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缺的姑娘笑得太二了,温良一时间只能木着脸看她,一时间冷风那个吹。

青衣蓝衣笑脸僵硬,扭曲着俏脸一脸血地看着一句话就打破了那种温馨气氛的某人,心中顿时对温大人无限同情。

今日是老镇国公五十岁的寿辰。

五十是个很郑重的数字,五十知天命,在古代中可以说算是迈入老人的行列了,连皇帝都派了使者过来给镇国公祝寿,使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及朝中大臣都很捧场地过来为老镇国公祝寿了,同时也想近距离见识一下享誉京畿之地的当朝太师温良。

不过来到镇国公府后,却发现在门前接待宾客的,却是镇国公府的两个成年的庶子,作为嫡子的温良并不在。众人眉眼相视,传递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老一辈的人自然知道每年都是这样子,并不奇怪,而今年他们想要知道的是,温良好不容易回京定居了,又在京中任职,应该没有理由不回家给父亲祝寿了吧?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当年镇国公府发生的憾事,镇国公府的嫡长子在宫里不幸去逝,随后不久前任镇国公夫人也去逝了,然后镇国公府的嫡二公子与镇国公闹了一场,年幼便离开了家门。不过让他们觉得好笑的是,明明只是个毛头小子,可这些年来,不管那熊孩子做了什么荒唐事儿,都有本事将之抹平了,虽然其中也能从些蛛丝马迹中可观出皇上的手笔在里头,但温良的名声不只没有受损,反而提起这个人,让大家津津乐道,成为了年轻一辈的崇拜追棒的对象。

又一辆马车停在镇国公府,温允见到马车的标志,赶紧上前去迎接。

是方太医府的马车,这方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也是镇国公府的世交之一,虽然只是从五品的院判,但因为其年轻时救过老镇国公一命与老镇国公结成莫逆之交,使得镇国府的孩子见到他也要恭敬地唤一声方爷爷。

两个晚辈给他见礼后,方太医笑呵呵地由着温允扶着自己进门,问道:“你们爹呢?”

“在正堂里歇着呢。爹年纪大了,身体比不得从前,现在天气又冷,被咱们劝说到里头歇息了,请方爷爷您莫怪。”温允素来板得正直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父亲今天就一直盼着方爷爷您来,还叮嘱我和四弟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呢。”

方太医点点头,然后又问道:“良哥儿呢?怎么不见他?”

温允迟疑了下,方道:“三弟正在路上,稍会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方太医脸上一凝,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道:“他们父子俩仍是这般僵着?”

温允只是笑了笑。

方太医知道那父子俩的心结,没再说什么。

温允将方太医送到正堂后,便回到大门去迎接宾客。

镇国公见到方太医自然又是一阵高兴,赶紧让仆人上茶点。

两人叙了会儿话后,方太医示意镇国公将下人打发出去,方凝重地说道:“有件事儿想要告诉你,但又怕你知晓了要生气。而且良哥儿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心里的苦我知道,一直希望你们父子俩能和和气气地,都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有什么坎过不去…”

镇国公眼角微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勉强说道:“都是那孽子太顽劣,他少时又因为当时朝中事忙…所以一直未能好好管教他。唉,这辈子我也不求什么了,只希望等我百年后他能回来继承这位子,不丢我温家的面子便成。”顿了下,又问道:“谨怀兄,不知你有什么事要说的?你我之间都几十年的交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方太医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这事儿你也必须要知道的。只是希望你听了以后心平气和,莫要和良哥儿那孩子又吵起来…”

当温良携着盛妆打扮的如翠姑娘抵达镇国公府的时候,无论是门前刚到的宾客,还是温家兄弟都有种不可思议感。

“三弟,你回来了!”温允惊喜地说,如同一位包容调皮的弟妹的大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三弟是大忙人,这么多年爹的生辰之时你都在外头忙着,只让人捎份贺礼回来。为兄也不说什么了,知道你那时是为了咱们大楚,现在终于和平了,瞧见你回来,为兄心中甚慰。”

温良笑了笑,说道:“瞧大哥说的,我再不孝,爹的寿辰也要回来的。”

听到这两兄弟的对话,周围的观众对温良有了个好印象,从中也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抹去一大半,剩下都是美好的了。

正在这时,在里头为了宴席而忙得团团转的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出来,看到温良时,又惊又忧,然后对着三位少爷道:“大少爷,三少爷,四少爷,你们辛苦了。老爷说,若是三少爷回来,让他直接到书房去找他,他有事要对三少爷说。”

看到老管家的脸色,温家三兄弟直觉不好,温允和温安都有些忧心,不过碍于宾客众多,不好流露出来,只是笑着说定然是父亲想三弟了,催着让温良夫妻俩进去。

温良从容地走在前头,老管家有虽然忧心,不过他的事情多,不能陪着去,只能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老管家的忧心也让如翠姑娘有些不安,特别是温良让她去专门招待女眷的暖室去找镇国公夫人时,如翠姑娘以她野兽一样的直觉知道自家公公现在心情不好,可能要拿她夫君开涮了,扯着温良的袖子想跟过去。

“不知道爹为什么生气,我还是陪着你吧,两个人一起挨着总比一个人承受的好,是吧?”如翠姑娘眼巴巴地瞅着他,看着萧条的冬景中墨发白衣的男子,总觉得他精贵又脆弱,一阵风就会将他吹走了。

温良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左脸,将它弄得变了形后,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温声道:“没事,我和老头子斗了十几年了,哪次不是我将他气得跳脚?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君。”说着低首亲昵地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那暖乎乎的气息薰得她脸蛋有些红,脑袋也迷糊了几分。

而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却像是光天化日之下亲热一般,看得远处的两个姑娘目光大变。

等温良走后,如翠姑娘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声什么,带着青衣想离开,正巧看到不远处的拐道上,两个衣着富贵的少女及她们身后几个低首恭敬侍立的丫环嬷嬷。而那两个少女,一个脸色黯淡,一个目光如火,皆用一种要吃了她的表情瞪着她。

书房前候着一名仆人,正是跟着镇国公做事的管事之一。那管事看到温良过来,也不敢出声提醒什么,只是比了个手势,大概是劝他不要惹镇国公生气,父子俩好好地谈一谈。

温良朝他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推门而入。

书房里,镇国公扶着桌子站在那儿,严来平板威严的脸上布满了怒容还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忧伤。

“爹,你找我有什么事?”温良站在门口,淡淡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镇国公抄起桌上的茶杯直接砸了过来。

温良不闪不避,茶杯砸到他额头上,泡着茶叶的茶水淋了他满脸,头发衣服皆被茶水淋湿,那被砸中的额头青了一块,很快地便泌出了血渍…

51、第 51 章

“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浓浓的讽刺声响起,温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然后歉意地对身边的少女说道:“大公主,请您见谅,某些人身份低劣,不懂规矩。”

如翠姑娘对上那双毫不掩饰鄙夷的眼睛,并不恼怒,先是给大公主见礼,然后方掩着唇笑道:“四妹妹说什么呢?能说明白点么?也好让我转达给夫君听,免得他会错了意。还有,四妹妹是不是看错什么了?”

听到这话,温婉一脸铁青地瞪着她,想说自己没有看错,又怕她会去同三哥嚼舌根,顿时只能气恼地瞪着她。

大公主淡淡地看着庭院中的女子,刚才那一幕让她眼睛刺痛,想说什么,脑海里却想起了皇祖母寿辰那天晚上这姑娘彪悍的行为,一时间感觉很微妙,于是决定向自己二皇弟学习,还是无视了这个女人比较好。

“婉婉,行了。”大公主开口道。

温婉抿着唇,又瞪了眼如翠姑娘,方同大公主往暖室行去,如翠姑娘笑了笑,随同她们而去。

暖室里已经齐集了很多与镇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大臣的女眷,丫环掀起帘子时,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薰暖了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

见到大公主驾到,暖室里的夫人小姐们纷纷过来见礼,有大公主的光辉遮掩,如翠姑娘便显得不起眼了,直到她走到镇国公夫人与温府长媳秦氏身边,众人才发现她。

大公主是代表太后过来为镇国公祝寿的,其中也可以看出皇室对镇国公的恩宠,这让镇国公夫人和秦氏都颇感面上有光,亲切地与大公主说话,如此便不觉忽视了她们讨厌的如翠姑娘。而也因为在场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夫人,所以即便看到如翠姑娘也只能当没看到,免得不知不觉中又被挑起了火气进入了备战状态。

一室和乐融融,夫人们恭维着大公主,同时频频用眼神瞄着混在镇国公夫人身后的温府三媳妇,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希望大公主发难刁难一下她什么的,毕竟谁人不知太后当初是想为温良和大公主指婚的,谁知道却便宜了个丫环出身的女人。

不过让她们失望的是,大公主得体地与镇国公夫人攀谈,连眼神都未施舍给如翠姑娘一个,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刁难什么的自然没有。

眼看着宾客来得差不多,寿宴就要开始了,镇国公夫人正准备带客人出去,却见她的贴身丫环翠薇进来给自己使眼色,脸上掩饰不住的焦急,镇国公夫人心知这种时候翠薇会过来打扰定然有什么要紧事儿,当下又与诸位夫人说笑了会儿,借口去更衣离开暖室。

镇国公夫人刚到暖室偏厅里,翠薇便焦急地说道:“夫人,老爷身边的刘管事过来说,三少爷受伤了。”

“什么?温大人受伤了?”

镇国公夫人还未开口,一道吃惊的声音响起。镇国公夫人被唬得吓了一跳,转过身却见讨厌的三媳妇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正瞪着眼睛盯着她们。

这三媳妇走路没声音的么?

不理会镇国公夫人一脸受惊吓的表情,如翠姑娘抿着唇,问道:“怎么回事?”

翠薇不语,看向镇国公夫人。

“你几时…”镇国公夫人吃惊地问她,她怎么也跟着来了。

“我觉得娘需要我伺候,所以大嫂就让我跟过来瞧瞧了。”解释完后,再一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镇国公夫人暗暗瞪眼,这三儿媳妇绝对是自作主张!不过此时也懒得理会她,询问翠薇发生什么事情。

“奴婢也不清楚,是刘管事过来说的,说老爷和三少爷在书房里吵起来了。今天是老爷的寿辰,刘管事担心又生了什么事情,请您过去瞧瞧。”

听罢,镇国公夫人也有些担心了。那父子俩是什么脾气她自然也清楚的,虽然心里希望老爷厌弃继子,可是这种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嘛。

几人匆匆忙忙地往书房走去,书房前守着的刘管事看到她们,终于松了口气,走过来小声道:“夫人、三少夫人,你们稍会各自劝着老爷和三少爷一点。”然后又将一只药箱递给如翠姑娘。

镇国公夫人沉着脸,让翠薇和刘管事管好自己的嘴巴,便让他们在院子里守着,带着硬跟地来的如翠姑娘进去。

书房里,镇国公站在临窗前的桌子旁扶着桌子喘气,温良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父子俩皆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望过来,见到她们的出现,着实有些惊讶。

当瞧清楚温良的模样时,镇国公夫人吃了一惊,如翠姑娘顿时心疼了,从镇国公夫人身后窜过来,抓着他的手臂,一脸心疼地说:“温大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这满脸血的,太不吉利了,难道伤你的人不知道今天是爹的寿辰不宜见血么?”说着眼眶红了。

听到这话,气怒中的镇国公顿时不自在了,觉得这丫头是在讽刺自己。

镇国公夫人无语地看着明知故问的某人,觉得这丫头越来越会睁眼说瞎话。

如翠仰脸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神色平静淡然,殷红的血渍沿着眉眼蜿蜒而下,与玉白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仿佛心脏被掐住。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个精致的男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抿了抿唇,如翠姑娘不理会镇国公还在,胆儿十分肥地跑过去将镇国公身边的那张椅子搬过来,让温良坐下,然后用帕子为他清理脸上的血渍,又打开药箱拿止血消瘀的药膏为他涂抹伤口。

镇国公夫妇眼睁睁地看着某人无视了他们,殷勤地为温良清理伤口,不知为何心里皆有些不是滋味。而也因为她们的出现,原本对峙中的父子俩都不约而同地休战。

镇国公看到儿子被砸破的额头,心里也有几分后悔,可是却拉不下面子来,加上儿子当时还敢同他顶嘴,便吵了起来,结果又被气着了一回。

“老爷,有什么事情过不坎的,何必非要动手?伤了良哥儿你的心也难过,何必…”镇国公夫人劝道。

“哼,我可不会为了个孽子难过。”镇国公板着脸,原本被打断的怒气又一次爆发,压着声音咆哮道:“若不是方太医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娶的女人竟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人子女,他竟然要断我温家的香火,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早知道他如此难管教,当初还不如不生他!”

镇国公夫人有些糊涂,但也听得出是关于子嗣的问题,迟疑道:“老爷,良哥儿刚娶媳妇不久,孩子的事情急不来,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好消息了呢?”她知道丈夫是典型的大家族出身的男人,对后代嫡子十分重视,虽然温良做了很多荒唐事儿,又频频地逆返他这父亲,但在丈夫心中最看重的还是嫡子。所以,对未来的嫡孙也是十分看重的。

“好消息?若方太医没有告诉我,我还会等着他们的好消息。”镇国公冷笑道:“可是娶了个不能生养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他这是要气死我才甘愿!”

镇国公夫人吃惊地瞪大眼睛,直觉望向正在给温良涂药的女子,等消化完了丈夫的话,顿时心生暗喜。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联,开始劝慰着怒气冲冲的丈夫,心里开始琢磨起这消息的好处来。

温良平淡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对父亲的怒气没有半点反应,直到他们说完,方道:“不管爹你接不接受,我已经娶了她了,而且这是皇上赐的婚,若你不满意我也没法子。”

镇国公冷笑,以为搬出皇上他就拿他们没辙了么?“虽然是皇上赐的婚,若是妇人犯了七出之罪,皇上也不能说什么。马上休了她,我会为你挑选个家势品貌良好的世家贵女为娶,会比她好千百倍,你以后会有很多孩子。”

“好让夫君当种马专职生孩子么?”一直安静地为温良处理伤口的如翠姑娘插嘴道。

“你…”镇国公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原本一直保持着平淡的温良忍不住扶额。

如翠姑娘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爹,您想要夫君生几个?生男生女?生那么多用来干嘛?常言道孩子都是父母的债,爹您想让夫君背多少债?”

温良总觉得这丫头的话有歧义,插嘴道:“丫头,我是男人,不能生孩子。”

“一样啦,没有你,女人也生不出孩子。不必介意我的话,你明白就行了。”

“…”

镇国公忍不住暴发了,“闭嘴,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然后瞪着儿子,强硬道:“若是你不肯休她也行,纳个身份高点的女人给我温家续香火,孩子养在她名下便成。反正以她的出身,就算能生也生不出优秀的孩子来。”气怒之下,嘴巴也恶毒了一把。

“爹你又知道了?”如翠姑娘忍不住反驳,“若是旁的女人,难道就能生优秀的孩子了?就算生出优秀的孩子,你确实不会长歪?就算不长歪了,你确信不会教歪?就算不教歪,你确信他将来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变坏?就算不受影响不变坏,你确定他不会因为自己是庶出而对自身身份质疑而走上歪路…”

“…”

听到她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又快又急,镇国公被她绕得脑袋有点晕,未给他反应过来,他那“好儿子”也跟着搭腔了。

“对啊,就像爹你公认的这么刚正不阿的人,还不是生出像我这般顽劣不堪的儿子来?所以说,就算别的女人可以生孩子,也不一定生得出优秀的孩子来的。而且你确信别的女人不会像爹你这样一直生女儿么?所以爹你也别太铁齿了,做人不能太自信会遭报应的!”温良清清淡淡地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嘲弄之色。

说罢,温良起身,将被茶水泼湿的发拨回背后,墨玉的双眸看向镇国公,慢慢地说道:“爹,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娘死的时候,您不是这样告诉我的么?所以我现在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您了。”

听到这话,镇国公的怒气莫名其妙的消了,满眼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来他一直对那些事耿耿于怀,一直在恨着他。这个认识让他瞬间苍老了几分,很想告诉儿子,当年为了保住镇国公府,不得不为之,若不舍弃一些东西,整个镇国公府都会跟着陪葬。

室内一片沉默。

半晌,温良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垂下眼睫又道:“我不会休妻,也不会纳妾!至于子嗣,放心吧,我们不是已经有现成的孩子了么,肃王家的小世子还要唤我们一声义父义母呢,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儿子死后没有人送终。”

“混账,那能比么?”镇国公几乎被这儿子气死,同时心里也凉了半截。终于明白前阵子肃王府小世子认一个丫环为义母的事会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这儿子的手笔。

温良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敛去眼里的思绪,平淡地说道:“爹,请恕儿子身体不适有伤在身,先回去养伤了。儿子就在这里给您祝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镇国公板着脸,觉得这寿词刺耳极了。

温良带着自家娘子给父亲行了礼后,便带着她出门,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上了马车后,温良靠着车壁,不小心碰到了额头的伤,顿时嘶叫了一声。

如翠姑娘赶紧双手扶住他的脸,仔细看他的伤,嗔怪道:“爹用茶杯砸你时,你为何不躲开?你在桐城时,可是连太医都能扛起来,我才不信你躲不开一只茶杯!”

温良听得有点囧,“丫头,能不能别提了?为着这个事情,孙太医可恼了我很久。”

如翠姑娘咬了咬唇,跪坐在他面前,凑过去在他太阳穴旁亲了下,声音里满是怜惜,“爹真是太过份了,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还有我不能生养的事是谁告诉爹的?怎么挑在这种时候?不是给人添堵么?”

温良将脸靠在她胸前,双手圈着她的腰肢,目光幽深,“是方太医告诉爹的,不过方太医事前并不知情,他应该也是刚巧知道。方太医是个急性子的人,心里憋不住事,特别是以他和我爹的交情,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爹并不奇怪。会挑选在今天,估计是对方想将这事情闹大吧。”

“只可惜温大人你直接走了,不想给人看热闹是吧?”如翠接口道。

“对!”温良笑眯眯地说,然后仰起脸看着因为跪坐的姿势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姑娘,亲了下她的小巧的下颚道:“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低眸看着他,如翠双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应了一声。

52、第 52 章

月入乌云,夜风呼啸,世界是一片沉凝的暗色。

模模糊糊地被热醒时,发现罪魁祸首便是搂着自己的人,他身上散发一种得不可思议的热度,伸手一摸,那人灼烫的肌肤让她的神智立时清醒得不得了。

被人搂得死紧,仿佛她成了救命浮木一样,腰都被掐得疼痛。不过却顾不得这些疼痛了,如翠姑娘凑近男人的脖颈间,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暗哑,叫唤着:“温大人,你生病了,快放开我…”

旁边的人睡得极不安稳,感觉被自己抱着取暖的人不安份,越发的收紧了手,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大抵是她挣扎得厉害让他烦了,大手拍了下她的屁股,模糊地说:“…别闹。”

如翠姑娘沉默了下,体谅他现在是病人,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地说道:“温大人,麻烦你放开我,我要去如厕!”

“…”

如翠姑娘纠结着翻身下床,趿上鞋摸索着去将桌上的灯点亮,就着灯光查看床上的男人,橘色的灯火中,绯红色的玉颜透着一种妖艳之感,有别于平时高华优雅风姿,让人不由得心脏悸动。不过如翠姑娘此时显然没有心情欣赏病态的妖男,心中忧心忡忡,赶紧将床帘放下掩住外头的冷空气,跑了出去。

“青衣、青衣,温大人生病了,快让人去叫太医来。”

府里的男主人生病了,整个温府的人都被吵起来。

管家明叔披着衣服匆匆而来,站在内室门口求见,得到允许方小心地走进来,见到坐在床前为床上病人敷冷毛巾的女子,急促地问道:“夫人,少爷怎么样了?”

“高热不退。”如翠姑娘抿着唇说,眉宇间染上些许愁绪。

闻言明叔更焦躁了,“夫人,唤太医来了么?”

如翠看了他一眼,心知管家急糊涂了,耐着心道:“现在皇宫已经下钥了,无法进宫唤太医。我让人去找城里的大夫了。”

一旁清洗着毛巾的青衣看了她一眼,刚才某人也是急糊涂的一员。

床上的男子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皱得死紧,时不时地半睁眼睛,眼眸完全没有焦距。这时如翠姑娘会探过脑袋朝他微笑,柔和地唤他,等他发现床前的人是谁后,会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扯着她的手继续闭上眼睛。

明管家看得莫名有些心酸。

大夫来得很快,去请大夫的侍卫几乎是将老大夫给扛来了。那大夫被折腾得十分难受,原本是想要发怒的,不过还未松口气,又被人一把给推到床前,一个女声急促地说:“大夫您就别拖沓了,快快瞧瞧我家夫君怎么样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没好声气道:“只是个风寒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如翠姑娘却不放心,“大夫,小病若是不仔细也会酿成大病的!就算只是感染风寒对我家夫君来说也很严重的,他可不比那些随随便便的男人女人,生来贵气,一点小伤也是大事啊,难道大夫你不是这样认为么。”毕竟她家温大人可是很娇贵的。“哎,大夫,我们今天还去了你的药堂包扎伤口呢,你那时明明说没什么大碍的,为什么会感染风寒啊?”

被她一连串的问话弄得有点傻的大夫这才瞧清楚床上的病的人容貌,可不是今天那个一出现就让他的药堂差点被年轻姑娘挤破门槛的男人么?男人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可真是遭罪,就算已娶了媳妇仍是祸害一个,害得他的药堂一团乱,那些在路上遇见他们的小姑娘都厚着脸皮挤到药堂来,没有需要也胡乱地买药,只是为了多留一段时间多看这男人一眼。而这男人今日顶着额头的伤上门,那白净如玉的额际上的伤口虽然没有破坏他的美感,但却仍是让小姑娘们愤怒不已,咒骂起那个敢伤他的人,听得大夫当时只能摇头叹气不已。

“小夫人别急,让老圬先瞧瞧。”

大夫只能先安慰急得就要扯他的衣服大声质问的姑娘,然后去为病人看病。

确实只是感染了风寒,再由风寒引起的高热,只要让他退热就好。

“你们注意别让病人温度再上升,给他退热时也要注意不能让他吹到风,免得高热不退。我现在先开副药让人去煎好让病人喝下,再看看情况。”

大夫边说着边开药,如翠姑娘认真地听着注意事项,由于府里没有齐全的药房,只能让侍卫跟着大夫回药堂抓药。

“大夫啊,我很担心我家夫君,您今天就在府里歇下吧,明天我会让人送您回去的。就这么说定了,大夫您快去快回啊。”

“…”

老大夫嘴角抽搐地看着某人自顾自地说完,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扑到床前为床上的病人换敷头的毛巾,自己亲力亲为并不让丫环接手。老大夫无奈,只能木着脸跟着先前扛着自己来的侍卫一起回药堂去抓药。

“真是的,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一个风寒根本不必这般紧张…”老大夫嘀嘀咕咕的。

侍卫听到老大夫的抱怨,赶紧为自己家夫人澄清一下事情,说道:“大夫,我家夫人平时待人挺好的,只是事关大人时就会急了些。这也是我家夫人敬重大人的表现。而且大人真的不能生病,不然…”太后、皇帝、肃王、镇国公都要跟着急了…这些大人物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压死人啊。

大夫吓了一跳,眯着老眼问道:“你们家大人是谁?”先前侍卫过府来请人时,只说他们家大人生病了,也没有说是谁。由于天黑,又被侍卫直接拎进温府,是以大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自然也不知道生病的人的身份,还以为是某个权贵家族里的少爷之类的,而且看那模样这般年轻,心里猜测或许是出仕不久的小官员。

侍卫朝大夫一笑,憨厚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我家大人正是当朝太师温良温大人,也是皇上御用的军师。”

如翠姑娘照着大夫的吩咐给温良退温,看他睡得不安稳的神色,心里泛起一种麻麻的疼。

她觉得,温良会感染风寒都是镇国公的错,若不是他今天拿茶杯砸温良,又泼湿了他的衣服,也不会因为没有及时换衣服而着凉。可是镇国公又是自家夫君的亲生父亲,也是她要孝顺的公公,又不能表现出不满及迁怒,不然要被人说不孝了。

可是,她真的觉得温大人现在会睡得如此不安稳,绝对是今日父子俩的吵架。或者也要怪引起他们吵架的自己?可是她再怎么大度,也无法认同公公要让自己夫君休了自己。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穿着一件单薄外袍的玉笙扶着一位老妇人过来,两人皆是焦急地询问情况,青衣代为一一答了。

“好好的,三少爷怎么会生病?”老妇人伤心地抹着眼泪问道。老妇人是镇国公府里的玉嬷嬷,是玉笙的亲生母亲,她原是温良娘亲身边的丫环,后来温良出生时,恰巧生了孩子,便由前镇国公夫人安排做了温良的奶娘,使得温良十分敬重她,将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一般。温良在成亲后,便将玉嬷嬷接到府里来照顾她。

如翠姑娘回答道,“玉嬷嬷,可能是夫君今日受了伤时,又被泼湿了衣服,后来出门时吹了冷风,所以才会生病的。都怪我,没有注意到夫君生病。”声音里也有几分自责。

白天时,他们没有参加镇国公府的席宴就离开了,如翠姑娘当时不放心,便拖着他到一间药堂让大夫看伤,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加上温良也没在意,直到晚上睡觉时都好好的,可谁知睡到半夜会发起了高烧。

温良在镇国公府受伤之事管家是知道的,玉嬷嬷和玉笙却不清楚这事情,此时听到她的叙说,便知道她们家少爷估计又和镇国公吵起来了,而这次镇国公竟然直接动手伤了自己儿子,皆让她们有些吃惊,虽然温良小时候顽劣时,镇国公也动过家法,可是自从温良去了边境后很少有发生了。

玉嬷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呜咽道:“老爷怎么能这样…三少爷是他的孩子啊…呜呜呜…夫人,您错了,您死了三少爷只会更可怜…”说着捂着嘴抽泣起来,似乎是想到了死去的前任镇国公夫人了,心中更是悲伤。

听着玉嬷嬷的哭声在场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如翠姑娘怕她年纪大了哭伤了身子,赶紧安慰。

“为什么三少爷会受伤?三少夫人,您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们?”玉笙红着眼睛,忍不住问道。

玉嬷嬷吓了一跳,厉声道:“玉笙!”

玉笙却不理会,双眼瞪着如翠,失了平时的稳重温婉,愤恨不平,眼里还有浓重的伤感悲痛。

如翠没有注意她,将覆在温良头上已经发热的湿毛巾拿开,漫不经心道:“你在质问我?”

“我没有质问夫人的意思。”玉笙压抑着声音道:“只是…我知道三少爷心里的苦楚,老爷是三少爷的亲生父亲,三少爷心里也是敬重他的,只是一些事情让他们父子无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罢了。您作为三少爷的妻子,您当时应该劝着三少爷,莫让他与老爷倔,这对三少爷没有好处…”

如翠将湿毛巾丢给青衣,抬头看她,平静道:“你连他们为何吵架都不知道,又说什么让我劝着夫君?玉笙,别忘记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