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查出来的那四个人呢,主子,怎么安排?”

“一次性都动,定然会有人起疑。厨房那个兰花,不是被撵到柴房去拾柴了嘛,就让她在柴房好好呆着吧。二门处茶房的杜鹃,身边再排个稳妥些的丫鬟跟着,两人排一旁的轮值时间,暗里嘱咐让她盯着杜鹃就是,后院洒扫的那个秋菊也是一样的。至于外院那个小厮…”

一边说一边思忖,慕嫣然合起手里的名录放回了炕桌,“这府里府外的传递消息,估摸着就是他,着重安排人盯着他,看看他们传递消息的渠道是怎样的,然后都盯紧了就是。兰花没有机会继续下毒了,完不成任务,这消息,怎么也得传回去,等着那边想方设法的布置后手吧?不少字咱们就从这儿开始抓起。”

低垂着头细想着慕嫣然的话,紫云点头应道:“主子,奴婢记住了。”

手指在炕桌边缘轻轻的敲着,慕嫣然浅笑着说道:“如今,那边的人等着听我中毒的消息,而这边,却还不确定我到底是中没中毒,两边都是一样的焦灼不安,咱们,便给她们上一记猛药吧。”

紫云不解的抬眼看着慕嫣然,便见她沉声说道:“吩咐下去,明日辰时,所有人在议事厅集合。”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中毒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九十五章 后手

天色渐明,刚过了辰时,慕嫣然带着紫云等人迈出一心堂,朝议事厅而去。

穿过角门,顺着九曲回廊走过去,偌大的议事厅里似是无人一般寂静,及至走到门前,才看到两百多个下人尽数垂首站在厅内,有些鸦雀无声的肃然。

走到上首处坐下,厅内的下人尽数跪倒拜道:“给主子请安,愿主子心想事成,事事顺遂。”

目光在乌压压的人群中逡巡扫过,偶有不规矩的抬眼,触到慕嫣然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顿时吓得缩回脖子低下了头。

声音清冷的叫了起,下人们安静的站起身子,极有规矩的排成队列站在了慕嫣然面前。慕嫣然回头看了一眼紫云,从她手里接过那份调任名录,打开来看了起来,顿时,厅内响起了下人们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每年过完十五,王府内都会有一次人事变动,管事的们身边各自有人监督她们的工作,再加上年终的封赏银子极为丰厚,倒是也鲜少有贪墨的人,当然也不是没有,但是一旦发现,则会立刻贬出王府再不录用。

而下人们平日里的表现,却不仅仅是有当头上司来评点,还会有其他各处的管事的们做补充。是故,那些平日里闷头做事的人,受到重要的机会也愈发大,而那些擅于拍马逢迎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年来,王府的人员,上行下效,风气极好。

而今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调整期,那些下人们,心里无一不是期盼着自己能受到主子的重用,自此以后在王府平步青云。

慕嫣然历来秉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是故,只要是几位管事的达成共识的人事调动。慕嫣然都不会再做变动,从紫云手里接过册子。言简意赅的将今年的几项升职和降调都通报给厅内的一众下人们,看着她们或激动欢喜或低落羞窘,慕嫣然勉力的说道:“踏实能干的人,必定不会埋没,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被重用的那一日,所以,如今得到的,并不代表永远都掌握在手里。一切,只在你的心里,以及你素日的表现上。”

慕嫣然的话。并不是虚话空话,下人们听了,当即便敛了原本的神色,又恭敬的听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员调换。紫云…”

扬声唤着,慕嫣然将手里的名录册子递回给了她。

“我念到名字的人,都出来站在右手边。”

沉声说罢,紫云对着册子念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有十几个丫鬟从队列中站出,各自面色惶然的打量着慕嫣然和紫云的神色。

而这其中。便有从厨房撵到柴房去拾柴的兰花。

“自此以后,你们便负责静心阁和梨林的打扫工作,两人一组,具体的安排,各自去找郝大福家的,她会安排。”

轻声说着,紫云看了郝大福媳妇一眼,见她恭敬的笑着点头,紫云合上名录册子,退回到了慕嫣然身边。

又说了些勉力她们的话,慕嫣然起身带着紫云回一心堂了,身后,是下人们或恭喜或鼓励的话语,而郝大福媳妇,则面色不善的看了那十几个丫鬟一眼,让她们跟着自己去后院林子里分派活计了。

“娴儿快生了吧?不少字打发白薇去韩府看看,好些日子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呢。”

回到一心堂,慕嫣然关切的说道。

点头应下,喊了白薇带着贺礼去韩府看文雅娴,紫云回来说道:“主子,后院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奴婢瞧着,那兰花已经有些慌神了。”

“既然能被大长公主派到这儿来,想必也是个心思敏捷的,但愿,她别让我失望…”

一语双关,慕嫣然想及前几日中毒的事情,心里便存了几分怒气,可一想到这府里除了这四个人,指不定还有什么藏在暗处的内贼,慕嫣然就愈发心烦意乱。

站起身在内屋走动了几圈,深一口浅一口的调匀了急促的气息,慕嫣然坐回暖炕边,拿起给贺启暄裁剪的一件长袍缝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梨白的通传声。

嘴角含笑的走过来,待到慕嫣然放下手里的针线,夏蝉亲热的牵起慕嫣然的手,谨慎的给她把了把脉,待到一切安然无虞,才欢喜的说道:“余毒都已经清干净了,姐姐放心便是。”

“可多亏了你。”

感激的说着,慕嫣然叹了口气道:“有时候,真羡慕你在山里的日子,一个人惬意逍遥,不用对着这些腌臜污浊的事。”

知晓慕嫣然说的是气话,夏蝉打趣的说道:“那若是重来一遭,姐姐可愿意舍下王爷,一个人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在山里做快活神仙?”

当真思索起了夏蝉的玩笑话,慕嫣然笑着摇了摇头,夏蝉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将手覆在小腹处说道:“初来云都城,见到善恩堂里的那些人,以及那些还在襁褓中便被父母遗弃的婴孩,我便觉得这世上无一丝净土,可是,尽管看到了那么多丑陋的事,我仍旧无怨无悔,毕竟,人这一世,不可能一个人过一辈子,能和相爱的人在一处,一起欢笑,一起吃苦,也都是好的。”

说罢,夏蝉抿嘴笑了笑说道:“姐姐和我一般,都向往自由纯净的生活,可是,我舍不得慕风,姐姐舍不得王爷和几个可爱的孩子,所以,我们才会有这样的牢骚。”

点头应着,慕嫣然笑道:“是啊,我们都有自己的牵绊,可也正是这样的牵绊,才使得生活多了这么多趣味。”

两人的话,蕴含着浅显却又深刻的道理,便连屋里的丫鬟,都听的专注,直到院子里的脚步声都到了门前,才回过神来通传。

“主子,韩府的二少奶奶让奴婢带来了回礼,说劳主子惦记着。奴婢问过了,稳婆说,临产的日子,约莫就是二月初五左右。”

白薇进来回道。

“二月初五?那也没几日了…”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有些担忧的说道:“但愿娴儿这次能一举得男。”

“韩二少奶奶是个有福气的,即便这次依旧是女儿,也不碍事,姐姐多虑了。”

几次到韩府给文雅娴诊病,见过韩夫人和韩儒修对文雅娴发自真心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夏蝉却没有慕嫣然那般的担忧。

想想也是,慕嫣然自嘲的笑道:“娴儿是个有福气的,我倒真是多虑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离午膳尚早,而外头日头又不错,慕嫣然起身带着夏蝉和两个女儿去了后院。

梅花已经有了凋零的模样,而梨树上,已经能看到细小的绿色嫩芽,感叹着春天就快到了,慕嫣然和夏蝉的心里,各自思念起了远在边境的贺启暄和慕风。

回到一心堂,便见小平子正在廊檐下候着,一脸得意的模样,慕嫣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如今愈发沉不住气了,多大的点儿事,值得你这般高兴?”

殷勤的搀着慕嫣然进了屋,小平子笑道:“主子,若是您知晓,您定然也会高兴的。”

坐在软榻边,接过紫云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慕嫣然笑道。

“主子让奴才安排在华阳城的人,其中有一个叫做徐一潞的,从前是乐园的琴师,乐园转让后,便独自讨生活,后来,替王府做起了这盯梢的事儿。那人着实有些才气,从前大长公主府也曾有人过去游说过他,让他去大长公主府,可他不喜大长公主的为人,再加上自身又有些清高,所以回绝了,但是,偶尔大长公主府有宴席,他也会被大长公主府的人请进府去。”

细声说着,小平子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奴才使了些手段,才发现,那人不喜大长公主却又愿意过去帮忙,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的相好,而他那相好,是如今大长公主府的舞师。”

大长公主府的舞师,自然是教授那些女子跳舞的人。而这样的人,本该是对大长公主忠心耿耿的人才对。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狐疑。

“可信吗?”

知晓小平子的意思,是想将那名舞师转化成宣王府在大长公主府的内应,慕嫣然看着小平子问道。

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平子一本正经的答道:“那名舞师,是乐园被转让后,签活契进了大长公主府的,时满五年,才能脱离大长公主府,而徐一潞之所以愿意为咱们做暗哨,一是因为宣王府与大长公主暗里是站在对立面的,另外,则是想为王府效命,期盼着终有一日,能将他的相好从大长公主府救出来。徐一潞和那个舞师的事,从前便有,华阳城咱们的人之中,都是知晓的,所以,不会有诈。”

之前的想法,是想办法渗透到大长公主府里那些身世可怜的女子身上,如今,若是真能如小平子所想,那倒是更加方便了。

而且,五年之限,也已经足够了。

思忖了许久,觉得此法可行,慕嫣然点了点头,交代着小平子自去布置,一切小心谨慎些为是。

二月初一,老黄历上说,今日宜动土。

珠儿一本正经的点着那两个字跟蕾儿说午后要到花房去给她的茉莉松土,慕嫣然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笑闹,一抬眼,看见紫云进来,一脸的薄怒。

唤来了乳母,带着珠儿和蕾儿去花房看茉莉,慕嫣然看着紫云问道:“怎么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后手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九十六章 背主

“那个兰花,当着一众丫鬟的面顶撞郝大福媳妇,被郝大福媳妇罚在柴房关一日,谁知,她竟说出了许多难听的话,扯出了王府的几个管事,如今,几个管事的罚她也不是,不罚她也不是,跟前围了好些丫鬟看着,闹得难堪极了。”

紫云一脸不自然的回道。

当时的情形,虽未看到,可慕嫣然心内大致也有数了。

兰花自打被撵出厨房,心里大概就已经有了不好的揣测,及至被分配到边远的梨林,身边还时时刻刻有人盯着,兰花如惊弓之鸟一般,逃也逃不得,动也动不得,如今,自然会寻个由头闹出点动静来,以便让同伙知晓她已经出事了,被分派去清扫林子并不是普通的变动。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慕嫣然心知肚明,即便王府下人间的腌臜事比旁处要少上许多,却也不代表着没有。

无伤大痒的那些小事上,便连慕嫣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兰花此举,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此刻,慕嫣然不表态,则是默许事情继续往最坏的情形发展。

“传我的话,藐视管事,拖下去掌嘴三十,关在柴房面壁思过三日。”

慕嫣然冷声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原本担心兰花说的那些话让慕嫣然动怒,引得王府内动荡不安,此刻见慕嫣然压根没有追究一应管事的意思,紫云点头应下,转身朝外去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紫云才回来,见慕嫣然惬意的品着茶,似乎并未把方才的事放在心里,紫云寻思着要不要把刚才兰花扯出来的那些事跟慕嫣然回禀。

“处置完了?”

眼角看到紫云进来,慕嫣然回头问道。

点了点头,紫云嗫喏着想要回话。慕嫣然却摆了摆手道:“王府里如今有两百多下人,就像一片池塘一样,哪里就能那么干净了?管事的们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比旁处不知道干净了多少倍。知足常乐,我也不会与他们计较那么多。再说了,当时周围还有下人在,要不了多久,这府里的下人便尽数都知晓了,管事的们若是还不警醒,将来丢的可就是他们自己的脸了。所以。便算是敲个警钟给他们吧。”

见慕嫣然要起身,紫云朝前一步扶着她,慕嫣然继续说道:“今儿的事,我便不再追究了,日后,让他们各自约束好自己管辖下的那些下人。”

“主子仁慈,奴婢记住了。”

轻声应着,扶着慕嫣然出了正屋在院里散了会儿步。便见夏蝉带着丁香从角门出来,慕嫣然转头吩咐了梨白去花房带珠儿和蕾儿回来,几个人一起用了午膳。

“明日便是二月初二了。府里的宴席,可准备妥当了?”

哄睡了珠儿和蕾儿,慕嫣然搭着紫云的手进了内屋,待到在暖炕边坐下,慕嫣然轻声问道。

俯下身子给慕嫣然脱了鞋,扶着她躺好,紫云一边取过暖炕里侧的毯子给慕嫣然盖在身上,一边答道:“回主子的话,已经都安排下去了。如往年一样,宴席摆在大花厅那儿。云都城里的贵夫人们都来了,加上廖夫人闵夫人等几位可能会带着家里的小姐们来,所以布置了八张桌子。宴席的菜单,奴婢和紫月已经瞧过了,一应比照往年的例子,不会有误。您放宽心吧。”

紫云做事妥帖,慕嫣然不过也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么仔细的说完,慕嫣然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第二日早起,刚过了巳时,院子里便热络起来,各府的夫人们欢笑着联袂而来。

大人们在屋里聊天喝茶,小女孩儿们,则都跟着珠儿和蕾儿在院里踢毽子,夹杂着外头偶尔响起的鞭炮声,王府内外洋溢着火热的喜气。

贺启暄虽不在王府,可今年递了帖子来的贵夫人,却比往年的人要多。其中,自然包括一众武将的夫人们,而胡夫人的身后,照旧跟着苏沫晴。

说了会儿话,大花厅里的宴席便已准备的差不多了,紫云进来回了话,慕嫣然便起身带着夫人们朝大花厅而去。

苏沫晴一如之前的温顺,一直站在胡夫人身后为她布膳,不一会儿,宴席中,便有其他夫人不酸不甜的刺了几句,大意也就是胡夫人这般贤良大度,倒着实是胡大人的福气云云。

宴席结束,慕嫣然收回目光,心内却也暗自有了猜测。

那几位与大长公主私下里过从甚密的武将夫人,明面儿上瞧来,与胡夫人并无过多的攀谈,而且有几位还隐隐于胡夫人不太交好,由此可见,大长公主心中打得算盘,是各自相交,与慕嫣然之前所想的有所出入。

宴席结束,又回到一心堂说了会儿话,一众夫人们便各自回去了,便连与慕嫣然交好的廖夫人和闵夫人,知晓慕嫣然有孕在身必定劳累至极,也早早的告辞了。

倒是胡夫人,却委婉的留了下来,说自己身子不适,想请夏蝉帮她诊诊脉。

来者是客,胡夫人的言语自然至极,仿若只是临时起意,慕嫣然自然不好回绝,点头应下,便让梨白引着胡夫人去拢雪轩了,一个时辰之后,胡夫人到一心堂给慕嫣然请了安,带着苏沫晴回胡府去了。

送走了胡夫人,紫月回来禀道:“主子,胡夫人请慕夫人为她诊脉时,那位苏姨娘便在拢雪轩外的苗圃前站了会儿,身边除了胡府的丫鬟,再无旁人。”

“大长公主府的那两个丫鬟呢?没有异动吗?”

慕嫣然侧首问道。

摇了摇头,紫月说道:“身边各自有人,而那会儿又不是当差的时辰,所以都没有在拢雪轩附近出现过。”

暗想许是自己多疑了,慕嫣然斜倚在暖炕上打算歇息一会儿,刚闭上眼睛,却倏地睁开了眼睛看向紫月道:“去苗圃前看看,有没有异常。”

两次来王府,苏沫晴都只有在苗圃前逗留了片刻,虽中途未与大长公主在王府的那几个丫鬟遇见过,可慕嫣然却直觉的认为,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少顷的功夫,紫月便回来了,敛着面色说道:“主子,奴婢去的时候,秋菊和另外一个丫鬟正在收拾苗圃。”

秋菊,正是大长公主府安插在宣王府的三个丫鬟中的其中之一。

眼波微沉,慕嫣然低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果然是低估她们了。”

说着话,外头便响起了紫云低声训斥丫鬟的声音,不一会儿,紫云掀开帘子进来回禀道:“主子,兰花在柴房闹了起来,说有事要跟主子回禀,还望主子能见她一面。奴婢已经训过来传话的小丫鬟了,您好生歇着吧。”

看了紫月一眼,见她脸上显出了一抹狐疑,慕嫣然转而看向紫云道:“苏沫晴在苗圃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杜鹃便在清理苗圃,紧接着,兰花说有要事要见我,哪里就这么巧了?咱们且听听看吧,看看兰花能说出些什么来,去,把她带进来…”

迟疑了一下,紫云点头应着朝外去了。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慕嫣然半坐起身子,斜倚在暖炕边,下一瞬,低眉敛目的兰花跟在紫云身后进了内屋。

“奴婢辜负了王妃的厚待,奴婢罪该万死,还望王妃恕罪。”

俯身跪倒连连磕着头,兰花满脸愧疚的说道。

“有什么话要与本妃说,这便说吧,如果你说的话,不值得本妃许你过来,那这以后,这王府,怕是也留不得你了。至于原因,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慕嫣然打量着跪在脚下的兰花冷声说着。

“王妃,奴婢…奴婢,奴婢是大长公主派来的。求王妃恕罪…”

低声嗫喏着说了一句,兰花忙不迭的叩起了头、

面色一惊,慕嫣然抬眼看去,正对上紫云和紫月一脸的惊诧。

“王妃,奴婢不敢隐瞒。”

见慕嫣然不吭声,就那么冷冷的盯着自己,兰花心一横,抬眼看着慕嫣然继续说道:“奴婢是永成二十五年年初进的府,实际上,奴婢是大长公主的人,大长公主让奴婢注意着王妃的一举一动,一旦得到命令,就按着指令对王妃…对王妃做出不轨之事。”

越往后说,兰花的声音越低沉,似是心里怕极了一般。

“哦?那你来说说,进府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还有,这府里,还有谁是大长公主的人?本妃为何要信你的话?”

轻描淡写的说着,慕嫣然一脸的不相信。

见慕嫣然这般问,兰花急忙朝前匍匐了几步道:“王妃,奴婢句句属实,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说着,兰花眼神慌乱的回想着自己做过的事,低声说道:“大长公主让奴婢注意王妃的动向,定期传回华阳城,还有,若是能从王爷的书房内窃取到军事奏报,也为奴婢记功。还有…还要,前几日,大长公主吩咐奴婢,让…让奴婢在王妃的膳食中投毒,让王妃…”

不敢再往下说,兰花磕着头道:“奴婢,奴婢有罪,奴婢万死难赎…”

“本妃为何要信你的话?”

冷声说着,慕嫣然挥了挥手,示意紫云将兰花带出去。

“王妃,奴婢…奴婢知晓大长公主的意图,王妃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见紫云转身出去叫守在门口的粗使婆子进来,兰花挣扎着说道。

“大长公主的意图?”

双眼微眯,慕嫣然转过头看向兰花问道。

第六百九十六章 背主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六百九十七章 苦肉

屋子里有些静谧,慕嫣然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莹粉色的指甲,丝毫不为兰花所说的话而感到好奇,而紫云和紫月则小心翼翼的守在慕嫣然身前,似乎只要兰花稍有异动就会立刻唤人进来将她拉回柴房捆起来一般。

“好啊,那你来说说,大长公主的意图是什么?”

大长公主的意图,怎会被一个小小的丫鬟知晓?慕嫣然心内觉得可笑,一边,却看向兰花轻描淡写的问道。

“回王妃的话,大长公主素日和庐王爷,还有焕王爷都交好,大长公主说,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大皇子去后,圣上定也撑不过许久,所以,将来必定会有帝位之争。所以,大长公主想要拉拢宣王爷,不论将来哪位王爷登上帝位,大长公主都能保自己一世富贵。可是,宣王府与大长公主府历来不甚亲近,所以,大长公主才使出了这样的计策。”

兰花说的头头是道。

静静的听着兰花的话,慕嫣然心内一惊。

景熙帝的后/宫子嗣单薄这是事实,可兰花的话,却暗含了两个信息。一,则是大长公主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能证实大皇子身子如今越发不好了。二,则是大长公主确定景熙帝不会再有其它的儿子,否则,她又怎么能确定将来的大梁江山会落到其它亲王手里?

想到此,慕嫣然的面色愈发淡然,仿若丝毫不相信兰花的话一般。

“王妃,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句句属实,您要相信奴婢啊。”

疾声说着,兰花一脸恳切的看着慕嫣然。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兰花有些颓丧的说道:“王妃,您要如何才会相信奴婢?”

“这王府里,还有谁是大长公主安插进来的人?”

想起方才慕嫣然的问话兰花还未回答。紫月瞪了兰花一眼问道。

紧咬着嘴唇,似是有些挣扎,兰花低叹了一口气道:“与奴婢一同进了王府的,总共有三个人。一个是二门茶房里的杜鹃,还有一个,是后院洒扫的秋兰。”

秋兰?

见不是秋菊,慕嫣然轻抬眉眼看了紫云一眼,一边却笑着问兰花:“你坏了大长公主的事,若是本妃送你回大长公主府,你可知晓自己的下场?”

面色一瞬间变得一丝血色都无。兰花惶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慕嫣然乞求道:“王妃,打从奴婢开始在您的膳食里投毒的时候,奴婢心内便知晓,总会有这一日,只不过,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奴婢从厨房到清扫梨林,再到被关进柴房,就知晓已然事发。所以,奴婢才走了这一步,求王妃别把奴婢送回大长公主府。奴婢愿在王府当牛做马为王妃效命,为自己赎罪,只求王妃留着奴婢这条贱命,别把奴婢送回去…”

早在方才说自己在厨房就是为了投毒,而慕嫣然脸上却无一丝惊诧时,兰花心内就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怕是早就在慕嫣然的掌控中了。

此刻,凄楚的说着,兰花涕泪横流。仿若自己是真的意识到了错,恳求慕嫣然饶她一命一般。

“带她出去,关在柴房里,没我的许可,不许任何人探视。”

看了紫月一眼,慕嫣然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

点头应下,紫月拉扯着兰花起来朝外,而兰花却大力的挣脱开紫月的束缚,连连磕头道:“奴婢叩谢王妃,奴婢定然好生在柴房思过,只求王妃能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

瞪了兰花一眼,紫云厉声说道:“你做了这许多坏事,还有何资格跟主子讨价还价?来人啊,还不快拉出去…”

紫云话音落毕,门口守着的两个粗使婆子掀开门帘进来,一边一个的拉扯着兰花朝外去了。

面上的泪水,愈发衬托的兰花面容惨白,胳膊被两个婆子反手抄着,兰花一脸无助的回头想要张望慕嫣然,终于什么都没看到。

不一会儿,便穿过了东边的角门。

“王妃,奴婢有罪,还望王妃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奴婢绝不会再依着大长公主的意思做不利于王妃的事,王妃恕罪啊…”

奋力的挣扎着,兰花转过头冲着一心堂的方向大声唤着,话还未说完就嘎然而止,想来是被堵住了嘴。

而一心堂内,思忖着方才兰花说过的话,慕嫣然轻蹙着眉头问道:“兰花此举,到底是得了谁的授意?”

“授意?”

重复着慕嫣然的话,紫云不解的问道:“主子,您是觉得,兰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她胆小怕事的投诚之举?”

唇边溢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慕嫣然极为肯定的说道:“苦肉计罢了。”

“苦肉计罢了…”

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无力,大长公主看着站在面前的周嬷嬷叹道。

“公主,宣王妃能信吗?”

周嬷嬷不解的问道。

无力的摇了摇头,大长公主轻叹了口气道:“信与不信,如今我都只能这么做。”

“从兰花被撵出厨房那一日,我就知晓,宣王妃怕是已经起疑了,及至后来兰花被撵去清扫树林,无论何时身边都不会少了人,而且杜鹃和秋菊身边也都各自安排了一个人以后,我就知晓,咱们在宣王府安插奸细的事,怕是已经被人知道了。以宣王妃其人的谨慎,必定会岿然不动,等着兰花她们再次传送消息,以便掌握兰花她们把消息传给我的渠道,争取一网打尽。”

幽幽的说着,大长公主的面色上显出了一抹颓败,“所以,她不动,却暗自盯紧了咱们的人,等着他们动呢。”

“公主,那如今兰花背主投诚,宣王妃若是不信,岂不是仍旧把祸事引到了咱们公主府头上?”

周嬷嬷反问道。

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道:“宣王妃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想借着兰花传递消息的机会掌握咱们的渠道,收集证据呢,如今让兰花这样,等于是打了草惊了蛇,咱们埋在宣王府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宣王妃便再也抓不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这样,即便她心里知晓是咱们,日后强加防范,可到底她手里没有证据。至于兰花几人…我想,她不会那么愚蠢的用兰花她们来当人证的。”

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周嬷嬷点着头道:“宣王爷和宣王妃,处事风格如出一辙,都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的人,即便心里认定了是咱们的人,没有证据,他们也就不能把咱们怎么着。”

脸颊边溢出了一抹笑容,似是得意,又似是不屑,大长公主突然扬声说道:“他们是君子,自然要正大光明,这样的事,她们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既然不会与公主府撕破脸皮,这往后,咱们还是有机会的。我就不信,偌大的宣王府,还能被她治成铁板一块。”

“公主,那咱们埋在宣王府的人,这一次,怕是…”

周嬷嬷有些惋惜的说道。

眉头轻蹙,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道:“也怪兰花做事不小心,再加上宣王妃这般多疑,才暴露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法子,如今,也只有弃卒保车了,但愿,秋菊还能在宣王府保留下来。”

得知慕嫣然安然无事,大长公主心内颇有些气愤,一边暗道慕嫣然好命,一边,却也气自己派去的人都是饭桶,藏了这么久却都没有办成一件大事。

可如今已然这样,大长公主知晓再多的感叹也无济于事,转而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一心堂里,慕嫣然懒洋洋的躺在暖炕上,脑中,却来回的回旋着兰花说过的大长公主的意图。

结合此前玉太嫔信中透露出来的消息,以及自己让小平子打探来的那些,慕嫣然愈发肯定,如今的宫里,定然不像现在表现的那般风平浪静。

“主子,那兰花招出了杜鹃和秋兰,您看,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紫云轻声问道。

“兰花的苦肉计,无非就是要替大长公主保全秋菊,可见,这四个人中,隐藏的最深,最能派上用场的也是这个秋菊。既如此,将杜鹃和秋兰拿下,先分别关起来吧,至于那个秋菊,你们安排好人仔细的盯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