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始终干硬,还是吃这个吧!”他温和对她一笑。

“谢谢。”她也不拒绝,接过吃了起来。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某人很不高兴的在旁凉凉酸酸的哼哼。

“咚!”一个馒头砸向他,正中嘴巴。他伸手接住,继她吃过的地方狠狠的咬下去,“我背诵我的句子,干嘛仍我!这么浪费哪行!不要吃都给我吃好了!”

“咚!”果然有效率,又是一个馒头,这回砸中的是他的鼻子。

“好,丢的好!继续!”某人照样接住放好,准备留在下顿。

额前的青筋爆了两下,华冰珀一番呼吸吐纳,才将火气压下。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服从管教了。这么多年来的骂骂打打,竟让他的脸皮厚比城墙!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连压制他的方法都没有了!

不行,一定得想个方法彻底的收服住他!

刚想到这里,她突觉肩上一暖,抬头一看,原来是风无痕取出了自己包裹中的罩衣披在了她身上。

“风公子?这——多谢了,不过我并未觉到冷。”其实她是有些冷,但为她披衣这种事,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这……那——冒犯了,华姑娘!”风无痕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拎着衣服缩回手。

一旁的龙倾城将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两圈,随后一笑,放下馒头取了件自己的外套上前为她披上。

“师傅,深秋夜寒,小心着凉哦!你生病了,我可没办法把你给医好。”他嘻嘻笑着,动作却很轻柔,还小心翼翼的用衣袖在她身前打了个结,随后便蹲在她面前不离开,似乎在等她发话。

衣暖人暖心暖,这家伙变得倒也快,一会无赖难训,一会却体贴入微。

冰珀微微叹息,近个两年,她真是越来越不了解她的这个徒儿的脾气了!

也罢,看在他这份关心上,她就不和他再计较那么多了。想到这里,冰珀释怀一笑,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两下,“乖!”

砰!一旁的风无痕一个踉跄。怎么感觉她似乎在对着宠物说话的模样啊……依龙倾城这急子,怕是又要不高兴闹情绪了吧!

哪知,这摸头的动作和小小一个“乖”字,却叫龙倾城那家伙欣喜不已,还移过位置挨着冰珀坐了下来,又是递水,又是捶肩,马拍的不亦乐乎。

果然还是师徒俩的关系比较亲密,这回,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行了,再捶肩膀都散了。”冰珀温温的丢了句话,视线朝前方暗默的树林瞄了一眼,逐而开口,“倾城,为师现在来考考你的听力,咱们周身一丈以内,有几头畜生?”

倾城对她眨了眨眼,伸出三根手指,“三头——哦!不对,如果把最后那头雌的也加上的话,应该有四头——”

话到此,暗伏在林中的人被怒起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划破夜的寂静,“可恶的花痴男!你说谁是畜生!”

“小心!”随着华冰珀的提醒,三头凶猛的恶狼自林中窜出,将火堆旁的三人包围。莹莹狼眼对着面前的猎物,闪着贪婪的光。

“哇!哪里找来的?”龙倾城拍拍自己口,一副害怕的模样,“没想到那个小妹妹不光是个抢药箱的贼,还是个喜好和狼结交朋友的高人啊!师傅,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一号人物啊!”

“别废话,上树!”她拍拍他肩,一个提气越上了身后的大树。而轻功极烂的龙倾城只得带着包裹,动作不太优雅的抱着树干爬了上去。

“师傅,那——他怎么办?”倾城挨在她身边,指指树下一直未动,也未吭声的风无痕,“唔——临危不乱,倒很有君子风范呢!”

“放心,他的安危无须你我来担心。”冰珀面无表情的举着手里咬到一半的肉干,继续吃了起来。

“师傅,肉干似乎很好吃的样子!来,分我一点嘛!”倾城厚脸皮的伸出手来讨,却挨来冰珀的一记打。

于是,两人在树上为了吃一块肉干闹腾了开,而树下,风无痕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树林中,那清脆的女声又响起,“风公子,你的这位圣手朋友可真是有义气啊!一有危险便自顾避难,留下你这文弱书生独自抵挡三头恶狼!冰山圣手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冷酷如冰山!”

此番话语,显而易见是对圣手华冰珀的讽刺之言,只是,树上那两人仍在争夺肉干的过程中,实在无暇去理会树下的境况。

“呵呵呵,真是好玩!”随着声音的移近,那清脆声响的主人渐渐自林中现身,火光映衬下,果然便是之前猎户小屋后那哭泣的妙龄少女。只是这会,她已洗净了脸。

在树上的冰珀瞧的清楚,那张长相平庸的小脸上,有着一双狡點灵动的眸子。

见到树下的人依然是不动不开口,那少女有些沉不住气,“怎么?风公子面对三头几日没进食的凶残恶狼一点也不害怕么?当朝状元风无痕公子,才华盖世,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想想如何应敌呢?”

秋风凉凉,月色如水,风无痕似乎已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只是沉默不动。

“你——”那少女见状,又继续道,“你以为你这样站在这里不反抗,树上那女人就会下来救你么?别天真了!你们才不过刚刚认识,她凭什么来救你?看见没有,那两人在树上只顾吃,根本忘记了还有你的存在!”

听见那少女提及他,龙倾城略有不满的板起脸,“真是的,干嘛把我和师傅说的像两只猪一样!”

“闭嘴。”冰珀轻喝,当头给他一击。这家伙,哪有人把自己比作是猪呢!

趁着她腾开一只手的当口,倾城伺机抢去了她手中的半片肉干,全部放入嘴中大口咀嚼。

“哈哈……师傅,肉片……归我……啦!”边吃,他还得意的笑道,完全忘记了树下还有风无痕这号人。

树下,见手握折扇的人始终对她不理不睬,那少女一个暗号打去,其中一头恶狼嘶吼一声,朝风无痕扑去。

狼牙尖锐,立刻咬入他手臂,鲜血霎时在衣袖上涌现。

而风无痕只是发出了低低的闷呼,依然是无半点反抗之力。

“你——”少女的脸色变了一变,漆黑的眸中有很深的思绪闪过,片刻之后,她唤回咬住他的恶狼,朝身后树林退去。

不一会,一只箱状物体自林中咚的飞出,砸在火堆边上,那清脆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你厉害!药箱还你们!我走啦!”话落,林中跟着响起几声狼吼,然后便再无声响传来。

目睹完一切,树枝上的冰珀这才拍拍倾城,道,“可以下去了。”

她一纵而下,取过地上的药箱打开,接着她拿出纱布棉花药酒,来到坐靠在树干前的风无痕跟前,示意要为他包扎。

“不……不必了。”想起她方才的无情,风无痕一改原先的礼待,扭过头并不理她。

“不必?”冰珀挑了挑眉,“似乎该生气的人并不应该是你吧!”

一话惊得风无痕瞪大眼看她,微微火光中,他似乎从这位表情淡然的女子身上看到了那非一般人的智慧。

他叹口气,将受伤的手臂递上。

然而,已受了一拒的冰珀这时却有了别的打算。

她转过身,来到刚刚从树上爬下的龙倾城跟前,将手里的医药物品递了上前,“倾城,你去为风公子包扎!”

“我?”上上下下爬树爬的累死的倾城一脸错愕,“师傅,你不是吧!”难道她忘记他是个医痴了么?而且他还有一个致命的怪癖……他动手的话,即使是这小小的消毒包扎工作,也会被搞个天翻地覆。

“师傅,你存心整我?”他压低声音道。

冰珀将医药物品硬塞入他手中,拉过他的衣襟让他低头凑到她面前,随后那粉色的纤唇弯了一个小小的上扬弧度,低低道,“不,是整他。”

见到她这种令人毛发直立的寒冷笑容,龙倾城顿时明白过来,明亮的美眸闪出同样阴阴的笑意,“是,师傅!”

半刻后,在这荒郊野外的树林中,响起了悲凉的惨呼声……

冰锁无赖心·第三话迷雾京都(一)

三日后,一辆马车缓缓行在京都城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掌车的人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气质文雅容貌俊美,只是奇怪他的右手似乎负了伤,此刻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纱布吊在前。看他黑着脸单手驾车的模样,那情景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师傅!”马车内,几乎横躺下来的倾城伸手微掀车帘,眼睛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转着,“师傅你看,京都城比起两年前,变化好大啊!很多新铺子和饭馆呢!还有——姑娘们的衣服也漂亮很多了也!”

瞧见些个热闹而已,这家伙竟然兴奋的跟个孩子一样!

冰珀继续不搭理他。

“师傅!我们一会去逛街吧!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倾城凑到正扶额小睡的她面前,伸手拉拉她的袖子。

“我是来这里玩的么?”冰珀冷冷出声。

“那——救完人我们再来啊!”他见她并不睁眼,顿时起了玩念,将嘴凑到她脸颊处停下,等着她自己撞上来。

想到既可以触到她柔柔粉颊,又可以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倾城不由闭上眼自得的无声大笑。

“啪!”一本医书甩在他的唇上,他的如意算盘打歪了。

“好痛……”他抚着唇退开,假装无辜,“干嘛打我?”

“你活腻了?”她依旧扶着前额,眼神轻轻瞟向他,“眼里还当不当我是你师傅?”

“我本来是你师弟,是你硬要我做你徒弟的……”倾城揉着唇小声嘀咕。

“什么?”眼神有冰冻趋势。

“没有!”倾城忙改口,“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你边上啊!”他已经屏着呼吸十分小心了,为什么她还是可以觉察到呢?

冰珀嘴角一勾,淡淡道,“那就要问你自己身上那股香味了,总是把弄的像朵花,我一闻便知!”

“啊——我,我哪里有把自己弄的像朵花!”他这次倒真的有点委屈,“我又不擦香粉胭脂,哪来的香味啊!”

“不擦?每次你穿戴干净的时候身上总是有股很淡的香味,不是擦香粉,难道是你的体香?”她白了他一眼。

“师傅!你不能冤枉我啊!我乃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擦香粉!”他叫冤。

“哦?怎么你也知道自己是堂堂男儿?”她收起笑意,“好,我信你,不是香粉味,是体香味!”

“师傅!”他知道她嘴上说相信,其他根本就不信。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正经模样,他肯定她心里早已经笑翻了。

不行!这种攸关男子汉大丈夫名节的事怎么可以让师傅一直误会下去!他一定要说清楚,证明清楚!

“师傅!”低吼一声,龙倾城拉开了衣衫。

“你?”冰珀一个眼呆,他在干什么!

“师傅!”他拉住衣衫的两边,同时闪到她面前,“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为了还我堂堂七尺男儿一个名节——师傅!你好好的闻闻,这味道到底是我衣服上的香粉味,还是我身体的体味!”

说完,不等冰珀回应,他立刻把敞开的白净健硕部朝她脸上凑去,并仗着体型的高度,形一个她在下,他在上的动作状态。

马车的门帘被一只手掀了开,温温的男声随之响起,“司徒大人,医之圣手华冰珀已经——”

嘎!声音急速停止。阅人无数处惊不变的当朝状元——翩翩风度的风无痕公子当下骇到为雕塑!

马车内,龙倾城依然维持着那个还自己清白动作,而华冰珀的前额正划下三道黑线。

不会——这么巧吧!

回头——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御史府前——

马车的车帘,被高高的撩起——

马车外,御史大人司徒塑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

在他身后,一班原准备夹道欢迎的随从家眷仆役个个都张大了嘴!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该死的家伙!

华冰珀咬牙切齿将视线转回一动不动的龙倾城身上,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眸中正酝酿着某种风暴……

片刻后,自停在御史大人府前的马车中爆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街上的百姓纷纷回头瞻仰,只听砰的巨响,那马车的顶部被某一飞出的物体击出一个大洞。数位眼尖的百姓发现,那飞向半空的物体应该是一个敞着口的年轻男子……

※※※※※

御史府上的气氛此时有些凝重,不是因为大人唯一的公子司徒青见已经卧病三月不见好转;也不是因为司徒大人因担儿心切无心朝政惹的皇上不太高兴;更不是因为司徒大人的第三方小妾与人偷好时被家里的忠诚看门犬——阿福发现狂吼到全府的人到场观摩……而是因为,他不远千里请来的“圣手”华冰珀竟然——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现了那隐藏起来不为人知的一面。

第五十六次叹声后,司徒塑最后决定,全府上下一干人等不得将今天看到的那一幕泄露半分!违者将家法酷刑伺候!

“唉——”第五十七次一声长叹,司徒塑衣袖一甩,努力维系着勉强撑出的笑意,准备往宁宇轩请正稍作休息的“圣手”去勘察爱儿的病情。

※※※※

宁宇轩,是御史府招待贵宾的一个单独的小院落。

院内共分三处房舍,分别是东南西三套厢房,园中有假山池塘,池塘上架着白色九曲小桥,一座湖心亭立于池塘中央。坐在亭内,泡上一壶上等好茶,看着水中鱼儿嬉戏,真是一派赏心悦目的景象。

而此刻,在湖边的一颗快要掉光树叶的光秃秃的老树下,正立着一位衣衫飘飘的绝代佳人。

“好漂亮哦!”一丫鬟双手合掌,眼睛心形。

“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啊……”又一丫鬟加入行列。

“从前我一直以为咱们青见少爷已经算是很俊的男子了!可是,后来状元爷受邀来做客,我发现他比咱们少爷俊美十倍!可是,现在这位让老爷请来的圣手的徒弟,又比状元爷美十倍!”第三丫鬟整张脸都为了心形,“啊……他实在太完美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子啊……”

……

树下,原本只是换下了风尘仆仆的衣衫,散步到池塘边,然后一不小心看到个奇怪蚂蚁洞,正准备蹲下研究的龙倾城莫名其妙的受到这多番赞美,一时间也只能定住身子,摆出了“倾城”姿态。

唉——这一年来竟然习惯了!只要一看到或听到女子的倾慕,他就会洎動摆出飘飘仙人的姿态——真是可怜……

不远处的湖心亭中,茶香四溢,小小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精美的糕点。

手上已除去那夸张包扎的风无痕品了口茶,再度望了池边的“雕塑”一眼,有些担心的道,“龙公子他——没什么异状吧……”

华冰珀翻查着圆桌上的药箱,闻言稍稍的抬了抬眼,然后冷冷道,“他?就快死了。”

噗!风无痕口中的茶水如数喷出。依华冰珀的口气,果然是对刚才马车上一事相当气闷。其实,说真的,刚刚连他都几乎想把龙倾城揪下车好好教训一番!

这个顽劣的徒弟,不知道之前曾给华冰珀惹了多少麻烦!

他微微蹙眉,一边擦嘴一边用手中折扇轻拍着圆桌。

“华姑娘——”正在这时,御史大人司徒塑出现。他拱手作揖,道,“华姑娘,小儿病情告急,请华姑娘速往听涛阁救治!”

“好。”华冰珀合上药箱,提起便走。

啊!师傅终于要去办正事啦!那他也可以解放了,不用再被这些女子的视线狼看了!

龙倾城心里暗暗高兴,准备收回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