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秦柔儿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失态的狰狞。

“顾夫人…”

而注意到秦柔儿神色的慕嫣然,顿时知晓,在云都城里闹得纷纷扬扬的纳妾事件,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哦…”

回过神来,秦柔儿有些颓败的说道:“贾府的那位小姐,不但闺名与先前的顾夫人一般无二,而且容貌身姿,也与她有八成的相似,所以,如今,老爷执意要纳贾府那位小姐为贵妾。”

站起身走到慕嫣然身边跪倒,秦柔儿双手扶着慕嫣然的膝盖说道:“嫣然姐姐,贾府那位小姐,万万不能进门啊,若她进了门,柔儿怕是活不成了,不止如此,便是柔儿生下的三个孩儿,怕是也要变成孤零零有爹没娘的孩子了,嫣然姐姐,便是不看在柔儿的份儿上,求你,看在素儿姐姐和三个孩子的份儿上,帮帮柔儿,为柔儿做主…”

秦柔儿这般模样,不说慕嫣然,便连屋内的一种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待慕嫣然使眼色,白薇和佩云便上前扶起了秦柔儿拉扯着她坐了回去。

一旁,紫月净了帕子递给了她,过了好一会儿,秦柔儿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你想让我帮你做主,那你来说说,你觉得我能怎么做?”

慕嫣然看了秦柔儿一眼,收回目光掩住了眼中的厌烦。

张口欲说,秦柔儿顿时发觉,自己这几日不是去闵府在闵夫人面前哭诉,今儿更是跑来了宣王府,而顾安怀纳妾,却是自己的家事,与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顿时,秦柔儿有些哑口无言。

“嫣然姐姐,您跟贾府的老爷夫人说说,兴许,他们能明白您的意思,不把自家的小姐嫁到顾府来做妾。”

迟疑了一下,秦柔儿低声说道。

“砰”的一声,慕嫣然将手里的茶碗落在锦桌上,抬眼看着秦柔儿厉声问道:“好啊,我去说,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见慕嫣然瞪着自己,秦柔儿心内一虚,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再吭一声。

深呼了几口气,慕嫣然沉声说道:“顾大人要纳妾,那是你顾府的家事,旁人说不得一句,而贾府愿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你顾家去,也是贾府自己个儿的事,轮得到我这一个外人来插嘴?顾夫人,你若心中顾念着咱们幼时的姐妹之情,便不该以此来为难本妃。”

慕嫣然的话,说的有点严重,秦柔儿心中虽气,面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忙不迭的低声应道:“嫣然姐…王妃,妾身知晓,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求到王妃面前来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珠儿的课程结束了,两个女孩儿娇笑着从后院奔来,秦柔儿倏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了。

见秦柔儿迟疑着不肯走,慕嫣然也不发话,就那么陪着两个女儿说话,任凭她僵在那儿。

说话的功夫,贺启暄回来了。

进了门看见秦柔儿在,贺启暄顿时知晓她是为何事所来,再看到慕嫣然面上显出了一抹不耐烦,贺启暄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起身冲自己行礼的秦柔儿说道:“女子三从四德,顾夫人定然是知晓的。善妒一条,便是七出的其中一桩,如今顾大人纳妾,顾夫人执意拦阻,已经使得顾大人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怎么,还要因此而夫妻间生了罅隙?”

心中一惊,秦柔儿跪在原地不敢起身,贺启暄从她面前走过,抱起蕾儿,牵着珠儿朝外走去,顿时,屋内只剩下了慕嫣然和秦柔儿,以及一众丫鬟。

“起来吧,你是料定了顾安怀不会休了你,你才要闹这一出,对不对?”

猜测着秦柔儿的心思,慕嫣然沉声问着,不待她回答,慕嫣然继续说道:“贾府那位小姐容貌身姿酷似先前那位顾夫人,如今,顾安怀又摆出了这样一幅强硬的姿态要娶她进门,所以,你虽不担心顾安怀会休了你,却担心那位贵妾骑在你的头上,所以,你去闵府哭诉,来我这儿哭诉,不就是想说,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我们都该为你撑腰做主?可是你莫忘了,即便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你如今也是妻凭夫贵,若是没有顾安怀,还会有人时时刻刻把你挂在嘴边吗?”

细长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秦柔儿紧紧的摇着嘴唇,看着膝下绒毯上的花纹,而慕嫣然的话,却让秦柔儿觉得彻骨的寒冷。

“嫣然姐姐,此时此刻,若是求你的人是素儿姐姐,你会用这样冰冷的话敷衍她吗?”

眼中闪烁了一丝哀怨,秦柔儿抬眼看着慕嫣然沉声问道。

见慕嫣然怔住,秦柔儿慢慢的站起身,俯身行礼说道:“妾身告退。”

说罢,秦柔儿转身迈过了门槛,带着丫鬟回顾府去了,而眼中,满满都是狠毒的怨怼。

秦柔儿的哭诉,平白的让慕嫣然的好心情也都没了,直到她都走了,慕嫣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站起身朝外走去,踏过角门去梨林里找正在玩捉迷藏的父女三人。

秦柔儿的事,慕嫣然本就不打算理会,即便她求到自己面前,慕嫣然也不会有丝毫恻隐之心,毕竟,她不能去干涉旁人家里的事。

在梨林里玩了会儿,慕嫣然的心情,才一点点的好转起来,待到回屋用午膳时,已经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黄昏时分,天色刚暗,紫云疾步进来在慕嫣然耳边回禀道:“贾府那位小姐,上吊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做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五十七章 风波

顾安怀的纳妾风波,在云都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正当众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打算继续观望的时候,贾府里竟传出了一桩丑闻,那位贾梅霜小姐,不堪流言的纷扰,上吊自杀了。

不过所幸丫鬟发现的早,终还是救回了一条命,而原本被人同情着叹息着的顾夫人,一时间成了被人唾弃的那一方,而那位久居深闺的贾府小姐,顿时成了被人怜惜的弱者。

没几日,事情尘埃落定。

六月二十六,锣鼓喧天,一顶花轿从贾府侧门抬出,径直抬进了顾府,而那六十四抬的嫁妆,也吸引了街道上百姓的围观。

贾府小姐贾梅霜,以贵妾的身份嫁进顾府,而顾府的下人,口径极为统一的,称呼新进门的贾梅霜为“霜夫人”。

据说,喜事当日,顾夫人笑容柔婉,将自己带了十几年的一对翡翠镯子送给了霜夫人。

据说,第二日的新妇茶,顾夫人亲和的唤着霜夫人“妹妹”,更是免了她的跪礼。

据说,那位霜夫人,虽是庶女,可风姿无双气度过人,一过门就赢得了公婆的喜爱和下人的敬重,便连顾夫人院里的丫鬟,也说那位霜夫人性情极好。

一场闹剧,最后以这样的的结局收尾,也算是皆大欢喜。

渐渐的,此事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可七月十二,一个消息从顾府内宅传出,顿时,原本安宁祥和的云都城。复又喧闹起来。

那位新嫁娘霜夫人,早起被发现死在床上,身体余温尚存,气息却全无。而此前的那一刻,她还笑语盈盈的服侍顾大人穿衣去府衙,似乎。一切都正常的再也不能正常了。

一心堂里,得知此事的时候,慕嫣然眼眸微眯,脸色也从未有过的凝重。

慕嫣然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之前还痛哭流涕的求她为自己做主不要让贾府小姐进门的秦柔儿,会笑语盈盈的唤着贾梅霜妹妹,还让内宅的下人都敬着她。

“仵作怎么说?”

抬眼看着紫云。慕嫣然沉声问道。

若是寻常的妾侍,和家中的奴婢也并无二样,死便死了,随便报个病死就是了,可贾梅霜是贵妾。也算是有身份的,这样一来,冷不丁的人没了,怕是不那么容易善了的。

“云都府派了两位衙役过去,仵作验过后,说…说…”

迟疑着,不知如何启齿,紫云有些羞窘的看着慕嫣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呐的飞快说道:“仵作说,那位霜夫人是服药过度。”

那药,自然而然,就是春/药了。

“不论是什么方式死的,贾府新出阁的小姐还在蜜月里就丧命,以贾府在云都城的声名。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跟春/药扯上了关系,如今人已经去了,查是查不出来了,贾府也不得不咽下这哑巴亏啊。真是好计策啊…”

冷笑着,慕嫣然脸上有些感慨。

几年没见,秦柔儿的手上,许是已经有了很多人命官司了吧?不少字

“死也好,活也罢,终究都是顾府的事,自此以后,便别再王府提这些事了…”

冷声吩咐着,慕嫣然站起身,朝后院走去。

雅然居旁,便是秋水阁,之前为珠儿拓开雅然居做闺房的时候,慕嫣然让工匠一并把秋水阁修葺了一番,后来,便当做女夫子给珠儿授学的书房。

瑜哥儿还在王府的时候,珠儿便一人在此上课,及至瑜哥儿去了宫里伴读,蕾儿又不愿意成日跟在慕嫣然身边,便也来了秋水阁。只不过,女夫子讲授给珠儿的课程,她虽听不懂,却安静的坐在一旁临帖练自己的大字,慕嫣然几番来此,那位白姓夫子都赞不绝口的夸着,直说蕾儿好性子。

就如此刻,珠儿跟着白夫子摇头晃脑的诵着书卷里的诗句,而蕾儿,独自一人坐在为她准备的书桌后,跪在椅中,腰背挺直的临着贴,小脸上的认真专注,让人只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反倒是珠儿,时不时的便有小动作,一点儿也耐不住性子。

时辰差不多了,白夫子一边合着手里的书卷,一边看着珠儿嘱咐道:“这几首诗词,郡主记得熟读,明日,我可是要考校的。”

“是,珠儿记住了。夫子慢走…”

从椅中下来,恭敬的送走了白夫子,珠儿跑到蕾儿身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扔在桌上,拉着她的手说道:“快走,咱们去看小团团…”

“大姐姐,我还没写完呢,弟弟每日都会写二十个大字,我还差三个呢…”

蕾儿怏怏不乐的看着珠儿答道。

“没关系,才三个字而已,说不定瑜哥儿今日也少写了三个呢。”

珠儿柔声哄道。

执拗的不肯从椅子上下来,蕾儿小小声的嘟囔道:“弟弟不会的,弟弟肯定会按时完成夫子的功课的。”

灵动的眼珠晃了晃,珠儿走到书桌另一侧坐好,又伸手捡起毛笔蘸好了墨,塞进蕾儿手里说道:“那你写吧,要写工整好看些,我等你。”

抿着嘴巴甜甜的笑着,蕾儿复又挺得笔直,继续着方才没写完的大字。

心中的烦乱,被两个女儿这么一断,顿时好了起来,慕嫣然抿嘴笑着,转身走到了苗圃旁,不一会儿,小姐妹俩手牵着手从秋水阁出来了。

“娘,团团生了六只小团团,我带你去瞧,好不好?”

珠儿兴奋的说道。

那年从廖昌侯府带回来的那只小刺猬,珠儿一直养的细心,后来,慕风不知道又从哪儿捉回来了一只,凑成了一对,前几个月。珠儿一直嚷嚷着说团团吃胖了,谁知,却是有了刺猬宝宝,前几日刚刚生产。产下了六只小刺猬。

点头应着,慕嫣然牵着两个女儿从后院的柴房走去。

看完了团团,再回到一心堂。母女三人的脸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慕嫣然一向怕热,刚一进屋,紫云等人便抬进了温水,慕嫣然简单的梳洗沐浴完,再躺回铺了玉席的软榻上,才觉得稍微好些。

“今年雨水少。所以这夏天,便成了名副其实的酷暑,要不然,你带着两个孩子去落凤山庄住一阵子。落凤山庄在山上,比云都城里清凉许多。再说,这几日云都城里乱七八糟的事这么多,你们听见了也嫌烦…”

拿起扇子在慕嫣然面前扇着,贺启暄扬声说道。

心中已有些意动,慕嫣然犹豫着嘟囔道:“那你怎么办?”

仰头哈哈大笑,贺启暄戏谑的说道:“怎么?怕你不再王府,我趁机娶进几个侧妃来?”

自己担心他一人在王府孤单,他却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没好气的伸手锤了他几下,慕嫣然点头说道“好。那我便带着珠儿和蕾儿去住几日,你若闷了,便派人去接我回来。”

当机立断的吩咐王大全准备车马,又让紫月赶紧收拾东西,慕嫣然的面上,有些出远门的欢喜。

第二日一早。曙光刚出,马车便从王府驶离,直奔落凤山庄而去。

马车在西凤山山脚下停下的时候,已近午时,高管事前一日得了王府的通知,早已派人抬着软轿在山下候着了。

及至进了悠然居,正屋里,虽然没有冰雕摆置着墙边,可屋子却透着一份清凉,让人浑身每一处都透着一份舒爽。

“王妃,其余的那五个院子,也都住了云都城的贵人,得到王府管事的通知时,小的已经来不及请他们离去,所以,还请王妃海涵。不过,这六个院子,看着都在落凤山庄内,可无论是上西峰山顶也好,还是下山也罢,都各有小路,所以,你们即便同时出门,也不会遇上,王妃放心便是。”

高管事请罪的说道。

“无碍…”

吩咐了紫云带着珠儿和蕾儿去屋里沐浴更衣,慕嫣然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因为我们要来这儿,便闭门不迎客了。就像你说的,彼此之间互不干扰,这样就极好了。”

点头应下,高管事转身出去了,慕嫣然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四处打量了半天,浑然发现,这屋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和正月里自己来时一般无二,仿若再无住过人,却时常有人打扫一般。

心中感叹着这高管事的心思敏捷,听到珠儿在内屋唤自己,慕嫣然转身走了进去。

在落凤山庄住了小半个月,每日起个大早去山顶看日出,太阳出来了,慕嫣然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山林里采蘑菇。

午后最热的时分,悠然居的屋里,却是一点儿暑气也感觉不好,母女三人看着书,临着贴,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期间,收到了白掌柜送来的几封信,藩篱商人的货船,如同前一次一般,满载而来,满载而归,等下一次再回来,卸船的货物,怕是要比这次多上好几倍。

而这一次带回来的货物,如今已在各地的铺子里摆上了货架,想来要不了多久,自己的第一桶金,就要到手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满是期待。

这一日,出门时还是万里晴空,可上山没多久,便看到天空中有阴云从远处飘来,看着像是要下雨了,慕嫣然连忙唤着孩子们转身下山。

刚进了悠然居的院落门,噼里啪啦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进门换了衣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听着雨声,慕嫣然只觉得惬意无比。

屋外,紫月进来回禀道:“主子,贾夫人求见…”

贾夫人?

瞬时,慕嫣然的脑海中,便想起了前几日离奇死去的贾梅霜。

第六百五十七章 风波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五十八章 避暑

第六百五十八章 避暑

“妾身见过宣王妃,王妃万安。”

贾夫人年逾四旬,许是保养的好,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显得极温和。跟在紫月身后进来,抬眼看清慕嫣然的位置,贾夫人跪倒拜了下去。

叫了起,贾夫人坐在了慕嫣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慕嫣然不发话,贾夫人也不擅自开口,二人静静的坐着,屋内却没有一丝尴尬。

“贾夫人也来落凤山庄避暑?”

紫月上了茶,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头应着,贾夫人笑道:“是呢,前几日老太太身子不适,再加上如今天气闷热,怕老太太在家里闷着,所以,妾身陪着她来山庄里休养些日子。”

贾夫人的话说的婉转,慕嫣然却是顿时就明白了,怕是因为贾梅霜的事,贾老太太病倒了,所以,贾府才急忙安排人送老太太到清雅凉爽的落凤山庄来休养些日子。

贾梅霜的事,如今云都城里人尽皆知,刻意避着也不好,慕嫣然敛住面上的温润笑意,看向贾夫人低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让人心中不忍,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贾夫人和贾府众人,还望节哀顺变,莫要让生者痛。”

面上一片平静,贾夫人深吸了口气,点头应道:“妾身晓得,此事,只待日后再有分说,如今,只要贾府一切安宁,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子无碍,便是我们的万幸了,所以,不敢奢求太多。妾身来此,也并不是要打扰王妃,只不过王妃既也来了落凤山庄,妾身不来拜见于理不合,今儿我们便要下山回贾府去了,所以临走前来给王妃见个礼,还望王妃海涵。”

“贾夫人多虑了…”

温和的笑着,慕嫣然轻声说道:“我耐不住热,所以才来了这儿,一路上也掩了仪仗,便是不想人知晓。如今,一应的虚礼,尽数都免了,贾夫人无须挂怀。”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过于就是夏季如何避暑,云都城附近都有什么好的去处,抑或是老人家该如何调理保养身子云云。

送走了贾夫人,慕嫣然看着窗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眸光柔和面色平静,口中也平淡无比的说着“只待日后”的时候,慕嫣然竟觉得,这样的贾夫人,比起想方设法博取他人同情而达到自己目的的秦柔儿,更加高明。

“贾梅霜死了,可这件事,却不会就此完了…”

幽幽的说着,慕嫣然唤来了紫月吩咐道:“你让大全私下里去打听一下,贾府的子弟,如今都考取了什么样的功名,还有,有没有在朝为官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情,她们能这么不动声色的压下,想来,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能为王爷所用,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莫要因为小事而触到他们的底线…”

轻声应了,紫月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咱们还用与贾府保持关系?”

“你莫忘了,贾府世代贩盐,如今已是郓州最大的盐商,百姓的饭食,少了米固然不行,可若是少了盐,何尝不是味同嚼蜡?何况,虽然只是贩盐,能做到今天的地步,其他行当,他们必然也有自己的人脉,王爷既然要打理好郓州,让郓州的百姓日子越来越富足,与这些富商经营好关系,是必须的。可不能因为两颗老鼠屎,而坏了王爷的大局…”

那两颗老鼠屎说的是谁,紫月自然心内清楚,当即便领命朝外去了。

往年的郓州,六月里雨水最多,今年却晚了整整一个多月,也正因为如此,文嗣逡这河道总督,又借此时机亲力亲为的视察了整个郓州的一应堤坝,如今雨季来临,各地一片欢呼声,似从前那般农田被淹,抑或是有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形,再无出现。

在落凤山庄住了小半个月,慕嫣然感到惬意无比,许是雨季到来天气没那么闷热了,又许是贺启暄一人在王府有些孤寂了,晌午送来了信,午后,王府的马车便在山下候着了,慕嫣然带着孩子们下了山,乘车回了王府。

十几日没见贺启暄,珠儿和蕾儿已经念叨了无数次,方踏进一心堂的院门,两个小家伙就欢呼雀跃着飞奔而去,贺启暄一边一个的抱起两个女儿原地转了几圈,疯玩了一阵,一家人才簇拥着进了屋。

“可玩好了?”

哄着两个女儿说笑着,贺启暄一问一答的问询着她们在山上都玩了什么,慕嫣然便起身到内屋简单的梳洗了一番。

用罢晚膳,珠儿牵着蕾儿迫不及待的去了后院看团团和那一窝小刺猬,贺启暄牵着慕嫣然的手,去了梨林。

正是梨树长得最茂密的时候,一路走过去,只闻树叶在耳边沙沙作响,心里也瞬间一片安宁,仿若这世间再无烦忧。

两人一直走到凉亭都未说话,心里,却无比的踏实。

踏上石阶,径自坐在廊柱一侧的条椅上,贺启暄松开慕嫣然的手,轻声问道:“贾府的人,去见过你了?”

不知晓贺启暄怎么会知晓此事,慕嫣然点了点头如实说道:“那位贾夫人,心思极是深沉,我主动提起了贾府那位死去的小姐,她却没借机说什么,只说一切待来日,给我请了安见了礼,就回去了。”

“我让小平子去查查贾府的底细,你又让大全安排人去查,两伙人碰到了一起,所以,我便让大全那头停下了。”

笑着看向慕嫣然,贺启暄继续说道:“贾府也算是世家大族了,只不过祖上一直以做生意为生,算是贱籍,这几年,族中的年轻人都考取功名有了出息,所以,才渐渐的被人重视起来。”

“所以,这也是贾府愿意把女儿嫁到顾府做贵妾的原因之一,对吗?”

点了点头,感叹于慕嫣然的敏感,贺启暄笑道:“官商官商,这官员要想往上晋升,除了自身的政绩,便要拓宽门路,拓门路,自然就要花钱,只靠那些俸禄,怕是远远不够的。而那些商人,想要把生意做大做远,自然也离不开官府的照应。所以,自古就有官商相护一说…贾府这些年,生意没落下,仕途上,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贾府的子弟,如今都苦读书卷,想着能凭着自身的努力博出功名,另一边,贾府的女儿家,嫁的门户,也都是郓州排的上号的官宦人家。若按着他们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再过十几二十年,必定也是大家族,渐渐的,从前的贱籍,怕是也都消褪的一干二净了。”

“这般会筹谋,这般会隐忍,我可以想象,贾府将来会是何等模样。”

沉声说着,慕嫣然的唇角边,浮起了一抹笑容,“顾府,这一回定然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将来,有他叫苦连天的那一日的。”

“那位顾夫人,也真是好手段…”

话语中饱含着对秦柔儿的不满,贺启暄冷声说道:“贾府小姐离奇逝去,她先声夺人,派了人到贾府报丧,一边,按着夫人的规制给那位霜夫人操持了丧葬事宜,做了七日的道场。在那之后,她还和顾安怀一起登门拜访了贾老太爷,以及霜夫人的父亲,说即便霜夫人逝去,他们依旧会把贾府当做是亲人,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和他们直言,他们定然出手相助,绝不袖手旁观,做足了脸面。”

“世人又不是瞎子…”

不屑的说着,想着秦柔儿哀恸的面色下,隐着一颗得意狂妄的心,慕嫣然就有些犯呕。

“贾府虽不是大梁的皇商,可他们产出的盐,每年有一大半都是卖给了国库,而郓州地界上,几乎家家户户吃的盐巴,都是出自贾家的盐铺。如今,仕途上已经有了进展,他们的生意,却一点儿都不会没落,所以,贾家兴起,只是时间早晚…”

悠悠的说着,贺启暄有些憎恶的说道:“顾安怀自到了郓州,长袖善舞,广结郓州官员,可这一桩事,就会让他官声败坏,我却不能任凭他坏了郓州的安稳。”

“可他的调令,是从都城吏部下的,想来,这其中定然有皇后娘娘的关系,咱们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慕嫣然有些沮丧的说着。

“他是按察使,主管郓州官员的政绩考核,这是一个肥差,却也是一个不容易做好的差事。我便再给他几个月,若他安安稳稳的,那我便不动他,若是因为他,而让郓州百官动乱,到时候,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轻声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透着几丝温柔的狠戾。

“爹爹,娘,快来啊…”

远处,传来了珠儿和蕾儿的欢笑声,慕嫣然和贺启暄顿住话语,起身朝梨林里走去。

炎热的天气,在几场大雨过后,终于慢慢的凉爽下来,而王府里,如往年一样,再度热络了起来。

八月里,有贺启暄的生辰,还有中秋节,所以,入了八月,郓州各地的官员都会送来双重的贺礼,王府门前,每天都是来客不断。

这一日,宫里送来了贺礼,看着锦盒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慕嫣然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抹欢喜的笑容。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五十九章 稚语

第六百五十九章 稚语

锦盒里,是一个用木板做的院落,朱红的宫墙,漆黑的屋顶,院子里虽然有些空旷,可那个品字状的苗圃,却让贺启暄和慕嫣然一眼就认出,那是瑞安宫。

蕾儿和瑜哥儿生辰的时候,贺启暄和慕嫣然也是用木板搭救了一个小房子送给瑜哥儿,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如今,许是知晓了瑞安宫是贺启暄和慕嫣然在宫里住过的宫殿,小家伙便起了心思,做了一个缩小的瑞安宫送给贺启暄做生辰礼物。

虽看起来有些笨拙,可贺启暄的心里,却是浓浓的欣慰和欢喜。

“我还奇怪,七月怎么没收到信呢,怕是儿子就等着这一日,所以赶在你生辰前送来了信和礼物。”

手指摩挲着苗圃里的嫩绿色绒毯,慕嫣然笑道。

“爹爹,弟弟的手真巧…”

感叹的说着,珠儿和蕾儿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木制瑞安宫。

“不知晓等到下个月我过生辰的时候,儿子会不会这么贴心…”

吃味的说着,慕嫣然抬眼瞪了贺启暄一眼,拿起了锦盒里的一封信。

厚厚的一叠素笺纸,慕嫣然拿在手里,唇边已经沁出了暖融融的笑意,可打开才看了几眼,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仍旧是熟悉的字迹,仍旧是瑜哥儿活泼的口吻,接过她手里的信看了几眼,贺启暄捧腹大笑。

“爹爹,娘,这是儿子送你们的生辰贺礼,很熟悉吧?不少字儿子和玉姨母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做好呢,爹爹和娘不能嫌弃太粗陋哦。”

“娘,要怪就怪你的生辰比爹爹的晚,否则,儿子定然也会准备一份大大大大的贺礼送给你,娘,我好辛苦啊,要起很早去上书房,等回到乐清殿用了午膳,下午不是陪大皇子哥哥说话,就是临帖,娘,我好想跟你一起去放风筝,去看团团。”

“娘,等明年您过生辰,我一定会送一份你最最喜欢的礼物给你…”

知晓儿子这是在使苦肉计,慕嫣然有些哭笑不得。

一边,却夺过玉太嫔的书信看了起来。

如从前一样,玉太嫔事无巨细的说着瑜哥儿每日要做的事,知晓瑜哥儿方才并没有夸大其实,慕嫣然心内早已无碍,嘴上,却依旧有些不忿的说道:“怪不得人总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呢,这儿子果然不如女儿许多。”

慕嫣然的话,惹得贺启暄哈哈大笑,珠儿和蕾儿,也都躲在贺启暄身后偷笑不已,一边,却还争先恐后的要去抢贺启暄手里的信,想知道弟弟如今是怎样的情形。

看完信,又收好了那座木制的瑞安宫模型,慕嫣然和贺启暄并排走在一心堂的院子里散着步。

月明星稀,鸟雀轻鸣,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桂花清香,偶尔还能听到后院荷池里的蛙鸣声,天地间,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动人,让人不由的便心生宁静。

“我想,当初你的坚持是对的。”

深吸了口气,慕嫣然仰头看着天上璀璨的星辰轻声说道。

反手握住慕嫣然的手,贺启暄笑道:“也不是我的坚持,咱们没得选,不是吗?

“可是,你对皇上,似乎很有信心。你觉得,他能护住瑜哥儿,对吗?”

转身看着贺启暄,慕嫣然扬声问道。

皇宫那样一个地方,就连宛贵妃这样浸yin其中几十年的人,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幼小的孩子,而瑜哥儿,一个两岁的孩子,若是有人因为贺启暄这掌握了大梁兵马大权的藩王,想要从中做些什么而对瑜哥儿动手,是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住的。

抿嘴笑着,贺启暄点了点头道:“从我开始懂事,清清楚楚的明白我是一个皇子,是天子的儿子的时候,我便从来没有动过要夺嫡,要坐上龙椅的念头。我想,终我一生,能做一个保卫大梁安定的大将军,那,就足够了。”

回头看着慕嫣然,贺启暄继续说道:“皇上,也是如此。从他懂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很努力的学习如何治国,他的眼睛,他的心,都是放在龙椅上,所以,他的脚步,也从未停歇的朝那里迈进。如今,他成功了,而他,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帝王家,是没有真情的,而帝王之心,却最是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