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学院。

“喂?是鸿影啊。你怎么还不来上课,你不会又要翘课了吧。”牧纱笑着调侃。真是的才开学,这两个家伙明明说好一起来上课的,到现在也不来。一定要好好的惩罚一下才行,正想着开心却在听到手机那面的回答时冷下了笑容。

“怎么会这样,他最近身体不是还不错吗?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发烧住院了呢?”握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渐渐泛白。“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请假。下课以后去医院找你们。”

牧纱挂了手机,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怎么会这样,泊烟的身体,不是,不是已经不错了吗?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不安。

快上课了,牧纱快步向礼堂走去,心中暗自祈祷一定会没事的,他可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啊。

没错,他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不会有事。

啪嗒!

一片树叶悄悄的挣脱了枝干,晃晃悠悠的在空中飘荡着,慢慢的落在地上惊起了满地尘埃。

落花归来(上)

万里层云中一架飞机平稳的飞行着。

头等舱中训练有素的空姐们,正在微笑着给乘客送茶点。

萧子逸不停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唇角的笑容愈来愈灿烂。丝毫不知道已经电晕了旁边的那位乘客,和正在给他放点心的美丽空姐。

终于回来了,虽然还有一点时间才能到,可是想要告诉他说自己回来的心情,已经无法控制了。不知道他在接到自己的电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真的是离开太久,明明那么久的时间都忍耐下来了,现在却连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好想现在就冲到他面前,告诉他。

我回来了!!

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

青天白云,万里碧空流风舞。飞机缓缓的下降准备安全降落。

萧氏医院。

三楼加护病房。

明媚的阳光从拉开的百叶窗中射了进来,洒在雪白的病床上。光亮的刺眼。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苍白而单薄的面颊在阳光下异常的透明,像是要融化在那片亮白中。长而翘的睫毛在脸部投下了唯一的色彩。若不是检测的仪器发出没有感情的滴滴声,没有人可以肯定的说他还活着。

牧纱为床上的南宫泊烟拉好被子,刚刚输完液的那只手冰凉的让人心惊。回头不由看向阴暗中鸿影,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她进入这个病房,小影就把自己藏在房间角落的影子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鸿影静静的站在角落的阴影中,与完全沐浴在阳光中的泊烟硬生生的划开了界限。姆妈已经来过又走了,刚刚牧纱也来了。可是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问她,问她发生了什么,来指责她的不是。听着机器冰冷的声音,把自己更向墙边缩了缩,冰冷的墙让心脏猛的收缩。恐惧渐渐爬满了她的心房,她差一点杀了人,她差一点杀了泊烟。虽然医生说只是重感冒,可是他昏迷的原因却检查不出来,但是她却知道这都是她的错。她明明知道的,知道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常,还做出那样的举动。泊烟已经昏迷了五个小时了,整整五个小时没有一丝的声息。

她好害怕,害怕泊烟再也不会醒来。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病房中异常的刺耳。苏鸿影一惊,手忙脚乱的去找手机,她在医院居然忘记了关手机。

也没有看来电的号码,直接接通。

“喂?请问你是那位?”她小声的问。

听筒里传来了低低的笑声,一分的低沉,七分的邪媚,两分的诱惑。苏鸿影握手机的手猛的收紧,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话筒,仿佛里面有魔鬼。

等不到她说话,另一边的人道:“影子?”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沉声道:“你在那?不是说过没回来就不再联系了吗?”

“你记得还真是清楚,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哦。我在机场,烟烟好像不在,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你来接我吧。对了,烟烟和你在一起吗?”

“嗯。”敛下眼角,沉声应道。终于回来了,却是在这个时候——

那边低笑出声,很是愉悦。“这样啊,呵呵…我等你们。”

“好,那你在机场等我,我马上过去。”她刚要挂电话,却听到电话那边柔柔说:“那你帮我转告烟烟一声,告诉他,我回来了。”

轰——

苏鸿影觉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心突然一阵剧痛。又是这样——

那个人回来了。

他对泊烟说,我回来了!却不是对她。

环城公路。

苏鸿影靠坐在车子的座位上,软软的耗尽了最后一点的力气。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夏末秋初的雨,来去匆匆却又明显带来了一丝凉意。

看见雨水凝聚在车窗上缓缓的往下滑,不由的颦眉。她讨厌下雨,那么大的城市,那么多的伞却没有一把是为她而打开的。

每一次的雨天都是她最寂寞的时候。尤其是五年前的那一天以后——

萧家小园。

天空下着蒙蒙的小雨,蚕丝般柔软。鸿影撑着小伞小心翼翼的走在铺着鹅卵小石子的路上,不时的找寻着什么。

梧桐树被雨丝笼罩着愈发的高大。树的后面不远处有一栋白色的小木屋,优雅的挺立着。在雨中有中说不出的朦胧的美丽。

“喂!影子,你怎么才来!果然是做什么都是又慢又笨。”邪气的吆喝从树上传来。

打着小伞的鸿影抬起头,生气的喊道:“萧子逸你不要老是叫我影子,我不是什么影子,我就是我。”

“啧啧…”树上的人乍舌,“不就是个代号么,至于吗?我就要叫你影子,不服气你可以打击回来啊。”吊儿郎当的下挑战书。

“你…”苏鸿影的眼中一下子聚集了好多的水雾。哽咽道:“最讨厌你——”

“讨厌就讨厌,谁要你,唔——”

稚气而柔和的声音透着责备:“逸,你怎么又欺负小影。”南宫泊烟的小脑袋从宽大的叶子中探了出来,望着下面的人微微一笑,满眼的温柔。“小影来了啊!”

“你干嘛捂我的嘴啊!”萧子逸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从树上传了下来。

“对不起嘛。一时情急,磕到了吗?是不是弄痛了?”南宫泊烟担心的问,刚刚一急没有掌控住力道。

“没有啦,不是很痛。”子逸闷闷的嘟嚷,最见不得他担心。就是很痛也不能说啊,只要是他从来都不痛的。

“那我们下去吧?”南宫泊烟小心翼翼的问。

“好。”

他们慢慢的从树上滑落下来。才一落地南宫泊烟就拉着萧子逸跑到苏鸿影身边,很自然的牵起她手,展颜一笑道:“我们走吧。”

却不知,离别即将来临,更没有想过的是,这一别就是五年。而五年有可能完全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道。更不知道再次的离别可能就是一辈子。

机场。

苏鸿影紧张的看着里面的每一个人生怕会就此错过,五年了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是否还记着他的样子。可是当她抬头看见出口站着的那个人时,她便明白,只怕是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他的样子。像他那样出色的人,如何能够忘记啊!!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同样的机场,从五年前送别的那天开始,她就在期盼他的归来。而今天终于让她等到了。

不同与五年前的伤心,今天他的眼中终于也看见了她。

远远的萧子逸就笑眯眯的向鸿影招手,“影子,别来无恙。”

苏鸿影笑了:“彼此,彼此!”

萧子逸到处张望,奇怪的问:“影子,烟烟呢?不是说你们在一起?我们都五年没有联系了,他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后半句他的神情变的黯然,淡淡的悲伤从狭长的凤眼中漫出。他果然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他们之间就这样…他就这样离开了吗?

苏鸿影咬咬唇,她是见不得他伤心的,慢慢的说:“他没有在生你的气,他,他生病了现在在医院…”

“住院?怎么会这样,严不严重?”萧子逸焦急的问。

苏鸿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严重他会更着急,说不严重可是明明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说:“他还在昏迷。”

“什么——?”萧子逸苍白了唇色,眼前发黑险些站不住。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病的那么重。“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快去医院,我要见他——”

“好,你等一下,我去叫子项把车开过来!”

可是他完全没有听到,早已经一个人向外冲出去,外面还在下雨…

落花归来(下)

雨越下越大,和着风拍打到他的脸上,窒息的难以呼吸。头发和衣服也早被淋的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身上。可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烟烟住院了,还是昏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烟的身体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昏迷这就代表…怎么会这样,每一次他们带来的消息都是说烟的身体越来越好,为什么突然…

不,他不能接受,依约回来了,他不能接受在这个时候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能接受——

苏鸿影在车里看着在窗外在风雨了跑着的萧子逸,她没有停下来让他上车,只是叫子项跟着,这样跑着的他也许会不痛一点…

南宫泊烟茫然的看向四周,一片的空旷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找不到了回去的路。

“逸,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啊。你在整理东西吗?”温和稚嫩的声音传来。

南宫泊烟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一间豪华却简洁的房间。浅浅的蓝和洁净的白是房间仅有的色彩。房中颇为凌乱,进门的地方站着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指着房间满脸的好奇。

南宫泊烟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才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那间房间分明是子逸的,而面对着自己的人,既然是五年前的自己。

“逸,你要出门吗?”苏鸿影也问。

迟疑了很久他点头应了声:“嗯。”

“真的吗?”南宫泊烟开心的跑了进去,“这次又是去那里啊,我可是要礼物的哦。”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可是,出门你需要带这么多的东西吗?你以前从来都不带的啊!”

“我——”萧子逸才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泊烟少爷也来给我家少爷送行了啊!”一个妇人看见泊烟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送行——?”

“是啊,夫人要接少爷过去住了。这一走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你们从小就感情好,好好叙叙吧。”

身侧的手指渐渐的收紧,南宫泊烟缓缓的问:“你还是要去你妈妈那边?”声音微微颤抖。

“烟烟,我——”

“回答我——”他对着萧子逸大吼,苏鸿影也被吓了一跳。自从认识泊烟以来就没见他生过气,甚至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更不要说吼人了。

萧子逸也是一愣,半响才说:“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过。”

“我——”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你说过不会和他们一样丢下我的,可是现在为什么都是这样,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这样,为什么——?”

“烟烟——”萧子逸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

而他甩开子逸的手臂,夺门而出。

他不要再听什么解释,听什么苦衷。为什么,他也选择离开,为什么他也要走。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牧纱焦急的安抚着病床上的人,泊烟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现在不止发烧还梦呓,他的拳头握得很紧,修剪优美的指甲刺进了皮肤,殷红的鲜血在苍白的肌肤上异常的刺眼。

本来是要叫医生的,可是医生来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镇定剂一类的东西对人身体又不好。但是,他的手——

“砰——”病房的门被人粗鲁的推开来。

“你做什么?让开。”

牧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离床边,幸好被后面进来的鸿影接住,不然这一摔真的会痛好久。

那个推她的人单膝跪在泊烟的床边,她悄悄的问:“小影,他是?”鸿影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人,那个魔般妖艳的少年。他头发和衣服微湿,修长的剑眉飞扬入髻,狭长的丹凤眼妩媚多情,冰蓝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完美坚挺的鼻子,随时带笑的唇。不同与泊烟的干净,他是勾人的妖艳,像极了一朵开的极盛的毒化,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碰触,死也甘愿——

萧子逸一打开病房的门,就看见有个人站在泊烟的床边,而烟烟的手上有血直直的滴落。想也没想冲过去便推开她。他不能容许有人伤害烟烟,不论那人是谁。

“烟烟…”他单膝跪在床前轻声的呼唤他。“烟烟,我是子逸。我是逸啊!”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的诱惑,浅浅的邪媚,更多的是浓浓的担心。

子逸?牧纱呆呆的看着,这是泊烟认识的人吗?为什么没听有人提起过。

南宫泊烟的眉心越皱越紧,握着的拳也越来越用力,血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飞快的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萧子逸的手握住泊烟的手腕,温柔却坚定的掰开他的手指,慢慢的。一根又一根。

好不容易松开的手指猛的又被收紧,南宫泊烟忽然惊吼:“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

牧纱痛的皱眉,鸿影抓着她的手突然用力,好痛啊。回头看去,鸿影好像怔住了,明丽的面容上竟有一丝痛楚,而子逸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空中。

萧子逸听到泊烟的话,愣在当场,心狠狠的抽痛。他知道那件事伤到了他,却不曾想到居然会把他伤的如此深,连在梦中都得不到解脱。总说不让他受伤,可是伤他最深的却依旧是自己——

南宫泊烟在这个不知名的空间,漫无目的的乱走。

“梧桐树下的小子?”虚空中突然传来惊讶的呼声。

南宫泊烟茫然的回头,没有方向的空中飘着一个影子,轻盈却很清晰。“呐~阿怅?你怎么会在这啊?”

虚空中的影子猛地抖了一下,阿怅气的差点没掉下来,指着他道:“有没有搞错你问我?应该我问你吧!知不知道这是那啊,你怎么会来这儿?”

“呐~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阿怅你又怎么会在这儿呢?”南宫泊烟一脸的无辜。“难道这里就是传说的黄泉路?”

“你——,你先不要问这么多,你快点给我回去。”阿怅几乎是用吼的。

“可是,”南宫泊烟垂下了头,慢慢道:“我找不到离开的路。这里全部都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咳!”阿怅无奈的伸出手说:“来吧。我带你离开。”

“真的吗?谢谢阿怅——”南宫泊烟开心的笑道,水晶般的璀璨。

阿怅一愣随即别过了脸,硬声道:“走吧。”那样的笑太干净是他们这样的生物受不起的。

“以后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来这里了!”

“恩。”南宫泊烟笑眯眯的点头。

“泊烟,你给我醒醒——”苏鸿影快要崩溃的摇着床上的人儿。他再不醒过来,子逸的手就要废掉了。泊烟太过分了,好多的血啊,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小影,你不要这样摇泊烟,他会受伤的。他受不了你这样晃…”牧纱拉住激动的鸿影

“可是,子逸的手…”

牧纱也看向了子逸,他的手腕被泊烟握在手中,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血就那样一点一点的流了出来,越来越多。刚刚泊烟好不容易放开的手指不知为何突然间又收紧,这个人就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手腕放进了他的手中。没有一秒的考虑,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仿佛练了好几百遍,他的手腕就是为让泊烟不再受伤而准备的。

“可是怎么办,难道我们再一个一个的掰开?”牧纱也拿不定主意了。

“也就只有那样了,泊烟又醒不过来。”她们才要动手,试着让泊烟松手,就被子逸制止了。

“没事的。”子逸轻轻的说,“使劲掰开烟烟会受伤的,我没事真的。”

“可是——”

“我没事的。不痛的。”子逸头也不抬的轻道,声音中有微微的暖意,他就那样认真而固执的凝视着泊烟。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消失在空气里似的。

子逸惊喜的轻呼出声。“醒了啊!”

鸿影和牧纱也挨过来盯着他,白皙的眼帘上密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终于泊烟在昏睡了一天以后醒了过来,虽然眼神很茫然却也是醒了。

“你是…逸——?”泊烟的眼神在看清身边的人时一下子变的明亮起来。有一些些的惊喜,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呐~我——还是在做梦吗?”他喃喃自语。

子逸笑了起来,这是牧纱第一次见他真正的笑,三分的邪媚,两分的诱惑,五分的愉悦。却是点点的珍惜,浓浓的眷恋。初次见面的牧纱傻了眼,变脸还真是快啊,完全不同与对她的冷酷。原来这样冷酷如魔的人也可以笑的妖精般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