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咳咳……”她咳了半晌,只觉胃里有些许不适,头晕目眩,索性就靠在他臂弯上,喘气歇着。宿兮手揽着她的肩,自不敢再动弹,便任由她这么倚着。

浓郁的酒香萦绕在他鼻尖,因得素来不喜多饮酒,酒气太重往往让他觉胸中压抑,今日亦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味道也不似平时那么烦闷,淡淡的,倒有几丝清新。

宿兮垂眸看着她的侧面,想起方才替他挡酒的模样,心下不由一暖,继而不动声色的顺势将她带入怀里。

陶木晴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方才出声道:“兴许是水喝得多了,肚子里有些受不住。”她缓了一口气,猛地发觉有何处不对劲,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怔怔问道:

“你适才有喝过这酒吗?”

不解她这话是何意,宿兮半是犹豫半是认真地答道:“有喝。”

陶木晴顿时大惊,从他怀里起身来,动手在身上到处翻东西。

宿兮只看她把腰间的两个袋子取下来翻来覆去的找,摸了里面的几个瓶子,却都只瞧了一眼又放下,他不由问:“怎么了?”

陶木晴焦急不已,咬着下唇对他道:“这酒里有毒!”

她话音刚落,那对面趴在桌上本醉得一塌糊涂的汉子忽浑身抽搐起来,口中白沫溢出,双目翻白,指甲瞬间化作黑灰色。

陶木晴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举目去看周围,几乎是在同时,附近的几桌皆传出凄厉惨叫,数人手脚狂抖不止;她焦急地又望过去,那面的燕生已然倒地不起,阵阵惨呼此伏彼起,她容不得多想,慌忙腾出一粒药丸来,回身就喂进宿兮嘴里。

幸而他本就没喝多少酒,中毒并不深,此刻尚还正常。

周遭□不断,只有几位内力浑厚的掌门暂凭真气强压住毒性。

“看样子是有人在酒菜中下了毒。”

宿兮言罢,推了轮椅正欲俯身去看地上人的伤势,忽然,一道利器破空而来,陶木晴瞧得明白,眼疾手快推开他!

电光火石一瞬,三支羽箭“砰砰砰”深插入墙壁,还没让她二人有反应的时间,门外嗖嗖跳进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宿兮皱眉道:“是他们!?”

此时厅中仍有数十个站立未倒下的人,两方一经碰面,不说二话就利刃相交。

因得陶木晴所

处位置颇为偏僻,一时并无黑衣人杀过来,她焦虑地回头问道:

“怎么办?”

宿兮飞快理清当前局势,决然吐出一字来:

“跑。”

“好!”陶木晴亦不多想,干脆地点头,拉了他的手就要往侧门冲出,不料半途从窗外蹦出一个黑衣人,宿兮丝毫未有迟疑,当即展开扇来扫过他脖颈,只见一道血痕顿时显现而出,那黑衣人持刀的手扬起,双目圆瞪,却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倒地断了气。

陶木晴微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宿兮摇头沉声道:“别再看了,快走!”

这厅前,不笑和尚以一敌三,掌风呼呼有力,郑铁石以刀剑配合他,这般倒也无人敢接近。陶木晴拉着宿兮直奔出门口,突然间又被他拦住,陶木晴略有不明的回头看他,宿兮深拧着眉,左右为难:“小燕……”

陶木晴实在无法,只得又跑回去,转目想了想,干脆把怀里的那几瓶药全塞进他怀中,这才复跳出门外。

英雄府外墙现下全是蒙面黑衣人,想来已然是被包围了。宿兮早已料境况会是如此,却未曾猜到这回的人数多到了这般程度。

几番纠缠,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一次次这般赶尽杀绝?

脑中不及理清思路,那一帮黑衣人已飞身从墙上落下,持剑逼来。剑光如电,身影纷乱,宿兮一手挥开二人攻击,怎奈身侧身后皆是人,他是头一遭遇敌如此,一时应对不暇,更不谈还要顾及陶木晴。

余光扫过去的时候,看得她亦是纠缠难分,一人分对几人,不过好在鞭子乃是远战,黑衣人即便武功远在她之上,半刻里也难以靠近。

宿兮攥紧手里的折扇,迎面避开一记剑锋,抬掌就击中来人胸口,只听“噗”的一声,飞溅的鲜血洒了不少在他衣衫一角。但这训练有素的车轮战,容不得他半刻停滞,只能提气继续应战。

时间渐长,杀了十来人,宿兮早已有些体力不支起来,正见对面有人横踢了一张长椅过来,他扬眉快速挥扇劈开,木椅断裂的中间,一柄长剑刺过来。哪知剑尖一触到扇面那扇就瞬间合拢,宿兮眉尖一蹙,以五层功力震断剑身,继而横了扇子扫于他胸前,折扇一端忽显出一排倒钩来,没入来人身子,待得他收扇之时,血肉翻飞,惨不忍睹。

如今形势他已然没法防身,只能如此出了杀招。

身前的人刚才倒下,岂料背后大厅屋檐上唰唰有三人飞身而下,长剑雪亮,流星般朝宿兮袭来,他自然知晓身后

状况,但因得轮椅不便虽拍掌欲要躲开,仍是被最近的那一人劈中,力道极大,剑刺进他轮椅一侧,那人手腕一转,整个轮椅蓦地散作两半。

宿兮便觉身下一空,毫无悬念地摔倒在地,黑衣人自不给他半点机会,旋身高高扬起刀来,那刀刃银白如雪,光芒炫目,宿兮下意识的微虚了双眼,眸中映着的是那把愈见逼近的刀。

那边陶木晴闻得声响,匆匆抽空瞥了一眼宿兮所在位置,正是这一眼,却让她心中骤然一惊,手上挥鞭的速度徒然加快起来,索性掏了一堆不知是什么的毒往鞭子上一撒,胡乱挥出去。周围一圈的人都知道她使毒的功夫,纷纷避讳着往后退。

趁此机会陶木晴移步闪到宿兮跟前,扬鞭正替他挡下一刀,一手扶住他胳膊想拉他起来,但无奈他左腿之疾加之情况紧张,竟连站也无法站稳。

宿兮累得轻轻喘息,眉间深拧,作势要推开她:

“你快走,不必管我。”原本依她的的轻功想要逃脱并非难事,却只因得自己拖累,挨到现在还未走。

“胡说八道!”陶木晴又是气又是急,不由话语也凌乱起来,“我如何能丢你在这儿送死!”

“再不走便来不及了,木晴!……”说话间,旁边果有一人持刀而来,陶木晴回身踹了他一脚,不想另一边的黑衣人欺身而上,剑风凌厉,杀意尽显。

搂着宿兮左右闪躲了几招,着实是费尽了气力。陶木晴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手不经意摸到腰间的那个盛有黑瓷罐的小竹篓,她心生一计,虽是极为不舍,但迫于眼前局势无可奈何。

偏头避过挥来的一剑,陶木晴往后迈了一步,扯下竹篓来扔到一边,随即迅速扫了扫四周,把那瓷罐又狠又准地抛掷于蒙面人之中,瓷罐应声清脆碎开来,旁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见浓浓滚滚的黑烟自平地乍起,不消片刻就弥漫了整个院子,烟中带毒,毒性甚重,黑衣人渐渐站立不稳,刀剑抛了一地,直直倒下。

陶木晴稍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宿兮,用半点不许他反驳的语气道:

“要快点出去,我背你!”

宿兮骤然一怔,还未回神过来脚下已然腾空,陶木晴皱了皱眉,拖着他一路往前门奔去。

从大厅过花廊出小院,其中踏过不少尸体,多数皆是这蒙面黑衣人,陶木晴心下奇怪,仔细一想,方记起步云霄似乎并未前来赴宴,兴许是在屋中闻得声响故而出来的。

刚走没几步,四面八方突然又涌出黑衣杀手,宿兮当即决策:“走后

门。”

陶木晴会意,脚下连停也未停,拔腿就转向后门方向。她一面跑一面不忘朝身后扔些毒雾弹,但因得数量不多也就只能支撑一小会儿。

黑鹰城本就地势险要,山山相扣,溪水流深,后门并无人看守,待得顺利出来,这触目可见得便是苍翠的大山,府内杀手即将追来,陶木晴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栽进去。

此刻正值晌午,走了没多久,脚下的山路就慢慢荒芜起来,前面已然是无人踏进的深山。冬季里树叶凋零,独木矗立,根本没有藏身之处,陶木晴停住脚步,仰头看了看天空。

几只黑鹰盘旋在顶上,啼叫不断,她没奈何,埋头接着往前赶路。跑了约有一炷香时间,渐渐觉得身体气力在耗尽,走到一处坎坷的陡坡地带,那地上空间只容得了一脚,眼见旁边一侧就是斜坡,坡下是一条不急不缓的小河。

陶木晴虽自诩轻功不错,但宿兮毕竟是男子,奔走这段路程,已然让她精疲力竭,脚上不禁一打滑,她心头一惊,赶紧抓着旁边的一棵小树,险险撑着没有落下去。

树皮粗糙坚硬,刺入手掌时顿渗出鲜血来,陶木晴无知无觉也顾不得这许多。

宿兮深深拧着眉侧目看她,眼底里尽是担忧之色,这一刻,他何尝不恨自己为何这般无能,竟是半点也帮不了她。

撑着树没走出二丈之远,陶木晴忽停下步子来,急急要转身,只见这树上跳下三名黑衣杀手,一人持刀两人持弓箭,分在她身前三处,步步逼近。陶木晴本是要往后退,但怎奈那一侧便是河水,无路可退。待她犹豫的这一阵,几支羽箭便疾射而来,她避之不及,其中两支正钉在小腿与脚踝之上,钻心的刺疼不由让她轻呼出声。

宿兮看在眼里,这羽箭箭头是数十小刺制成,若是骨头被击中,只怕腿便会就此废掉。她脚上裙摆慢慢晕染开鲜血来,触目惊心。

陶木晴咬了咬牙,硬是生生忍住,艰难地朝后面小退,但脑中却分明清楚,这劫难逃,恐怕他二人皆会丧命于此。

心头复杂难耐,脚踝处牵动的剧痛更是令她寸步难行。那边的黑衣人看她轻功无处可施,宿兮又没法动手,自然十分放心,遂持了刀,脚踏一边的巨石,飞身刺向她胸口。

陶木晴惊慌失措,却半点也动弹不得,就木讷讷地看着那白刃愈来愈近……

手腕蓦地被人紧紧擒住,转瞬间,陶木晴只觉一股大力将她拉到后面,温暖的气息顿时笼住她全身。

听得微不可闻的

一声轻响,头顶传来低低的闷哼,似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她脸颊处,温热湿润,夹杂的一股血腥和这人原本带着的淡淡的墨香。

陶木晴猛地睁开眼,愣愣看着那把刀的刀尖近在她眼前几寸,殷红的刃上一滴血缓缓聚集,随后极慢极慢地坠下。那件点竹的青衫上,浸红的鲜血瞬间刺痛双目。

“宿兮!……”

他紧抱着她的身子,半坐于地上,背后斜插着的长刀几乎穿透了整个胸口。

陶木晴只觉万箭攒心般难受,伸手抚上他的脸。宿兮忍不住咳了几声,鲜血顺着嘴角骤然滑下,如何也止不住,他强抬起眼皮,轻颤着身子,竟慢慢的朝她勾起一丝笑来,随后便失去意识合上双目,倒在她怀里。

黑衣人神色未变,麻利的抽回刀来,那伤口处的血愈发增多,陶木晴腿上带伤,如今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歪就滚下斜坡。

坡上的碎石断木甚多,划破了衣衫,大小伤口遍布她全身,陶木晴仍抱紧宿兮,用手护住他的头,不消多时便摔入那道深河里,水花溅起,荡起的涟漪很快被又一波的流水冲散。

几个黑衣人追至河边,探头张望片刻,不见人影,持弓的二人相视一眼,对着那河里拉弓又射了几箭。

羽箭没入水中,河里的水浑浊难辨,不知是否有红色显出。

隆冬里的河水冰冷刺骨,陶木晴带着宿兮游了好一段路,直到实在没了体力,方寻到岸边,费力爬了上去,一面又拖着宿兮上岸。

衣衫被冰水浸湿,厚重而寒冷,陶木晴顾不得检查腿上的伤,索性连箭也没拔,扶着宿兮靠在她怀里。

天空阴沉,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阳光,此时飘飘洒洒的落下微雨,周遭荒凉的石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落下的血迹。

“宿兮,你睁眼看看我……”陶木晴捧起他的脸,却见不到半点血色,唇上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几乎是连活着的气息都失了干净。

不知是因得冰冷还是因得害怕,她颤抖着出手缓缓去探他的鼻息,指尖捕捉到那几乎快觉察不到的吐息,陶木晴微松了气,眼泪却无法控制的落下来。

雨水黏在她脸边,风吹得她浑身冷得发抖,这一刻,陶木晴只觉无助到了极点,双手环住宿兮的腰身,埋首在他颈项之间,无声饮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学校运动会闭幕式,所以偶回来得晚了一些,发文晚了,见谅见谅……嘤嘤,人家其实可以隔日更的。囧】

这章武打戏很多……不过……先生委实好可怜啊……T T

┭┮﹏┭┮

又中毒,又被人捅,又泡了冷水,天还在下雨,5555……小陶,你要坚强下去啊。

☆、【难以言喻】

宿兮无话可说。两人皆低头静静沉思,过了半盏茶时间,他余光扫到木柜上摆着的那柄铁骨扇,忽然问道:

“这里有当铺么?”

陶木晴寻思一会儿,点头:“有的。”

“把我的扇子拿过来。”

陶木晴依言起身,取下扇子递给他,骨扇两柄皆有损伤,他也使了几年,恐是不大能用了,径直把扇子上的玉坠儿解下来,轻放在她手里。

“且先把这个当了吧,别的,往后再慢慢想。”

玉石冰凉,青翠晶莹,小巧而玲珑。记忆里自打认识他起,这扇与这扇坠儿都未曾离过手,想来是特别喜爱的。

陶木晴有些犹豫:“……这个,你很喜欢?”

宿兮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喜欢自然是喜欢,但现下如此境况,顾不得个人私欲,玉是死物,总能再有的。”

见她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玉石,垂眸轻轻点头,宿兮猜测出她心思来,方慢吞吞道:

“你莫要再出去走了,毕竟腿上的伤不可大意,若是记挂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说的也是。”陶木晴收好玉,犹自轻松地伸了伸腰,“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好了。”

伏雪镇是个偏僻的镇子,位于长河中游,四面有山,地势险峻。但因得不常与外人来往,故而知晓此地的人也甚少。离得黑鹰城约有三个时辰的脚程。

宿兮思量着自己与陶木晴皆不同程度受有伤,他本就行动不便,这暂不必说,只是连累了陶木晴脚上的伤,心中很生过意不去。又担心她这毛毛躁躁毫不在意的性子会拖延伤势,几番衡量还是决定在镇子上住一段日子。

且暂不知黑鹰城和江湖上的消息,如此,也算是按兵不动。

李嫂子的屋舍位于镇子北口,高高坐落在山丘上,偶尔出门站在更高处,下面镇子上的情形便一览无余。李家嫂子是个寡妇,丈夫是三年前没的,家里只有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唤作果儿,不高,个子矮矮的,而且很怕生。

宿兮曾见过他一次。那日正躺在床上看书,闻得有人的脚步声靠近,因得习武多年,加之这里的人也不会武功,半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楚。他抬起头看时,便瞧得那门口瑟瑟探了个头出来,一双眼睛,滴流滴流打量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怯然。

这个家里的境况并不好,李嫂子一直没有改嫁,寡妇带着一个儿子艰难度日,平日靠绣些针线活儿拿出去卖,也有时候帮着邻里打理家务或是农忙时搭把下手

之类的,勉强能混个糊口。

宿兮的这块玉是幼年生辰时父亲赠的,若说价值应当能上千,但由于镇子小,当铺规模也不大,胡乱凑了个十几两也就罢了。陶木晴提起这事就满肚子窝火,偏生目前又是用钱之际,恼不得也没奈何,只能生生忍下来。

这山野乡里,菜肴不多,自不用说好不好吃。宿兮的饭菜是陶木晴一手操办的,一来是觉得他素吃惯了家里的菜,味道若是不好恐怕有些难以下咽;二来又因出门在外不得不提防,由她做固然放心。

对此李家嫂子没什么介意,宿兮自然就更不介意。

忙忙碌碌过了一天,直到夕阳西沉,弯月高挂,陶木晴这才累得一身的汗,趴在那桌子上不动弹了。

宿兮实在看不过,摇头唤她:“别再忙了,早些休息吧。”

门外李嫂子轻轻叩了几声,朝里边儿道:“陶妹子,你要的水烧好了。”

陶木晴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回道:“好的,多谢你。”她收拾好几件衣物,又转过身对着宿兮笑笑:“我先去洗澡,你原先的那件衣裳不好补,今日我去替你挑了一件现成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等等再给你看。”

本想叫她不必麻烦,但见得她眼底里的欢喜,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僻静山村里的夜不比大城镇中那么喧嚣繁华,自是别有一番安宁,宿兮靠在床边,闭目侧耳倾听着屋外面窸窸窣窣的动响,树叶飘落,野兔轻窜。心中亦是静静地,却无端装满了许多的东西。

似有些理不清的感觉。光是出神就过去了几盏茶时间,待得陶木晴推门进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偏头看过去。

由于头发才洗过,未擦干,便湿漉漉的贴在肩上背上,衣衫有些浸湿。陶木晴伸手随意拢了拢头发,怀抱着一堆淡墨色的袍子,一摇一拐慢慢走,在桌边坐下,方笑道:

“一会儿你换这件吧,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她说罢又自取了另外一件青衫放在旁边的针线篓子里,叹道:“那日滚下山的时候,咱俩衣服都破得零零乱乱的,若是不补,以后可就没得穿了。”

虽说觉得不太好,宿兮还是迟疑着开口问她:“……你会补么?”

“会啊。”陶木晴理所当然地点头,看得他这副表情,不由有些不悦,“这算什么话……我就是拿刀拿枪,绣花女工什么的,好歹也会一些……别拿我和那苏家大小姐比一块儿。”

“我不就是随口问问……”宿兮笑得无奈,“几时拿你和苏家小姐比过了?”

她低头

正欲穿线,手上忽然一滞,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那……那我和她比,如何呢?”

这话问的有些突然,宿兮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足足静默了一炷香时间,陶木晴微微皱了一下眉,拿过他的衣裳半晌没有下针,宿兮犹豫着正要开口,不想门被人拉了开来,李家嫂子见得他二人皆在屋内,不禁奇怪:

“陶妹子,宿家公子的水早好了,再不用可就凉了。”

陶木晴刚一针刺下去,闻得这话针尖一偏就扎进手里,她放在嘴上抿了抿,蓦地浮起一丝可疑的尴尬来。为难地抬起头,朝宿兮道:“……你胸口的伤可还疼,动不动得了?”

不知她此话何意,宿兮只老实道:

“不动手的话,应当没有问题。”

与预想中无差,陶木晴坐在椅子上,有些无助地回头望向门边的李嫂子,然后又看向宿兮。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那面的李嫂子见陶木晴久久没有动静,心下明了,却又是嘴快豪爽,当即就掩嘴笑道:

“这是作甚么?他昏睡的时候,你不也一样替他擦身子洗了么?横竖看也看了,碰也碰了,现在还扭捏是个什么意思?反正好歹也是要成亲的,嫂子替你保密,顶多不向外人提起罢了。”

宿兮骤然明白过来,只觉脑中“嗡”一下响,耳根不自觉泛热,到这时,他在知晓为何李家嫂子有能私奔一说……

陶木晴话不成句,摆手摇头:“我、我何曾说过要和他成亲的?”

李嫂子深深皱眉,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富家小姐就是矫情”几个字样,叹了口气:

“你们难道不是私奔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