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尹则捂胸口,“太毒了,最毒女人心。居然这样吊胃口,还宣布散会。我们都看走眼了,原来晓芸你才是幕后黑手,我家风哥是无辜的。”

丁晓芸哈哈笑。雷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拉她站起来大声道:“好了,散会,这么晚了,我家晓芸累了。”

孟古讥笑,“跟你回家她才更累吧。”

这话好有颜色。作为一个旁听者,陈若雨有点脸红。

可当事人雷风八风不动,淡淡地反言相讥:“大家各回各家,有老婆的抱老婆,没老婆的抱枕头,晚安。”

毒,真毒啊!

尹则立马转头问高语岚:“我不用抱枕头吧?”

高语岚脸红,没搭理他。

孟古嘻嘻笑,“回去就给我家枕头起名字,什么风什么云的,我要躺中间,左拥右抱。”

雷风给他一脚,然后跟大家道别,拉着丁晓芸走了。

尹则身为老板,要留下来交代收拾,尹宁抱着已经困得睡着了的女儿妞妞。高语岚当然是跟着他们一家子张罗。

陈若雨落单了。

这种状况,自然就由孟古来送她。孟古没说什么,自始自终好象昨晚的电话他没打过,吓死人的短信他没发过,跟陈若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若雨心里有些忐忑,但众目睽睽,她也只能装成若无其事跟着孟古下楼去了。

其实她很想有骨气地说她自己回去,但这么晚了没公车,打的士又得花几十,为了她可怜的钱包,她决定还是冒险坐孟古的车。

原本一路相安无事。陈若雨一开始还想说谢谢,但谢谢完了接着要说什么?她没想好,所以犹豫着犹豫着,时间拖过去了。

车里很安静,安静让她紧张。

车子走到一半,孟古忽然问:“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陈若雨僵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既不想撒谎,又不敢说“关你什么事”。

她偷偷瞄了瞄,见孟古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赶紧低头。所幸孟古没说话,只安静地继续开车。

陈若雨松了口气,心想这厮的残暴能量估计刚才用光了,现在休养恢复中。这样也好,她一会就到家了,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可她刚想完,却见孟古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我去买包烟,你在车上等着。”

陈若雨“哦”了一声,刚想点头,孟古却又说:“等我买完烟回来,希望你给家里的电话也打完了。”

“啊?”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没人逼一逼,你能缩到地底下去。现在还不算太晚,你父母睡了吗?只是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不会太难。”

陈若雨傻眼,瞪着他看。

“你跟家里吵架了?”

她摇头。

“跟父母决裂了?”

她再摇头。

“那就打电话,别让他们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他说完这话,推了车门出去了。

陈若雨的目光随着他转,看着他走进了路边一家便利店,不一会他走了出来,手上拿了瓶水,好象还真有包烟,然后他走到路边花圃边上,靠着棵大树点着了火,她看到烟头一闪一闪,他在路灯阴影下透着几分颓废神秘的感觉。

看他似乎一时半会不想再回到车上,陈若雨想了又想,终于把手机拿了出来。

其实在这一点上,他并不坏,她甚至觉得他说得对。

要是他不逼她,这个电话她真不知道会拖多久。

她把电话拨通了,听着“嘟嘟”的等候铃声响了三下,那边接了。

陈若雨咬了咬唇,给自己鼓了鼓劲。“妈,是我。”

那边一开始“喂”的那声特别大,听到她的声音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陈妈妈应了女儿:“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了。”

“我,我前一阵子肠胃炎,住院了,然后,手机号换了个……“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之前一直在对家里撒谎,现在又在找借口。

“是这样?”陈妈妈的语调有些尖刻。

“妈,我很抱歉,我不想你们担心,所以才说在贸易公司上班。”

“就这事吗?没别的我挂了,在打麻将。”陈妈妈的声音很冷,没等陈若雨再说什么,她“呯”的一下将电话挂了。

陈若雨拿着手机僵在那,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然后她只觉得眼眶发酸,似乎有什么要涌了出来。

她紧紧咬着唇,闭了闭眼睛,再用力眨了眨。她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推开车门站了出去,大口大口的吸气。

孟古仍然靠在树杆上抽他的烟。他看了眼陈若雨的举动,没说话,也没有走过来。

陈若雨忽然觉得这人也不错,没那么讨厌。她感激他这种时候对她的不理睬,她真的需要一个人单独呆着。

两人一个靠着车站着,一个靠着树站着。距离不远不近,看得见身影,瞧不清表情。昏黄路灯洒下光辉,周围偶尔响起的路人脚步和车声包裹着他们,仿若一个小小的世界。

陈若雨抬头看看孟古,孟古没看她,他盯着街上,象是数来往的车子。这让陈若雨有些放心,她盯着他发呆,脑袋里有些空。

她鼓足勇气给家里打了电话,设想过各种被骂的场景,却没料到给她的是这样冰冷的暴力。

妈妈生气了,很生气。陈若雨知道,她眼眶又有些酸,再用力眨了眨。

孟古似乎看够车子了,走过来,问:“帅吗?”

陈若雨有些愣。

“看了我这么久,难道不是因为我帅?”

陈若雨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点点头。“帅。”

“有多帅?”孟古居然问。

陈若雨又有些愣,然后很想说脸皮有多厚,样貌就有多帅。可她还没开口,后面忽然有辆白色轿车斜着冲了过来,刮着孟古的车,撞掉了他的左后视镜,然后惊险万分的停了下来。

孟古眼一眯,黑着脸几大步冲了过去。

那辆车车窗开着,车里音乐很大声,前座看到有两个混混模样的人。他们撞了车停下后,启动车子又准备继续开。陈若雨怕孟古吃亏,赶紧也跟了上去。

那车上的人见了孟古过来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还比了比中指。陈若雨闻到了很重的酒味,她看到孟古大怒,冲过去喝令那两个男的下车。那两人当然不会听他的,那车子在粗话和大笑声中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然后,象电影中的镜头一样,就在陈若雨的眼前,白色轿车在前方路口闯了红灯,拐弯时差点撞上了一辆正常行驶的车。那车猛地打转,擦着边过去了,紧接着“呯”的一声巨响,撞到了路中央的交岗亭。

孟古撒腿就往那边冲,陈若雨想也不想,跟在他身后跑。

白色轿车车头撞凹了一个洞,驾驶座上两个人一脸的血,副驾座上的人嗷嗷叫,驾驶座上的却似呆住了,动也没动。

“能说话吗?”孟古快速看了眼那两人,先问的那个驾驶座上的人。

那人费力的摇头,似乎喘不上气,脸涨得铁青。陈若雨赶到,不知怎么回事。这时孟古猛地冲她大叫:“去我后备箱,拿急救包。”

陈若雨不及反应,只本能的听从他的指示猛地跑回头。她火急火燎的跑到车子那,扳着却打不开后备箱,她急得团团转,一路人指点她在驾驶座那扳了开关,后备箱开了,她一眼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急救包,抱起来就跑。那路人又喊:“姑娘,没锁车。”

陈若雨脑子发热,又跑回来拔了车钥匙,抱着急救包继续跑。

待到跑到地方,看到孟古已经把副驾座上的人搬了下来。陈若雨把急救包递给他,他二话不说,打开包拿了个不知什么筒管之类的东西,撕开驾驶座上的那人的衣服,在他身上捅了一下,那人痛苦的扭曲了脸,但很快铁青的表情缓和下来,点了点头,能喘上气了。

“别说话,别动,呆着。你运气好,我是医生。”孟古酷到不行,陈若雨呆呆看着。

“打电话,叫救护车。”孟古大人又下了指示,陈若雨这才想起这事。跟着她一起跑过来的路人喊:“我打了,我打了。”

这时孟古拿了急救包赶去那个躺在地上的伤者身边,那人的小腿伤了,身上也有伤,正往外冒血。陈若雨看到这么多血一阵晕眩,她怕血。

孟古这时候已经开始动手急救,他冲陈若雨喊:“你过来,按着这。”

陈若雨两腿发软,咬着牙过去了。按他说的地方压着,隐约明白这是在阻止失血的速度。她用力喘气,闭了眼,忍着那强烈不适的感觉。

那受伤的显得比陈若雨还有精神,他在大声叫骂:“我的腿断了,你他妈的别碰老子,啊……”他叫的分外惨烈,陈若雨紧闭双眼,觉得更晕了。

“我的腿,你别动我,叫你别动我……”那人的用力挣扎换来了孟古的一巴掌,顿时安静了。

陈若雨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她虽然闭着眼,但还是闻到了血的气味,加上手上粘腻的触感,她觉得她快晕倒了。

这时那伤者又在叫:“你他妈的,你等着,等老子打断你的腿。”

“你试试?”孟古的声音又冷又酷。“老子倒是不打断别人的腿,老子向来是用截肢的,技术好着呢。”

陈若雨又想笑了,但她还是笑不出,她用力吸气,也不知自己说出话来没有。“孟医生,我要昏倒了。”

☆、16第 16 章

陈若雨又进医院了。

自从认识了孟古医生后,进医院似乎成了常事。陈若雨叹气,想当初,她可是连个感冒都很少有的健康宝宝。

陈若雨这次的晕血症发作得厉害,真的晕了过去。她在医院醒过来时觉得很羞愧。其实她怕血这个事从小就有,但也只是看到家里杀鸡宰鸭时会觉得很恶心,想吐,但不看了休息会就好。然后就是在医院抽血或是有时受伤流血,她只要不看,也就觉得有点晕眩,不严重。

可这次也不知怎地,也许是她从来没见过车祸受重伤这种状况,又也许心理上太过难过紧张,总之她就这样压着伤者的伤处,当着正在着急救人的孟古医生的面,晕了。

这是那个好心的路人告诉她的。她醒过来时,那个路人就守在旁边,他说救护车来了,他给帮了忙,随便一起到医院来了。还有警察也来了,他还做了口供笔录。

“警察?”陈若雨有些惊讶,警察叔叔们的效率还真是高啊。

“是我报的警。”孟古医生穿着白大褂晃进来了,人模人样的。

陈若雨眨眨眼,想起刚才好心路人告诉她的她晕倒的情景,心里直叹气。算了算了,反正她在这孟医生的面前就从来没有过好形象,她也不打算试图挽救了。

“他们醉酒驾车,属刑事犯罪。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其他人,不然我就……”

“孟医生!”陈若雨猛地截住他的话。这人嘴毒得没遮没拦的,这里还有别的人呢,万一他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把人吓到,有损他医生的名声可怎么好?

孟古停下来,盯着她看。

陈若雨赶紧笑笑,“我都忘了感谢人家。”猛转头,躲开蒙古大夫那眼神,对那好心路人说:“谢谢你救了我,多亏了你,太感谢了。”

那人被谢得反倒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正好路过。那什么,你要不要喝点水,医生说你这情况要喝点温水多休息。如果还觉得不舒服就得叫他们。”

“谢谢,不用了。我挺好的。”对方这么热情,陈若雨有些招架不住。

“那……”路人先生还想说什么,却听得孟古在一旁咳了两声。

陈若雨和路人先生都望过去,孟古挑挑眉,说道:“我想提醒一下,我就是医生。所以那些医嘱什么的,我来下比较合适。这位先生,辛苦你了,感谢你帮忙。现在很晚了,你快回家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那人想想也是,好象自己有些喧宾夺主。他有些不好意思,跟陈若雨和孟古打了招呼后,走了。

“那人真是个热心肠。”陈若雨没话找话。

孟古没反应,走过来给她倒了杯水,“喝。”

水不是太热,正好下口。陈若雨听话的接过来,喝了几口。

“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这语气象正常大夫了,陈若雨有些安心,摇了摇头,“还好,就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还觉得心慌出冷汗吗?”

“嗯,心有一点,不过没出汗了。”

“头晕想吐吗?”

“现在没有了。”

“以前有过这种症状吗?”

“有点怕血。”

“象这次一样晕倒过吗?”

“没有。”陈若雨听口令似的答,然后想想怕蒙古大夫借机整她,赶紧说:“孟医生,我挺好的,这晕血不是什么大毛病,我都是休息会就好,其实以前就是会难受一下下,很快就好了。这次是我没见过世面,被车祸吓到才这样的,说不定就是被吓晕的,你别给我开单子做检查啊,我真没钱给。”

孟古眉毛都不抬一下,显然对她这话不以为然。

陈若雨想想,什么没见过世面被吓晕的这话也挺糗,反正她没钱他是知道的,无论如何,她都不打算花钱,于是干脆也不说话了。

这时孟古拿过一个电子血压计,示意陈若雨把胳膊伸出来。“量下心率血压。”

陈若雨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病号服。孟古一边把她的袖子往上拨,一边说:“你的衣服上全是血,我让护士帮你换下来了。”

陈若雨小小声说“谢谢”,胳膊感觉到孟古手指的温度。她低头看,孟古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绑血压计绑带的动作熟练麻利。陈若雨呆呆看着他的手,觉得心跳更快了些。

电子血压计很快完成工作,“嘀嘀”响了两声。

陈若雨从发呆状态回过神来,看到孟古看着那血压计的数字皱眉头,赶紧问:“数字不好吗?”

“血压没事,心率太快。”孟古把血压计从她胳膊上拆下来。转腕看了看表,对她伸出手:“手给我。”

陈若雨听得他说心率快,不禁有些心虚。现在见他问她要手,下意识一缩,“做什么?”

“心动过速,我需要再确认一下。”

“哦。”是她多想了。陈若雨羞愧了一把,把手腕递了过去。

修长有力的手指搭住了她的腕,他的手掌很大,估计能把她整个拳头握住。陈若雨盯着他的手看,想起他救人时候又帅又酷的样子,他是用这双手把那两个人救回了吧。

“那个,驾驶座上那人,是怎么回事,你干嘛捅他一下?”

“气胸,放气。”

“是什么意思?”她是真好奇。

“就是车祸撞击造成肺损伤,肺组织破裂,导致气体进入胸腔,空气压迫肺脏不能正常工作,他没法呼吸,很危险,所以要把压在胸腔的气放出来。”他说完,还补一句,“能听明白吗?”

“哦。”其实是不太明白,但他要不要这么讽刺人?她继续问:“那那个流了很多血的人呢?”

孟古这回没回话,他盯着表盘看。

陈若雨又说:“就是那个嗷嗷叫,说要打断你的腿的那人,他腿真断了吗?我晕倒的时候是压在他身上吗?压坏了没有?”

“陈若雨。”

“嗯?”

“你是想让我一直牵着你的手吗?”

“啊?”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念头!

“你唠唠叨叨个没完,我怎么计你的心率?”

陈若雨脸涨红,自己的手腕确实是被他握着,自己确实是说个没完,这么推断起来,确实有耽误医生工作趁机占便宜的嫌疑。

她不说话了,孟古继续低头看手表。他一副万事了然于心的样子让陈若雨有些不服气,“说两句话就数不清心率了,这样算不算医术不高明?人家老中医还双手同时把脉的。”

孟古抬头扫她一眼,她赶紧闭嘴。他似笑非笑,好象在笑话她,好在没说话,只继续低下头去。

陈若雨有些懊恼,这里的气氛太微妙,还是她自己太敏感?反正她的心“呯呯”跳得厉害,那晕血症症状没过去吗?

孟古终于把她的放开,皱着眉头盯着她,问道:“你前一段住院,除了肠胃炎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心电图有查出什么?”

“没有。”

孟古没说话了,拿了个电子体温器在她额度点了一下,看了看体温,正常。他把仪器放回桌上,跟她说:“我建议你再做一个心电图。”

陈若雨有些紧张,“我,我晕血是会觉得心慌,但是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我上次在你这住院也做过心电图,没事的。然后在那家医院住院也做过心电图,也是正常的。”

“可你现在确实心动过速,从医生的角度,我会建议你再做一次检查,好安心。查清楚是什么问题,才能对症治疗。看看需不需开药,或者如果你晕血症状很重要,你需要去精神科治疗。”

“不严重不严重,我以前确实没晕倒过,真的,这次绝对是意外。”

“那做心电图呢?”

陈若雨脸涨红,“孟医生,不做心电图行不行?换点不用花钱的,象你刚才把脉之类的。要不这样,我再休息休息,一会心率就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把脉不要钱?”

“啊?”陈若雨傻眼,不会真要钱吧。

孟古被她表情逗笑了。他一笑,陈若雨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她撇撇嘴,这让孟古的笑脸更灿烂。他笑够了,终于说:“好吧,本来不想这样,不过你想用不花钱的检查方式,也只有这样了。”

“怎样都行。”陈若雨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