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能正大光明的决一死战,便是败了,贺启暄也绝不会有一丝怨言,当然,日日早起到军营练兵,回到王府又在外书房和一众副将幕僚研究战术,以贺启暄的本事,怎会那么容易战败?

即便如今东胡的兵力超过大梁两倍有余,想来,贺启暄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如今的战况是何等模样,慕嫣然不甚清楚,可看过了毗邻东胡的边境地势,慕嫣然可想而知,如今,定是东胡屡屡挑衅,而每到快被贺启暄打败的时候,东胡便鸣金收兵,带着将士撤出东川关,让大梁将士双眼冒火却又无计可施。

东川关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于东胡而言是巨大的保护屏障,却给大梁将士造成了诸多困扰。

“可还有什么别的传闻?”

边境处的消息一日几变,如今已经成了鱼龙混杂真假难辨的模样,传回来的那些消息,听小平子说了一会儿,慕嫣然一脸头疼的问道。

神情一怔,径自思索了一会儿,小平子说:“百姓们,自然是希望日子越过越平稳的,所以,大都主和,倒是那些富商,希望早日开战舀下东胡。”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小平子下去了。

走到慕嫣然身边,给她揉捏着额头,紫云失笑的劝道:“主子,人多了一起凑个热闹罢了,奴婢想,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只顾着逞口舌之快,静下心来,兴许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又何必跟着他们凑这个热闹,让自己心烦呢?”

笑了笑,慕嫣然自嘲的说道:“关心则乱,战我也怕,和我又不放心,生怕以东胡人的狡诈,日后又犯事,所以,这患得患失的,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着话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了珠儿和蕾儿的欢笑声,想来是今日的课程结束了,慕嫣然转头去看,便见珠儿奔进来问道:“娘,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了,爹爹能赶回来吗?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去郊外玩,好吗?”

心知贺启暄月底是怎么也赶不回来的,慕嫣然却不忍心让女儿失落,点了点头应道:“好,到时候,咱们天亮了就出门,等到天黑了再回来。”

欣喜的点着头,珠儿又低声说道:“娘,若是爹爹没回来,那咱们就去舅婆家玩一日吧,爹爹和弟弟不在,没人保护娘呢。”

这样贴心的女儿,慕嫣然的心里只觉得熨帖无比,当即就柔声应道:“好,等到了二十五那日,若是爹爹还没回来,你就写信给舅婆家的哥哥,让他提前想好带你们去哪儿玩。”

看着珠儿和蕾儿一溜烟的朝外跑去,慕嫣然拽着紫云的手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伸了个懒腰道:“走吧,去院子里走走,顺便瞧瞧紫月去…”

紫月自打诊出有了身孕,慕嫣然直说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便让她回屋去歇着了,说等过了三个月,再搬回一心堂来住。

过了清明节,紫月忙不迭的搬了回来,不过除了不让她守夜,白日里不忙的时候,慕嫣然也都打发她回屋去歇着,一时间,不止一心堂的丫鬟,便连刚进王府的小丫鬟,也尽数知晓王妃待身边的下人极好,一个两个的,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好好表现,以便能进一心堂来服侍。

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热意了,在院子里只走了一圈,额头上便沁出了一层汗,慕嫣然努了努嘴,搭着紫云的手进了东厢房紫月的屋子。

一进屋,便见紫月斜倚在床上舀着一件长衫缝着,见慕嫣然进来,紫月有些恼怒的瞪了紫云一眼,一边忙不迭的过来搀着慕嫣然坐在软榻上,有些埋怨的说道:“主子有事,唤奴婢一声就是,非巴巴儿的跑来,是想看奴婢的笑话吗?”

前几日说笑时,白薇说去找紫月,恰好看见她抚着肚皮跟孩子说话,慕嫣然得知,少不了一顿说,要知道,几个月的孩子,最忌频繁抚摸的,要不然极容易落红。事后,慕嫣然还耳提面命的让夏蝉给紫月讲解了好些怀孕时期的注意事项才作罢。

如今,紫月不缀的说着,慕嫣然接着她的话茬儿说道:“你要是个省心的,我才懒得搭理你。”

说着话儿,主仆三人都笑将开来。

“主子,听说朝廷打算和谈,奴婢猜,二爷说不定就是出使东胡的使臣呢…”

紫月闲聊一般的猜测道。

慕容峻如今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从二品,按说出使东胡,让慕容峻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可想到东胡民风彪悍,若是去个不够分量的,到时候说服不了东胡,倒也更是麻烦,是故,紫月虽是瞎猜,慕嫣然却觉得兴许会成真。

果然,没几日,朝廷的议会上,大学士再度提出和谈,景熙帝征询了一众老臣的看法,最后,默然同意了,而慕容峻,则成为出使的使者,带使者团前往东胡。

本以为和谈在望,兴许很快就能听到贺启暄率军返程的消息了,可使臣出发才五六日,还不知走到了哪儿,边境处,却传来了一个让人觉得震惊的消息。

第七百零四章 和谈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零五章 得胜

“什么?东胡人疯了吧?不少字”

听到小平子传回来的消息,慕嫣然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却转成了大笑,似乎觉得有些荒诞无稽。

大梁的使者团从都城出发的消息传到东胡,东胡人当即口放狂言,说只要大梁将毗邻东胡,东川关周边所属的三个州县划为东胡国土,东胡便同意和谈,与大梁百年通好。

一时间,不说驻守在边境处苦战了数月的大梁将士,便连手无寸铁的市井百姓,如今也群情激奋的说东胡人果然是寡无廉耻,言语斥责不说,甚至有些州县已经开始上万民书,强烈要求朝廷派兵增援,将东胡敌寇杀个片甲不留。

“主子,消息应该是真的,从前主战主和的人,如今全都一窝蜂的倒向主战一派,兴许,出使东胡的使者团已经半路返回了呢。”

小平子垂首答道。

接连咒骂了好久,慕嫣然仍旧觉得不解气,一边,却有些担忧的说道:“连咱们都这么气愤,王爷和那五万将士,岂不是都气炸了肺?如此一来,怕是大战将近啊…”

慕嫣然的话,顿时让屋内的一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毕竟,割让城池,莫说是朝廷中人,但凡有些血性的大梁子民,都咽不下去这口气,更不用说那些满腔热血的将士了。

这一来,血战,确实近在眼前。

心内着急,又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没几日的功夫,慕嫣然的唇边,便冒出了几个水泡,衬着泛黄的皮肤,愈发显得憔悴不堪。

“老爷已经安排了人去打探消息了,王妃切莫过多忧心才是。”

自从东胡叫嚣的消息传来,知晓慕嫣然定会忧心不已,杜氏每隔几日就会来王府陪慕嫣然说会儿话。才三两日不见,慕嫣然竟比前次见时还要着急上火。杜氏连忙柔声劝道。

面显苦涩,慕嫣然低声说道:“东胡兵力是我大梁两倍有余,又依仗着东川关这样的天然屏障,屡屡挑衅,将士们定然早就疲惫不堪。若是真要大战,虽说我对大梁将士极有信心,可原本付出十成力便可成事,如今。怕是要拼出十二分的力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应了东胡贼人的盘算?舅母,我这心里…”

说至最后。慕嫣然的眼圈已然红了。

“王妃,妾身身在内宅,也知晓王爷练兵之严,老爷说,王爷统领大梁兵马。可放眼大梁,兵力最强的,仍旧是王爷如今亲自集训的东南大营,所以,莫说东胡如今集结了两倍有余的兵力。便是十倍,王爷要拿下他们。也不在话下,您别想那么多,啊?”

杜氏轻抚着慕嫣然背柔声哄道。

话虽如此说,可慕嫣然也知晓,若是能拿下东胡,贺启暄怕是早都班师回朝了,万万不会等到今日。不过现如今,也唯有杜氏的这些话,能够让慕嫣然安心,慕嫣然点头应着,轻叹了一声道:“舅母说的对,便是不信旁人,我也该信王爷才是。”

快马加鞭的消息频频传来,四月十二,边境处,果然大战爆发,彼时,慕容峻所带领的使者团,还据东川关千里有余。

“娘,明儿就是十五了,我们去庙里上香吧,好吗?”

午膳前,结束了晌午的课程,珠儿从秋水阁回来,面色严肃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怎么想起去庙里了?”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珠儿坐下,慕嫣然满脸好奇的看着她问道。

低垂着头拿着腰间缀着的玉坠儿玩着,珠儿低声说道:“娘,我们去菩萨面前许愿,让菩萨保佑爹爹早日平安归来,好不好?夫子说,心诚则灵,娘带着我和妹妹,我们三个人,菩萨一定会听见我们的愿望的…”

珠儿的话,让慕嫣然心酸不已。

吸了吸鼻子,慕嫣然笑着应道:“好,咱们去庙里给菩萨上香。”

扬声唤来了紫云,让她去找张绪进安排明日去庙里上香的车马,见紫云满面的不赞同,慕嫣然叹了口气,冲她努了努嘴。

紫云终究没有开口阻止,出了院门,却忙不迭的唤来了白薇佩云几人,细致小心的安排起来。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慕嫣然便起身了,又让白薇去秋水阁告诉夫子一声,今儿的课程免了。

不一会儿,珠儿便牵着蕾儿的手进来了。

用罢早膳,母女三人出了屋门,一直走到二门处,坐上马车朝西凤山而去。

西凤山顶有座寺庙,平日里香火一般,可自打贺启暄和慕嫣然在落凤山庄住了几次后,那座寺庙的香火,却渐渐的旺了起来。

到达山脚处时,远处的天边,仍旧是红彤彤密布着的朝霞,而三顶软轿,已在那儿候着了。

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又再三嘱咐了轿夫小心脚下,紫云方搀着慕嫣然坐上了软轿,而一旁,珠儿小大人一般的哄着蕾儿坐进软轿,自己却转身大步朝台阶上迈去。

西凤山虽不高,可这石阶也有几千级,见珠儿这样,显然是打算凭借一己之力攀至山顶,慕嫣然疾声唤道。

慕嫣然劝阻的话还未出口,珠儿回过身看着慕嫣然正色说道:“娘,心诚则灵,菩萨听到珠儿的心声,一定会保佑爹爹平安归来的。”

说罢,珠儿头也不回的大踏着步子朝前奔去,竟是没一会儿,就到了远处。

心中喟然,慕嫣然再未出言阻止,轻声说了一句,身下的软轿慢慢抬起,朝山上抬去。

到底才是个七岁的女孩儿,还未到半山腰,珠儿便已落在了慕嫣然的软轿后,可她执意不坐轿子,一边,却挥着手让轿夫继续朝前。

许是时辰还早,又许是如今百姓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边境处与东胡的战事上,直到慕嫣然一行到达寺庙门口,一眼望去,不仅一览无余的石阶上没有人。便连寺里,也是空无一人。

抬眼望去。远处匾额上的“苦竹寺”三个大字在旭日的万丈光芒中熠熠发光,慕嫣然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蕾儿踏进了寺门。

到了正殿,虔诚无比的跪在蒲团上冲着佛祖的雕像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礼,慕嫣然的心里。喃喃的念着每日都会在心里念叨无数遍的话语,而一旁的蕾儿,也有样学样的跪在慕嫣然身边,双手合十的磕起了头。

直到慕嫣然跟着方丈诵念完了一遍般若波罗蜜心经。珠儿才气喘吁吁的奔进寺门,气都没喘匀,便走过来跪倒在香案前磕起了头。

慕嫣然拽着紫云的手站起身。只觉得不止膝盖处痛,便连肚子的下方,也有些轻微的坠痛感,可转念去看,往日里活泼娇俏的女儿脸上。竟露出了从未见过的肃穆严谨的表情,慕嫣然的心里,着实长叹了一口气。

再从正殿出来,后院已准备好了供慕嫣然休憩的斋舍,慕嫣然带着珠儿和蕾儿四处游走了一番。才进斋舍休息起来。

用了斋饭,歇了午觉起身。苦竹寺的方丈一觉大师前来为慕嫣然讲解了一篇经文,一日的上香事宜才算结束。

出了苦竹寺的门,便见落日的余辉已洒照整个西凤山,愈发使得山下的云都城静谧安和。

车马回到一心堂,天色已经暗了,而车内的角落里,珠儿已经靠着车壁沉沉的睡着了,可见白日里累坏了。

吩咐了乳母不要吵醒珠儿,抱她回屋去睡,慕嫣然牵着蕾儿的手回到一心堂,让人准备晚膳。

边境处的战况如何,无人知晓,而每日里,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话语中,却都饱含着对贺启暄所率领的大军的满满信心。

听了杜氏的劝导,又牢记着苦竹寺一觉大师的临别赠语,慕嫣然放下心思,每日吃好睡好,再就是看看经书做做绣活,倒是不似从前一般忧心忡忡了。

这一日,过了午时,文雅娴带着坤哥儿前来陪慕嫣然说话,两人笑声朗朗,一旁的坤哥儿,却打了个哈欠睡着了,丝毫不为身边的喧闹所干扰。

“这孩子,和恪哥儿当日如出一辄,吃饱了就睡,也不见哭闹,将来定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眼神示意文雅娴将襁褓放在软榻上让坤哥儿睡觉,慕嫣然抿嘴笑着夸道。

笑的眉眼弯弯,文雅娴俯身在儿子脸上啄了一下。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慕嫣然不由自主的便敛了神色,抬眼去看,便见小平子一脸喜色的奔了进来,“主子,胜了,胜了…”

“大军得胜了?”

若是往日,见小平子这般没头没脑的说话,慕嫣然定要打趣的问一句“谁生了”,可此刻,一颗心急促的跳动着,慕嫣然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急色。

“要不怎么说王爷用兵如神呢?主子,那东川关虽易守难攻,可王爷有勇有谋,东胡贼寇叫嚣着要我大梁割让三个州县,王爷大怒,带兵杀往东川关。东胡贼寇自以为守住了东川关便可无虞,却不料,早在月前,王爷便让副将带着将士从东川关两侧包抄过去,及至大战一起,东胡贼寇顿时都被围在了东川关,将士们浴血奋战,已经拿下了东川关。”

小平子激动的说道。

“那王爷呢,如今胜负已分,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慕嫣然站起身扬声问道。

“东胡大将尽数被俘,东胡国主说愿意降服,慕府二爷如今已到了边境处,在王爷帐中休养,等到朝中的旨意下来,慕大人便带着圣旨前去东胡宣旨。王爷,已经带兵启程归来了。”

小平子难掩兴奋的说道。

第七百零五章 得胜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零六章 炙热

掰着指头算着,想着贺启暄四月下旬从边境处启程往云都城赶,怎么也要五月底才能到,那时,自己定然已经临产了,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一旁,紫云抿嘴笑道:“主子,虽说现在将士们兵困马乏,可到底是打了胜仗,又都归心似箭,这回程的路,怎么能跟去时一般?奴婢倒觉得,兴许五月中,王爷就能带兵归来了…”

想想紫云说的也有道理,慕嫣然笑了笑,一边却逗趣的拍了拍高耸的肚皮说道:“好孩子,好好儿在娘肚里呆着,咱们一起等你爹回来。”

似是在响应慕嫣然的话,肚里的孩子顽皮的动了一下,慕嫣然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和。

没一会儿,便听得外间咚咚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珠儿和蕾儿小脸红通通的跑了进来。

“娘,我写了信,送去总督府给舅婆和凌表哥吧。”

说罢,珠儿扬了扬手里的信。

点了点头,慕嫣然唤来了白薇,交代了她几句话,又让她带着珠儿的书信,去了总督府传话。

第二日,便是珠儿的生辰,一早珠儿便撒娇的说不过生辰,到总督府玩一日,等到贺启暄回来了,再给她和蕾儿补过一次生辰。

珠儿的要求并不过分,再加上还是从前慕嫣然应允过的,所以第二日一大早,马车径直驶出王府,朝总督府驶去。

文嗣逡和杜氏都亲善至极,阖府上下。莫说是下人,便连文嗣逡的几个妾侍和庶出的子女们,也比旁人府里要和善的多,来往了几次。珠儿便极喜欢到总督府玩。

进了巷子,杜氏已在门口候着了,亲热的搀着慕嫣然下了车。一手牵着蕾儿,一行人朝正屋素远堂走去。

进了屋没一会儿,便见文瑞凌虎头虎脑的探了进来,还未缩回去,便被杜氏笑声斥了几句。

有些不情愿的进来,文瑞凌给慕嫣然行了礼,扭到杜氏身边站定。可没一会儿,就顺着墙根打算往门外溜。

“一点儿定性都没有,又打算到哪儿疯去?”

瞪了一眼文瑞凌,杜氏没好气的问道。

“娘,你们说话。儿子在这也无用处啊,又不能像丫鬟一般端茶倒水,您何苦拘着儿子在这里?”

被母亲抓了个现行,文瑞凌哭丧着脸埋怨道。

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文瑞凌的珠儿,杜氏嗔道:“那也该带着珠儿去,以前你们不是最爱一处玩的吗?”

看了珠儿一眼,文瑞凌低声嘟囔道:“男女有别,她一个女孩儿家。跟在我身后玩,只会给我添麻烦。”

文瑞凌的话,杜氏听了个满耳,顿时,有些讪讪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斥着他道:“你才多大的人?就知道男女大防了?我看你怕是想去捣乱。怕珠儿碍了你的事…”

文瑞凌的话,到底也算童言无忌,慕嫣然倒是不大在意,而一旁的珠儿,显然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毕竟,从前一起烧过马棚结下的玩伴情谊,她还总是记在心里,可如今在文瑞凌的眼中,自己俨然是个麻烦。

如是想着,珠儿的脸上,顿时有些忿忿的,而眼中,依稀还有晶莹的泪光。

“看吧看吧,我就说女儿家都是麻烦鬼,说都说不得,一说就掉金豆豆,跟五妹六妹似的…”

见珠儿似是要哭,文瑞凌愈发振振有词,而杜氏显然急了,起身走到文瑞凌身边,抬手冲他脑门一巴掌,一边却转身走到珠儿身边,拉着她偎进怀里柔声哄道:“你凌表哥是家里的小霸王,往日跟你舅公说话也是这般,咱们珠儿最乖了,别理他,让他一人得个没趣,可好?”

点了点头,珠儿再不去看文瑞凌,转身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低着头和蕾儿说笑起来,没一会儿,文瑞凌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用了午膳,杜氏将慕嫣然送回客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直到看着慕嫣然困了,才起身出来。

一转身,杜氏去了文瑞凌的房间,却没见到人。

“凌哥儿呢?”

杜氏问着文瑞凌身边的乳母道。

那乳母俯身行了礼,表情惶恐的说道:“少爷说惹恼了小郡主,要去寻几件好玩的物件哄郡主开心,要不然夫人该训他了,所以…奴婢没看护好少爷,还望夫人恕过奴婢这遭。”

本就是怕文瑞凌惹恼了珠儿,以后珠儿再不来总督府玩了,此刻见儿子开窍了,杜氏心怀甚慰,嘱咐了乳母去寻他回来歇午觉,转身径自回了素远堂。

未时三刻,慕嫣然牵着珠儿和蕾儿迈进素远堂正屋,便见文瑞凌局促的站在杜氏身旁,规矩的过来给慕嫣然行了礼,随即讨好一般的将藏在锦桌下的小笼子提过来冲珠儿说:“这是我去外头寻来的一只鸟儿,可讨喜了,还会说话呢,送给你玩,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笑眯眯的看着珠儿,却见她根本不搭理自己,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羽毛蓝黄相间的鹦鹉看着,文瑞凌嘟起嘴吹了个口哨,扬声唤着:“说话啊,说话啊…”

豆大的眼珠灵动的转着,那只鹦鹉却执意不瑞凌有些气急的去逗弄它,下一瞬,鹦鹉扑闪着翅膀在笼子里一边跳一边怪声怪气的叫道:“笨蛋,笨蛋,笨蛋…”

沉静了一瞬,紧接着,一屋子的主子丫鬟皆大声笑了起来,文瑞凌脸颊通红,有些羞窘的低垂下了头,珠儿抿嘴巧笑,伸手接过鸟笼大方的谢道:“谢谢凌表哥…”

晌午的小别扭消失殆尽,不一会儿,珠儿和蕾儿便跟在文瑞凌身后,去找那两个爱掉金豆豆的小表姐玩了。

用了晚膳才回王府,刚进一心堂躺下,紫云捧着一堆名帖走了过来。

“主子,这些都是郓州几大世家送来的名帖,说想来拜见王妃。另外,今儿还收了好些礼,都是各地官员送来的,名义上是恭祝郡主生辰之喜的,可奴婢看了清单,却觉得比往年王爷和主子过生辰时的礼都还要厚重许多。”

将名帖摆在慕嫣然身侧的小几子上,紫云俯下身,给慕嫣然揉捏着小腿,慕嫣然惬意的叹了几口气,顺手拿过桌上的那些名帖,随意的看了起来。

只看了几眼,慕嫣然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指着其中的一份贺礼清单,慕嫣然不解的问道:“祁山侯远在永州,从前与宣王府并无私交,如今便是借着珠儿的生辰,也不用送这么重的礼吧?不少字这其中,定有缘故…”

但笑不语,紫云抬眼看着慕嫣然,一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清浅笑容。

狐疑的看完了手中剩下的几分名帖和贺礼清单,慕嫣然举在手里扬了扬道:“你的意思,是王爷此次凯旋归来,定然荣耀无比,所以,这些人都是借机来巴结王爷的?”

“主子觉得,还能有比这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吗?”

自嘲的笑着,慕嫣然将那些名帖放回几上,喟然的叹道:“王爷率大军在边境之时,我派人去各府借调银两购置粮饷,怎无人回应?如今大军得胜归来,这些人倒舍得了。所以老人们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锦上添花,终是不如雪中送炭…”

闲叙了几句,慕嫣然站起身,搭着紫云的手到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才回屋梳洗歇下。

第二日起身,刚睁开眼,便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些喧闹,慕嫣然蹙了蹙眉,睁开眼唤了一声,紫云进来掀开床幔,又打开窗户透了会儿气,走到床榻边冲慕嫣然解释道:“主子,大清早,大长公主府的二管家便送来了礼物,说恭祝王爷凯旋,方才贺礼抬进院子里,奴婢们都闪花了眼呢。”

“哦?什么好东西啊?”

慕嫣然好奇的看了一眼紫云问道。

紫云跟在慕嫣然身边也这么多年了,不说慕府,便是到了郓州,经手的物件,也大都稀奇珍贵不已,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可见那礼物着实有些分量。

抿嘴笑着,紫云一边服侍着慕嫣然起身,一边卖着关子的说道:“主子出了门就能瞧见了…”

梳洗完,顺着掀起的屋帘出了正屋,慕嫣然只看了一眼,当即变了脸色。

院子里整齐的摆着许多盖着红布的箱笼,虽一眼看去就知箱中装着的都是贵重物品,可人们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院子正中的那抹绯红所吸引。

一株通身赤红如鸽血一般红润的红珊瑚,镶嵌在墨黑色的玉石底座上,而那株红珊瑚,则被雕成了凤舞九天的形状,凤凰的眼睛处,还镶嵌了一对小小的夜明珠,可以想象,到了夜间,这株红珊瑚散发出的光芒会有多么的旖旎迷人。

深吸了几口气,慕嫣然踱下石阶,围着那株红珊瑚细细的打量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而吩咐着小平子道:“去,把送贺礼的人带来。”

少顷的功夫,大长公主府的二管家跟在小平子身后进了一心堂。

给慕嫣然行了礼,刚站起身,二管家的耳边,便响起了慕嫣然有些愠怒的话语声:“这份礼,本妃不能收,也不愿收,二管家带回华阳城吧。”

第七百零六章 炙热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零七章 欲穿

“主子,二管家已经带着礼物回去了,不过奴才瞧着他面色不善,想来,回去在大长公主面前,定然会添油加醋的乱说一气的。”

小平子送走了大长公主府的二管家,返身回到一心堂回禀道。

那位二管家,想来是有些手段的,听说便是到了焕王府和庐王府,焕王和庐王也会和颜悦色,如今来宣王府送礼,却被慕嫣然脸色不虞的暗斥了几句,心里怎能舒服?

只看他最后连行礼都不甚恭敬的模样,慕嫣然就知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编排自己,尽管如此,此刻听小平子说,慕嫣然依旧满脸的不屑,“添油加醋又如何?大长公主若是心里明白,自然不会拿我如何,否则,咱们大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将这前朝遗物送到我宣王府来,意欲何为?”

“前朝遗物?主子,您…”

小平子幼年入宫为奴,这么多年了在宫里,宫里的隐秘之事,小平子便是不知十成,也知个七八成,大长公主此番送来的这凤舞九天的红珊瑚,若真如慕嫣然所说是前朝遗物,那如今定然是在大梁皇宫内,又如何会出现在云都城?本想问问慕嫣然是否确认,小平子话说了一般,顿时又咽了回去,慕嫣然何曾说过假话?何况,此番还牵扯到了大长公主。

点头应下,小平子惴惴的问道:“主子,眼看王爷便要回来了,若是大长公主提前发难,这可如何是好?”

释然的笑着。慕嫣然摇了摇头道:“明知王爷凯旋归来,她还要来寻我的麻烦,我想,大长公主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话锋一转。慕嫣然抬眼看着小平子道:“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又是特殊时期。吩咐下去,府中各处的守卫都要比从前更加严格,进出王府的下人,也要多加盘查”

说罢,慕嫣然幽幽的低声叹道:“但愿,王爷能赶在我临产前回来…”

望眼欲穿的盼着,端午的粽叶飘香依稀还在鼻尖萦绕。而得胜归来的大军,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了。

“怎么回事啊?前段时间不是还有各地驿站快马送来的消息嘛,怎么这几日愈发没有动静了?”

慕嫣然扔下手中的书卷,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平子疾声问道。

为难的叹了口气,小平子皱着一张苦瓜脸答道:“主子。奴才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自打过了永州,就再也收不到消息了,奴才派人去去问询过,说王爷还和庐王面见过一次,之后大军就再未在人们的视线中出现过了。”

心里的焦急,如同七月的炽热一般止不住的向四肢弥漫开来,慕嫣然轻喘着气,蹙眉喃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王爷受伤了吧?不少字”

神情一怔。小平子果断的摇了摇头道:“主子,应该不会。王爷若是受伤,定然是抗击东胡贼寇的大战中受的伤,可前次送来的消息,说庐王和王爷在一起还开怀畅饮了一番,所以。王爷应该是身体无虞的,主子莫忧心。”

小平子的话,顿时让慕嫣然有些急躁的心安定了下来,可是想到大军本该归心似箭的快速朝云都城而来,如今却音讯全无,慕嫣然顿时又没办法安之若素了。

“再去打探消息,务必要知晓如今王爷已经到了哪儿。”

慕嫣然看着小平子沉声吩咐道。

忙不迭的应下,小平子转身出去了,一旁,紫云端过了清茶递给慕嫣然说道:“主子,您如今便是关心则乱了。胜都胜了,归途之中,还能发生什么事不成?王爷到底也带着五万大军呢,兴许还会有伤员,不能进城扰民,自然就要选择偏僻的山路,没有消息也实属正常,您可千万莫要胡思乱想。”

心内明白,慕嫣然仍旧止不住的焦躁:“若是以往,王爷安然回来,定然也会快马加鞭的送信给我报个平安,让我和孩子们在家里等他回来,可这一次,大捷的消息都传回来好些日子了,我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收到,这不是王爷的习惯。而且,我这心里…”

轻抚着急促跳动的胸口,慕嫣然不安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怎么都安静不下来,就好像,王爷确实是出…”

本是担心贺启暄出了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有些不祥,慕嫣然倏地顿住了嘴,深呼了几口气,期冀一般的说道:“但愿不会有事…”

“主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柔声劝着,听到外面廊檐下传来了夏蝉跟珠儿和蕾儿的说话声,紫云扶着慕嫣然起身,走到外间膳桌前坐下,四人说笑着用了晚膳。

看慕嫣然的面色,就知晓她这几日心思深重,用罢膳食,陪着慕嫣然在院子里散步的功夫,夏蝉转首看着她素声说道:“姐姐,临近生产了,您这样忧思,对孩子没有好处。王爷已经在归来的路途上了,必定能赶在姐姐临产前回来的,若是知晓姐姐这般,指不定心里多不安呢,便是为了王爷和孩子,姐姐也该放宽心才是。”

夏蝉的话,慕嫣然何尝不知,可是只要一想到贺启暄已经好些日子杳无音讯,慕嫣然就满心的惶恐。

这和贺启暄在战场上的毫无音信,却不是一般的情形。

十月怀胎,如今的慕嫣然,腹部已经很大了,请好的稳婆,都已经住进了王府,每日都按时前来观看情形,几位稳婆都说,产期就在月底,所以这些时日,为了保证到时候能顺利生产,慕嫣然晚膳后总是会在院子里多散散步。

可相比之前,慕嫣然的睡眠,却是差了许多,往往半夜惊醒,却全然想不起都梦到了什么。

夜色清凉,清香宜人,处处透着一分静谧的安好,可慕嫣然的心,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抬眼看了看弯月,慕嫣然长舒了口气,冲夏蝉绽了个让她安心的笑容道:“好,那我便不去想,安心的在府里候着王爷归来。”

遣了白薇打着灯笼送夏蝉回拢雪轩去,慕嫣然进了屋,看着空荡荡的内屋,转身对紫云说道:“把屋里的烛火点亮一些…”

临产在即,贺启暄又不在身旁,慕嫣然的心里,怕是不安极了,紫云点头应下,转身吩咐了梨白去取了几盏明灯来,摆在了内屋的各处,不一会儿,内屋便如白昼一般亮堂了。

第二日,依旧没有大军归来的消息,不过,从东胡边境,却传来了好消息。

慕容峻带着使者团前往东胡见过了东胡国主,那国主态度恭谨,直说愿降服大梁,只求大梁将俘虏的一众东胡将领送还东胡,朝臣们商议了一番,最终,景熙帝同意了东胡国主的请求,不过,却有条件,让东胡将东川关附近的三个州县,割让给大梁。

虽说东胡已降服,这样的举动,无疑有些多此一举,可其中的深意,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