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林里,正是梨花开的烂漫的时候,一眼望去,处处白茫茫一片,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身后,传来了慕风的声音,慕嫣然回头去看,便见慕风手中搭着一件披风,走过来披在了慕嫣然身上,关切的说道:“姐姐,身子不好,便该在屋里好生歇着,这梨花,什么时候看,都是好的。”

抿嘴笑着,慕嫣然摇了摇头说道:“无碍…在屋里闷了些日子了,出来散散心,兴许就能好的快些。”

点头应着,慕风出着主意的说道:“姐姐,要不然,你带着珠儿和蕾儿去落凤山庄住些日子吧,左右王府里也没什么事,你可要早些好起来才行,否则,等姐夫从都城中回来,看到你病歪歪的模样,定然又要恼了。”

回头看了慕风一眼,慕嫣然打趣的说道:“你是怕我病歪歪的,没人给你操持婚事吧?不少字”

慕风和夏蝉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六,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两个月了。

神色一窘,慕风顿时红了脸,“姐姐,我这是关心你,你…”

眼见一个大男人脸红的如柿饼一般,慕嫣然却愈发开心,扶着一颗梨树笑了半天,嗔怨的说道:“跟你开玩笑的,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便是夏蝉一个姑娘家,也不如你这般。”

从梨林完散了一圈回来,进了一心堂,慕嫣然愈发觉得屋里的药味儿浓郁无比,吩咐了紫云和紫月带着丫鬟们清扫了半天,进了屋,却仍旧觉得有一股让人不喜的味道,慕嫣然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却顿时想起,去岁生辰时,贺启暄送了自己一处小庄园,修葺的和都城慕府里自己的闺房潇湘阁一般无二,如今,大半年都过完了,自己还没去瞧过呢。

“去,告诉王大全备好车马,明儿,咱们去潇湘苑住几日。”

慕嫣然扬声吩咐道。

领了命,紫月出去找大全了,屋子里,紫云带着几个丫鬟收拾起了箱笼。

第二日一大早,旭日东升,光芒万丈,王府门前,几辆马车依次驶离了王府,朝云都城外的潇湘苑奔去。

一个多时辰过去,马车再次停下,顺着掀开的屋帘去看,四处一片幽静,而田野中,还能看到一片嫩绿的苗芽,浓郁的乡土气息在鼻尖萦绕不止,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心胸开阔了几分。

“娘,你看,那儿有油菜花…”

欣喜的指着远方,珠儿喜滋滋的看着慕嫣然说道。

下了马车,看着远方有袅袅的炊烟升起,许是农家开始做午饭了,慕嫣然环顾了一眼四周,倒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地方。

身后,是一座中规中矩的门,唯有门匾上,写着三个斗大的字:潇湘苑。

便是有人看到,也定然会以为是城中那个富户家里的庄园,不会有人想到是宣王府的私宅。

王大全走上台阶拍了拍门,不一会儿,便有人应声,打开了门,见到是慕嫣然一行,那看门人忙不迭的跪下拜道:“奴才见过王妃,见过郡主和小姐,主子们万安…”

叫了起,慕嫣然一边一个的牵着珠儿和蕾儿朝里走去。

一步步走着,慕嫣然的心头,便越来越暖。

想及这里的每一处,都是贺启暄亲自看过,让人修葺出来的,慕嫣然的唇角,便不由自主的溢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都城慕府的潇湘阁,位于慕府的东北角,旁边毗邻水榭。

潇湘阁的前方,有一片花圃,绕过了花圃,便是一片小湖,小湖的中央,则是亦兰亭。

顺着拱桥上去,再走几步路,进了垂花门,便是慕老太太的院子,柏松堂。

此刻,顺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朝前走去,先看到的,便是那个小湖,便连小湖里的亭子,都和都城慕府的亦兰亭一模一样。

从岸边进入亦兰亭,并没有特别修建什么小桥,只有十余块方方正正的石板,慕嫣然还记得,夏季雨水多的时候,雨水漫过那些石板,整个亦兰亭,便像是凌然独立于小湖中一般。

此刻,湖中的小亭子前,虽然也有十几块石板,可还另有几只拴在岸边的小船,若是划着小船荡漾其中,不知又是怎样惬意的一番情景。

“珠儿,蕾儿,娘没出嫁前,便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和这儿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这儿这么大罢了,等将来娘带你们去瞧外祖父和外祖母时,娘再带你们去瞧。”

话语中透着说不出的期待,慕嫣然低下头看着女儿说道。

穿过花圃,进了同样题名为“潇湘阁”的院子,慕嫣然抿嘴一笑,脸上的神情愈发柔婉。

一草一木,都和都城慕府里的潇湘阁,一模一样。

想到贺启暄的用心,想到二人相知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慕嫣然只觉得心里如同身上一般,被太阳照得暖洋洋的。

第六百四十章 庄园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四十一章 生意

第六百四十一章 生意

到底是在云都,虽然潇湘苑里大体上和都城慕府里的潇湘阁一般无二,却也不可能做到所有地方都一模一样,像那些摆置在屋里的小物件,便都是贺启暄的心思了。

进了潇湘阁正屋,左右梢间的布局,和慕府时大致一样,可左侧博古架上摆置着的那些物件,却顿时让慕嫣然眼前一亮。

形状别致的细颈瓷瓶,绘了踏雪寻梅的圆盘,随着角度变幻着颜色的琉璃座钟…

细细看去,每一件都有特别的地方,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满意。

在潇湘苑住了几日,便到了珠儿的生辰。

早起,给珠儿和蕾儿换上了新衣裙,慕嫣然带着她们去了云都城。

晌午逛了几家铺子,中午在仙客居用了午膳,下午时分,慕嫣然一行人,才从巷道的后门进了花容月色。

上了二楼的雅间,待到白掌柜进来,慕嫣然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听说,花容月色近些时日生意大不如从前了?”

面色微赧,白掌柜有些自责的说道:“都是小的识人不明…”

“店里的人,除了那几个设计首饰的师傅,是慕府的老奴,知晓这花容月色是王妃的铺子,其余一众伙计,包括打造首饰的那几个师傅,却都是不晓得的。生意本来做的好好儿的,前些日子,有两个师傅和几个小伙计要辞工,说另谋了好去处…”

低声说着,白掌柜的话语中,有些难逃其咎的歉意,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目光淡然并无怪罪,白掌柜继续说道:“您也知道的,做咱们这一行的,人来人往,都是极正常的,所以,小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便随他们去了,结了工钱,还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给他们饯别。”

“没几日,东大街新开了一家首饰铺子,他们就在那家铺子里做事?”

似是猜到了,慕嫣然开口问道。

点了点头,白掌柜也不辩解,径自请罪道:“做这一行,多少都有些忌讳,一旦缔结合约,其中便有一条,言明解约后三年内,辞工方不得在同行的铺子中做工,这其中,涉及的自然就是商业机密的泄密事宜。可辞工的那两个师傅,当日是小的从旁处高薪聘请来的,请他们入花容月色的时候,他们便说帮衬不了多久,只要小的寻到了合适的师傅,他们就要自请离去。是故,小的便没和他们签订合约,这一来二去的,花容月色便开了这么久,他们不说走,小的求之不得,哪里想着要提醒他们合约的事,所以这才…王妃,都是小人的错,还请王妃责罚。”

低眉敛目的站在一侧,白掌柜心中虽有些郁结,却也自知是自己的疏忽。

摆了摆手,示意白掌柜无需自责,慕嫣然开解着说道:“花容月色,筹备了那么短的时日便开张,这其中,你功不可没。当日,你没为自己请功,今日,我自然也不会怪责于你,这事,你有责任,我自然也要反思。再说了,那两个师傅,你也说了,是你请来帮衬花容月色的,如今,人家要走,你也不能阻拦不是?帮衬一个月,跟帮衬一年,也没什么区别,便随他们去吧,都是同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要打交道的,你若这般想,回头见了岂不尴尬?”

慕嫣然的反应,让白掌柜有些出乎意料,长舒了一口气,白掌柜跪倒谢道:“小的谢过王妃不罪之恩…”

再站起身,白掌柜的耳边,响起了慕嫣然盘问的话语声,“花容月色的生意,如今锐减了几成?”

将早已准备好的账册放在了慕嫣然身旁的锦桌上,白掌柜仔细的答道:“东大街那家首饰铺子没开之前,铺子里每月进账在一千八百两左右,这两个月,已经只剩不到一千两了,而且,还有下降的趋势。”

一个月少一千两,一年,就是一万两了,这可着实不是一个小数字。

虽说慕嫣然不指着这点钱,可是有这点钱,却和没有这笔钱,有天壤之别。

此时才明白为何白掌柜自责之意颇浓,慕嫣然也不欲让他心中过意不去,笑着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将这间铺子托付给了白掌柜,这些事,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都算到你头上来。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些事,以后多留意些就是了。至于少赚的这部分银子,我再想想办法,你和铺子里的几个管事的也好好合计合计。”

忙不迭的点头应着,白掌柜的脸上,又恢复了些神采,“小的已经想过了,王妃容禀。”

见慕嫣然眼神示意自己往下说,白掌柜微微直起身,扬声说道:“小的暗中差人打听过了,那间首饰铺子里只有一位出图的师傅,名声也不如咱花容月色的那两位有名气,是故,这画出来的图案花样,自然也少了几分灵气。所以,他们没办法出新,就只能捡着咱们从前的那些款式用,顶多,也就是做些改动什么的,终究还是落了俗套。总而言之,即便他们的价格比咱们的低的多,也不见得能有多少落进自己的手里。”

面色稍缓,慕嫣然舒了口气,揣测着说道:“云都城里的贵夫人和小姐们,既然能花得起银子打造首饰,便不会在乎那点银钱,所以,往后你们是打算多设计些款式新颖的首饰图案?”

“王妃英明…”

适时的拍马追捧了一句,白掌柜信心满满的说道:“小的已经请那几位师傅去找寻从前的同行了,只要咱花容月色多收揽一些出图的师傅,多推出些新款式,即便他们仿制了去,终究也不敌咱们甚多。所以,即便效益不比从前,可大抵也差不了太多。”

白掌柜的提议,确实是有几分可行性的,慕嫣然赞赏了几句,又嘱咐了白掌柜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才带着珠儿和蕾儿回了潇湘苑。

进了屋,只觉得疲惫不已,慕嫣然进了内屋,和衣躺在了软榻上。

“也不知道王爷和瑜哥儿到了都城没有?老太太和爹娘见了他们,定然也欢喜的紧…”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不禁幻想着,慕府一众人见了贺启暄和瑜哥儿父子俩,会是何等欢喜的一副场景。

“大爷和三爷,肯定会拉着王爷大醉一场,老太太和夫人嘛,定然会稀罕不已的抱着小少爷问东问西,待到小少爷的聪明尽数展现出来,老太太和夫人,肯定越发笑的合不拢嘴,继而提起小姐小时候的趣事来…”

抿嘴笑着,紫云应着话道。

紫月和王大全到底才成亲两个月,此番来潇湘苑,慕嫣然便只带了紫云和白薇佩云几人,紫月便被留在了王府一心堂看家。

想象着紫云所说的场景,慕嫣然笑道:“如今府里的男孩儿们越发多了,大哥家的榕哥儿和诠哥儿,二哥家的轩哥儿,三哥家的鹏哥儿,再加上谨哥儿带着头,定然能把老太太和娘都吵烦了去。”

“主子,五少爷今年都十六岁了,怕是整日苦读着考功名呢,怎可能像您说的那般,带着几个小少爷到处胡闹?”

紫云莞尔笑道。

神色一怔,慕嫣然摇头失笑,正要说话,却听得外间“哐啷”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两人说话说的认真,猛然间听到巨响,神色间都有些微惊,慕嫣然轻抚着胸口,一旁,紫云已站起身朝外去了,不一会儿,珠儿和蕾儿探头探脑的从屏风后闪身进来,珠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娘,妹妹瞧着那个琉璃座钟好看,我想抱下来给妹妹瞧个仔细,没抱住,就…”

说着,珠儿瑟缩着站在原地,却是不敢再往慕嫣然身前走。

这些日子慕嫣然生病加静养,屋里的丫鬟都轻手轻脚的,所以,此刻珠儿心中忐忑不已,唯恐吵了母亲的清静,又要被她数落许久。

“主子,那琉璃座钟碎了,怕是也用不得了,奴婢让小丫鬟都扫出去了。”

紫云进来回话道。

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通禀声:“主子,刘管事来了…”

刘管事,是平日里看管潇湘苑的管事。

进屋给慕嫣然磕了头,刘管事看了一眼站在屏风旁不敢往慕嫣然身边走的珠儿,低着头回话道:“主子,那琉璃座钟,值不了多少钱,没伤着郡主和小姐,已是万幸了。”

“可还寻得到一样的?”

当日进屋,慕嫣然只看了一眼,便爱上了那琉璃座钟,此刻被珠儿打碎,慕嫣然虽有些惋惜,却也知晓不能因为一个座钟而去训斥女儿,听刘管事说不值多少钱,慕嫣然眼中带着一抹期冀神色的问道。

面色微显迟疑,刘管事应承道:“那琉璃座钟,是小的从古玩街孟掌柜那里寻来的压箱底的物件,虽说没多少钱,却是从海外藩篱岛上运过来的,也极是稀罕。”

琉璃易碎,又是从海外经历了船和马车运来的,能完整的保存下来,自然是极稀罕的,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花了多少钱?”

“回主子的话,五十两银子,不过孟掌柜说,他从旁人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才花了三十两,而那人,也是从旁人手里转来的,所以,估摸着,这东西的成本价,不到五两银子。”

刘管事回着话道。

十倍的利润?

慕嫣然的眼睛一亮,顿时觉得,似乎有新的生意在冲自己招手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四十二章 筹划

打发走了刘管事,慕嫣然起身从书架上取过了大梁山水图,仔细的看了起来。

刘管事所提到的藩篱岛,是并不属于大梁版图的一个所在,位于沛城南边,是一个岛国,据说那儿的人,都是黄头发蓝眼睛。

藩篱岛上的生活,基本上属于自给自足,可因为它毗邻大梁,所以,在不违反郓州官府制定下的一应条例的前提下,藩篱岛和沛城,有比较频繁的通商往来。

藩篱岛的商人,会将他们那儿常见,而大梁不多见的蔬菜瓜果,抑或是琉璃制品等东西,通过沛城贩卖到大梁,再从大梁购置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到藩篱岛上去贩卖,一来一往,从中获利。

可藩篱岛的东西虽好,却极少有人愿意跟那儿的商人做生意,因为,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藩篱岛的人来过沛城,而沛城却无人前往藩篱岛去过,不知道那儿是怎样一番环境。

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藩篱岛人的奇怪样貌。

大梁百姓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珠,而从藩篱岛国来的人,却是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珠,身材魁梧,这便使得大梁的百姓心生恐惧,所以,人们不敢想象,若是置身于周遭尽是黄头发蓝眼睛的“怪人”之中,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而藩篱岛的商人,除非自愿带些要贩卖的东西,否则,若是应人之需带着旁人要求的物件,则要收取一定数额的定金。

定金在商人们中间。是极稀疏平常的一个事项,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即便那人骗了自己的定金。总能寻到他的铺子,他的府邸,抑或是他的亲朋好友处。而那藩篱岛在遥远莫名的地方,藩篱商人们提前收取了定金,若是再也不来了,大梁的商人,谁又有胆量追到藩篱岛去?

是故,通商了这么多年,也唯有藩篱岛的几个商人来过沛城。抑或是云都,而郓州境内,却无人去过藩篱岛。

盯着藩篱岛所在的那个区域,慕嫣然心中暗想:若是自己雇船,来往于郓州和藩篱岛之间。采买一些两地需要的东西进行互换,这其中所得的收益,怕是就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目了。

可是,一旦真要开展起来,雇船,人工,以及安排怎样可靠可信又懂得变通的采买人,这,就是几项有难度的事情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虽有些隐隐的兴奋,却大抵也知晓,怕是没那么容易的。可是,万事开头难,若是自己走通了这条路,以后。再发生花容月色这般的事情,自己便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了吧?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琉璃座钟,成本不到五两银子,到了郓州买进自己府里来,就要五十两银子之多,假如自己从藩篱岛买了一船,抑或是几船东西,到时候,这些东西都卖出去,要有多少个五十两进账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慕嫣然越想越兴奋,只觉得眼前像是飘荡着无数个金锭子一般,让她愈发下定了决心要尝试一番。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派小平子去给郓州地界上的几个店铺掌柜带了话,让他们前来潇湘苑碰面,有要事相商。

两日后,除了几位告假返乡的掌柜的没来,其他一众掌柜的们尽数都到了。

“请大家伙儿来,是我心里有了个一个生意的点子,却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所以说出来请掌柜的们替我参详一二。若是有可行性,那咱们便商议出个章程来,看怎么进展,若是不行,那以后便再也不去想了。”

笑呵呵的说着,慕嫣然将由那个琉璃座钟引申出来的厚利,告诉了几位掌柜的,同时,将自己派人从沛城那边打听来的关于与藩篱岛通商的消息,也尽数说了出来。

一时间,各位掌柜的都各自在心内盘算了起来,议事厅内,透着一份幽静。

“王妃,您所说的这生意,小的个人以为,大有可图,值得一做,不过,这其中,怕还是有诸多的为难之处啊。”

严掌柜率先开口说道。

点头应着,慕嫣然认真的说道:“我也思忖过,不说旁的,这雇船一事,便有些麻烦。沛城虽靠海,可到底没有什么出海远行的大船,那些小船,并不是货船不说,往来一次,怕是也有诸多不便,所以,只这船的问题,便是个头等大事。”

“若是从藩篱岛购置一艘货船呢?他们经常往来通商,货船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据小的所知,藩篱岛常来的,也就那几位商人,而他们,却并不是同时来,所以,由此可见,那几艘货船的使用次数屈指可数。这样一来,便是破旧,都是一笔巨大的损耗,可若是咱们从他们那儿购置一艘货船,经常来往于藩篱岛和沛城,想来是极划算的。”

厅内的另一位掌柜的出着主意的说道。

眼睛一亮,再看向座下诸人,便见他们都思忖着点了点头,显然,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解决了根本的问题,接下来,便是这采买人的问题了。这采买人,必须要亲自跟船,考察藩篱岛和我大梁的实际情况,从而保证每次船上押运过去的货物,都能尽数卖出去,而采买回来的东西,也确实是稀少罕见利于脱手的东西,这样一来,可就不是才识和眼光的问题了。”

严掌柜的接着话说道。

捋须应和,另一位掌柜的插了一句嘴道:“这采买人,还得会说那藩篱岛的话才行啊,小的听说,那藩篱岛的商人们交谈时,口中所说的话,与我大梁之文字语言,是一丝相似之处都无啊,着实晦涩难懂。”

掌柜的们向来与生意和银钱打交道,此刻听到了这样赚钱的生意,自然都希望能尽快开展起来,是故,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议事厅里,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细说开来,顿时盘点出了越来越多细节上的问题,可掌柜的们的大体意见却是统一的:从藩篱岛运输货物来云都城贩卖,这个生意,自然是做得的,而且,定然是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可这章程,以及如何进展,却是这重中之重。

讨论了一整日,这事情的脉络,也愈发明晰起来,慕嫣然心中激动万分,顿时各自分派了一部分事宜,让几位掌柜的各自去核查,以便下一步的进展。

而有过通商经历的严掌柜,自然被慕嫣然委以重任。

没几日,便传来消息,说沛城那儿近日恰好又有一批藩篱岛的货物要到沛城码头,慕嫣然得知消息,立时派了严掌柜带着两个机灵的伙计去了沛城,只盼着他们能带回好消息来。

五月初二,一封信,从沛城快马加鞭的送来云都城,落在了慕嫣然手里。

信中,严掌柜的说,此次藩篱岛前来通商的几位商人中,恰好寻到了一位会说大梁本地官话的,那人听了严掌柜的请求,当即一拍即合,愿意提供自家的货船,由他来充当这采买人。

仔细的读着信,慕嫣然有些喜形于色。

从前,藩篱商人要自己采买东西,来到大梁负责自行出售,有时候,东西不能脱手,要么就是廉价低售,要么,就是原封不动的再运回藩篱岛。事后,为了把握商机,保证只赚不赔,他还要花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从大梁调查这里的民情所需,而他一个藩篱人,做这些事情,自然事倍功半。

如今,慕嫣然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彼此只需负责自己国内的那一部分,其他的事,尽可以丢给对方去处理,这样一来,货物往来的频繁些,这收入的银钱,自然也就要翻倍算了。

信中,严掌柜表明了那藩篱商人的合作意向,同时,也将自己的看法表述其中,甚至还详实的列出了进展的步骤。

攥着手里的信,慕嫣然仔细思忖了一夜,又让小平子带信将各位掌柜的都请来,一众人商议了一日,最终得出了试行一次的结论。

不说旁的,只那琉璃座钟,慕嫣然心里便喜欢的紧,她相信,若是旁人看见,必定也会心动,何况,对云都城里的豪门贵府来说,五十两银子买一个那样精致的琉璃物件儿,其实是相当廉价的,兴许,连犹豫,都不会有一丝。

和几位掌柜的商量好了一众细节,慕嫣然让白掌柜提笔将商议好的内容写了信,同时,将此次要从藩篱岛采买的几样物件,也都列了详实的清单,快马加鞭的送去了沛城严掌柜那儿,一并带去的,还有五千两银子的定金银票。

掌柜的们都有些惴惴不安,那藩篱商人若是个骗子,五千两银子的定金,就会打了水漂,可慕嫣然却觉得,做生意,有巨大的利益,自然也会有巨大的风险,就好比此次而言,就像一个赌局,输了,便是五千两,可若是赢了呢?

若是赢了,自己怕是能赚回很多个五千两吧?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脸上,便浮出了一抹憧憬的神色。

第六百四十二章 筹划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四十三章 温心

粽叶飘香,小厨房里,吴大娘带着一众厨娘包了许多粽子。

五月初四,慕嫣然带着珠儿和蕾儿回到了王府,准备在府里过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进了一心堂,稍事休息了一会儿,慕嫣然看着各府送来的端午贺礼,一面,吩咐了紫云和紫月,把备好的回礼,连同分包好的粽子,一并都送了出去。

夜色弥漫,哄睡了蕾儿,慕嫣然独自一人坐在廊檐下,看着缀满了点点星辰的深邃夜空,思绪,也飞向了千里之外的都城。

皇宫内,毓秀宫里鼓乐齐鸣,大殿内,一片君臣同乐的和睦场面。

景熙帝和皇后并排坐在上首处的条桌后,皇后的身旁,还并排坐着大皇子和两位公主。

宴席开始后,景熙帝和皇后时不时的就会转过脸去和几个儿女说话,虽听不出说了什么,可殿内的宾客一眼看去,却觉得说不出的温馨。

大殿内,皇后一侧,则都是后/宫妃嫔,景熙帝一侧的一排条桌后,尽数都是都城内品级高的王侯将相,而其中最惹眼的,自然便是贺启暄,以及坐在他身边的四五个小男孩儿。

若换做之前,贺启暄只是大梁的其中一位亲王,即便还有着龙虎大将军的称号,可却并未有人心中对他有任何重视之心。

而如今,情形却是大不相同了,兵马大将军一衔,如同一个光环笼罩在了他这宣亲王的身上,使他一跃成为大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一个凛然所在。甚至有人在暗地里不怀好意的揣测,若是宣亲王起兵造反,会有几成的胜算。

是故,如今,所有人都不明白,金銮宝座上的景熙帝,到底是太过信任贺启暄,还是…糊涂了。

紧挨着贺启暄的,自然是瑜哥儿。四月里,虽是声嘶力竭的哭着从云都城启程的。可渐行渐远,小家伙的心里,对跟随父亲到达一个陌生环境的新鲜和好奇,便压过了离开母亲怀抱的依恋。

此刻,小家伙一边吃着贺启暄给他夹到碗里的饭菜。一边眼睛灵动的打量着四周的人和物,待到注意到上首处有个七八岁的瘦弱男孩儿一直盯着自己看,瑜哥儿咧嘴冲他一笑,方凑到贺启暄身边问道:“爹爹。那个就是你跟我说过的皇伯父家的哥哥吗?”

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便见大皇子收回目光,跟身边的皇后说了句什么。贺启暄回过头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对,那就是皇伯父家的哥哥,以后,你就跟在他身边,你们一起去上书房跟父子们做学问。要听话,知道吗?”

一路上,贺启暄耐心无比,跟儿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虽不清楚瑜哥儿是不是能记得住。可贺启暄还是把能告诉小家伙知晓的人和事,都告诉了他。

瑜哥儿没让父亲失望。自打进了慕府,他的聪明活泼,便博得了慕府所有人的喜爱,上到年逾七旬的慕老太太,下至三岁多的鹏哥儿。如今,只要在慕府,便能看到鹏哥儿和瑜哥儿两人焦不离孟,秤不离砣的到处疯玩,可慕老太太和柳氏疼爱的紧,便连慕昭扬,也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阖府上下,还有谁敢置喙一二?

“爹爹,宫里的粽子,没有吴大娘做的好吃,下回你和娘来看我,记得给我带吴大娘做的白玉糕和紫薯饼。”

咬着吃了一个小儿拳头般大小的糯米粽子,瑜哥儿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的说道。

心口一滞,贺启暄点了点头,格外温柔的应道:“好,爹爹记住了。”

瑜哥儿身旁的几张案桌后,坐着四五个年龄从四岁到六岁不等的男孩子,此刻,都满脸羡慕的看着一边吃东西一边和贺启暄说话的瑜哥儿,眼中,满是好奇。

贺启暄要来都城受领兵马大将军一职,顺便去军中会见那些将军们,商议接下来都城防卫的一众事宜,所以,此番,也唯有贺启暄是和瑜哥儿一同来的,而身边的几个男孩儿,就没有瑜哥儿这般的幸运了。

那几个男孩儿,都是应景熙帝之命,从各个藩王府送来做伴读的藩王世子,这其中,就包括庐王和焕王的儿子。

庐王之子贺琼利,今年六岁,是庐王妃林沫兰所出。

焕王之子贺琼泊,今年五岁,则是焕王侧妃庞香凝所出,焕王妃吕薰,嫁给焕王这么多年一无所出,虽外面都说焕王和焕王妃夫妻情深,相敬如宾,可没有子嗣,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渐渐地,有那无聊的人,都在暗里揣测,将来这焕王世子,怕是要成为焕王侧妃庞氏的囊中之物了。

注意到了旁边的几个男孩儿总是偷瞧自己,瑜哥儿转了转眼睛,猛的转头去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冷不丁的被吓,男孩儿们有人呼出了声,有些则一个激灵掉了手里的筷子或是汤匙,叮叮咚咚的,伴随着大殿内余音绕梁的乐器,倒也不显突兀。

而几个男孩儿身边的大人,此刻只顾着注意景熙帝以及殿内其他人的神色,几个小孩子之间的动静,却是未注意到,等瑜哥儿再回头去瞧,那几个男孩儿都颇有些不忿,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瑜哥儿傻呵呵的绽开了一个笑脸,淘气的吐了吐舌头,坐正了身子,再也不敢胡闹。

宴席持续了一个时辰,还不到戌时二刻便结束了。

给景熙帝和皇后磕了头,殿内的人鱼贯着退出了毓秀宫,贺启暄牵着瑜哥儿的手缓步朝外走着,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小林子小跑着追上来请道:“宣王爷,皇上请您带着少爷去乾安殿坐会儿呢…”

“劳烦林公公带路…”

点头应下,贺启暄转身朝乾安殿的方向走去。

眼角瞥到小林子落后一步的跟在身后,贺启暄两眼微眯,细细的思量起来,小林子是何时被当时的太子收买的。

转瞬,贺启暄释然的笑了笑,太子是国之储君,或许,对在乾安殿伺候的这些宫人们而言,皇帝也好,太子也好,都是他们效忠的对象,只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进了乾安殿偏殿,贺启暄牵着瑜哥儿走到锦桌旁坐下,一旁,有小太监殷勤的奉上了茶水。

揭开茶碗,立即有清幽的茶香在鼻尖萦绕起来,贺启暄唇边带笑,径自喝了几口,再回过头去看,瑜哥儿安安静静的坐着,悬在锦凳上的两条小短腿,却并未如在一心堂时一般胡乱晃着,显然,是记住了自己一路上跟他讲过的规矩。

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贺启暄却也未开口跟儿子说话,父子二人静悄悄的坐着,偶尔对视一笑,心中尽是温情。

“六弟,你如今愈发内敛了,若是从前,你可没这么规矩,怎么,到藩地无拘无束的自在了几年,反而愈发重视这些俗物了?”

进了乾安殿,一直走到偏殿门口,都未听见贺启暄父子二人的说话声,景熙帝迈过了偏殿的门槛大踏步往过来走,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语中,也一派亲和。

“臣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启暄回头看了瑜哥儿一眼,父子二人跪倒在地拜道。

“起来吧,今儿没有君臣,只有兄弟。坐吧。”

随和的说着,景熙帝看着那个手撑着地爬起来,又踮着脚尖坐在锦凳上的瑜哥儿,眼中露出了几许浅浅的笑意。

几个皇子中,贺启暄最不守礼,年幼的时候,今儿装成小太监出宫游玩,明儿又搬着梯子在楼顶午睡,永成帝每每提起他,都是一脸怒其不争的无奈,可他的学问骑射都极好,夫子们也都寻不出错,时日久了,知晓贺启暄也就是随性些,却并未做过什么错事,永成帝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

此刻被景熙帝提起,贺启暄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一同送来伴读的几个孩子里,就属你家的琼瑜最小,你心里,可有怨怪过朕?”

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景熙帝看着贺启暄问道。

神情一怔,贺启暄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瑜哥儿,方开口说道:“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臣不敢有违,何况,能给大皇子做伴读,便是陪着一起说笑玩闹,也是孩子的福分,臣弟更加不会怨怪皇上。”

说罢,贺启暄自嘲的笑道:“不过,王妃在府里,可是自打接到圣意的那天就开始抹眼泪。”

点了点头,景熙帝长叹了一句,有些失落的说道:“其实,朕并不是为了祖宗定下的规矩,朕,也是为了一己私心。”

见贺启暄面上不显惊诧,似是在他预料之中,景熙帝略感欣慰,放下茶碗说道:“大皇子的身子一直不好,二月里,你从恽州送来的那位林神医,算是救了他的命。如今,也只能算是调养着,可是,宫里的孩子太少,皇子也只有他一个,所以,朕想着,哪怕找几个同龄的孩子,陪着他一起玩也好,说不定,心胸开阔了,病能好的快些。”

点头应着,贺启暄扬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苍天有眼,大皇子的身子,必定能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