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自个闺女才上门说受了委屈,今天这小子就找上门来,言谈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都是男人,还当他不了解男人在想些什么了不是?简大人心中白眼。

倘若之前还只是看不过眼,但姚鉴这暗示自家闺女夜不归宿,同别人有染这事,简泉心中已经憋了一团火,沉下脸来。

毕竟当岳丈的,又不是真的一家人,有些事不好同他计较,他说得含蓄,他也没法不计较形象的就撸起袖子捶。

如果说简露骂了这一句,简泉的心思是既矛盾又舒畅的,但吴氏却不这么想,简露这话一骂出口,吴氏就绿了脸。

简泉心里虽出了一口浊气,但脸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面子毕竟还是要做的,简泉还是为简露的不懂事,意思意思道了个歉。

他话还没说完,刚刚离去简露却突然又折返到厅堂中,还抄了把下人扫院子用的大扫帚。

抱着扫帚,少女冷眉道,“简家不欢迎你,若你再不识好歹,今天我就在这儿将你赶出去。”

没想到这姑娘拿了把扫帚回来,姚鉴不可置信地道,“二姑娘?”

简露冷笑,“滚,可是还要我再说一句?”

☆、第66章 姐妹

“阿露!”

眼看简露越说越不像话, 吴氏僵着脸厉声呵斥道。

看出简露确实真情实意要赶他出门,姚鉴也沉下脸来, 面上露出两分怒意, 但碍于在简府, 却不好发作, 一时又尴尬又着恼,不由得看向了简娣。

简娣眨眨眼, 回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示意这不关她的事, 都是她妹子脾气比较暴躁,请你多多包涵。

姚鉴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简露见他没动,已经抄起了扫帚, 这下他倒是想再说什么也来不及说了。

简露她说赶倒还真的赶, 竟然毫不客气地拎着扫帚直往姚鉴身上招呼。

这大扫帚昨天才叫仆役扫了院中落叶, 又脏又湿,简露一打, 立时就在姚鉴这一声赭色直裰上留下了一条条黑色的印子。

但她还嫌不够, 抬起扫帚竟然又要往下落,不顾吴氏和简泉的阻拦, 将一把扫帚愣是舞出了青龙偃月刀的架势,在这攻势下, 男人闪躲的身影显得格外狼狈。

“阿露!”没想到简露竟然真的上扫帚招呼了, 简泉微微一怔, 随即怒喝。

看闺女骂这小子是一回事,自己闺女上手拎着扫帚打又是一回事,这能像话吗?!

但简露此时圆睁着一双杏眼,根本听不进去简泉的话,满眼都是姚鉴狼狈闪躲的身影,追到了反手便是“啪”又一扫帚,简泉无奈下,只好一边叫已经懵逼的简尧拦着点他姐,一边同姚鉴道歉,劝他先行离开。

一时间,厅堂中乱作一团。

“阿露的性子你也知晓,眼下也只有委屈你一些了。”

幸好简尧死死拦着简露,才为简泉争取到了些说话的空隙。

这话外之意倒是先赶他走了?

听到简泉这话,姚鉴面色不由得铁青。

简露明显是不将姚鉴赶出屋中誓不罢休,看姚鉴竟然还站着不动,顿时将简尧的手狠狠往一旁一推,挥着扫帚冷笑,“还不走,可是还想再尝尝我手里扫帚的滋味?”

一直到看着姚鉴他铁青着脸,闷哼一声拂袖而去,整个身子都出了客厅,简露才停下了舞动手中扫帚的动作。

吴氏已跟着追上去同姚鉴赔不是,只在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平常十分听吴氏话,对她有两分畏惧的简露,这回却显得有些满不在乎。

将扫帚往地上一掷,简露犹显得不够解气,视线在厅中一转,落在了简娣身上。

简娣:“……二妹?”

这一声就好像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简露顿时对她破口大骂,“要我说你也是个蠢的!脑子都让狗吃了!这人你也能看得上他?如今倒好!落得如此的下场!”

简露骂得一刻不停,好像将刚刚没发泄完的怒气全都撒在了简娣身上。

简娣没吱声,就默默地等着这姑娘骂爽了。

简露骂了一通,好像终于骂爽了,顿了一顿,喘了口气,却突然意识到简娣一直没作声。

“你眼睛瞎了也就算了,”简露气急败坏道,“如今还是聋了不成?!”

简娣摇摇头,笑道,“我没瞎,也没聋。”

“阿露,谢谢你。”

少女顿时僵在了原地。

简露这一愣,足足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回神,面颈通红,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在替你出头吗?!少自作多情了!”

“口是心非可是不好的哦。”

“谁口是心非了?!”

眼见简露又有炸毛的趋势,简娣才赶紧闭上了嘴。

简露通红着脸在厅堂中气势汹汹地走了两步,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简娣也不敢打扰这姑娘,等着她自个平静。

两个人无言了一会儿,方才同简泉追出去的简尧先回到了厅堂中,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简娣和简露一眼,神情复杂地憋出一句话,“阿姊,你太莽撞了。”

简露此时正在气头,没好气道,“我脾性就是这样,难道你还不知道?”

“倘若姚鉴宣扬此事怎办?那你的名声和家里的名声……”

“那我就一人担着。”

“阿姊你要如何担起?”

简娣:“他不会说的。”

对上简尧“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视线,简娣道,“我和姚鉴好歹也生活过一段时日,他好面子,被人抄着扫帚从岳丈家赶出来这事,这么没面子的事,他不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宣扬。”

而且他也不敢。

他官职还不够高,老家也不在京城,在京中没有什么依傍,但简泉不一样,简泉在吏部已经任职有数十年,就算只是一介小官,但数十年的时间也结交了不少人脉,更何况吏部掌官员升迁之事,为了自个的官运和名声,姚鉴也不敢宣扬。

比起担心姚鉴四处宣扬简露抄着扫把赶人这件事,眼下倒不如担心简泉和吴氏会怎么责备简露。

想到这儿,简娣有点头疼。

她当然能将责任一肩担下,但问题是,她担心这姑娘不肯啊。

依照她的个性,绝对不会愿意被她护在身后,肯定会颠颠地上赶着就义。

不管怎么说,简露都是因为她才做出这种事,大不了她陪她一道儿好了。

就如简娣所想的那样,送走姚鉴回来后,吴氏阴沉着一张脸果然没放过她们,一回来就劈头盖脸地把她俩骂了一顿,尤其是简露,骂得尤为惨。

但这姑娘性子倔,愣是不吭一声。

简泉在旁边,好像帮着说两句,奈何吴氏一记眼刀飞来,顿时也没了声,只讪讪地笑道,“夫人教训的是,阿露年纪也不小了,今天这样实在不知礼数。”

装作没看见吴氏凌厉的眼刀,简娣插嘴道,“此事不能怪二妹,二妹今日是为了我。”

简尧也跟着帮自家亲姐说话,“娘,大姐说得对,二姐只是眼看大姐被欺辱,做事莽急了一些,但这也不正是姊妹友恭吗?”

吴氏喝道,“噤声!我教训你阿姊,轮到你说话了吗?!还不快回屋里做你的课业去?!”

眼睁睁看着简尧阵亡在眼前,简娣默默扶额。

眼下吴氏明显在气头上,不论谁上前说话,都讨不着好。

而最后的处置结果就是,她和简露一起被吴氏打包丢进了祠堂跪着,本来丢进祠堂的只有简露一人,不过简娣已经决定和简露一块儿承担,当下便表示自己也有错处,希望吴氏一视同仁的对待。

然后,吴氏果然没和她客气。

简家的祠堂修得大。

昨夜下了雨,地上湿气重,跪在祠堂里,能感到一股子湿冷。

现在也不过才巳时,跪一天还得跪上十几个小时。不过吴氏一关门落锁,也相当于就睁只眼闭只眼。

简娣本来还以为简露性子傲,说不定会傻不愣登地跪着。

但没想到这姑娘还颇为能屈能伸,吴氏一走,顿时就往地上一坐,对上简娣看她的视线,还面露不耐道,“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跪上十多个时辰不是?!”

她当然不想。

简娣也老老实实地掖了掖裙角,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了下来。

吴氏的处罚对她来说只能算不痛不痒,唯一比较痛苦的大概就是十几个小时除了看着各位祖宗的牌位发呆外,没有个能打发时间的手段。

简露或许也是这么觉得的,还没待上半个小时,就忍不住先开口和她说了话。

“你那相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嗯?”

简露面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似乎不大适应主动和她搭话,“我问你,你那相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有今天这么一出,估计吴氏和简泉会同意她和姚鉴和离吧?简娣不大确定地想。

简娣如实地对简露说了,却换了这姑娘一声不屑地轻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喂!”

“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难道不是大姐你?”

“我知道我瞎,我已经很难过了,别往我心上继续插刀了!”

“不疼不长记性。”

“你就是故意埋汰我的吗?!”

“哼。”

简露闷哼,闭上眼仰着头靠在墙面上,不再搭理了她了。

这个傲娇。

简娣叹了一口气。

原主的记忆中,简露和她小时候关系很好,但后来年纪渐长,也渐渐地明白了嫡庶之分,两个人再没了小时候的亲密无间,简娣主动疏远了她,而简露对待她的态度也愈发偏激,原主一直觉得她这位妹妹不喜欢自己,故而也避免和她接触,她越避着她,不愿看她,简露就越出言讥讽,努力地想要引起自己这位姐姐的注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不是她是个西贝货,不然也肯定会像原主一样误以为简露厌恶自己。

谁叫这姑娘表达感情的方式这么特立独行。

大姐越疏远她,就越憋着一股劲儿使劲蹦跶。

☆、第67章 发展事业

简娣沉默地看着简露的睡颜, 其实简露她脸生得嫩,白润微丰,就是平常动不动冷笑,穿着打扮走御姐挂,脑袋上别着的簪子都是一支老气沉沉地梅花对簪。

简娣忽然发现,其实她在杨柳巷不应该真的就只给她买点笔墨的,给她买点簪子胭脂也挺好的。

祠堂外的天渐渐地又转阴了, 五六月份的天,入夏的时候,雨水多。

简娣盯着简露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打了个哈欠, 也靠着墙睡了过去。

毕竟不是躺床上睡的,这一觉简娣睡得不是很安稳,中途断断续续地醒了几次。但醒来又没事情能干, 只好又强迫着自己继续睡。

一直睡到傍晚, 简娣终于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换了好几个姿势,依然精神奕奕。偏偏她早上从净业寺回来的时候,为了赶早没吃早饭, 眼下一天没吃饭,饿得胃里一阵绞痛。

不过今天, 是不可能有饭吃的了。

之前一直没落的雨,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落了下来, 从窗户外能看到乌沉沉的天,屋里没光,简露的面色昏暗得看不分明。

她脾气躁,简娣强迫自己睡觉的时候,她已经来来回回跺了七八次的脚。

一直被吴氏和简泉娇惯着长大,哪里饿过一天的肚子,简露的反应比她还激烈,肚子一阵咕噜噜地响。

听到自己肚子发出来不争气的响声,简露又羞又恼,窝在墙角捂着肚子,企图挡住这愈发清晰的动静。

“实在饿就睡吧。”简娣诚恳地建议,“睡着了就不饿了。”

和简露说完,简娣偏头看了眼屋外如注的雨水。

或许真的是没事干闲得发慌,想着姚鉴的事,卢仲夏的事,和话本的事,她看着屋外的雨竟然看了整整大半天,一直到天色完完全全入夜的时候,窗户外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几声响动。

“表妹。”

“表妹。”

低沉的男神隔着雨声突然在窗棂旁响起。

简娣一愣,惊讶地站起身,走到窗户前,“表哥?”

吴承泽就举了把伞,站在窗户外,手里还提了个食盒,黑黝黝的瞳仁沉静地看着她。

“我来给你们送饭。”

虽然没想到吴承泽会来,但有人主动来送饭,简娣怎么可能不接,幸好这时候没防盗窗,窗户一推就能打开。

“是谁在外面?”听到动静,简露问道。

“表哥来给我俩送饭了。”简娣接过吴承泽递来的食盒,往简露怀中一塞,“来谢谢表哥。”

简露愣愣地抱着食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点不大情愿,但看到吴承泽被雨水打湿了的发丝后,才别扭地道了句谢。

这么大的雨,吴承泽也没有多待也没有多问,只叮嘱了她们两句,让她们放心吃。

“我能来这儿,姑母也晓得。”吴承泽道,“你们放心用膳罢。”

简娣和他道了谢,问了两句吴氏的情况,吴承泽一一地都答了。

叮嘱完她俩,吴承泽撑着把伞,又消失在了夜雨中。

食盒中的饭很丰盛,米饭足够她俩吃,还有一碟红油素肚丝,一碟清炒的莴笋,一碟板栗烧鸡,并一碗嫩笋汤。

简娣将筷子递给简露。

或许是真的饿了,两个人埋着头也不说话,吃得风卷残云,心里都默默地给吴承泽发了张好人卡。

吃完饭将碗碟收拾收拾,重新装入食盒中,简露也不说话,一人占据了一个小角落安安静静地发呆打发时间。

过了好半会儿,简露终于忍不住了,语气别扭地喊了声简娣。

“诶。”

“说点什么。”

“什么?”

“我要你说点什么。”

简娣站起身,走到简露身旁坐下,“那我给你讲几个故事。”

简露不是杜苓,讲童话寓言显然不适合,简娣干脆就将自己以前看过的那种特长的伦理家庭剧,一集一集讲给简露听。

听到一半,简露又不耐烦了,非让她换一个讲。

她只好给她换了个小清新甜腻死人的爱情故事。

就这样从伦理大剧,讲到爱情剧,又从爱情剧讲到玄幻剧,讲了大半天,简露终于露出点困意。

简娣讲到一半,发现简露没了动静,凑近一看,这姑娘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望着简露安静的睡颜,简娣打心眼里觉得羡慕。

奈何她现在精力充沛地感觉自己能一拳头打死十个姚鉴。

没人陪她打发时间,简娣只好在心中将自己话本的大纲一遍一遍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