把她从坝上接下来,“是,夫人,你晒得这样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不要像孩子一样爬树了,我会担心…”

然而落下来的仍然是满手的血色。

她从河坝上被人推了下去,重重摔在了他的身前。

粉身碎骨!

‘夫人——!”

连震云的瞳孔放大,倒映出满地的血肉模糊,河水声涛涛,震耳欲聋,眼前十几层楼高的灰墙大坝在河涛声中淹没不见,机器的轰鸣声渐渐化成了耕牛粗喘,清河天妃闸门被十几头黄牛拖起,缓缓升起。

江南的细雨,缠绵而下…

码头上一艘官船驶来,她一脸惊叹地从船头走下,透过朦胧的烟雨,仰头看着天妃门前三道闸口,身边的陈演笑着向她指点,牵着她走回草屋,一起在灯下画着河图…

她的脸上露出的笑,就像是在坝上那样年轻,神采飞扬。

然而连震云的双眼已经紧闭,他忍受不了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抱着血肉模糊的她,咆哮悲叫着,“连大河——!连大河——!叫人来,快叫人来——!”

四面黑漆漆的,天边只有一丝白光,连大河背心全是冷汗,沙哑和畏惧地跪在他的面前,慢慢说着:“大当家,小的该死,但大当家还要在清河呆上几个月再去扬州,如果大当家与夫人有了夫妻之实,夫人那样爱惜名声的人,一定不敢声张…如果以此要挟…等到时机成熟,她愿意跟随大当家…夫人就是大当家的了。”

他怔怔地坐在清河坛口后院假山边的大青石头上,透过连大河的脸,他看到了书房里满地的碎酒,青花瓷酒罐上红封墨字的“阳关三叠”——漕河边遇上她是第一次,洞房花烛是第二次,也许还有第三次…

也是最后一次…

烈日暴晒在他的身上,卷棚遥遥在望,他撞撞跌跌在后园里行走,身上却全是冷汗,花香盖不住他鼻间嗅到的血腥之气,一次又一次都是从她身上溅出…

他不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明天晚八点——

看到有亲在书评区就新书给我意见,十分感谢关心!还有买了纸版书,已经把四万番外看完了的亲,谢谢支持,话说你好快!哈哈!请别爆料太多啊,编辑会找我哭的~~

出版番外 一 连大老爷的情人节(六)

苍青树影下三间深的卷棚渐渐映入眼帘,他还记得他曾经在这里,怒气冲冲地离开,放弃过把她抱入怀中的机会

“…趁醉要你这已嫁的妇人,非是我能所为,今日我就放过你,只是大丈夫立世,巧取豪夺原是正理,我既然看中你,总有一天抢了你在手,你夫君虽是有圣宠,却未必保得住你!”

他把青帘一揭,闯入了卷棚,是他的错,什么大丈夫,什么不是他能所为,什么卑鄙,他为什么要去多想这些!?

他只要在这里先得到她,也不逼着非要娶她,远远去了扬州,一两个月回来一次看她一眼,天长日久,她心里对陈演有了隔阂,陈演也起了疑心,再慢慢地把她的心笼络过来,他不用非要杀了陈演,她也会不哭不闹,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他等了一世又一世,难道还等不起十年,二十年?

卷棚外间,置金香炉的帮桌儿旁边放着黑漆小凉几,两把矮东坡椅隔几对面而置,凉几上四菜四果皆是动了些许,金菊杯里点点残酒。一支白纱团扇儿搁在矮东坡椅上,扇柄上刻着“芳风”两字。

他一点也没有去看酒杯和扇子的心思,却偏偏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凉几旁,取了小银盏壶,揭开银盖看了看,已是去了大半壶。他慢慢放下酒壶,他的眼睛落在了东坡椅上,取起团扇,压住了心头的不安,她已经不仅是他的齐粟娘,还是他的齐理。

但她的心里,他只不过还是在云典史府中暖亭里,为了用机关图以货易货的连大当家。

他一步一步向前,暗室门前垂着海棠春睡的珠帘,他不敢多错一步,心里隐约地想着,她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他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至少她就会平平安安地,睡在里面的床上。

不会再受伤,再溅血。

珠儿互撞的碎声响起,他用团扇挑开了珠帘,看到了眼前凤求凰的锦绣屏风。

屏风上的卓文君躲在红绡帐后,倾听着司马相如的琴音,然而那红绡帐在他眼中,越来越红,就像他洞房花烛时,那染血的鸳鸯红帐!

他心中一悚,脚下更加迟疑,好在听到了微微的呼吸声,便安了些心,想要透过屏风的间隙,仔细看看她现在是不是安好,却又突然停住。他侧耳倾听那呼吸,有些乱,有些急,有些迟疑,有些期盼,熟悉而又陌生,那是他自己的不稳不定的呼吸声,而不是她的声音!

“夫人——!”

连震云恐惧了起来,疾步绕过屏风想要去看看床上的她怎么样了,然而凤求凰的屏风不知在什么时候,三扇化成了四扇,又化成了五扇,六扇,红绡帐飞了起来,连成血红一色,满室满眼,拦住了他的去路,挡住了他的双眼,

“夫人——!快起来——!”

连震云惶急高喊了起来,轰然一声,明间里的木架已经开始崩散,向他头顶砸了下来,他奋力挡开,却仍然无法闯入她在沉睡的暗间里。

他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夫人——!”

连震云丢下团扇,转身从卷棚里狂奔了出去,他似乎明白这只是幻影,但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也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屋后暗间里还有一个窗户——他要带她走!

卷棚搭在树影深处,四面都是高耸的绿松,树枝差牙,在酷暑中寒气逼人,他扫开眼前的眼枝,向屋后飞奔,卷棚还在不断地摇晃,就要崩榻下来,然而总也是找不到方向。

“夫人——!”

他并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他想要的…

不知是他心里的寒,还是树影里的寒,七月暑气里他却像是走在了一片冰天寒地中,天空中乱雪飘飞,他踏着积雪上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抚开了转拐处斜伸出来的枯枝,他就看到了园中静立的暖亭,雪花在暖亭四面融化。

他明知无望,已经转身时,看得到亭前的格窗上,有她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的身影,却依旧匆匆上前,他带着安抚和欢喜,轻叩门扉时,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夫人,震云来了…”

他心中乱成一片,眼前却蓦然一亮,乱雪化成了树影里的斑驳泛光的白影,凉风习习,他终于走到了卷棚后的窗前,卷棚稳稳地立在树影里,仿佛是因为他的心稳了,卷棚也就稳了。

茜窗上糊着纱帘,纱帘后是被微风吹动的薄翼纱帐,他看到了她安静睡在纱帐中的身影,不禁停住了脚步。

花丛树影里的夏蝉鸣声温柔,四面都是绿荫,他已经不敢上前。

仿佛就像是在暖亭前的迟疑转身时,让他心颤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呼吸声细细微微,缓缓地起伏,她静静地睡着,唇边还带着微笑,满足而娇嫩,就像那六年他只能站在屋外,看着她从十岁长成了十六岁,每日在窗前梳妆的身影。

他还记得她用力推开他,缩在床边,用被他揉乱的裙摆盖住露出了大半的光滑双腿,羞怒嗔骂着他,一脸嫣红地道:“去找媒人来…”

还有她在窗前与他唇齿轻触、缠绵,吐出来那句含情带怨的轻语,“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

他不自禁落泪。

他还有什么可求…

月中满月的金黄光华从雕花格窗外照了进来,连震云睁开了眼。

书房里静谧无声,月光如水的地砖上没有摔碎的酒坛,没有满地的酒水,只有月光下那小青花瓷坛开了封,据说是埋在三河口水脉源地的御酒摆在桌上,酒坛上写着字的红封因为被湿土浸足了快一年,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揭开了黑蟒纹锦被,从榻上坐起,怔怔地沐浴着月光。

瓷坛里还剩下的半坛酒,清清亮亮,倒映着他的身影,倒映着天上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