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呼一声间,刚才还喧闹大街就静了下来,就连本来热闹六月楼二楼也不知何时全都打开了窗子。前来寻欢才子商贾更是全挤在了窗边,有几人面色甚为愤愤不平,楼里侍从不停在他们身边安抚,甚至是低声说了几句后才见那几人面色古怪安静下来。

六月楼自来便是京城销金窟,每日前来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名门才子,有钱无势商贾虽说也多,但在京城也不敢太过放肆,那几人敢在六月楼里发脾气,想来身份也足够让人忌惮才是。

更何况六月楼花魁纤凤姑娘只在每月月中和月末二日登台献艺,平时千金也难求得一面之缘。今日恰逢月末,六月楼里宾客满至,可刚刚准备登台纤凤却丢下所有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来站在街边向一陌生男子示好,不论是谁都接受不了。

但所有疑问怒气都在纤凤刚刚那一声称呼里下给压了下来,要说风月场上事有什么比花魁纤凤亲自走下六月楼相迎更出人意料外,便只剩下南疆战神出现在这嫣姿蒲柳长云街了。

大多少年侠士都偏爱红袖添香调调,大宁盛行此风,鲜衣怒马青年才俊更是对青楼楚馆花魁格外青睐。

少时为帅,名传万里,南疆少帅叶韩自数年前便称得上是一代传奇。但他至今未曾踏足任何青楼楚馆,甚至就连氏族贵女时常举办诗会也极少参加。说到这方面好名声,大宁上下无一人可与其比肩,甚至有段时间连他有某方面有隐疾传闻都传了出来。

是以他如此出现在六月楼下才会让楼中满座宾客失了言语,便也俱都忽视了蓝袍青年对面隐在阴影中女子。

聚目在身青年挑了挑眉,朝一旁逶迤走来,满面笑容碧衫少女点了点头,冷淡道:“姑娘谬赞了。”

只此一言后便清冷端坐椅上不再言语,纤凤脸上笑容略有破裂,神情难辨朝低着头宁渊看去,一愣神后惊呼道:“这是哪家小姐,少帅既然在此候着纤凤下来,怎不替我引见引见?”

她声音熟捻,言谈时便带了几分娇弱,惹得楼上一群才子暗呼这岭南少帅实在不会怜香惜玉,但也俱都因这话朝隐在阴影中女子看去,面上均有些疑惑。半夜和男子大模大样在青楼街头会面,不管是哪家小姐,胆子都太大了吧,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叶韩朝纤凤淡淡瞥了一眼,回头望向对面红衣女子时便勾了勾嘴角:“她性子娇弱,不喜见外人,纤凤姑娘过虑了。素闻姑娘琴艺过人,今日冒昧请姑娘下来,还请完成叶某所求。”

“少帅吩咐,纤凤岂敢不从,不知…叶少帅有何求?”纤凤走上前盈盈一拜,乌黑浓发飘散下来,雪白脖颈露出姣好肌肤,立时便染上了几分绮丽色彩,她含笑望着叶韩,眉目间满是倾慕之意。

宁渊瞧得此景,嘴角一勾,还真不愧是京城头牌花魁,回眸一眼便有倾尽众生之姿。只是,这女子言谈动作虽是大胆,却丝毫未见媚态,甚至还有些高雅飒爽之感,风尘中人身上习性更是丝毫未沾…宁渊扬了扬眉,眼微微眯了起来。

叶韩连头都未转,像是丝毫未为身边少女娇语姿态所动,他别有深意望着对面坐着红衣女子,眼中温润一闪而过,拿起桌上酒壶为女子面前酒杯倒上酒,慢慢道:“我倾慕一人,奈何她瞧不上我,姑娘妙手神音,今晚不妨替我弹奏一曲,叶韩感激不尽。”

话刚说完,他手中酒壶也被轻轻搁在了桌上,安静街道里便只余下这沉闷到有点冷清声音。

这番言论实在震动不小,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近年来想要嫁入岭南叶家名门贵女着实不少,隐晦向叶家族长议亲世家更是比比皆是,但叶韩从未表明心有所属,是以京城贵女虽然暗暗较劲,但却也从未提上台面。如今他这一席话若是传了出去,倒真是会惹得不少贵女伤心不已。

到底是哪家女儿有此能耐,能让叶家少帅甘心折腰,还请了六月楼花魁当众一曲。不少人俱都仰高了头朝那低着头女子看去,眼底尽是疑惑。

纤凤脸上得体柔弱笑容有些僵硬,她指尖微曲,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随即像是没听到身后那些惊呼声一般略带艰涩开口:“少帅过誉了,纤凤琴技难登大雅之堂,只是不知道哪位小姐可得少帅如此青睐?”

她声音柔柔弱弱,虽引人疼惜却无人有暇去顾及,毕竟这问题可是更让人心焦。

“姑娘无需介怀,你想听什么,早些说便是,何必为难于她?”沉韵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街道里格外悠然,隐在阴影里埋着头女子轻叹了一口气,兀然抬头坐直了身子朝纤凤看去,面容冷清,神情淡然。

鲜红衣袍穿在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夺目,但那懒懒一瞥又让她整个人都慵懒起来,极致深沉和芳华,从六月楼里扫来打探目光一下子俱都缩了回去,这般女子,确配得上让南疆战神做到如此。

只是,这到底是哪一家贵女?

纤凤一愣,看着面前红衣女子,神色陡变,面前坐着人茶墨色眼睛渐渐变深,眼神淡淡拂过她身上时候,让她有种瞬间被看透感觉,这般容貌和心性,就算比之大姐也毫不失彩,难怪叶韩会对她如此上心。

纤凤慢慢眯起了眼,脸上娇柔一扫而光,看向叶韩眼神也多了几分微不可见冷意,她轻轻退后一步,慢慢道:“小姐莫见怪,是小女子唐突了,不知少帅想听何曲?”

宁渊看着一旁恍若无事人一般叶韩,暗挑眉眼里带了一丝警告,但坐着青年唇角一勾,拿起桌上杯子放在唇边一抿,正色道:“凤求凰。”

他神色镇定望着宁渊,眼中浮现几许笑意和温色,眉目渐渐柔和下来。

32 凰凤

此起彼伏惊讶声连番而至,就连一直装着淡定纤凤神色中都浮现了几许荒谬和不可置信,居然让她在大街上当众为另一女子演奏凤求凰,一缕怒色极快自她眼中划过,该死叶韩,你居然敢如此折辱本…宫。

她抬头朝叶韩瞪了一眼,却发现他目光始终都放在了那神色淡淡红衣女子身上,瞧着青年身上肃冷坚毅都仿似化开了一般,纤凤攥紧了指尖,抿着唇走到另一张桌子边坐下,然后朝后招招手,一个小厮迅速把一方古琴放在她面前。

空悠缠绵琴音慢慢在安静街道里响起,细听下来竟带了几分铿锵大气,虽说配上这曲子有几分怪异,但却又仿似极是适合面前坐着青年。

看来京城传闻六月楼花魁纤凤琴艺独成一家并未妄言,如此英气勃发曲艺,确可以算有些气象。

站在楼上和大堂里朝街上观望人眼中都有了沉迷欣喜之色,看向这边眼神染上了几许灼热。只是,如此无双曲艺在众人眼底都只是坐着两人背后乐景而已。

中宵立晚,如此佳人如此夜,可堪一时佳话。众人心底不由得闪过了这句话。

宁渊看着自琴声开始就未停止笑容青年,抬了抬手低声道:“你倒真是好兴致,以如今形势,你不怕明日封禄就把你唤进皇宫给你赐下婚事?”

皇帝过去也许会因为忌惮叶家军权而不去勉强他婚事,可他更加不想看见叶家和洛家有任何交集,叶韩这样做只不过是把叶家推上刀尖浪口,根本对自己毫无益处。

叶韩放下了酒杯,神情有些悠远:“管这么多做什么?我还能老提防着他不成,不过今日之事你至少得负一半责任。”

宁渊听得此话一怔,朝对面青年挑了挑眉。

叶韩朝前微微一探身,眼中眸色慢慢变深,压低了声音道:“我在京城经营数年才让别人相信我不近女色,一直以来也是以此才能绝了皇城里那位念想,今日一过,想必我身上是非定是不断,你惹出来事自是要你负责。皇家不是讲究情缘天定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几个月前那个新科状元话可是历历在目,宣和帝既然能以此为借口罢了两家婚事,如今自然也就不能再强求他和洛宁渊婚事。

恐怕那位帝王在几个月前踌躇满志颁下圣旨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有作茧自缚一天。

宁渊明白他话里意思,神情有些愕然,他这是在为自己出气,还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宁渊挑了挑眉,面色有些和缓,压下了心中所想眯起眼,右手拇指轻绕了个圈轻叩在桌上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打一样主意。”

“有什么关系,我敢肯定,要是不这样话…不出三日你洛府门槛定会被那些皇子踩破,你该谢我才是。”

谢你,洛家名声都被败光了才是!

宁渊沉吟片刻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么做对叶家毫无益处。”他想要天下,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激怒宣和帝,找死不成?

叶韩笑了笑,表情有些幽深:“我这个人有些懒,可没有百里毅力,一步能做到事还是快刀斩乱麻好,我可不想一个一个去打发那老头子给你准备夫婿,如此这般正合了我心意…”

他压低了声音,深沉眸子里浅浅流光一闪而过:“你要文能安邦、武能定之人,他日我以江山为聘,你看可好?”

青年定定凝视让宁渊有瞬间怔忪和错愕,江山为聘?她头一次仔细打量对面坐着青年,却发现难以看清那黑色瞳孔中印着颜色。

伴着叶韩斩钉截铁声音,一旁弹着旋律也仿似弹至高处,兀戛然而止,叶韩坐直了身子,面色如常转过头朝弹完了琴碧衫少女开口:“纤凤姑娘琴艺非凡,多谢。”

他眉眼此时极是温柔,略带暖意一句话让纤凤瞬间红了脸色,她抱着琴站起身道:“得少帅赞誉,纤凤实在愧不敢当。”

她说完便立在一旁,定定看着面前坐着宁渊,并无半点离开意思。

宁渊瞧她神色有异,淡淡道:“怎么?纤凤姑娘可有见教?”

纤凤摇了摇头,面上早已不见刚才杂色,只是轻笑着道:“小姐大概不知道六月楼规矩,纤凤受人所托为小姐弹奏一曲,只是不知小姐可付得起价钱?”

她今日受此大辱,叶韩她动不得,但这不知从哪蹦出来女子她倒偏要折其颜面,这满天下也不是谁都受得起她楚凤熙一曲凤求凰!

宁渊朝街上和青楼里那些如痴如醉明显还未从琴音里回过神来人看了看,伸手撑住下颚突然笑了起来。

这女子还真是有趣,在叶韩手里吃了亏倒要从她身上讨回来,居然还说她不配听这一曲?南疆迷音术虽说也是不传秘术,可对隐山而言却只是些上不了台面功法而已。

宁渊神色淡淡,缓缓拿起手中酒杯,酒自里面慢慢溢出,她手腕一动,酒珠突然朝一旁搁置古琴飞去,顷刻间各色音域骤然响起,如敦煌叠音,却又带着豪迈不羁潇洒,层层回绕在安静街道里。周围沉溺人渐渐清醒过来,互相看了几眼神情里俱都带着几分迷惑。

“绕梁三日,如梦初醒,纤凤姑娘觉得这回礼可好?”清冷声音在纤凤耳边响起,她脸上笑容再也挂不住,急忙退后几步朝宁渊方向屈膝行了个礼。

“多谢小姐。”纤凤转身朝六月楼走去,脸色有些苍白。

她身后小丫环急忙扶住她:“小姐,你…”

纤凤摆摆手,勉强挂起了一个笑容:“无事,我们进去。”

“你倒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刚才还闷不做声青年朝宁渊挑挑眉,一脸无奈。

“别说你不知道刚才她为何会突然用了内力弹奏。”

明明是他刚才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候加重了力道让纤凤听了去,她才会突然改变曲风注入内力弹奏,若她真是手无缚鸡之力闺阁小姐,今天这丑当是出定了。

叶韩摸了摸鼻子没有出声,只是望向宁渊有些疑惑道:“南疆巫蛊一门秘术很少为人所知,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那一声破音若是弄得不好,恐怕中了此术人都会大损经脉,她只用一音便能破解,恐怕就连浸淫此功数十年人也做不到,就算是洛家藏书极丰,也不该了解这般清楚才对。

宁渊微微一笑,对他话不置可否。

“走吧,寻你人来了。”

宁渊朝街口看去,不知从何时开始一辆金灿灿马车便停在了那里,玄衣青年单手扶剑,站得笔直坚毅,青衫少女眼睁得极大,翘着头望过来神情里满是揶揄和笑意。

宁渊眼底拂过几抹温情,脸上冷意顿消,露出了几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笑容朝青年望去。

“同归?”微微上挑双眼,回转之间慵懒摄人。

叶韩微微一怔,眉宇一松,笑道:“却之不恭。”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第二次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了。只是,青年有些丧气皱皱眉,他刚才说话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面前这人怎么好像忘记了似?

宁渊起身朝摊子外面走去,及腰黑发缓缓垂下,柔美月光下浸透着黑玉般色泽,大红衣袍逶迤慢走间瑰丽深沉。

叶韩眯着眼,瞧着那背影笑了起来,不懂又如何,这般冷清性子,还真不相信有人敢去接近她。他慢慢撬,总有松土一天,至少要比百里那小子追块榆木疙瘩要好一些。

青年起身跟在后面,慢慢追上前去,并行身影说不出契合般配。

两道人影顺着月色渐渐融合在了一起,渐行渐远。

“想不到洛家小姐居然是这般模样,思言,你有福了。”

略显阴沉声音在六月楼二楼包厢里响起,倒听不出来真是恭喜还是别有用意。

“王爷言重了,只不过是一些不实传闻罢了,您无需介怀。”坐在下首青年摆了摆手,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压下了眼底遗憾接着道:“不过我确实想不到叶韩居然会喜欢洛家小姐,如今看来两人倒是很般配。”

封辛脸色愈加难看,哼了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沉着声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朝对面封思言望去,神色莫测难辨,他知道父皇现在绝对不会再将洛宁渊赐给端王世子,只是端王一支在宗室里一向颇有声望,他既然对洛宁渊势在必得,自然要先将封思言安抚好才是。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洛宁渊和叶韩,他们居然毫不避人耳目一起出行,简直正大光明得匪夷所思。

封辛皱着眉,眼底极快闪过一道暗光,他紧紧捏住酒杯,暗道,洛宁渊,我非要不可。

封思言看着封辛阴沉神色,微微敛起了神情,眼垂了下来,夺嫡之争已经开始,可谁又能料到,居然是那从未入过京城洛家小姐卷起了这层风暴。

如今,谁能得了洛家女,谁便坐拥大宁三分之一天下。

只不过…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笑容,洛家女儿不可能为侧妃,平王就算想求娶洛宁渊,也根本不可能,这般愚蠢,怎么可能得登大宝?

封思言抬眼朝已经走远红衣女子看去,纯黑披风长曳及地,披在她身上有种淡淡悠远,他轻叹了一口气,至于自己就更加不可能了。

洛宁渊,他舌尖轻轻划过这几个字,眸色渐渐黯淡下去。求而不得,若是如此,还不如从来未见得好。

“小姐,你没事吧?”青衣丫环扶着纤凤走进内堂,看着脸色苍白小姐急忙问道。

“素衣,我没事。”纤凤擦掉嘴边逸出血迹,摆了摆手盘腿坐在床上休息了片刻才睁开眼来,她神情疲惫,但一双眼却极是晶亮,眉宇间完全不见刚才温柔婉转,甚至是多了几分戾气倨傲。

“素衣,你说刚才那女子是谁?”

素衣瞧着她家小姐脸色红润,也放下心来,微一思索便道:“应该是洛家小姐洛宁渊,我刚才看到来接那辆马车全身金黄,满京城也只有这一家了。”

“哦,是吗?”纤凤伸手在桌上轻叩了几下,慢悠悠开口:“我那皇姐对叶家这个小子如此上心,你说她要是知道叶韩有了意中人,是不是还会为他守身如玉?”

“公主,大公主做事一向有道理,也许她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叶韩?”素衣皱了皱眉,显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哼,要不是为了他,皇姐都二十了怎会还不招驸马?你别忘了,我们南疆公主虽然同样有皇位继承权,但是不成婚话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这个权利,就算是能力再强也没用。现在倒好,我甘心到大宁来当探子,她居然还为了这么个男人不肯成婚,父皇就算再不喜欢二皇兄,也不会把王位交给没有子嗣公主!”

纤凤,不,应该是南疆三公主楚凤熙才对,她愤愤不平敲了敲桌子,脸色更是不愈。

素衣脸色一百朝外看了一眼急忙道:“公主,您小声点,这六月楼里虽说都是咱们人,但今日来得大宁勋贵也不少,他们身边肯定会有高手,您得谨慎些才是,大公主有交待,叶少帅事我们不能插手。”

“哼…”楚凤熙撇了撇嘴,想到刚才洛宁渊临走时一瞥,不安摆摆手:“去,素衣,给大姐传个消息,就说洛宁渊能破我们巫门秘术…还有告诉她,要是她再犹豫下去,她心心念念驸马可是快要没有了。”

素衣一愣,点点头退了下去,三公主虽说行事一向自在不羁,但这句话倒真是说得没错。

楚凤熙看着素衣退下去,不耐烦挑了挑眉,大皇姐一向豪气干云,什么都好,就是对这个叶韩温吞得不得了。真这么想要他,只要打下了大宁,管他是不是南疆战神,抢回去入赘不就成了。现在推三阻四,等媳妇跑了就亏大了。

大姐是个死脑筋,这事还要靠她来谋划才成?不过那个洛宁渊还真不简单,居然轻易就破了巫门秘术,难道是有外人潜进了门内不成?

南疆巫门传了几百年,说起来也是个古老门派,当初楚氏能另立旗帜建立南疆也多得这个门派相助,是以这些年来皇室对巫门颇为仰仗,宗室子弟也大多拜入此门之下。

但巫门秘术很少为人所知,楚凤熙皱着眉,神情有些凝重,望向窗外神色更是悠远起来。

六月楼下守着小摊老夫妇望着已经走远人影,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老妇人走到桌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口道:“不知道是哪家闺女,这小模样还真是俊,老婆子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像天仙小姐。”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拿起手上烟枪在地上戳了几下,道:“你这个老婆子,见到谁都说是天仙,前两天见到碧绿楼麦禾姑娘也说是天仙呢。”

老妇人瞪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喝道:“这哪能一样,瞧着这小姐就是个贵气人,咦,老头子,你来看看,这是个啥?”

老摊主听到这声惊呼,懒洋洋抬抬手:“大呼小叫什么,没见识…”他声音陡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家婆娘手里握着东西瞪大了眼。等他回过神来,一把抓过老妇人手上东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温润光洁暖玉,中间雕着繁复古朴花纹,但是和他刚才送到六月楼里那块完全不一样,上面偰着个小小‘洛‘字,精致小巧,略带几分不羁潇洒。

老摊主神情有些懵懂,隔了半响才循着那辆早就远去马车喃喃道:“原来她就是洛家宁渊小姐。”

老婆子走过来接了一句:“哪个洛家?”

有些怀念声音慢慢在摊子里响起,在深夜街道里听着显得格外悠久空明:“老婆子,还记得十几年前咱俩在城门口为洛家儿郎送行不?”

“怎么不记得,那些小将军个个都是顶俊,不过,可惜了…我听说好多人都没回来呢,哎,可怜紧啊!”

“就是那个洛家。”苍老声音带了点嘶哑,但却极是坚定真诚。

33 和亲

“师父,二师兄和三师兄消息传回来了。”恭敬声音在冥室外响起,坐在里面老者拂了拂手,紧闭大门被打开,外面阳光照进来带了些许暖意,但仍是无法扫空里面阴凉之意。

“进来吧,渊阁里东西拿回来了?”苍老声音传出来,外面候着青衣中年人脚步一顿后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急切郑重。

“师父,三师兄已经在回来路上了,不过…”中年人小心朝坐着老者望了一眼,言词有些躲闪。

“怎么回事?”玄禾睁开了眼,转瞬即逝冷光从里面逸出,安静冥室更加幽冷,沙散学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能破了渊阁外面阵法才是。

“丰翼师兄说他们在渊阁外面遇到了隐世前辈,那人废了二师兄内力和眼睛。”

“你说什麽?好大胆子,居然敢不把我北汗放在眼底,你师兄还说什么了?”玄禾看着畏畏缩缩弟子,冷哼了一声,到底是哪个隐世家伙跑到大宁皇宫去搅局了?

“师父,师兄还说…”黎萨暗吸了一口气,低下头道:“那人懂得隐山阵法,并告诫他们若是再敢踏进渊阁百里之内,绝对有去无回。”

玄禾猛地坐了起来,神情古怪开口,一双小眼瞪得极大:“你说那人懂得隐山阵法?还让所有人对渊阁退避三舍?她可是个女子?”

“是,师父。”黎萨惊讶看了玄禾一眼小声回道,五大三粗汉子在这干瘪老人面前甚至有几分退缩,他犹疑了半响才继续开口:“小姐她…”

玄禾朝黎萨瞥了一眼,摆了摆手然后道:“去请三皇子,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

黎萨低应一声转身离开,脸上神情莫测。

隐山人居然出现在大宁,看来事情还真是复杂了,我得给大师兄递个信才是。那沙散一向嚣张跋扈,这些年来处处和大师兄作对,以为学了隐山阵法就在师父面前是头一份了。哼,如今武功被废,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黎萨眼珠转了转,嘴角勾了起来,明明是粗莽憨厚汉子,也硬是被这笑容带上了几分奸猾之感。

玄禾重新坐回蒲团上,神情慢慢肃了起来。

看来大宁果然没有想象中简单,沉寂了十几年洛家居然还有能拉动破日弓奇才。不仅如此,连懂得隐山阵法人也出现在了渊阁附近,她是守着那里,还是只是碰巧路过?

大宁当初得隐山相助才会建,我到底该不该相信…更何况隐山历来只会选择一辅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禾望着幽冷冥室,神情虚空,眼慢慢闭了起来。

大宁京城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每一件事都和洛家脱不了干系,前些时日洛家在围场上让北汗使者不战而退,一时间誉满京城。等知道拉开破日弓洛家勇将只是洛家小姐身边一个小小丫环时就更是让京城百姓对洛家好奇称赞达到了顶峰。

但如今要说最为人津津乐道却不是这件事,岭南少帅和洛家小姐居然一起出现在了深夜长云街道,传闻说少帅如此大动干戈也只是为了在那日让六月楼花魁纤凤姑娘亲自为洛家小姐弹奏一曲凤求凰。

此言一出,整个宁都都为之轰动,两家都是将门府第,在民间俱都颇享盛名,若是能结亲,倒真是传承一时佳话。更何况如今洛府完全是如日中天,听说漠北将领在接到消息后就连忙安置了一车车礼物送进京来给他们家小姐摆台面了。

虽说流言传得多,但到底也无人知道真假。只不过这事一出来,倒让不少人都记起了数月前京城赵、方两家那场颇为尴尬婚礼。如今时过境迁,众人都叹洛家小姐好命道,虽说失了状元郎,却得了那般英雄南疆少帅。

“小姐,您说外面传得都是些什么话?凭什么您就像占了大便宜一样?”清河叉着腰站在书房里,气哼哼说道。

宁渊闭着眼躺在榻上,挑了挑眉完全无视她怒气随意开口:“你查出六月楼纤凤是什么来头了?”

清河收起了脸上怒色,摸了摸下巴凑近宁渊眯起了眼:“小姐,您是怎么瞧出来她是个南疆人?还知道她是南疆三公主?”

宁渊懒洋洋抬手敲了敲清河头,道:“南疆巫门一向只收皇室子弟,纤凤会这门功法,定是南疆公主。大公主近来替南疆王打理朝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宁,四公主只有十岁,也不会是她,想来她便是南疆三公主楚凤熙。外界传闻楚凤熙素来行事诡异嚣张,她隐迹大宁青楼,有什么好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