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夷。”

“我和卤肉饭呢?!”他的声音开始有了怨气。

“你。”

言希猛地扭头,大眼睛哀怨地瞪着阿衡,把阿衡吓了一跳,赶紧收回发剪,生怕扎到他。

“阿衡,我虽知道思莞是你亲哥哥,达夷和你玩得素来投机,可你也不必这样坦诚吧!”

阿衡低头,回视少年,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看了半晌,只觉得那张瓜子脸太过俏丽标致,眼睛太过纯洁干净,嘴撅得太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见不得言希委屈的模样,还是看他高傲目空一切的模样顺眼一些。

于是,妥协了,笑了出来,总觉得冷战像在同他拉锯,眼泪是起点,那微笑顺理成章是终点。

“你既然,都知道,又为什么,说出来?”阿衡望着他,满眼的温柔和无奈——“这样,比我还坦诚。”

言希撅嘴,随着阿衡手上的动作,微微低着颈,小声嘀咕——“是你要我要坦诚的呀的呀的呀…”

他无限循环,无限埋怨,只是想着自己这么认真配合的认错态度却竟没被她发现。

那,自己的妥协,这样干脆讨好地放手让她去剪掉自己的头发,又为了什么?

留了许久的呀…

他轻声任性地开口,条件反射却全然忘了许久是多久,又是从何时开始的许久。

阿衡愣了,半晌,意识到什么,脸微微红了,心中懊恼十分。

这些天,她不自觉地随着自己的性子走,蛮横地把自己心底隐晦的情绪带入到他人之上,如此失去控制,如此…让人困扰。

“言希,我很抱歉。这些天,这么任性。”她讷讷开口,心中理屈。

少年点头——“是呀是呀,这么任性,让你帮我热牛奶都臭着一张脸,丑死了!”

“丑死了”三个字,是学着阿衡当日激昂的语气。

阿衡尴尬,轻轻咳,游移目光。

可,蓦地,谁又狡黠偷笑,轻轻转身,满满地拥抱着那个呆着面孔的谁。

“阿衡,我真的很不喜欢女人,但是,这一辈子,第一次这么心甘情愿地拥抱一个女孩,所以,你看,你多有福气。”

阿衡手足无措,僵硬着身子,半晌松懈,拍了拍少年的肩,明净山水中缓缓流淌了清澈温柔的笑意。

“其实,根本没把我,当女人,是不?”

“是呀是呀,你是我弟弟来着。”

“知道了,知道了,热死了!”阿衡装作嫌弃的样子,轻轻推开少年,摆正他的身子。

“你们在做什么?”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阿衡扭头,看到了思莞,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眸子阴晴不定,在言希和她身上扫来扫去。

思莞和达夷因为察觉到她和言希之间相处的气氛有些不对劲,都很是知趣,不再到言家蹭吃蹭喝,阿衡已经有许多天没见他们。

言希微抬头,看到思莞手中拿着的几本硬皮书——“去图书馆了?”

思莞点头,面色不豫——“你们在…”

言希垂头,指尖到手心,缓缓贴放在膝盖上——“把你的那些心思都给我收回去。”

思莞停了单车,站定——“言希,你明知道的,我只是担心…”

他笑,眼中却只是一层黑色的浅浅的晕光——“所以,预备,一天三遍地提醒我吗?”

飘落的嗓音,缓缓变轻,落至谁的心间,变成烙铁。

“言希哥…”思莞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僵在原地。

阿衡握着发剪,听得迷迷糊糊。

是她同言希刚刚的举动被思莞误会了吗?

半晌,她想要解释,言希却缓了语气,微微闭上眼睛,嘲讽锋利的语气。

“思莞,你只有在惹我生气的时候,才肯喊我哥。”

“言希!”他是真的动怒了,眉毛皱成了一团,像是绕了几千百个结。

“这种程度,就生气了吗?”言希凉凉开口。

“你!”思莞被堵得满肚子气,愤愤地踢了一脚榕树,抱着书,推着单车,掉头就走。

阿衡却被吓了一跳。她几时见过思莞如此对待言希,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阿衡,你看你哥多关心我?”言希指着自己短了许多的头发,轻声嘀咕——“这样都看不出来还敢乱发脾气,胡乱怀疑,小孩子一个…”

小孩子?

前提是,在你的面前。

阿衡微微思索了,想到想不到,思绪早已飘远,不做了非想明白的姿态。因为,这本就与她没有什么相干。

终于完工了。

少年剪了小平头,帅气清爽许多,一双眼睛看起来,比平日显得更大更干净,阿衡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致难以接受。

因为,照着言希的说法,从两岁开始,他可就不再曾裸过脑袋。

第二日吃午饭时,来了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阿衡见言希去开门,玄关却半天没有声响,过去一看,竟是rosemary来了。

“不要和言希问相同的话。”这少年,已经换回了男装。

清爽的淡紫色T恤,白色的休闲裤,面容比做女生时,还要漂亮几分,不过,是男孩子带着英气和棱角的极致气质,而非刻意做出的女孩儿妖娇的姿态。

只是,和言希站在两端,分外的剑弩拔张。

“怎么地。怕本少不记仇,专门过来,让我别忘了?”言希瞪着大眼睛,目光像是要杀了mary,牙齿咬得咯吱响。

“言希,如果我说我是专门来道歉的,你信不信?”陈倦摸摸鼻子,秋波潋滟,讪讪开口。

“你当我傻呀!”言希奇怪地瞅着对方。

“不信。“阿衡则是干脆利落,微笑,准备关门。

“等等等等…”陈倦漂亮的脸上笑容僵硬,修长的手挡住门——“一场同学,非得这么绝情吗?”

“好,既然咱们一场同学,啥都不说了,下跪道歉还是切腹自杀,你选一个吧。”言希皮笑肉不笑。

肉丝后退一步,冷汗倒流。

阿衡沉吟,想起了什么,谈论天气的语气。

“你吃午饭了吗?”

“没有。”陈倦也是个精明的主儿,听了这话,凤眼亮了,从善如流,挤进玄关。

言希臭着一张脸,但望了阿衡一眼,并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回了座位,拿着勺子,大口挖米挖排骨,挖挖挖…

肉丝夹肉丝,他抢盘,肉丝喝汤,他抢盆,肉丝吃米,他抢…电饭煲。

“我家饭没了,你可以滚了吧?!”少年嘴塞得满满地,饭碗一粒米都不剩,大眼睛水灵灵地瞪着陈倦。

陈倦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阿衡好笑。刚刚还是男子汉大度忍耐的模样,结果没撑一会儿,小孩子的怨气就暴露无疑。真是难为他了。

她抿唇,微笑仿若春花,起身,从厨房盛了排骨汤,递给言希——“喝完汤,再说话。”

“阿衡,我喝排骨汤都喝腻了,明天能不能做香辣排骨…”少年边喝边抱怨。

阿衡微笑着摇头——“不行。你不能吃辣的,头皮,会发炎。”

陈倦忍不住插嘴——“言希头皮怎么了?”

刚刚一看到言希的新发型,已经彻底雷住他。

阿衡面无表情地看向陈倦,不咸不淡地开口——“用了劣质发胶,得了皮炎。”

肉丝囧,闭嘴。

怪不得剪地这样秃,但是,全世界人民作证,他可没在美发店使坏。

“吃饱了吧,肉丝。”言希喝完汤,抹抹嘴,大眼立刻瞪着陈倦,不耐烦地挥手——“快滚快滚!”

“真伤同学情谊。”肉丝摸摸鼻子,耸肩。

阿衡不动声色,笑得山水明净——“言希,你先去,把头发洗一洗,该抹药了。”

“哪儿还有头发?”言希哀怨地摸摸头,扎手的小平头。

可,终究,还是乖乖起身,大眼睛带着敌意瞪向陈倦,弯腰在阿衡耳畔自以为小声地说话。

“阿衡,把他赶走!”

陈倦微微抽动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