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冰珀立刻一个白眼瞪去。

“师傅,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关心我了呢……”他用凄惨的口吻带着哭腔有些泪汪汪的看着她。

冰珀身子一僵,这家伙——什么德行!

“自从那天我不小心亲了你之后,你一直对我好冷淡哦!”倾城伺机做出虚弱无力的样子朝她身上靠去。

“你……”想不到他竟真的如此皮厚重提那天的事,冰珀怒火立刻窜起,“那日要不是你和我抢那块糕点,怎么会弄那样!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听到这话,他立刻闭上眼,做出准备挨揍的模样。

冰珀一阵抽筋,瞪着他无语。

这时,突闻前方密林处飘来一阵淡幽香味,清清甜甜,在空气中散开,直直的侵入他们鼻中。

冰珀想闭气,但是已经晚了。

那幽香倾入血液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他与她便先后昏沉沉的合上眼……

※※※※※

被人下药功,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失误。

身为一个医者,从来只有她下药的时侯,怎么也会轮到她被人下药?

说到底,这都要怪那无赖龙倾城!居然重提那日尴尬的事,让她乱了心神,才会让敌人有机可趁。

乱了——心神?

因为他而乱了心神,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不太记得了。

只是知道,这四年来,济恩小筑因为有了他,才没有显得那么清冷。

如果没有他,在失去爹爹后的那段日子,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熬过。

所以,她也一次一次的放任着越来越无赖的他,说到底——她是对他狠不下心。

倾城——如果你可以变得懂事些的话,多好……

……

铺地的青板石上血迹斑斑,一条狭长阴暗的通道向前无限延伸,似乎可以通往地狱。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味,两旁每走一段距离出现一扇的铁门里发出一些非人类的低沉哀号。

红色的绑腿靴子一步步走的甚为艰难,红衣少女以手掩鼻,差点被这难闻的味道熏倒。

“到底哪个白痴把这里弄这样的!”她怒眼瞪着跟在身后的两个身穿束身服的年轻男子,“你们两个平时都在干什么!不想活了是吧!”

“呃……我记得是好像是小姐你自己要把那些野兽……”一人委屈的开口,话到一半又卡住。

“你果然不想活了,等会我也把你送进这里的房间!”清脆的女声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两人忙将头压的更低,继续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

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通道的最后一扇门前,这里是整个地牢中最阴暗最恐怖的牢房。而小姐这次居然将两个大活人给关了进去,不知道饿了一夜的他们,此刻是否被这里野兽的哀嚎和腥臭气味给折腾的死去活来。

在铁门上方的小窗口探着视线,那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小,小,小姐……”

“干什么!有话就说!”红衣少女伸出脚给了他们一人一下。

“里,里,里面的人……不见了……”

“什么!?”那少女一左一右拉开两人,自己凑上一看,顿时叫骂开,“混蛋!真的不见了!岂有此理,这里封的这么严密怎么可能逃的出去!一定,一定又是那个家伙!气死我了!风无痕——”

清脆叫喊在阴森的地牢中响彻,回应她的,是那些因尚未驯服而被关起的野兽声音……

※※※※※

于此同时,在这座地牢的上方上方再上方的一座雅致的竹楼二层的屋内,某人正在被一道透着寒意的视线死死的锁住。

“……我,真的不知道啊……”一面容清美,如星眼眸水雾迷漫的绝美男子,动作却极其夸张的缩在竹屋的一角,做着死前的最后挣扎。

“不要摆出无辜的样子!你刚才做了什么?”丝丝寒意,来自面前脸蕴怒气的女子——华冰珀。

被人下药迷昏就算了,莫名其妙在一个什么竹楼里醒来也就罢了,真正让她如此刻般气极的是面前这个身为徒弟的家伙竟然在她昏迷的时侯——偷亲她的脸……

好在她及时醒来,否则的话,他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我刚才……用我的嘴唇帮你……擦掉脸上的灰尘……”倾城死硬的掰着。

“龙倾城——”冰珀出手了,照例一拳而去。

砰!当龙倾城在小小的屋子里从这头飞到那头,并撞坏若干椅子柜子的时侯,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一身穿束身服的年轻女子在门口呆了又呆。

好一会,她才回神过来,将手中托盘上的菜一一搁在屋中的竹桌上。

“华姑娘,龙公子,请用餐。”那女子放下几盘菜就要退下,冰珀开口喊住了她。

“请问姑娘,这里是何处?”

那女子看她一眼,说道,“竹楼。”

“谁带我们来的?”

“这个……”那女子犹豫起来,没说下去。

见她一副吞吐的模样,冰珀觉得没什么再问的必要,便叫上倾城推门离开。

“啊,华姑娘!”那女子一见急了,忙跟上喊着,“华姑娘,你们要去哪里?请先暂且在竹楼休息吧!”

她没理她,与倾城几步下了竹制楼梯。来到下层,只见屋内又有一个身穿束身服的女子,正在立在竹楼门口,见到他们,忙迎上前。

“请问华姑娘有什么需要么?”

“你家主人是谁?”

“这,对不起,华姑娘,我们不能说!”

“真是奇怪,你们两个都知道我们是谁,却不肯告诉我你们主人是何人?”冰珀眉头一皱,“既然这样,我看还是不便打扰了。”

说罢,两人又要走,这时前头楼上的女子和门口的女子一起拦在了他们面前,意思很明显——要阻止她们离开。

“师傅,我来!”见到冰珀脸沉沉,倾城忙整理衣衫头发,一步跨到了那两位女子侧角度的窗户前。

抬高修长的手轻搭在窗棂上,目色含水,似在眺望着远处的风景,随后幽幽开口,“两位美丽的姑娘,在下龙倾城!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我也很是欣赏。我知道你们是奉命办事,有所为难,但是还是请姑娘可以告知实情,我自当感……”见裱縯了一番对方都没有回应,他侧过头准备投以一个深邃的眼神——哪知,却险些让眼前的情景给骇到!

他侧角度——脚下的那两位女子早已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视线移动——华冰珀给了他一个你是白痴么的眼神。

“你打晕的?”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师傅最近真是越来越暴力。

“当然,难道学你?”她淡淡的甩甩衣袖,“快些走吧,省的多生枝节。”

说罢,身影已出了竹楼。倾城清美的脸上泛过几层名为尴尬的波动,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竹楼,才发现这一处相当隐蔽,四面竟都是密林,远处还有重重山峦包围。商量之下他们决定挑密林小路而行,起码这样可以避开那不曾现身的竹楼主人。

红雀之门(三)

“青山,青树,青草地;美景,美味,美人儿!横批:我爱师傅!”一清美男子正自我陶醉在与心爱之人同行的快乐时光中,还不时的哼几句自以为不错的小诗,着实把一旁兜圈兜到迷路的女子气的不轻。

“闭嘴。”华冰珀斜去今日的第二十七回眼。

“师傅,我正在吃东西呀,怎么闭嘴?”方才下竹楼时,他顺手摸走了竹桌上盘中的一只烤鳮和几个馒头,如今正吃的兴起。

“你是故意和我作对是么?”她身形一闪,取走了他手上的烤鳮。

“师傅,你找不到路出去也不用拿我的烤鳮出气啊!”某男虽然表面痴呆,其实心如明镜。他知道,她之所以情绪开始焦虑,不仅仅是因为在山中迷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言语举止多多少少开始对她有作用了!

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啊!他本还以为,以她的个,要过上一年半载才会对他有反应呢!现在看来,这座冰山——就快要融化了……

冰珀拎着烤鳮,看着面前犹自得意大笑的男子,怎么都无法把面前这个他和四年前出初见面时那个可爱害羞的小少年重合在一起。

原来,所谓的长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不是想一直待在这里?”抬手朝边上的树丛中扔了烤鳮,冰珀伸手拉过他的衣衫擦手。

倾城抬头,正见到她一脸淡然却理所当然的把油污擦在他身上,心里竟一阵莫名悸动。

如此有点任有点可爱的冰珀,只有他一人知道,她是——他的冰珀啊!心智在顷刻间被近在咫尺的气息迷惑,他不由自主的将唇凑上前……当他在这之后感觉到疼痛的时侯,他的身体已经飞在半空中,然后越过树丛直直的掉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留在原地的冰珀脸色铁青,他竟然——又亲她!实在太不像话了!她一定要对他严加管教!

拨开密集的植物,冰珀冷着一张脸跨到树丛后,哪知却突然脚下一空,跌下一洞穴。

“师傅——”头顶上倾城隐约的呼声让浑身疼痛的她支着洞壁站起身,回望四周,发现洞口狭小,洞底却很大,洞深四五丈,洞壁光滑无任何攀附物,就连轻功也无力施展。看来,她是被困住了。

“倾城,去找根藤条。”望着上方的人影,她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只是一人摔下,如方才两人一起摔下,现在就真的无法脱身了。

哪知,从容的心念未完,上方就发出某物坠落的声音,抬头——坠下的人居然是倾城。她立刻伸手一接,化去了他坠下的冲击力。

冰珀沉下脸轻轻叹气,这下可好了,两个人一起被困住了。

“笨——”

责怪的名词被他伸张双臂的动作给打断,他竟然——紧紧的拥住了她!

“太好了!还好你没事,这洞这么黑这么暗,我在上面根本就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吓死我了!”无赖男子一改往日的嬉笑玩闹的口气,清美的脸孔上是真实真切的情感。

那突来的浓烈情感,一下子灼热了她的心。

真的——这么担心她么?怒气在她心中淡开,她竟一时忘记了挣开他的手。

“冰珀,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看到她坠入洞穴的那一刻,他自责万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心急偷亲她,她不会把他打入树丛,而她也不会坠洞,“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偷亲你了,冰珀……”

他喊她——冰珀?

他向来喜欢唤她的名字,在他入门以及她爹爹还未失踪的那短暂日子中,他也是这样跟在她的身后喊着“冰珀师姐”。后来,爹爹失踪,她收了他做徒弟后便不再允许他这般唤她了。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比起师傅的称呼,她还是比较喜欢他唤她的名,用他温文清泠的声音唤她——冰珀!

“冰珀,我以后会按部就班,慢慢的来!不会再这么急了!”那清泠的声音渐渐偏离正常的对话逻辑,朝他想当然的方向而去。

冰珀闻言立刻退开他,冷下表情,“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啊!”他盈盈笑着,眼眸如星,“我喜欢冰珀啊,你不知道么?”

冰珀浑身一颤,向后退了一步,原本的飘逸淡然现下全体崩盘。

“你再胡说我绝不轻饶你!”没有办法去听,去想,去深探的话语,她只得希望依靠暴力来解决。

“师傅——不!冰珀,以后只有两个人的时侯我不会再叫你师傅了!我没有胡说,我是真的喜欢冰珀,喜欢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所以,就算这次你把我打到肋骨尽折,倒地不起我也不会改口!我就是喜欢冰珀,不行么?不可以么?”

黑暗的洞穴中,透过头顶上方微弱的光线,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她想尽力从那表情和眼神里找出一丝一毫玩笑的证据,然而在看了许久之后,她发觉这一次——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他竟然是认真的!

“我喜欢冰珀,这样——不行么?不可以么?”他重复着这句话,黝黑深邃的眸中浮现出淡淡的神伤。

“不可以!”她再度后退,几乎都要退到洞壁边缘了。

“姑娘——你踩到我的手了……”幽黑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声音竟像出自她脚边!

冰珀忙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火的微光,照亮了整个洞底。在她脚边居然真的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她之前竟然都没有发现到这位老者的呼吸声?好厉害的内功吐纳啊!

“你——是谁?也是掉下来的?”

老者见有人问话,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他们一笑,那笑容看在冰珀的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我没有掉下来啊!我是爬过来的……”老者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

“爬?”倾城不雅观的抓抓头,难道像蛇一样的从上面爬下来么?

再仔细看老者一眼,冰珀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呆滞,难道……她猜测着再发问,“你是从哪里爬过来的?这地下有路?”

“对啊对啊!”听到这话,那老者状似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指着洞壁底部周围的一圈说,“只要按一下就有路了,可是……我忘了该按哪块……”

按一下?有机关!冰珀与倾城对看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于是,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两人急忙在洞壁边缘摸索起来。良久,当倾城触及一处质地似乎有些不同的洞壁时,他们对面的洞壁底部发出岩石移动的声音。一条狭小的通道,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啊!找到出去的路啦!”老者见状,更是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只要从这条路爬过去,就可以出去了!”

爬——出去?

倾城看了冰珀一眼,不是吧!要他这么一位绝世倾城美人爬出去?

“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跟着去看看吧!”冰珀拍拍他,示意他跟上。另一头,那位眼神呆滞被冰珀怀疑神经不太正常的老者早已钻入洞口,爬了进去。

一行三人,在一条狭小但尚算可以过人的通道内爬行前进,在经过一个分岔口时,那老者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抓抓头选了一条又爬行起来。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隐约看到一点亮光。

见到亮光后,老人更加兴奋的加速爬行,很快便到了出口处,并钻了出去。

当之后的冰珀和倾城随后跟出,并试图擦掉身上因爬行而沾上的奇怪腥味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视线!

他们——在动物园!?

洞口尽头的地面,其实是一块悬在墙壁上的小平台。回望四周,他们竟身处一间由岩石砖壁建造的巨大圆形地下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