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姓什么?”程念远知道端木涟漪有个妹妹, 从来没有见过正脸, 此时这女孩的相貌让他猜测, 莫非这就是端木涟漪的妹妹。

“我姓端木, 端木长安。”端木长安自报家门。

程念远轻轻嗯了一声,什么都没问,楼层到了以后下电梯而去。端木长安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自己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刚才他那种狼狈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刚和谁打过一架。

她到聆听网上班快两个月, 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大堂里,看到他从车里下来,一次是在员工餐厅, 远远看着他一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吃午餐,连上这次才是第三次。

大厦里几千员工上班, 新媒体和电商平台,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董事高管也不能例外,只有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在晚上开会布置工作,布置完就走,很少在公司里多逗留,但身为老板,哪怕他再低调,再不怎么露面,也永远受人关注,除了他英俊帅气的外表,三十岁以下年轻富豪排行榜前三的名声也让他很难不成为女人们憧憬的对象。

想起刚才的偶遇,端木长安回到办公室后仍然莫名兴奋,要不是她脑子转得快,抓住了难得的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在他面前露脸,哪怕只是偶尔刷一下存在感,她也不希望自己被淹没在芸芸众生里。

程念远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叫秘书进来,秘书看到他脸上挂了彩,张口想问什么,一看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恭敬地站在原地等他吩咐。

“去查一查,集团是不是有个新员工叫端木长安?看看她是怎么进来的?”

“好的,半小时后给您答复。”秘书没有多问,按着他的吩咐做事去了。

很快,秘书按着程念远的要求把端木长安的简历放到他面前,程念远随便翻了翻,看到院校那一栏填写北大中文系研究生在读,心中不禁玩味,难怪鬼心眼这么多。

“通知人力资源部,扣发端木长安半个月奖金。”程念远随手把端木长安的简历丢在桌边,看到秘书欲言又止的表情,眉头一皱,“怎么?”

“老板,她在聆听网只是实习编辑,没有奖金,工资也很低。”秘书怯怯地说。老板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竟然亲自下处罚决定,以前他从来没过问员工处罚的事。

“那就扣她主管一个月奖金,身为部门主管,在新员工入职培训的时候没有尽到通知义务,除非遇到紧急情况,普通员工不得搭乘高管专用电梯,这是公司规定,端木长安公然违反规定,她不受罚,主管就得受罚。”程念远说。

秘书赶忙点了点头,“我这就去通知人力资源部。”

秘书退出去之后,程念远下意识又瞥了一眼放在桌边的简历,拿起来看看,发现端木长安出生日期和端木涟漪差了五年,还有那张证件照,虽然比她姐姐的相貌逊色不少,但是那双会说话一般的眼睛却透着难得的机灵劲儿。

哼,名校高材生来当个实习编辑,还真是屈才了,这个端木长安没有别的目的才怪,程念远再次把她的简历丢在一旁,心里却不免暗暗地想,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和她姐姐关系的,难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聆听网策划部主管被大老板亲自通知扣奖金的消息很快在全集团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始作俑者端木长安一下子出了名,成了众人的笑柄,背后里议论她为了接近大老板,处心积虑勇闯高管专用电梯,结果惨遭处罚,连累自己主管被扣发奖金。

端木长安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心里更加认定程念远是个难缠的主儿,自己和他同搭电梯的时候他不说,过后才秋后算账,算什么男人,老板也不能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再说,他都问了她名字,显然是猜到自己是端木涟漪的妹妹,还来这一套,这人心思让人猜不透。

主管碍于面子,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端木长安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冷淡了不少,之前她刚来实习的时候,因为做出了两套很不错的宣传策划案,颇得主管赏识,电梯事件一出,对方大概也误会自己有攀龙附凤之心,心里生了芥蒂,毕竟没有哪个上司喜欢不安分的下属。

在员工餐厅吃饭的时候,端木长安端着托盘,想坐到同部门几个同事身边,哪知道她刚过去,那几个原本说说笑笑的人瞬间表情不自然起来,各自低头吃饭,端木长安猜想他们肯定是在说自己坏话,不然不会看到自己过来那么尴尬。

“张姐,今天的水煮鱼不错,你不是最喜欢吃川菜了,我多打了一份,给你吃吧。”端木长安讨好把自己打来的菜往同事张姐面前推了推。她是部门里资格最老的员工,资历不比主管低,平常对端木长安也不错,在这种情况下,端木长安只能向她求助。

“水煮鱼啊,我也打了,你的留着自己吃吧。”张姐婉言谢绝。

“还是吃毛血旺吧,鸭血新鲜,还能清肺。”另一个同事说。

众人三言两语,没人在意端木长安的主动示好。端木长安讨了个没趣,只得灰溜溜低头吃饭。刚吃到一半,就听到主管叫她。

“唉,我在。”端木长安赶紧应了一声。

“前两天暴雨成灾,房山的好几个乡镇灾情严重,媒体部有个采访组要去实地采访受灾地区,你准备一下,跟着外景组过去。”主管布置任务。

果然得罪了领导就会被安排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端木长安先是啊了一声,随即点点头,目光瞥见同桌吃饭的好几个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的火蹭蹭蹿了起来。

等主管走了,端木长安故意夹起餐盘里的一块鸭血,煞有介事地对众人说:“我曾经在天涯看过一个特别恐怖的帖子,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有一个男人发帖说自己和老婆吵架,把老婆气得离家出走了,他为了挽回老婆的心,要在网上直播用他自己的血做老婆最爱吃的毛血旺,在网友的起哄下,他把图片全都发出来了,一边吃还一边说,求老婆原谅他,一锅人血做成的毛血旺,是不是很刺激?听说比鸭血好吃多了……”

故事还没讲完,几个刚吃下毛血旺的同事就吐了,端木长安忍笑端着餐盘离开。她不知道,程念远的秘书就坐在她背后,听到她的故事,也把吃下去的鸭血给吐了出来。

秘书越想越恶心,回到办公室在茶水间喝了几大杯水,才把想吐的念头压下去。

程念远到茶水间泡咖啡,看到秘书咕嘟咕嘟喝水,好奇地问:“喝这么多水,中午吃咸了?”

“不是。”秘书眼珠转转,萌生了一个念头,反正老板讨厌那个端木长安是全公司都知道的,告她的状不会有错,于是加油添醋把端木长安在餐厅说恶心段子的事告诉老板。

程念远嗤一声笑,没想到那丫头还是个小辣椒,料想她这几天日子并不好过,自己这回拿她开刀,不仅仅是给她一个教训,也是给某些人做警示,不然公司内外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都会跃跃欲试、各出奇招。

创业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立过规矩,绝不和下属有感情或者肉·体的纠缠,公司是他的战场,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尤其是男女关系方面的纰漏,很容易就会坏了大局。

可端木长安毕竟是端木涟漪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让她真的成为众矢之的、什么人都能踩一脚,程念远喝了一口咖啡,对秘书说:“明晚帮我在China Grill定个位子,我请端木长安吃饭。”

“啊?”秘书下巴都要惊掉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老板一时神经错乱,忍不住向他确认,“端木长安?”

“对,她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妹妹,我私人请她吃饭。”程念远看秘书的脸色由瞠目结舌变得紧张,微笑离去。

傍晚又开始下雨,虽然不像前几天那样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也是雨势不小,端木长安跟着采访车回到城里已经快八点,接到姐姐电话,哭丧着脸向她诉苦。

端木涟漪正在家里和母亲闻芳一起吃饭,听到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关切地问:“去房山采访?谁安排你去的?听说那边前几天刚山体滑坡,死了不少人,你们这时候过去不危险吗?”

“还好啦,我们去的地方不危险,就是下雨之后特别冷,我穿得又少,我都快冻僵了。”端木长安哆嗦着说。

“那你不会冻感冒吧,你去的什么网站,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出外勤?不行就辞职别干了,你又不缺那点工资。”端木涟漪一直不知道妹妹在程念远公司旗下的网站上班,以为她去的是个普通网站。

端木长安不敢进一步和姐姐说自己的情况,忙说:“其实也没什么,媒体采访新闻都是这样奔波,我这回是没做好准备,以后我有经验就习惯了。”

“实习只是实习,别耽误你上课,你还有一年才毕业。”

“不耽误的。”端木长安看到车快开到公司大厦楼下,找了个借口挂了她姐的电话,她可不敢保证继续说下去,聪明的姐姐会不会发现什么。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了程念远秘书的电话,秘书在电话里把程念远请她吃饭的事告诉她,端木长安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时间地点你记一下,明晚不要忘记赴约,老板很忙,几乎每晚都有应酬,抽时间请你吃饭不容易,别忘了。”秘书的语气柔柔的,发出的指令却不容置疑。

“是是是,微臣一定按时奉旨赴约。”端木长安调皮地说。

放下手机,端木长安也顾不得多想,开始整理采访资料,奔波了一下午,虽然又苦又累,收获还是不小的,新闻最重要是时效性,就算加班她也要把材料给写出来。

十点多的时候,程念远和秘书从会议室出来,在走廊上看到某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信步过去看看。

和白天的热闹不同,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某个工位里,一个女孩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电脑上的资料,虽然隔着道玻璃幕墙,但程念远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端木长安。想不到她工作还挺卖力,都这个点了还在加班。

秘书见此情形,心中一动,自从老板说要请端木长安吃饭,秘书就把她的一切查得很清楚,知道她父亲是上海一个富商,母亲是个昆曲演员,她有姐姐还有弟弟。

没有打扰她,程念远转身而去。秘书紧紧跟上他,讨好地说:“我跟她主管认识,用不用改天找她主管谈谈?”

“别多事。”程念远立刻给否了。秘书察觉到自己多嘴了,吐了吐舌头。

“想获得别人认可她就得凭真本事,而不是靠我给她开的后门。”程念远并不想让端木长安在公司变得引人注目,那样不仅会令她招致非议,增加工作难度,也会在无形中给她树敌,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第33章 第二章

在车上打电话给端木涟漪, 程念远想约她出来谈谈,过了很久,她才接电话。

“这么晚了, 你有事吗?”她的声音一贯冷淡而疏远。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有彼此问候的权利吧, 我们现在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了?”程念远心痛她对自己的冷淡。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普通朋友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挂了。”端木涟漪不耐烦地说。

“别挂, 涟漪,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也没问我, 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程念远难得用这种语气说话,端木涟漪听着奇怪,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不然他为什么要在和齐兑打了那么激烈的一架之后还在半夜骚扰她, 他的自尊心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是你先动的手, 我为什么要管你受不受伤, 你有什么立场对齐兑动手,就因为他比你小?”端木涟漪想起那天的事还生气。他把齐兑的牙都打掉了两颗,齐兑的脸肿得好几天不能出门。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程念远幽幽叹息, “能和你面谈吗,白天我们约个时间?”

“不必了, 我不想见你。”端木涟漪当即回绝,“你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 我俩之间早就结束,不要让心底的贪念把曾经的美好都破坏殆尽。”

“知道了。”程念远从端木涟漪的语气中判断,她并不知道她妹妹到他公司上班的事,心底那点希望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苦涩。

打开一点车窗,夜风透进来,吹走了车内的闷热,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苦涩和郁闷。

没有把程念远请吃饭的事告诉任何人,端木长安提前下班回宿舍精心化妆打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出门去赴约。

China Grill环境优雅,66层的高度俯瞰京城的夜景美不胜收,特别适合约会小聚,端木长安到了以后才发现,程念远已经坐在位子上等她。他果然和资料上写的一样,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约好的时间永远不会迟到。

两人寒暄几句,端木长安坐下把包放到一旁,服务生送来菜单,程念远示意他把菜单给端木长安,端木长安随便点了几样。

“你怎么想到请我吃饭?”端木长安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程念远莞尔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他们团演出的时候,我们在剧场见过一两次。”

“那又怎样?”端木长安反问。

“所以我想知道,你明知道我和你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还应聘到我的公司工作?”程念远暗中打量了一下端木长安,发现她用的包是香奈儿,手表是梵克雅宝,就猜到这姑娘经济状况不错,她那个富商父亲再婚后也没有亏待她,她不可能是看中实习编辑每个月那三四千块钱的工资。

“好奇呀,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你现在名气太大了。纯粹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而已,和我姐没有一点关系,她现在整天忙着恋爱,没心思关注我在哪儿上班。”端木涟漪微微一笑,面对程念远这样的聪明人,任何借口和掩饰都是徒劳的,他能很轻易看穿她的一切借口,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实话。

一句话就打碎了程念远心里的那点念头,程念远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丫头是有点厉害,自己请她吃饭的目的她一下子就看透了,上来就点破,让他别再对她姐心存幻想。

可程念远也不是毛头小子,纵然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面上仍是淡淡笑着,从容又淡定,他审视地看着端木长安,轻声问:“我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

“你这个人挺虚伪的,我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的互联网大佬竟然因为我搭了一次高管电梯就罚我,要么你当时就直接不让我进电梯,既然让我进了,过后又罚我,实在不地道。杀鸡儆猴这一套玩得挺溜,大概你以为我和你身边那些庸俗浅薄的女人一样,对你虎视眈眈。”端木长安直言不讳。

程念远没有生气,这丫头能说出杀鸡儆猴这四个字说明她确实聪明,反问她:“你又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明知故犯,不罚你罚谁……你和你姐姐,性格真的很不一样。”

“那当然,我俩又不是双胞胎,也不是在相同的生活环境下长大的,我姐跟着我妈四处漂泊好几年,外柔内刚,我像我爸,内外都刚,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自己。”端木长安笑着说。

程念远想起端木涟漪和自己的命运,心头浓烈的苦涩,这些年他只要一想起她,都是这样的感触,苦多于甜,却怎么也不能忘怀。

“她的命没有你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定的家,继父又因为车祸走了,在法国受到留学生圈子排挤……我也让她心灰意冷。不像你,跟着父亲享福,哪怕有了继母,以你的性格,也不会让继母占上风。”

端木长安杏眼圆睁,瞥了程念远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享福,难道物质就能决定人的一切?一个女孩子才五岁就失去了母亲的陪伴,父亲也因为忙生意整天不在家,还得忍受小三转正的继母,你觉得这是享福?小时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只能和玩具熊说话。”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程念远能理解她的那种苦闷,曾经的他也和她一样,生活在一个无爱的·家庭,家里的每个人活得都像傀儡,带着面具各司其职,却感受不到亲人间的温情,母亲是个沉迷于权力欲难以自拔的人,对他和他父亲,除了掌控,还是掌控。

服务生不断上菜,两人便也暂时停下交谈,彼此心中都有个感觉,对方和自己似乎是一类人,所以更容易引起共鸣。

“你知不知道我姐为什么不选你,选了齐兑?”端木长安吃得差不多了,拿纸巾轻拭嘴角。

“你知道?”程念远猜想,这姑娘似乎想问自己这句话已经很久了,甚至她就是为了告诉他这句话的答案,才会处心积虑到他的公司工作,接近他。

“当然,她是我姐,我是她亲妹妹,她什么都和我说。”

“那你说。”

“你和我姐,虽然相爱过,但是这份爱没有带给彼此快乐,反而痛苦更多,我知道你不仅有个专·制霸道的母亲还有个心机颇深的未婚妻,她们不喜欢我姐,而我姐表面上虽然温柔,内心却很倔强,她不可能委曲求全去讨好谁。齐兑就不一样了,我姐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他不像你这样背负着沉重的心灵负担,他对我姐的爱是纯粹坚定的,所以我姐选了他。人生苦短,谁也不愿意爱得那么辛苦。”

端木长安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念远,确信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不愿面对,姐姐对他来说是支撑着他内心的一股信念,就像事业之于他是另一种力量,他把爱情的信念全寄托在姐姐身上。

“你说得对,我活得太累了,带给她的只有痛苦。”程念远深深叹息,曾经的爱情是他心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水晶一样晶莹透彻又易碎,除了她,他不想把那样的爱给别人,所以这些年,他自己也活得不快乐。

端木长安凝视着程念远,“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别不信,我看人一向很准,就像我第一次看到齐兑,就觉得我姐肯定会爱上他一样,一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能感染到周围的人。”

“想不到你除了心眼儿多,还会看相。”程念远调侃她一句。

“那当然,你别忘记我是学中文的,我研修过《易经》,齐兑的名字很妙,兑卦,是《易经》里唯一一个喜悦之卦,所以他能自得其乐,也能带给别人快乐,不像你的名字,念远,思念远在他方、相思念远关河隔,哎呀,都不是什么好词,名字没起好,难怪你乐不起来。”端木长安打趣地说。

程念远被她生动有趣的语气逗笑了,“还有呢,你再念两句我听听。”“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端木长安又随口念了两句。

“这个我知道,后面还有一句——”程念远狡黠一笑,“不如怜取眼前人。”

话题变轻松之后,他整个人的气场也松弛下来,端木长安沉醉地听着,觉得他的声音像温柔拨动的弦音,低沉醇厚。

“原来你会笑,我以为你只会瞪眼和面瘫。”端木长安忍不住挖苦他。

“那要看和什么人在一起啦,我对你瞪眼干嘛,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我现在端你的饭碗,怎么敢做错事呢?黑心的资本家连电梯都要掌控霸占,我要是真做错了什么,不挨罚才怪。”

“那你发挥才干,努力做到高管,不就可以掌控了?”

“我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那会让人变得不可爱,我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变得像西太后那样面目可憎?权倾朝野不是我的梦想。”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进可攻、退可守,我的人生我做主。”

程念远点了点头,“你可太厉害了,不仅熟读《易经》,你还熟读《孙子兵法》,策略一套套的,还特别善于把理论应用于实践,当个实习编辑太屈才了。”

端木长安品咂着他的话,再结合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竟不知他是真心夸自己,还是在调侃自己,有些没趣地嘟了嘟嘴,“那你提拔我呀。”

“提拔不难,你得拿出真本事,不然不足以服众。”

“你瞧好吧,我不会让你失望。”

端木长安对自己的才干一向很有信心,在人才济济的北大她都是才女,不信换了个地方她就会被淹没,有才华的人永远不会被淹没,是金子迟早会发光。

愉快的晚餐时光很快过去了,两人一直谈到九点多还意犹未尽。程念远问端木长安住在哪里,要送她回去。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睡觉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疯狂一下怎么样?”端木长安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地方?你们学生常去的迪厅还是酒吧?”

“差不多吧,总之那地方肯定会让你High起来。”

第34章 第三章

两人去工体club latte, 程念远对端木长安说:“这地方我来过,太吵了,耳朵受不了。”

“这点音乐都受不了, 你七老八十啦?一起进去玩玩,别端你的老板架子了。”端木长安拉着程念远进酒吧。

这是个声色犬马的地方, 随着刺耳嘈杂的音乐声和光怪陆离的灯光, 人群嗨得一浪接着一浪,端木长安很快融入这种气氛,上去跳了一场舞。

看程念远一直站在边上不动,端木长安要把他拉入舞池, 却拉不动他。

“你别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啊, 又不是老大爷跳不动。”端木长安数落他, 到了夜店还不赶紧嗨起来, 一动不动算怎么回事,难道想站成永恒的雕塑?

“我不喜欢这里,实在太吵了,我喜欢Elements, 不如我们去那里坐坐。”程念远说了另一家夜店的名字。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大声点。”端木长安把耳朵靠近他。

“我说, 这里太吵了,我们去别处。”说话间,他不由分说拉着端木长安离开。

从喧闹的夜店出来,程念远揉了揉耳朵, 嘀咕:“耳膜都要震聋了,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喜欢这种地方。”“所以说你老了嘛, 老大爷,你适合去公园听戏钓鱼。”端木长安开玩笑地说。

程念远听她叫自己老大爷, 哭笑不得,随口问:“你喜欢钓鱼吗?”

“喜欢啊,我还得过全校女生钓鱼比赛的冠军呢。”

“真的?很少听说女孩子喜欢钓鱼,都觉得钓鱼很闷,坐不住。”程念远难得遇到知音,表情里有一丝兴奋。

“骗你干嘛,我有照片为证。”端木长安点开手机里的相片薄,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程念远凑过来一看,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她果然拿着根鱼竿,鱼竿上还挂着一条大大的草鱼,背后的横幅上写着北大人文学院XX年钓鱼比赛字样。

“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

“这算什么,我会的东西可多了,琴棋书画我哪样儿都行,不信哪天你考考我,或者是去我们学校打听打听。”端木长安格格娇笑。

“不用打听,改天我约你去钓鱼,就知道你是不是吹牛了。”程念远拉开车门,叫端木长安上车。

回到宿舍,已经十一点多了,端木长安仍是满心兴奋,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翻遍了朋友圈,竟没发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想了想,给齐兑发一条语音。

“你猜我今天跟谁出去吃饭了?”

“猜不着,跟谁?”齐兑回复地很快。

“你还没睡?”

“废话,睡了还怎么回你微信,梦游么。”

端木长安笑了笑,直接打电话给他,“程念远约我吃饭了,我和他谈了很久,晚上我还带他去蹦迪。”

“你说什么?”齐兑惊讶地从床上蹦起来,“你带他去蹦迪?你带他?”

“对啊,吃完饭我说带他去High一下,他就跟我去了,但是去了没多久,他就说耳朵受不了,要聋了什么的,逃了出来,然后他还约我去钓鱼。”端木长安兴奋地说。

“看不出来,你够可以的啊,第一次吃饭就安排了这么多节目,连钓鱼都安排上了,真不简单,佩服佩服。”齐兑由衷地说。

“那也是你的情报提供得好,不是你告诉我他喜欢钓鱼,我也接不上他的话茬儿。”端木长安说着说着,又有点沮丧,“虽然他相信了我PS的获奖照片,但是他说约我去钓鱼就知道我吹牛没吹牛,我要是真去了,不得露馅啊。”

“傻妞,他约你就已经代表一切,管你会不会呢,不会正好教你,借钓鱼知名行调戏下属之实,你别真当他是情圣啊,他女伴很多的。”齐兑笑呵呵。

“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呀?”端木长安察觉自己无意中捕获一条重要信息。

“他跟我是哥们儿呀,你忘了,以前经常在一起玩。”齐兑重新躺回床上,又说:“路悠悠那张内分泌失调的脸,很明显那方面得不到满足导致激素不平衡,所以她才想方设法算计你姐,怕你姐抢走她男人。”

认识时间一长,齐兑本性暴露,再也端不起姐夫架子,和端木长安说话越发随意。端木长安笑着调侃他,“你在我姐面前说话可要注意点,别这么口无遮拦的,暴露了程念远的同时也暴露了你自己,我姐没回国的时候,没少玩吧?”

“我那是成年男性正常生理需求,不然憋出一脸青春痘,你给我花钱治疗啊?我这么美的脸。”齐兑笑谑。

“说你什么来着,狗掀帘子只剩嘴了,你现在有了我姐,不能再胡来,不然被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欺负我姐的。”端木长安开玩笑地说。

“你姐跟我挺好的,挺和谐的,不用你担心,你管好你自己,本山人掐指一算,正宫很快就会杀上门来要你好看,你还是先自求多福吧。”齐兑提醒地说。

“她算哪门子正宫,乘人之危抢了别人的爱人,这么多年心安理得鸠占鹊巢,她早就该遭报应了。”端木长安才不怕路悠悠。

“也不能算抢吧,她也是太执着了,她喜欢程念远很多年,本以为赶走了你姐她就有机会,哪知道除了名分什么都没得到,她也挺憋屈的。”

“你这是替她说话吗?”端木长安听出点意思。

“不算,就事论事而已。”齐兑立刻表态,姐俩儿都不喜欢路悠悠,保不齐端木长安会不会在端木涟漪面前说起什么。

“你不能替她说话,她利用父母的关系抢走了我姐的爱人,还让她受了那么多年委屈,我姐和我都不会原谅她的,你也不可以原谅她。”端木长安坚决地说。

“知道了,小姑奶奶,我困了,先睡了。”齐兑就此打住,把电话挂了。

端木长安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开始憧憬和程念远的钓鱼之约。

端木涟漪去深圳出差那天,齐兑一大早送她到机场,把她送进安检以后才叮嘱她,到了以后给他打电话。

他很想说,让她别和秦十一见面,但是又说不出口,秦十一是他们的老朋友,到深圳去和他见一面并不过分。

“落地就打给你。”端木涟漪见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猜到他心思,但是没有点破。齐兑依依不舍地握住她的手,始终舍不得放开,斟酌了半晌才又说:“回来的时候也通知我,我接你。”

端木涟漪垂眸微笑,转身远去。

“那个……”齐兑又追上她,“你还喜欢蝴蝶吗?”

“蝴蝶?”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蝴蝶,还收集了很多蝴蝶标本……你现在还喜欢吗?”

“挺喜欢的,以前的标本我都还留着呢,怎么?”

“我一哥们儿在惠州当兵,听说最近要去广西出公差,还要去越南,那边蝴蝶挺多的,我让他想办法帮你找一只金斑喙凤蝶标本。”

端木涟漪满脸讶异,“那种蝴蝶很贵的,而且国内禁止交易,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越南不是,那边可以买到,贵不要紧,你喜欢就行。”齐兑一心只想让她高兴。

端木涟漪满心感动,轻轻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吻。

齐兑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吐了口气,自己平时明明什么话都敢说,怎么到了她面前永远无法直抒胸臆?是她有魔力,还是自己太过小心翼翼?反复思索,不得其解,呆立了几分钟之后他自嘲地望天一眼,调整情绪阔步走向自己工作的地方。

乐团在深圳的演出很顺利,接连几场,端木涟漪都收到了不同人送来的花篮,后台卸妆换衣服的人很多,她不喜欢和人共用更衣室,总是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去换衣服。

从更衣室出来,看到某个挺拔俊立的身影站在门口,端木涟漪赶忙收拾好包,向那个人走过去。

秦十一回过头来,看着她笑,“等你可真不容易,演出结束都快一个小时了。”“我们团人多,散场都要换衣服,更衣室太小了得轮着用。”端木涟漪解释着,和他一起往外走。

“以前到深圳来过吗?”

“没有。”

“那先带你随便逛逛,去深圳湾看看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