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趴在窗台上,像玉一样的小脸,很认真很温柔,叹气,言希,你太小了。

小到,总是把暴露弱小当做理所当然。

陆流和他同龄,却在八岁那年,说出这样的话。

他常常想,长大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没有去够游乐园看够圣斗士玩够变形金刚,听说大人做这些会被笑的。

可是,忽而,长大的时候,又似乎在一日之间泾渭分明。

酒吧爆炸的那一瞬间,火光燃烧了天空,他满身泥土,甚至想要寻求一个还可以长大的机会。

他住进医院,说,陆流,我不会恨你。我要站在你面前,即使比你活得长一天,也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活。

陆流依旧面目温柔,像个玉雕的菩萨,这很好。

他说,无论别人怎么说,你务必给我记清,把你抛弃,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我要的言希,从来不是那个只会耍赖哭泣想妈妈的小孩子。

他起身,走出病房,为他留下一隙微光窥伺,无了深暗城府,竟然登台唱大戏,扮出了最不屑的孩子姿态,对着陆家老人害怕不安——爷爷,有什么办法让我再也看不见言希。

这一着,多险,与他有了敌人和恨意的名分。

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死了的时候,陆流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他在回忆中抬起眼睛,看着阿衡,轻轻笑了——笨蛋,嘴角有米。

晚上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电视,阿衡坐在小板凳上,多年养成的毛病,起初是不想被言希从沙发上踢下去,后来就像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总觉得沙发是他的,板凳是我的,我们各有各的。

名侦探柯南许久没看,新一依旧没变回来。所幸,小兰除了认认真真地思念,生活中更多的是琐碎和明日。阿衡甚是欣慰,虽然案件杀人的手法依旧变态。

被毁了容的“幽灵”长子从暗中出现,案件进行到了关键,言希问你害不害怕,阿衡想说我不害怕,他却伸手一捞,把她抱坐在腿上,阿衡浑身僵硬,那人若无其事,十指紧扣在她腰间,说我觉得这个人不是凶手。

阿衡扭扭…扭头,所幸,他只是装得淡定,白皙的面孔不经意红得一塌糊涂。

她心中柔软,呵呵笑开,是诶,我也觉得不是他。

然后,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电视,夏夜起了风,吹了锦带花,红得这样妖娆,落在窗台。

她在他怀中,嗅到他身上干净浅淡的牛奶香,忽然有了无名的情绪。

片尾,凶手是最像好人的二儿子,她转头,把额抵在他颈间,温暖柔软,濡湿一大片。

言希愣了,修长的手抚上她的发,怎么了,宝宝。

她沉默,抬起颈,轻轻伏在他左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言希,我喜欢你。

她第一次,向一个人告白。不由他聪明揣测,她主动投降解甲。

我喜欢你。

温衡…喜欢…言希呢。

是保留了空间因着她的含蓄能够理解成爱的喜欢,不会再给别人的喜欢。

他眼光茫然,微微笑了笑,轻声问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她的心却瞬息变凉,指轻轻松开他的白T恤,转头轻笑。

天晚了,早些休息。

chapter83

Chapter83

阿衡放暑假,只回了温家三趟。第一次,探亲,祖父好母亲好兄长好言姓温思尔也好,甚好;第二次,思莞通知,她的仙人掌不知怎么回事快要枯死,她回家抢救;第三次,母亲生病,咬牙,说你回来吧,给我收尸。她匆忙从隔壁的隔壁赶回,母亲昨日吃得太多,正在偷嚼健胃消食片。

阿衡看着她吃完药,泡了杯牛奶递给她,妈那我先走了,走到玄关,欲言又止,回头无奈含蓄,妈你其实下次可以稍稍少吃些肉。

然后,温妈妈目瞪口呆,看着她离开,又生不出别的话。

某次宴会,京城各家夫人小姐,八卦言笑,说哎蕴仪你知不知道,张参谋长的儿子教一个小歌星迷住了,整天地不着家,送了一件珍珠做的衣服,吓,要个好几十万,把张参谋快气死了。

温母抿抿头发,笑得高贵贤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知道是哪个小明星,想是长得太标致了。

其中一家夫人摸下巴,好像是姓言,不有名,但这姓少见,跟咱们言帅一个姓,我因此记得清。

温母脸却瞬间黑得像锅底,咬碎银牙,八成也是个小狐狸精。

这厢,言希打了个喷嚏,阿衡,你排骨放的花椒太多了。

阿衡从厨房探了个头,淡笑,我前些天看访谈,听说新星名模陈晚排骨做得极好。

言希干笑,这个排骨,放了花椒,辣中带香,香中带嫩,真是放得恰到好处。

心虚,低头,乖乖吃排骨,辣得满眼泪花花,亲娘,这是放了多少花椒。

阿衡洗手,摘下围裙,回到餐桌,排骨却被吃得一口不剩,愣神——怎地…吃这么快。

言希咳得脸色发红,阿衡你以后别放花椒,我虽然能吃辣,但是吃不了这么多。

阿衡抚额,谁让你吃光了,厨房还有一盘不辣的,我只是…

言希笑的眼弯弯,孩子一般,我们阿衡做的排骨,有福气的人,才能吃到诶。

阿衡心口堵了什么,你这个笨蛋,笨蛋,反复地念着,却说不出别的话了。

他和她收到请柬,高中同学竟有人要结婚,吓得不轻,挽手去买礼物。

阿衡挑什么都觉得不慎重,不合适,皱了眉,言希说不如送红包,他们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阿衡啼笑皆非,少爷,别人一辈子一次的婚礼,你好歹认真。

言希摸下巴嘟囔,钱是多好的东西啊。

阿衡说,钱要送,礼物也要送。钱是吃喜宴的钱,礼物却是老同学的一片心意。

言希无话,两个人逛了许久,买了一个古式的屏风,湖绸面的,光滑可鉴,绣着好山好水好一对璧人,结婚的那个女同学高中是个小才女,就爱念些古诗词,想必喜欢。

婚礼那天,言希问我该穿些什么,阿衡踮脚给他打领带,笑,怎么吓成这幅样子,又不是让你去当新郎。

我当新郎,好像想象不出。

言希嘀咕,套上蓝色西装外套,阿衡轻轻仰头端详他,眯眼,哎呀呀,言希,你好像又变老了。

言希把额抵在她的额上,于是,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阿衡抿着薄唇呵呵笑,眉眼俱是得意,总要比你年轻一些。

言希低声,在她耳边咬话,那你可不能比我先死。

你死了,我看见你的坟,见一次,踩一次。

阿衡= =,滚,我还没活够。

他们手拉着手参加婚礼,一个蓝,一个白,一个高傲,一个温柔,真是好看。

旧时同窗大笑,两根光棍,两年不见,还你们俩呢。

言希= =,其实…她是我女朋友。

阿衡= =,其实…他是我男朋友。

众人笑眯眯,孩子咋这么不实诚呢,没有对象就没呗,男男女女不就那么回事儿,大家兄弟这么多年,又不笑你们,怎么这么放不开。

阿衡看着言希。

言希说,那啥,我们是真的,真的,比金针菇还真。

众人装作没听见,聊天喝茶,等着正派新郎新娘。西式婚礼,洋牧师年迈,晒着阳光打瞌睡。

阿衡悲愤,我自认是诚信之人,可见是你这厮,素行不良,可信度太低。

言希抽搐,为毛是我啊。

不远处过来俩人,正是mary仔和姨妈仔。

阿衡笑,总算逮着你们了,一个假期,都影都不见一个。

达夷躲在陈倦身后,拽着陈倦的一角,浓眉垮成一团,大个子扮柔弱,可怜兮兮地看着言希。

阿衡纳闷,怎么达夷得罪言希了吗,回头,言希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瞅瞅你这点儿出息,还当大老板呢。

达夷声音跟苍蝇嗡嗡似的,言希哥,我有罪。

咳,阿衡一口茶喷了出来。

天下红雨了吗,达夷竟然喊言希哥,他不唤美人就是言希的。

言希嘴角有笑,大眼睛干干净净的,您能别这么自恋吗,我要是怪你,你还能见着明儿的太阳吗。

陈倦讪讪,我们达夷也没那么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