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你我以神识互击,一起住手。”

话音刚落,两人纠缠的神识同时分开,无形的力量在中间一阵澎湃似的爆发,就像看不见的手掌互击一记,然后借力同时后撤,在中间地带翻腾的煞气与戾气也平静下来。这么停手罢斗的方式,就是为了防止对方趁机偷袭。

隐藏在树冠中的游方踏前一步站在枝叶间伸出一只手:“剑,拿来。”

红衣人收敛神识,看似人畜无害的一挥手将剑扔向对面的空中,速度不急也不快,自然不是欲以飞剑伤人。但这柄剑刚刚飞出几米远却突然起了变化,发出一声狰狞的嗡鸣,似有看不见的狂风卷起,在空中奇异的打了一个旋又飞了回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戾气急速运转汇聚,神识中就似听见无数凄厉的呼啸声,中央煞气凝炼成形,如一道道锋利的剑雨汇聚成束,以前所未有的威势急射而去,威力比刚才大了好几倍,再看红衣人的神情,既得意又轻松。

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两人同时停手再度发动的话,局势就完全逆转。别忘了他站在地气灵枢位置,也是这个风水化煞局的阵眼位置,只要稍一缓手,就可以运用此局包含的戾煞之气,转化为主动攻击的威力,相当于布下了一个天然的阵势为己所用。

与之相比,游方站在局外的半空中,就算秘法修为相当,却不拥有地势之利。红衣人打算趁此机会击落游方,就算不能将之拿下,至少也可以重创对方从容脱身而去,免了游方继续追击的后顾之忧。

他倒是挺诡诈,但游方也早有防范,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臂突然一抖,变魔术似地展开了一幅画卷。煞气成形汇射而来,击在这尺许见方的画卷上爆发而开,以画卷为灵引,游方的神识随之蔓延,将他与红衣人所在的这一片空间全部奇异的包容进去。

红衣人惊骇不已,他不是没打过架,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打架的,相当于不分敌我乱丢炸弹!对方手中那幅画竟然是一件风水法器,以之为灵引,可以展开物性将周围环境笼罩其间,此地汇聚的煞气全部被搅乱了,四散冲突。

红衣人利用风水局运转灵枢攻击游方,游方在地利上不占优势,干脆胡搅蛮缠,尽量打乱这里汇聚的煞气,使之在这幅画的笼罩范围内四散飞旋。红衣人发动攻击的同时,也要运转神识对抗风水局被搅乱的威力伤着自己,这是杀故八百自损一千的战术啊,这小子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二度相斗红衣人越来越惊,看来这个“梅兰德”还真像是铁打的,好半天也没有神气衰竭坚持不住的征兆,好似在凌厉的煞气包围下根本无所谓,从形势上应该有利的他,隐约已经感到全身阴寒阵阵,似有星星点点的无数细针钻入肌肤、侵入经络腑臓。

其实游方的感觉与红衣人差不多,但别忘了他是怎么练剑的,平时与秦渔对练,等于夜夜都受凌厉的煞气蹂躏,虽然也得行功化解,但远比一般人能够承受。第一次出手偷袭等于掀了炉子将红衣人扣了进去,第二次动手,等于又掀了炉子将自己一与红衣人一起扣了进去,这种打法估计对方根本就没见过。

红衣人心惊,游方也是暗暗心惊,因为这么斗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占据了地利,发出的攻击威力远远比他更大,更难办的是,激斗波及的范围渐渐控制不住了。展开这幅画的炼境手段虽然玄妙,但他的功力毕竟强不过对方,况且这幅画凝炼的时间尚短。

假如拔出秦渔倒是能占绝对的优势,但局面也绝对会失控,别忘了红衣人身后不远,就是亮着灯的办公楼。就算现在这个局面,假如有人从这条路上走过,恐怕也会在猝不及防间当场送命。游方心念急转,看来应该想个办法放对方“逃走”,让红衣人自己离开戾气化煞局的中枢。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激斗,周围听不见一点动静,然而身处其中却似千军万马冲杀的战场。假如站在十米开外,会发现路边有一棵树往下飘落了一片叶子,紧接着是两片、三片,落叶飞旋越来越多,有的在空中直接就化成了飞丝状,却感受不到一点风吹过。

继续斗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片区域将会寸草不留。

就在这时,只听咔的一声响,有一支碗口粗细的树枝突然断了,一个人影件随着飞旋的落叶猝然摔了下来。原来是游方脚下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压力。

这可是个极大的破绽,空中的游方一卷手中的画卷,弥漫的神识突然收了回来,山水的厚重气息似乎透过画面凝聚在身体周围,瞬间阻挡了近乎失控的煞气攻击。游方终于不乱丢炸弹了,在这一瞬间他的反应很快,收回神识转攻为守,让对方不能趁势攻击。

这是个天赐的良机啊,红衣人如果拔剑冲上去的话,完全可趁游方落地不稳的瞬间近身格杀。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挥出一剑发出最凌厉的攻击,然后转身就跑。红衣人这一击是全力而发,假如游方真是遭遇意外的突变,想不受伤都难。

但事实并非如此,树枝是游方自己踩断的,身体在空中随着画卷向后飘飞很远,避开了锋芒所向。等到一落地,就似脚踩弹簧一般向前跃步,收起画卷伸手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秦渔终于出鞘了!

红衣人飞遁的同时,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片凌厉的杀意将他包围,就似不可阻挡的寒流袭来。

怎么回事?对方不仅毫发未伤,好像还带着一座移动的杀阵?他可不敢回头,也没看见秦渔,吓得是魂飞魄散,没命的飞速狂奔——跑的真快啊!

游方落地已经落后了十几米,可不能让红衣人真给跑了,拔剑就追了上去,顺着夜色中的厂区道路如一道流星。可那人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多少,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一旦路上遇到什么阻挡让他逃离到神识所及之外,还真就没法再抓了。游方也有些着急了,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跑的人,比张流冰还能跑,张流冰身法灵活,而这人的速度却要快的多!

远远看见前方的路口灯光大亮,附近的楼房有不少房间灯都亮了,人群在聚集,还传来警车与救护车的声音,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坏了,看来半夜又出事了。这人如果跑到那个路口,就没法抓住他了。

就在此时,红衣人前方突然有人念诵了一声佛号,伴随着一声轻脆的钵响和淡淡的叹息,两侧楼房的暗影仿佛瞬间崩塌下来,如一堵无形的墙带着威压之势挡住了去路。红衣人身形一滞反应也极快,随即转向跑进了右侧的道路。

明知道在远方路口可以脱身,可前方有阻挡,他却不能减速,否则会被身后的人追上,那弥漫的杀气简直如跗骨之蛆摆脱不掉,速度一慢连神识感应都是一片战栗。红衣人真没想到后面那人身法竟如此之快,同时也有些许庆幸,刚才幸亏找了个机会脱身而走,看现在这个架式,就算有戾气化煞局可利用,自己也不是对手,久斗下去必定吃亏,对方不仅有同伙,还有绝招没使出来啊!

有人出手帮忙了,应该是那位欣清和尚,这位苦行僧半夜不睡觉竟然也悄悄到了厂区中。游方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也在最近的路口右转,追着红衣人继续狂奔。

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一个丁字路口,迎面是一栋七层高楼,内外延伸的窗台以及楼层分界线的设计,对于高手来说很容易攀爬。红衣人也豁出去了,加速迎面前冲,踏墙几个蹬步就到了三楼的高度,接着手脚并用,在外墙突出处借力,飞快的上了楼顶,这速度简直比普通人在平地上跑的还快。

就在红衣人的身形消失于楼顶时,游方的身形就似贴壁的飞影,收起秦渔手脚并用,已经到了四楼的窗台高度,再借力几个闪身就可以上楼了。这一栋楼里面有很多人,建筑加上杂乱的人气阻挡,只要让红衣人有机会跳到另一侧,就会完全脱离游方的神识锁定之外。

视线与神识暂时被阻挡的游方,此刻却没有察觉到红衣人并没有继续逃窜,而是拔出短剑收敛神气畜势待发,就站在楼顶的边缘等着他冒头上来。

攀楼时在半空不好借力,无论怎么斗,都是脚踏实地的红衣人大占上风,尤其是在游方刚刚到达楼顶边缘的一瞬间,发动攻势简直是一击必杀,就算侥幸不死也得摔成重伤,他不可能在招架高手的攻击同时还能安然落地。

红衣人不白给,就算在逃遁途中也知道怎样借助地利反击,这二楞子追的这么紧,一味逃遁也不是办法,终于又一次抓住了机会,打算得手之后赶紧隐藏。短剑闪着寒光,身形似一张绷紧的弓,红衣人的格击功夫也是相当的高明,何况此时此地占尽优势。

红衣人的视线被楼顶边缘阻挡,同样看不见游方,但他也不用探头去看,内家功夫“才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自然能察觉到危险侵袭的接近,“梅兰德”上来的好快!

神识陡然有强烈的感应,仿佛有一只矫健雄壮的狮子跃上了楼顶,带着弥漫的威压之气直接跃到了头顶上空。

这哪里是人的功夫?对方不可能这么跳上来,除非他会飞!但这一瞬间根本就来不及惊讶,早已畜势待发的红衣人反射般的一剑就挥了出去,随着剑势夜空中甚至凝聚出一片淡淡的剑芒。

神识所向,剑意化形,好厉害的一击,顿时击散了空中弥漫的威压气势,假如那是游方的话,此刻定然身受重伤,躲都躲不开。可惜这一剑等于是挥空了,跃上半空的不是游方,来者也根本没有对红衣人发起主动攻击,就是带着骇人的物性冲击神识感应。

弥漫的威压之势被击散,一件小小的东西飞过红衣人的上空,划了一道弧线远远的落在楼顶的另一侧,发出“啪”的一声撞击。那是一尊几厘米见方、带着底座的铁狮子。红衣人挥剑旋身看的真切,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再回头,顺势再向身后挥剑,身形急速前蹿。

如今的游方,随身有三“宝”,是居家修行、行走江湖、防身杀人之良器:秦渔、画卷、铁狮子。这只小小的铁狮子是去年暑假期间,在沧州一家旅游商店买的纪念工艺品,精钢铸造,表面经过发蓝工艺处理,闪着黑黝黝的光泽,带着非常微弱的磁性。(注:“发蓝”是使钢材表面产生极薄氧化膜的材料保护技术,发蓝膜的成分为磁性四氧化三铁,厚度为0.5~1.5微米。)

当时它是旅游商店中价格最贵、做工最精致的沧州铁狮子仿制工艺品,游方很喜欢就顺手买了下来,一直带在身边。(注:详见第八章《好大的饭桶》)掌控灵觉之后,游方发现这小小一方铁狮子的物性有镇压地气的作用,尽管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

等到掌控神识又得传炼境秘法,游方打造了一幅特殊的画卷,行走家乡一带的山水运转灵枢炼境入画,同时也在继续炼造另一件器物。定坐之时,将铁狮子放在身后三尺的地方,面朝靠山玄武位镇住周围的地气纷扰,有助于形神安稳,他也经常以神识运转环境中的雄浑威压之气凝炼其中。

游方赋予这只小小铁狮子的灵性,就是他切身感受到的沧州铁狮子那沧桑雄浑的气魄。这件“微缩赝品”如今的物性当然远远比不上真正的沧州铁狮子,但是以它为灵引、以神识激发出物性,突然扔出去足以冲击人的心神。

游方攀楼时就收起了秦渔,上了一半就掏出腰间另一侧小皮囊中的铁狮子,一边以蛰伏之法收敛自身神气,一边运转神识激发铁狮子的物性畜势待发,相当于“躲”在铁狮子后面上楼。到达六楼窗台位置,将铁狮子带着威压之气扔了出去,同时身形暗中向一侧飘移了好几米,到了隔壁的窗台边,手脚同时借力登上了楼顶。

这点是江湖人闯空门最常见的一招“投石问路”,但也绝对经典有效,就看你怎么用了,游方此时此地的手段用的是既巧又妙。

红衣人往后挥剑身体前蹿,游方从他身侧几米远的地方悄然上了楼顶,身形就像影子一般贴地滑行,避开剑势从下面一脚扫了过来--先把人放倒再说。红衣人的身手反应也颇为不俗,反手一剑落空立即蹬地腾空而起,空中剑光一转向下回旋,翻了个跟头转身落地。

这一剑当然伤不到游方,只是慌乱中自保,等他一落地与游方面对面,只见对方身形如箭已经冲到近前,立刻再挥剑一击。游方没有避让,迎着剑势一拳击出,拳劲如风竟带着剑啸之声。血肉之躯再强也不能直接撞剑尖,但此刻距离还有三尺多远,神识汇聚无形劲力于空中互击,红衣人被震退了两步勉强才稳住身形。

这一击之后,谁也来不及发动秘法攻击,比的就是近身格斗的拳脚功夫了。游方脚下不停欺身向左侧斜插避开锋芒,右臂如鞭甩出,指尖发力一弹将将扫在红衣人右小臂外侧,同时微抬右腿顶膝回旋,向对方腿腹间撞了过去。

看上去很像太极中“白鹤亮翅”的打法,却是形意中“鹞马合击”的一招。红衣人的小臂被鹞翅扫中,劲力透击骨痛欲折,短剑脱手飞了出去。他这还算功夫好的,急切间曲肘运内劲卸力,胳膊没受伤,同时身形向后飞纵了一大步,避开游方的侧撞。

游方一旦占据绝对优势便拳意不断如行云流水,向右前方揉身欺进,出左拳当胸直击,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这回没有任何花巧的招式,就是直来直去实打实的一拳。游方没有拔剑,一方面是因为赤手空拳也能放倒对方,另一方面也没想当场要他的命。

没想到,这一拳却打“实”了!高手实战很少针尖对麦芒直接硬碰硬,因为人发出的正面攻击力一般比自身的承受力要大的多,都讲究化解攻势趁势反击。可是红衣人很倒霉,根本拆不了这一招,他后退的同时,左脚踩到了一样东西,正是那只落地的铁狮子。

要是在平时,高手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是红衣人畜势待发的必杀一击不中,心神一慌,慌乱中剑又被打飞,已经心气虚浮,被游方一连串急攻从楼顶的一侧逼到了另一侧,恰好一脚踩中铁狮子,下盘不稳身形一晃,当胸一拳无论如何是避不开了。

忙乱中只能硬接,交张双臂运全身劲力向外一封,不提秘法修为,他的功夫就算不如游方也相差无几,但这种情况下没有半点胜算。内劲外吐相互撞击,连游方都被震退了半步,左臂一阵酸麻、肩关节及蹬地受力的右脚面隐隐作痛。

红衣人下盘不稳无法立足,惊叫一声凌空后仰飞了出去,此处离楼顶的边缘只有几步远,他却飞到一丈开外,又不是小鸟真的会飞,况且全身被劲力透入纠结,无法在空中转换身形,摔下去就是一个死,游方也来不及把他捞回来。

这栋楼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顶上并非是一片空旷,一侧架着三个大水箱,旁边还立着一个铁皮风机。

说时迟那时快,水箱后的阴影中飞出一条毒蛇般的黑索,在空中一卷一抖,就把红衣人给卷了回来摔在游方身前。

刚才那一拳不轻,这一下摔得更重,红衣人挣扎半天抬不起身来,口中发出痛楚的呻吟。有一人从水箱后走了出来,左手提起一个葫芦,刚才那道黑索已经不见。

此人一现身形便竖单掌施礼道:“梅老弟年纪轻轻便修为高超身怀绝技,刚才那一手投石问路当真绝妙,贫道竟然一直没有出手相助的机会,佩服佩服!只是在你杀了这败类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问清楚再取狗命不迟。”

第九十三章 清理门户

“原来是周洪道长,动静之间毫无痕迹,在下也是佩服的紧啊!道长既要问话,那就请问吧。”游方不动声色的还礼答话,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状,但心中却很是惊骇,听周洪道长的语气,自己上楼之前他已经上来了,刚才一直没有发现他就潜伏在附近。

刚才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换成自己只要以蛰伏之法事先藏好也可能办到,但周洪不可能早就在这个楼顶上待着。应该是与他们一起从另一侧上楼的,真有些高深莫测了。幸亏此人并不是红衣人的同伙,否则刚才从侧面暗算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周洪尚未答话,躺在地上的红衣人却发出惊恐的声音:“千、千、杯长老!”

游方又吃了一惊,这个名号他在北京羊蝎子火锅店听刘黎提起过,千杯道人是江湖风门叠嶂派的供奉长老,也是叠嶂派的第一高手,论秘法修为与向左狐不相上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叠嶂派是当年杨公的徒孙楚天都所创,有千年历史的秘传门派,规模并不是很大但传承极严,只要出师行走江湖的弟子几乎全是高手,因此谁也不敢小视。

所谓供奉长老,是指地位非常高,本人并不主事,在门派中受到一致尊敬的前辈。刘黎特意提到千杯道人的大名,说明此人在江湖风门相当有影响,虽然叠嶂派就在青城山附近,游方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化身为做法事“捉鬼”的周洪道长。

千杯道人语气一沉:“畜生,你认得我?”

红衣人喘着粗气道:“见到卷风索和流筋葫,就知是千杯长老驾到,晚辈并没有开罪之处,望师叔念在家师的情面上…”

千杯道人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好意思提你师父!先回答我一句话,你在此行事为何有恃无恐?你也清楚如今这里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变故。”

这话有多层语意,红衣人也许理解错了,挣扎着答道:“是这里的副总裁段信念一定要拜我为师,还给了我厂区的特别通行证。”

游方一听就明白了,以红衣人的手段糊弄断头催那种人肯定是唬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定以为遇见活神仙了,想拜他为师也正常。红衣人略施小计就能在鸿彬工业园内通行无阻,根本用不着潜入,被巡逻的保安撞见了也无所谓,谁也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千杯道人沉吟道:“那个断头催?他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红衣人:“我没告诉他,只是说想借此处地气修炼,他尽我方便。”

千杯道人又追问道:“既然如此,他请求你化解此地的煞局了吗?”

红衣人:“他根本不知道此地有戾气化煞局生成,我也没必要告诉他,说了他也听不懂。”

千杯道人叹了一口气:“那就说你自己吧,我师兄过世之后,听说你去了海外已成一方富豪,为何还要回来做这种事情呢?”

红衣人:“我是来谈生意的,顺便南下找一个人。”说道这里他瞄了游方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忌讳。

千杯道人却没多问,径自道:“你的私事我懒得理会,我师兄程箜之憾,叠嶂门之羞,今日终可了结,平日不好对你下手,没想到你却自投罗网。我要给师兄一点颜面,所以不会为难你,有两个选择,你是想死个三天,还是想死个痛快?”

这道人好狠,口称不为难,却轻飘飘给了这样两个选择。那人惊恐万状,哆嗦的都快抽搐了:“师叔,我在国内外的所有资产加起来,总值上亿,只要您…”

“真有孝心,还是给你个痛快吧!”还没等红衣人把话说完,千杯道人袖中飞出一条黑索,如影子般抽在他的身上,只听空气中发出一连串如炮竹般的轻微脆响,红衣人体内竟似也发出同样的声音,身体抽搐陡然加剧,随即就一动不动了。

游方有些诧异道:“您就这么把他杀了,不再多问几句?”

千杯道人一耸肩:“还需要多问吗?你刚才已经想杀他了,我不过多留了他几分钟而已。江湖血冷,见此煞局不破也罢,只当我叠嶂门下没出过这么一号人,但行此推波助澜之事加祸万人,怎可不清理门户?”

游方一抱拳:“我没想杀他,只想将人拿下,很惭愧刚才是一时失手。久仰叠嶂派供奉长老千杯道人大名,万万没想到就是道长您,请问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千杯道人看着地上的尸体似有些悲戚之意:“他叫李东平,出自叠嶂门下,是我师兄程箜晚年的关门弟子。我这次特意从青城山赶来,就为了清理门户。…没想到你却先出手了,梅兰德先生,请问你又是出自哪位高人门下?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不应该没有字号啊。”

千杯道人问话时也微微有点吃惊,因为游方并没有称他为前辈,这倒是很意外。千杯道人的年纪虽然不算很大,但在江湖风门各派中辈份相当高,比如寻峦派张玺等人都是他的晚辈。

游方心里则咯噔一声,这个名字好熟啊!狂狐的堂兄不就叫李东平吗?再细看尸体的脸,尽管有些轻微的扭曲,但五官轮廓依稀与狂狐还是有几分相似,就是他,错不了!

游方心理清楚却未多言,若从师父刘黎那里,他与千杯道人应该是平辈,但不敢托大,很谦逊的答道:“在下刚刚入门未久,师父他老人家有言,若历练未成,不得自称他的传人,也不得报他的名号。”

千杯道人皱了皱眉头笑了:“依你的修为手段,还算历练未成吗?本以为我叠嶂派弟子出师已经相当严格,而你这师承也太夸张了,难道还是一代地气宗师传人不成?”

乌鸦嘴还是神仙话?这老道说的也太准了!游方只得低头笑道:“千杯长老说笑了!”

千杯道人:“呵呵呵,就是开个玩笑,不是给你乱编排师承的意思。其实我想说你是孙悟空,你师父是那个菩提老祖,出来混不让报他的名号。”

游方讪讪笑道:“我若是孙猴子,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如来佛,并非在道长面前隐瞒,师命如此我也无奈。”

千杯道人一摆手:“既然如此,贫道也就不追问了。你自称海外归来风水奇人,我刚见面确实有点看不惯,甚至暗中猜疑是否是那畜生的同伙,今晚才确定你不是。刚才见你出手,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游方:“别说道长您看不惯,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只为行事方便而已。只是千杯长老威名赫赫,怎会化身一位捉鬼作法的道士?”

千杯道人晃了晃手中的酒葫,似自嘲般的一笑:“我可不是冒充,贫道俗名就叫周洪,只是极少有人知道,我很少在叠嶂派露面,连那些晚辈弟子都不清楚。平日行走江湖,总得有点营生换酒钱,所以我既是千杯也是周洪。”

游方陪笑道:“道长倒是坦率。”又一指地上的尸体:“人杀了,接下来如何处置?”

“生煞相化,阴阳消长,归散于地气之中。”千杯道人走到不远处,伸手拔出了那柄被打飞的短剑,然后飞快的在地上轻划,转眼间就布成了一个阵式。

见此情景游方有些庆幸刚才没有拔出秦渔与李东平格剑互击,这柄剑的材质相当之坚硬锋利啊,也不知是哪一种合金?飞落在水泥楼顶上,竟然斜斜的插进去一寸多深,拔出来剑刃无伤。千杯道人灌注内劲用它刮水泥地的时候,看动作轻描淡写,一划就是一道浅印,就像刮软泥一般。

游方若以内劲注于秦渔剑身之中,也可以办到,但他却舍不得,多一道划,痕崩一个细小的缺口都会心疼,秦渔在他心目中可不仅仅是一把匕首。

千杯道人画的是一个聚阴阵,一笔不添一笔不减,规规矩矩就是风水书上所记载的标准阵图,如果稍有出入,那肯定是书上画的不对。游方亲眼见过向左狐布下的聚阴阵,在身边插了六杆旗幡,如果不发动的话谁也看不清是什么阵势,说明阵法已凝炼于神识之中可以随心变化。

松鹤谷向家最擅长的就是风水阵法,向左狐在这一方面的造诣应该在千杯之上。但千杯布阵也有自己的巧妙与高深之处,没有利用任何布阵之器,就是随手画出阵图,落剑之时神识凝炼,汇聚地气为阵法灵枢,此阵威力不强只是暂用,但如此利索的手段让游方看的佩服不已。

转眼布阵已成,千杯道人持剑而立,这里可不是香山谷地,他布的也不是向左狐那种大阵,游方没有看见四面有蓝荧荧“鬼火”汇聚,只是在神识中感应到丝丝浓郁的阴气就像被一个漩涡吸引,都汇入到短剑之中,剑身上渐渐有光芒跳动,就似点点幽蓝的火焰。

刘黎从未教过游方布阵,他也从未亲眼见过高人完完整整的布下风水阵法,因此正在瞪眼看稀奇,唯恐错过每一个微小细节。而千杯道人二话不说持剑上前,俯身给了李东平的尸身一下,剑上阴气散尽,这具尸体连这衣服也迅速的腐化、裂解,最后只剩下一层渣状的粉末。

千杯道人一挥袖,一道劲风卷起,粉末全部吹到楼下不见,地上只留下一串似蒙着一层颗粒状白霜的钥匙,看样子已经朽化的不能再用了。风门秘法高手毁尸灭迹,都会用这种手段吗?那可真是太方便了!但刘黎与千杯都有一个坏习惯,他们为什么事先不搜身呢?游方反应过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道长,你此来是为了清理门户,对此地的事又是怎么看的呢?”游方在一旁问道。

千杯站在楼顶上环顾四周,神情很是怅然道:“仅就风水而言,来的有点迟了,此地戾气化煞局在多处成形,如今有渐渐相连成片之势,若再假以时日煞局全部蔓延相容,那就是转煞大阵,除非散尽人气断了根源,否则扭转不了。”

游方听着远处的警车与救护车声,再看着夜色下仍然静悄悄的厂房,殊不知在一位真正地师的眼中,这里就似烽烟四起啊,接近失控的边缘。他摇了摇头说道:“转煞大阵毕竟未成,只是各处的戾气化煞局快要失控,渐成星点相连了。以我的功力,很难成功化解,不知道长…?”

千杯道长点了点头:“我也看的明白,先破解几处要害节点,然后再逐一化解,勉强还能办到,只是要费些时日。”他又一指地上的铁狮子道:“梅老弟这件法器,灵性虽不甚强但却很是精纯特别,你曾在沧州炼境吗?”

这老道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历了。

游方如实答道:“我曾去过沧州,但并未在当地修习炼境心法,正打算寻机再去。”

千杯道人:“哦,那你可真不简单啊!这件东西,能否借贫道用一段时间?”

这只铁狮子在高人手中有镇压地气的作用,正适合用来辅助破解煞局,游方也不小气,当即点头道:“道长尽管拿去用好了,用多久都行。”

千杯道人:“我破解煞局非一日之功,恐怕还要暗留此地一段时日,梅老弟恐怕不能总留在这里,我怎么还你?”

游方:“请问道长离开此地之后,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千杯道人坦然答道:“我与寻峦派长老张玺有旧,反正离的也不远,此间事毕,我想顺道去广州找张玺聊聊。”

游方:“那就好办了,道长将铁狮子留在张玺那里,打声招呼,我有空去取便是。”

千杯道人:“你认识张玺?”

游方笑了笑:“元辰船务公司的董事长,认识他的人很多。”

千杯道人又将那柄短剑递了过来:“此剑不错,打造之法相当难得,小兄弟若感兴趣就拿去吧。”

游方摇了摇头:“道长留着赏赐传人吧,丢了也怪可惜的。破此地煞局有道长在,我也就放心了,今夜出门之时正在为此事犯愁呢。但是道长也应该清楚,此局不是天成,而是人祸所致,就算能尽破煞局,不过是割韭一茬,其根源未断。”

千杯收起短剑,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酒,神情肃然道:“世风人欲便是根源,受煞之人若来日得势,未尝不可成化煞之人,莫加人身便是莫加己身,彼此勾牵而制,此为古今世道之演进,炼境若你我,应作如是之观。”

游方:“杀一个败类容易,可惜…”

千杯打断他话的道:“若如此简单,你我此刻不妨提剑去杀个血流成河,然后呢,此大局真的化解了吗?”

游方恭恭敬敬接着说道:“多谢道长指点炼境中世风人欲之观!但在下修为尚浅,亦非出家修士,心境不能、也不想如此超脱,就眼前所见请教。”

千杯微微叹息道:“在我看来,因他人之不幸,空显道义之姿,颇为廉价无趣。更有甚者,兴奋莫名唯恐事态不添,编排嬉乐之资,诚妖邪之属。我只是一捉鬼道人,门中败类便是鬼类,此地煞局亦是鬼类,那就捉鬼吧!…梅老弟,你是人家请来的风水师,能化转多少戾气成形之患,就去做。”

游方:“道长乃立足红尘世外高人,在下敬佩。”

千杯微微苦笑:“又何必夸我呢?能看出来,梅老弟心境与贫道不同,莫自损便是。你虽修为不俗,但毕竟功力尚浅,就不要添乱了,煞局交给贫道来破。此刻你身心已惫,戾煞缠扰形神,还是赶紧回去行功调养吧。”

他说的不错,游方今夜与李冬平三番激战,体力、精力的消耗极大,而且激斗中受到的戾气与煞气侵袭可比平日与秦渔对练严重多了,表面虽看不出问题,也需要行功调养驱散,否则会留下隐患。

游方再施一礼告辞而去,千杯道人仍站在楼顶自饮,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阴寒夜风拂过,似瑟瑟风吹酒醒。

游方回到房间时,身上衣服已经湿了。他冲了个澡,换了一条衬裤,赤着上身走出卫生间,在套房客厅中端正身姿来回踱了几步,正准备发动小雷音化去缠神戾气,门铃却响了。他的客厅虽然亮着灯,可现在是凌晨四点,什么人会来呢?

游方已展开神识扫向门外,连件上衣都没披就去开门了。这个时候来访本身就是失礼,游方也懒得讲究。

来者是离都报业集团的女记者尹南芳,大白天看见她,穿着紧身羊绒衫与套裙长袜,很是性感勾人。大半夜再看见她,竟然换了一身很合体的浅白色职业套装,显得很有几分端庄秀丽。但在这个时间地点,分明更有一番引人想入非非的诱惑。

游方光着膀子,然而神情就似与衣冠楚楚没什么分别,很有风度的做了个邀请手势:“尹小姐请进!您怎会在这个时间来?很好,我也睡不着,正想找人聊聊。”

尹南芳见到游方的“打扮”便是一怔,随即就恢复了自然,瞄了一眼却又故意避开视线道:“我就住在斜对面,注意到梅先生才回来,是不是不方便?”

游方大大方方走到沙发上坐下:“我没什么不方便,就怕尹小姐觉得不方便。”

尹南芳一见这个场面,反倒不好多说什么,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也很大方的说道:“我最欣赏梅先生这种性格,不愧是海外归来,够爽朗潇洒!…梅先生不仅是个学者,体格居然这么健美,简直像大卫雕塑!穿着衣服真看不出来。”她的语气中带着惊叹。

游方的语气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对方:“这就叫潇洒,那裸奔岂不是更豪爽,您是在夸我吗?但有一点道理我深有同感,很多事情,剥了外衣才能看清楚!尹小姐这个时候来,难道是想做采访吗?”

第九十四章 推波助澜

尹南芳娇滴滴叹气道:“也不能算正式采访,只是一个私人访问,其实我也睡不着,想找梅先生这种人聊聊。我和你一样刚从现场回来,心里很不好过。”

现场?这是一个误会,游方也没多解释。见尹南芳这种表情语气,他站起身来披了一件上衣,从小酒柜里拿了一瓶水放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问道:“遇到这种事情,谁的心情都不好,不知道尹小姐想与我聊什么?”

尹南芳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几天我常常在想,有些人连死都不怕,为什么…?”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但游方已经听明白了,指着茶几上的透明矿泉水瓶道:“他们不是你,他们打工只为挣钱而已,日复一日在流水线上重复同一个动作,会感到看不见希望的疲惫,有时候人们只是想解脱,似乎一切都轻松了,而不是发泄。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里环境所缺失的因素太多。以前你们这些媒体,总是抱怨传统企业承担的社会职能太多,效率低下浪费资源,应该轻装上阵。很有道理,但未尝不是只为资本发出的声音。像鸿彬工业园这种规模,本身就已经形成一种社会。

很多人在社会中,也许工作本身得不到精神需求的满足,只是生计,但可以从社会环境的交流中得到其他的弥补与安慰,比如家庭、比如朋友、比如社会活动、比如业余爱好。而这里的环境,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些因素,但被极大的压缩了。

追求的只是资本的效率,人性本身已经简化为人力资本,这是近代西方经济学教科书上提出的一个最冷冰冰的概念,现在流行的‘人力资源’概念也是一种婉转的修饰。当外界的社会职能失去制衡之后,这里就只会为了追求效率而效率。

这个问题不是鸿彬工业园所独有,但在这里被集中放大了,蚊子叮了一个包,也许不在乎,但是这个包有拳头那么大,你不觉得可怕吗?这里发生的意外有些可能不是意外,但是更多意外中,人们所具备的不是你所谓的勇气,更多的只是想放弃。

这里精神上的冷暴力很明显,管理中的直接暴力也存在。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其实每天离开与进来的人都不少,选择适应与选择改变的人是绝大多数,但不要小看环境对人的暗示,还有再度面对未知环境那种莫名的恐惧。”

游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是真的想找人聊聊,尹南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陪聊吧。尹南芳听得直眨眼,好半天才说道:“梅先生真有见地!”

游方很惭愧的答道:“也不都是我的见解,以前旁听经济学的时候,有些概念不太理解,曾向一位导师请教。”这倒是实话,上面有些话也不像出自他本人之口,他在北大蹭过经济学,也曾在闲聊时偶尔向吴老请教过。

吴老是考古学家不是经济学家,但学识渊博,就资本、效率、社会组织形式与环境谈了一些。吴屏东不可能未卜先知了解今天鸿彬工业园的具体情况,游方只是引用了吴老的一些观点,说出了自己的切身感受。

尹南芳身体凑近了一些,追问道:“我原来认为梅先生的专业只是人居环境学,原来您对经济学也有研究。导师?你在国外哪个大学拿到的学位?”

游方摇了摇头,避而不谈道:“不是经济学,是社会学,很多人不都说过嘛,社会就是一所大学。…我想说的已经说了,不知尹小姐深夜来访,有何赐教?”

尹南芳:“很高兴能了解梅先生的态度,面对大众媒体,你还有什么个人观点?”

游方看着她:“有些话我早就想说,虽然我不是做媒体的,但也明白一些道理,对于这种不幸的即时报道,应该是有忌讳的。首先就要注意不能过分去渲染,将一种个人无奈的不幸,描写为自己所期待的悲壮事迹,使同样处境的人意识到这种暗示。

你本人不在那种处境中,又掌握了话语权,就不能表现出兴奋与期待。思考它为什么会发生,怎样才能不发生?但不要议论同样的不幸是否会再发生、何时还会发生?人或多或少都有代入感,看一部小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同样环境中的人?至少在事情还没过去的时候,不能营造这种环境的暗示。

尽量不要直接报道场景细节,回避使用刺激性与暗示性的语言,防止引起效仿。不知尹小姐与同行们,是否注意到这些没有?到目前为止这一系列的意外,如果能够证明什么问题的存在,已经足够证明了,不要在同样的事件上推波助澜。”

尹南芳眨了眨眼睛,神情仿佛很可怜,叹了一口气道:“梅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记者,有些报道自己做不了主。但是我有内部消息,从明天开始,对事件的报道就要受限制了,恐怕梅先生担心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哦?”游方怔了怔:“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有个建议,不知尹小姐愿不愿意听?”

尹南芳很感兴趣点头:“梅先生请说。”

游方:“我读你们报纸,看见上面刊登了各机构的心理干预热线,这种程度的干预不能说没效果,但只是在安抚人们怎样去调整心态。尹小姐这么有同情心的人,你们这么有良知的媒体,其实还可以做一件更有效的事情。”他送出了一堆高帽子。

尹南芳又凑近了一点:“什么事?”

她坐在长沙发上,游方坐到了斜侧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探过身子一只手扶在尹南芳身后的沙发背上,面带迷人的微笑:“法律援助热线,如果社会机构提供的不够,你们自己也可以提供法律援助啊?很多事情不是没有法律规定,一方面有些员工自己不了解,另一方面,也缺少人帮助他们去使用。

举一个例子:别的事情也许有难度,但至少在员工离职这一块,目前这个情况,是应该有外界干预援助的。假如有人想走,可以绕过个人面对企业的不正常刁难,由法律援助机构替他们交涉办理。个人该承担的损失就承担,不该承担的损失可以挽回。这不需要违反任何法律,而且处理同样事件的效率是相当高的,援助成本会越来越低。”

尹南芳一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报社鼓励鸿彬工业园的员工离职?”

游方直摇头:“你完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现在,每天应聘进厂的工人仍然很多。这只是一种人气的宣泄方式,让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想离开,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合法的离开,不必自己去面对一个庞然大物。

腿长在人自己身上,但并不是想走就能走,除了应该承担的经济损失之外,无形中需要面对难看的脸色、手续的刁难、过程的折磨,有形中可能还会面对不合理的内部规定、相关人员的谩骂、甚至直接的人身伤害。面对鸿彬工业园这么大的公司,会产生挫折感与恐惧感。

假如自己不必面对这一切,感觉又会怎样?我可以肯定,在这里打工挣钱的,绝大部分人不会真的走,但是多了一种相对容易的选择,等于在心里有了一条腿,压力会小很多。这种法律援助干预,比单纯的心理安抚要有效的多!而且不仅针对鸿彬工业园。

你们报杜为什么不做这种尝试呢?现在有很多介绍就业的社会机构,却很少有代办离职的,有纠纷的话,都是个人聘请律师单独办理,很多普通人根本玩不起。你们报社如果这么做了,可以利用目前这个契机赚足眼球,再呼吁政府机构增添具体的社会职能,如果影响很大的话,说不定还会催生出一个新的社会行业,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尹南芳愣了半天才道:“媒体的呼吁,应该推动制度的改革,比如工会制度、法制环境。你的建议,并不能改变问题的实质。”

游方苦笑道:“我的建议其实就是一种环境改变,它可以延伸为更多改变的契机。至少眼下这件事,从你们媒体的角度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最快最由效就是这一招,它也不妨碍你们继续呼吁其他的事。…我从风水人气角度还有别的想法,但没法建议报社去做什么。”

尹南芳语气一转:“这个,我们媒体承担的成本风险与社会风险比较大,我会请示领导,看看能否呼吁政府与社会机构的参与。…能问个私人的问题吗,鸿彬工业园请你来,报酬是多少?”

游方失望的将屁股从扶手上又挪回到沙发里面:“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采访鸿彬工业园。”

尹南芳笑了笑,眼神中不自觉又流露出一种媚态:“个人隐私问题,梅先生不方便说,那么能问另外一个问题吗?鸿彬工业园这次请您来,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