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朝两人看了看,暗暗挑了挑眉:“今晚我会让凡叔向封禄请帅,你们一起去云州就是了。不过…执帅之人是小皓,你们为将,好生帮着他便是。”

清河乐得直撇嘴,连连说好,不管谁为帅她都没意见。倒是年俊愣了愣,直道:“小姐,小皓不过才十五岁,能服众吗?”

其实洛家少年为帅的先例也不少,只是向封皓这么复杂的情况的还真是没有,区区几个月时间,虽说有石将军帮衬着,但也未必能收拢云州上下的军心。

宁渊摆摆手,从袖摆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年俊道:“这是前几日云州送来的密报,北汗军偷袭了良郡,正好小皓在那里,以三千军士大败北汗。现在那里情况不明,你们入云州后先去良郡,听小皓的吩咐便是。”

年俊一顿,接过宁渊手里的信展开,暗自思付,良郡乃是重镇,正处两国交界点,战时重要,乃云州最为危险的边镇,小皓居然能以三千将士保住它,确实长进不少。

这一战定能让他在云州站稳脚跟,可是为帅…除非是天纵英才,否则又怎能敌得过当初大败洛家的玄禾?

瞧见年俊眼底的惆怅,宁渊微眯起眼,定定的道:“当初破日弓是玄禾从大伯手里夺去的,年俊,你们把破日弓带去,交给小皓,他会明白的。”

当初洛家大公子亡于漠北,如今由封皓执帅,确实应当,想清了宁渊的意思,年俊郑重的点点头。

“小姐,这战役是在北汗三皇子身亡之前,可见北汗早有阴谋,刺杀元硕的刺客肯定不是九王爷派去的,恐怕是北汗内部出了问题。”年俊想到信上的日期,脸色凝重起来,如此公然挑衅,那生事之人摆明了是拿洛家开刀。这次幸得小皓在那里,否则北汗若是夺了良郡,云州就危险了。

“今晚我让凡叔进一趟宫,明日圣旨就会颁下了。”宁渊托着下巴神情有些明灭,右手半圈成圆在石桌上点了点,眯着眼有些不怀好意的道:“想必外面守着的人都快急疯了吧。”

清河听见这话直点头,笑呵呵的:“是啊,小姐,蹲在咱们府门外等我和年俊分出胜负的可是不少,听下人来禀说外面开了盘赌我和年俊谁赢呢,不少达官贵人都下了重注。”

“哦?”宁渊来了兴致,问道:“赌率是多少?”

“我的是一赔二,年俊的是一陪十,两败俱伤的是一赔二十。”清河高兴的戳了戳年俊,眼底露出几许俏皮。

“你们也去凑凑热闹吧,知道怎么选了?”宁渊斜挑着眼,淡淡的吩咐,临行前凑点零花钱给小皓捎去也行。

“恩,知道。”清河一边拖着年俊往园子外面跑,一边应承着。

洛府大开的第二日傍晚,在洛府门外等候消息的人终于听到一声期待良久的怒吼,紧接着便看到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同时从洛府里飞出,相继倒地,洛府的下人奔出来抬着他们连声告罪,然后极快的抬了进去。

整个过程片息之间,但守着的人一瞧这明显两败俱伤的结果,不由得面面相觑,颇为神伤。这些人大多是开盘下注了的,但极少有买对的,大叹可惜后也只得怏怏的散开了。至于其他各府打探消息的人也是皱皱眉就各自回府禀告了,洛家打得两败俱伤,这执帅的人到底会是谁?

第二日清早,皇城里拟好的圣旨就颁在了洛府,谕令洛清河、年俊为先锋,另赐下了封皓执帅的圣旨,命洛家人择日启程。

圣旨上丝毫未曾提到洛家小姐洛宁渊,但也足够惹得京城大乱。

封皓是谁啊?大宁王朝最尊贵的皇室子弟,但也是最无能的废物,全天下能集这两者于一身的除了他还真是没有,若是只在京城撒泼斗狠也就罢了,如今将云州十八郡的军权交给他,岂不是等于大开国门等着北汗入侵吗?

是以这道旨意一出,等着结果的百官一片静默,接着便是满朝的嗟叹死谏之声,这一次朝中各派倒真是有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勇气,但宣和帝却硬是无视了朝臣的反对,连发三道圣旨入洛府,甚至将尚方宝剑也交给了监军赵然以示皇家威严,这样一来,反对之声倒是少了不少。

两日后,便到了清河和年俊出征的日子,宁渊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天未亮便着了一身红装坐在了房里沉思,待她听到外面的窸窣声打开了房门看见院子里半蹲着的人影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百里。”

房门声响,带着顶瓜皮帽,穿着布衣的百里询挑着眼朝这边望来,待看到披着件披风的宁渊时,眼睛突然有神起来。他猛地站起身,看了看天色不好意思的道:“宁渊小姐,我是不是吵着你了?我本想迟些来的,可又怕他们走得早…”

许是因着天色过暗,又或是最近封家、隐山的人相继出现,宁渊看着努着嘴,急忙解释的百里询,突然想起了当年的百里瑞鸿,柔下了神色,朝他招招手:“进来。”

百里询一愣,接着大喜,把跨在身上的小布包朝身后一紧,跟上了前去。

书房里倒是比外面明亮了不少,看到站在软榻边上的宁渊,百里询凑上前去便道:“陛下下了圣旨,我本想做监军的,可让赵家的小子抢在了前头,老头子不闻不问,让我自己想办法。洛家军一般不让外人进,我要是不跟着他们去,就算到了云州也没用。”

百里询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宁渊默默的听,眉梢尽是柔和,直到百里询呐呐的说完了,才淡淡的开口:“你想去云州?”

百里询使劲的点头,瞧着宁渊的眼晶亮亮的,滴溜溜的转着活像讨好主人的小狗。

“为什么?云州凶险万分,你在富贵乡里长大,能适应得了?”

“当然能行,我在南疆呆了三年,虽说没上过战场,可是守城器械全是我造出来的,去了一定能帮大忙。”年俊急忙站起来表忠心,一副着急的模样,见宁渊不为所动,才低下声音继续道:“清河上了战场就更远了,我想帮帮她。”

听见这句话,宁渊才‘嗯’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百里询走到她面前,低着头不出声。

宁渊把百里询头上的瓜皮帽整了整,又把他身上的小布包拿到胸前放好,看了半天才道:“你跟着他们去吧。”

清河这丫头,也许百里追到云州真的会有点成效。

“真的?谢谢宁渊小姐。”百里询猛地抬起头,咧开嘴笑了起来。

听到这称呼,宁渊眉角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瑞鸿可是要稳妥多了。”

这声音很轻,百里询没有听清,只是隐约的听到宁渊提到了先祖的名讳,疑惑着正准备询问,却被宁渊陡然说出口的话一惊。

“从今日起,你叫我师父吧。”

隐山收徒讲究缘分,可她偏生瞧着百里询顺眼,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百里询有些怔怔的,看着宁渊沉静的眼神,想到前两日老头子的交代,亮着眼睛点了点头,卷了卷衣袖向宁渊行了一礼朝门外跑去:“我去寻他们了,师父保重,待我回来,定会抱个美娇娘给您。”

他嘻嘻哈哈的朝外跑,倒惹得宁渊弯起了眉角,这家伙,和当初的瑞鸿真是两个极端的性子,云州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等他回来,应该能有瑞鸿几分风采了。

洛家人出征在大宁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只要漠北硝烟起,洛家的人定会赶赴战场。但是时隔十六年的旗帜再次在京城里拉起的时候,赶着去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湿了眼眶。

斗志高昂的士兵,铁血刚硬的战戟,殷红鲜艳的旗帜,还有不怒自威的将军。

延绵数里的队伍经过午阳门的时候,喝彩锣鼓声震天,挺直了脊背的军士默看了一眼身后的故土和亲人,慢慢的跟着远征的部队远行漠北。

这一战,不知生死,马革裹尸之日,便是回归故里之时。

围着的人慢慢散开,但仍有不少望着远行军的百姓迟迟不愿挪开眼。

这场战争也许是北汗挑起,也许并非百姓所愿,也许会为出征的将士带来荣光,也许会让大宁再次威震天佑,可同样也会带来无法避免的牺牲和死亡,悲伤和遗憾。

宁渊站在城头上,长长的披风拖了一地,洛凡站在她身后,沉着眼望着远去的队伍,眼眯了眯露出几分惆怅来。他转眼看着从城头上走过来的人,眼底划过几分惊叹,暗自退了下去。

“若是三年前有人告诉我,墨宁渊会对着远征军悲伤春秋,我还真的不信。”

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穿透心神的笑意,宁渊眯着眼,慢慢回过了身。

云州良郡。

城外三里远驻守着遮天蔽日的北汗军,叫阵辱骂声不停的从里面传出来。其中一顶帐篷格外华丽,自从三日前北汗军将里面关着的人拉出来示众后大宁的将士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成日里红着眼争相请战。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大宁的瑜阳公主,并没有和北汗中军一起,而是不知为何被玄禾送到了良郡城外。

守城的副将站在城门上朝下面吐了口痰,转过身看到在地上涂涂画画的少年,灌了一口酒喊道:“阿皓,你在地上画什么呢?这些格老子的北汗人,上次奇袭不成,这次居然把公主给绑到咱们良郡来了,呸,真是下作。”

漫天的风沙吹过,刮得发黄的旗帜不停的晃荡,也让副将的声音多了几分粗犷之意。

封皓抬起头‘嘿嘿’一笑:“周大哥,我昨日出城勘探了一下周围的地势,你去把石将军叫来,咱们演练演练,好让他们吃个闷亏。”

周爽在封皓肩头拍了拍,一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臭小子,多读了几本书就是好啊!你爹娘真是有远见,看你才来几个月,都当上千夫长了。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这都是谁教你的?你这出息,啧啧,在咱们云州还真是头一份啊!”

封皓愣愣神,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宁渊和那些厚得可以堆满书桌的洛家《战书》,翘着眉眼晶亮晶亮的:“是我姑姑教的。”

封皓入云州并没有以真名现于人前,而是装成了石将军远房的亲戚,但他在三个月里屡立奇功,升到这个位子也让人心服口服。

周爽瞧着封皓那股欢快劲,‘哼’了一声打击道:“就是你这身板不行,你说我都这么训练了,你咋还是不够瘦呢?”

其实封皓比起刚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已经依稀可见清秀俊逸的面貌了,连石将军都觉得是不是操练得过狠了,偏这周副将口无遮拦惯了,一个不留神就喜欢拿这事打趣他。

封皓不骄不躁的瞥了他一眼,神气的喊了一声:“我姑姑说了她不介意。”

十足的小孩子样,可偏偏对敌的时候又是个小煞星,狡猾得很。转身去请石将军的周爽听到身后的这声叫唤,脚一踉跄差点摔倒,这小子,哪里来的怪胎!

他这姑姑到底是个什么活神仙,说的话这家伙跟奉着圣旨似的,下次有机会老周定是要好好的和她切磋切磋,让他瞧瞧咱们云州儿郎的厉害!

52 帝星

宣王府里一片静谧,自从封显因北汗皇子元硕身亡后便一直被拘在府里,整个王府安静森严得有些异常。

书房外站得笔直的侍卫个个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院子里争锋相对的两位主母。院子里剑拔弩张,颇有些狭路相逢的味道,但对守护书房的侍卫来说,这一幕实在算不上惊奇了,毕竟每日上演的戏码就算是再精彩也有腻味的时候。

身着锦衣华裙的女子站在前端,神情刚硬,横挑的秀眉英武大气,她朝旁边娴静站着、一语不发的女子看了一眼,眉一扬便带了几分倨傲不屑出来。

“白妹妹,王爷偶染小疾罢了,你成天在府里摆着这么一副丧气脸,像个什么样子!”郑熙琳面色不愈的看着娇娇柔柔的白芊芊,冷哼了一声。

府里虽说同时迎娶了两位侧妃,但安国公府比户部尚书高了不止一筹,是以大婚后封显便把做主的权利交给郑熙琳了。

但是论到承宠,白芊芊却明显要比郑熙琳多上一些,这样两碗水端平,宣王府里除了二人不时的口角之争外,倒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白芊芊脸色涨得通红,身子抖了两抖就要朝身边的丫头倒下,她眼里盈着泪水,翘了翘纤长的睫毛,梨花带雨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这幅样子要是落在怜香惜玉的人眼里定是会多加几分色彩,只可惜现在整个院子里除了站得笔直的侍卫,便只有横眉冷对的郑熙琳了。

“别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活像我欺辱了你一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大哥在外面做的那些好事都被御史告到陛下面前了,你还有脸来这里?”

郑熙琳是安国公府的嫡女,自小喜欢舞刀弄棍,与性子温雅的平王妃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再加上被安国公两夫妇娇养着长大,性子里更是带着寻常大家小姐难得的淳朴之气。她向来瞧不上娇柔做作的白芊芊,一同被赐到宣王府为侧妃后这种讨厌更是直接演变成了厌恶,两人一向针尖对麦芒,这次好不容易白府的公子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她便愈加刚硬起来,说起话来也不留半点颜面。

白芊芊脸色一百,瞧见书房的窗户边似有人影挪用,精神一震,忙敛下了眼中的不愤,低下头作低伏小道:“姐姐,妹妹不似你出自高门大阀,一出了事就有些无主,家兄不过是被人诬陷才会惹上这种是非,王爷定会论明是非曲直,你若是不信,不如让王爷来评评理。”

这话一出口,全是指责郑熙琳仗势欺人的弦外之音,郑熙琳翘眉一瞪,盯着百芊芊说不出话来,谁不知道王爷自从被拘在家里后极少出过书房,她们二人至今难见一面,如今要她触着霉头去请,岂不是在害她?

“王爷事忙,既然妹妹也说安国公府是高门贵阀,令兄强抢民女的事我也可以替他摆平,过几日我请爹爹过府一趟,全了妹妹的心事好了。”

身为户部尚书的嫡女,白芊芊在家里也是被父母千疼白疼的,进了宣王府后却一直被安国公府的嫡女打压,一时忍不住,看着转头抬脚欲走的郑熙琳,嘲讽的抬起了眼:“姐姐何必如此着急,洛小姐素来极重名声,等几日若是她进了府做了主母,定会为小妹主持公道的。”

洛家女嫁入宣王府近日虽未被提及,但到底也是悬在郑熙琳和白芊芊心底的一根刺,毕竟大宁上下除了洛宁渊,实在难以找到家世比她们更好的贵女了,可这宣王妃到底还是有人来当的。

不过郑熙琳这么猖狂,她倒是不介意来刺刺她,免得她以为这天下女子,就数她安国公府的小姐举世无双了。

那洛宁渊她可是瞧见过的,容貌先不说,就那张狂霸道的性子,也足够郑熙琳好看的。

郑熙琳脚步顿了顿,脸色有些发白,转过眼狠狠的瞪了白芊芊一眼后踩着大步走出了院子。白芊芊朝书房看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纹丝不动的守卫身上转了转,眼底露出几分遗憾,叹了口气也跟着退了出去。

如今宣王府风声鹤唳,若不是郑熙琳每日都在书房外面侯着,她还真是不愿意来这自讨没趣。

若是里面的人不能得登大宝,尚书府一门都只剩灭顶之灾。

“你的这两个侧妃还挺有趣的,一个性子高傲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主,一个看着柔弱却绵里藏针,句句诛心。”欢快得有些看好戏的声音悠悠的在书房边上的窗户旁响起,端着茶杯闭着眼躺在木椅上的封显挑了挑眉,暗沉的眉宇间难得的显出了几分惊喜来。

他抬眼看着挂在窗户上的少女,轻笑道:“莫西,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听人墙角了?”

莫西眨眨眼,一翻身就进了书房,几步便跳到封显面前,拿起桌上的糕点放在嘴里抿了抿,露出几分促狭之色来:“我要是不这样,你肯定不会说实话,定会编个合家美满的谎言来骗我。这两个女人还真是有趣,明明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却偏偏还摆出个温婉贤良的模样来,你们大宁的女子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封显摇了摇头,眼底尽是愉悦:“皇城里尽是这些,但也有例外的。京城比不得东界的悠哉日子,我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就足够我烧高香了。你和先生一入京城我便知道了,只是…你们为何会在花会的时候去见洛宁渊?她和隐山有关系吗?”

这句话他老早就想问了,当初入东界时误闯隐山结界,幸得在山脚乱晃的莫西相救他才能活着回来,这些年若不是司宣阳教了他护身功法,恐怕他早就丧生在平王派去的刺客手中了。

隐山之人素来无欲无求,他当初离开东界时也不是没向司宣阳寻求帮助,只可惜司宣阳曾说过隐山一日无主,就决计不再卷入天下之争。而他从莫西口里得知隐山之主已经空了很多年了,至于原因,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才让他歇了寻求隐山帮助的心思。

如今北汗虽说传出有隐山相助,但他明白选择北汗的并不是隐山,而是叛出隐山的墨玄玉。

当初他识得莫西时,墨玄玉还未入隐山,是以他知道墨玄玉的存在,但墨玄玉却并不知道大宁皇子也有入过隐山的。

“这个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今日洛家军出征,先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瞧着无事就来见见你,不曾想你府里还真是精彩。听先生说瑜阳如今在北汗手里,你打算怎么办?”

隐山不入天下之争,她自然也不能把瑜阳给救回来,但她知道封显极是疼爱这个胞妹,放心不下,自是要问问。

封显眼底的愉悦一敛,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起来:“元硕之死根本与我无关,北汗王居然将瑜阳压赴战场,实在可恨。我派出的死士入北汗数日,一直找不到任何机会,刚刚传来了消息,说瑜阳并不在玄禾身边,想必他们另有所求,如今我出不得京城,只得等找到瑜阳再说。”

距离太子册封只有一个多月了,若是他不能登上太子之位,到时候别说是瑜阳,就算是他和母妃,待到宣和帝驾崩后,也只有埋骨皇城这一途了。

莫西抿着唇不做声,看着略显惆怅的封显,咬了咬牙问道:“当初你出东界回京时先生说过,你是九五之尊的王者之像,还记得吗?”

封显点点头,眼底升起几抹神采来,他相信司宣阳应该在暗地里帮过他,要不然一个离京数年的皇子,就算是有宣和帝暗中相帮,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有这么多的助力与扎根京城十数年的平王相拼。更何况,有些军中的助力实在来得太为离奇了。

看着莫西脸色有些犹疑,封显坐起了身,略显不惑的问道:“莫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隐山中人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莫西这么愁闷的神色,还真是头一遭。

“封显,先生日前算了一卦,说…大宁帝星如今有两颗,并且都在京师之中。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莫西匆匆忙忙的说了这一句,翻了个身就遛出了书房。封显留之不及,手拉了拉只堪堪拂过莫西挽袖的一角。他提起神,看着少女瞬间不见的身影,眯着眼轻轻扣起木椅上的一角沉思起来。

第二颗帝星?司宣阳说的绝对不是封辛那些皇室兄弟,否则他没有必要让莫西专门走这一遭。

帝星…如今才现大宁京城,也就是说并非是现在的大宁京城皇室中人,那只有…想到幼时曾无意听到过的一个传言,封显猛地站起身喊道:“齐安。”

黑色人影突兀出现在书房内,半膝跪地,不声不语,形如鬼魅。

“你去查一查当初父皇派去处理宣德太子的人是谁?太子一脉是不是还有幸存者?”黑影一愣,但还是点点头迅速隐去了踪迹。

封显幼时于宫中曾在一偶然机会中得知当初的宣德太子也许还有后人留在世上,但却并未花过过多心神在这件事上。一来当初他年纪尚小,二来近些年来并未有丝毫关于宣德太子一脉的消息,也就渐渐淡忘了。

毕竟若是宣德太子一脉真有任何消息的话,他那个父皇绝对会比任何人都关注才对。

只是京城里如果真如司宣阳所说有第二颗帝星存在的话,没有哪一个皇子会比当初的太子遗脉更加名正言顺。

那个人,才是大宁传承至今最正统的继位人。

能强大到惹得隐山司执者的注意,到底会是谁?封显敛低了眉角,细细的思量起来。

宁渊转回头,看着一身儒装的司宣阳,眉宇淡淡的,好整以暇的慢慢瞧了起来。

身形挺立,眉间正气,想来不是那妖邪之派。谈吐有礼,不卑不亢,也还算是循规蹈矩的小辈。面如冠玉,英气勃发,绝对配得上隐山立于世间的形象…宁渊这样静静的打量着,眼底露出几许满意来。

隐山历史上轻狂胡为的不在少数,但却从来没有哪一任山主越过自己定下的原则,是以猖狂一些并无不妥。宁渊只消一眼便知这人绝对有能力继承隐山,打量完后也不说话,只这么慢慢的看着,眼底一片深沉。

这个人,绝对不是将隐山阵法外传、刺杀叶韩之人,那隐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宁渊朝着司宣阳挑了挑眉,一副等他开口的模样。

红衣张狂的女子,冷冷一瞥,便足以藏尽世间芳华。

这副情景,放在五百年来的哪一任司执者身上都会有些激动无措,等了几百年,只有当这个人无比真实的站在他面前时,他才真的觉得,等待也许漫长,但却值得。

司宣阳放在前面的手朝左肩一摆,压下了心底的动容,低头执礼:“山主。”

他行得郑重,宁渊听的却微微皱眉,淡淡道:“我是洛宁渊,这点在你当初花会求见时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况且,隐山早已易主五百年,你是第几代山主了?”

司宣阳一愣,放下手望着宁渊道:“我是隐山如今的司执者司宣阳,并非隐山之主,也不姓墨。”

隐山之主大多懒散,从初代山主起便有司执者代为掌山,若是山主不在,司执者基本上可以代为处置一切事务,这规矩传到如今也几乎成了隐山的一条定律。墨宁渊当初游历天佑时便是那一代司执者司骏昊代为执掌隐山,在她想来她失踪后,新一任隐山之主应该是由他和师父代为选出的。

“既然你是司执者,那如今的山主是谁?居然把隐山的阵法外传?”宁渊挑眉看向司宣阳,神情冷淡,落在司宣阳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压力。

玄玉入过大宁,要说她真不知道怎么可能?若是墨宁渊想知道,绝对不会等到现在才来问他,想必她是根本不愿再介入隐山之事了。

“隐山阵法外传皆是因我而起,若是山主要惩罚,宣阳无话可说。”隐山中人向来不屑干这种推脱之事,墨玄玉是被他带进隐山的,阵法是他让墨玄玉学的,就连墨玄玉下山也是他准许了的,到如今,若是论责,的确是他之过。

宁渊眼一眨,定定的凝视司宣阳片刻,直直的转身朝城门下走去。

“如今的隐山之主做了什么与我无关,你是隐山的司执者,是劝是罚都由你,没有向我赔罪的需要。记住,我和封禄有过约定,绝不介入天下之争,你也别来烦我。隐山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这话铿锵有力,让司宣阳已经溜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看着缓步踏下城门的宁渊,神情惆怅良久不语。

五百年已过,她果然对隐山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就连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是墨宁渊也不肯再多问一句,更别说如今关于隐山之主的事了。

只是,山主,这大宁的皇帝并非每一个都如当年的封凌寒一般重诺守信,恐怕,那封禄是这世上最希望您能重新介入天下之争的人了!

他手上,拥有着…哪怕是隐山都无法介入的筹码,那才是当年的墨宁渊天佑之行里唯一无法得知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俺,俺本来是准备两更的,但是写到现在也只写完了一章,先抱歉,再说原因。

俺的小侄子一家今日来到家中,他才八岁,坐在俺身边一下午,盯着俺在电脑上使劲敲,慢慢的问:“姑姑,你在干什么?”

俺心中瞬间一紧,极快的整理好表情,回过头扬起了堪比阳光的笑脸回道:“姑姑在写寒假作业。”

他懵懂的点头,道:“你们老师真幼稚,居然让你在电脑上写作业。”(其实俺没明白幼稚和在电脑上写作业有什么直接联系,但还是应和着点头。)

说完后他还是不走,坚定不移的坐在俺身边直到刚才,所以俺一下午躲躲藏藏的就写了一章出来。(还不时打开其他界面说明我不止是在写寒假作业而已。可怜我个大龄女青年,居然被侄子逼到这地步。)

俺明天再把第二更写完发上,对不住给俺投地雷的各位了,虽然俺被轰炸出来了,但是俺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