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佯装惋惜,“与朝廷合作,能有什么好?我以为像姑娘这般闯荡江湖多年的人,是瞧不上朝廷那天空狭窄的地方的,不过眼下,似乎是我错了呢……”

如他所想,方颜果真始料未及地转头看向他,“你……你怎么……”

随即她缓下神色,报以冷笑:

“你们这群莽夫,又怎能懂我和我爹的大志!”

陶木晴皱了皱眉,轻声喝她:“杀人也算大志?何况,你们杀的还是无辜之人,方坤如今什么东西没有?他还想怎么样?”

“呵,区区武林,算得了什么。”方颜挑了挑眉,很是不屑的瞅了她一眼,“武林盟主不过就是个虚名,平日管管一些门派里头的琐事,不是这个夺了那个的地盘,就是这家杀了那家的人。便是江湖翘楚说白了在历史之上也就是个跳梁小丑般的角色。”

“你想当官?”

“呸!那文绉绉又一滩烂泥一样的朝廷,我才不想搀合进去。”

陶木晴顿然噎住,武林盟主看不上,庙堂高官也瞧不起,那他们父女二人是要干什么?

宿兮反而是微微一笑:“姑娘和方盟主想来是被步大将军赏识了吧?”

方颜冷眼扫了扫他,没有否认,但唇边轻蔑之意依旧:“那厮不过是想利用我们,但是各取所需,我们也不吃亏。”

“哦?你是想参军么?”

“怎么?瞧不起?”方颜扯了扯嘴角,背过身,“如今我大宋国力一日不如一日。自太祖开国到先皇澶渊之盟后,兵力大半都是钳制国中百姓,对于外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上头坐着的人不顶事,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杀他契丹西夏的人,才能解心头之恨,才算是精忠报国。”

知晓她此话也不无道理,但是陶木晴还是无法赞同:“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精忠报国?你这样想本来就是错的。”

“要灭西夏,灭契丹,这样的牺牲流血是必然的。既有付出,才将有所得,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

“你——”

陶木晴还要上前争论,不想宿兮一把抓住她,无奈地笑着摇头:“罢了,不用同她多话,我们走。”

“嗯。”

胸中气郁难消,直到步出门,陶木晴紧握成拳的手才稍稍松了些许,由不得生气:

“那个方颜肯定是疯了。她和她爹的想法都有问题,我看,早些找人来治一治的好,难不成是吃了几天斋饭吃出毛病来了?”

宿兮忍不住笑出声,继而摆摆手,对她道:“方坤来过了。”

陶木晴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看她表情就知道。”他随意开口,缓缓摇着轮椅,“不笑大师说她之前安心吃斋念佛,自桌上那本佛经来看,应该不假,且据我猜测那时候她应当是有悔过之意。不过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佛经并未打开,她语气面容也并无改变,只能说明方坤之前很可能来过,很可能同她说过些什么话改变了她的想法,又再度回到初衷。”

“怪不得说在沈家山庄没有找到方坤,他孤身前

来的?若是同步将军合作,必定手下也有些人手的,怎么不用强的救走方颜呢?”

宿兮摸着扇柄上的雕饰,很有深意笑道:“说不定,如方颜所说,当真是被利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是久违的阴谋君和武侠君……

表示,狐狸说的很对,这个武侠标签挂得太心虚了,半途全谈恋爱去了……

以后的文里面一定会吸取教训的囧。

话说,后天完结?大后天完结?都有可能……

最近有些倦倦的,大纲被推翻了,所以估计新坑将会是一个很不讨喜人设,一瞬间,我就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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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拯救众人的……?

【此图来源:剑歌长行工作组】

☆、【尔虞我诈】

夜风寂静,万籁无声,树影微动,地上的斑驳随之摇晃,乍一看去甚是阴森。

安龙寺后院的竹林之中,小屋在夜色里若隐若现。门口把守的四名僧人已有倦意,呵欠连连,抱着手里的棍子不觉打盹儿。

平地里,一丝清风掠过,恍惚间似有什么在林间穿梭,鬼影一样。

其中一个自以为看错,并未在意,仍旧靠着木棍浅眠。

青草地上,嚯的落下一双黑靴,再往上看去,是一身夜行衣之人,大半面容皆被黑布蒙住,只余一对眼睛在外,虎目生威。

他弯腰快速前进几步,四僧人猛然转醒,惊愕一瞬,遂持棍相迎。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也不答话,从容不迫地迈前一步,伸掌拍击四人胸口,只听一声闷哼,那几人口中喷血,瞬间倒地不醒。

黑衣人撤了掌,扬眉奔至竹门之前,拿起那门锁瞧了瞧,继而从怀里掏出一把不知何处得来的钥匙,几下一转便将开来,谨慎地四处看了看,随即闪身就进了去。

前面一路的机关因得前几日曾来探查过,故而也解得极快,不消片刻就跑至关押方颜的地方。站在重重牢门前,方坤眉头一皱,鼓动真气,掌心由红转紫,继而两手握着那铁栏,一股烧灼白烟升腾而起,听他低吼了一声,竟生生将其扳开。

且说方颜正在牢房中焦急不安的左右走动,刚听得声响就回头看过去。

“颜儿!”

方坤已扳开两重牢门,朝她走过来,方颜见势不妙,忙喊道:“爹,快跑!他们有埋伏!”

话音刚落,闻得头顶哐哐当当作响,方坤始料未及,正看见上方一张大铁笼子骤然落下,轰隆声震耳欲聋。顿时烟尘四起,浓雾弥漫。他抬手用袖子挥开烟雾,耳畔爽朗笑声响起:

“方坤,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牢门之外,燕生一个箭步就蹦蹦跳跳蹿进来,双手叉腰颇为得意地看着他:“嘿嘿,怎么样?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你个措手不及!”

方坤眉头微皱:“是你?”

背后,亦有一个儒雅至极的声音尾随而来,语气里藏不住浅浅笑意:“方盟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黑暗中徒然四下亮起灯光,照得他不得不抬袖遮挡,房外慢慢悠悠地进来一个坐轮椅的翩翩公子,待见其面容时俊雅斯文,一股书卷气息。

“宿兮?又是你!”方坤冷笑着握了握拳头,“当日在沈家山庄被你暗算得还不够,你居然这般赶尽杀绝,竟不知我方坤到底何处得罪了你。”

陶木晴推着宿兮缓缓行至牢笼面前,如此笼中之鸟,倒不见得他有多慌乱。宿兮不觉佩服地收拢扇子,抱拳道:“方盟主不愧为武林至尊,临危不乱。”

“哼,不必

奉承我。落在你手里,老夫只是遗憾!少假惺惺了。”

燕生怒喝他:“你这魔头,亏得你还被大家奉为盟主那么多年,居然设计害死我武林同道,简直就是江湖的败类,武林的耻辱!我呸!”

方坤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不屑看他:“后生小辈,也有资格教训我?”

宿兮展了扇子含笑看他:“在下真心很羡慕方盟主能有如此冷静性情,若在下猜得不错,那朝廷的人,想必是出尔反尔……否则,方盟主如今,也不会只身一人前来搭救方姑娘了,是吧?”

他关节处因得用力过紧而泛出白色,骨头“啪啪”而响,目眦欲裂,一掌拍向侧墙,怒吼道:

“朝廷的狗贼,迟早有一日,我会将他们全部杀尽,以泄我心头之恨!”

燕生朝他耸了耸肩:“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你杀了那么多人,我们是不会留你活命的,还想杀进宫里呢……真是笑话。”

听他此言,方坤随即转目盯着他,忽然之间爆发出大笑来:

“可笑!你这小小牢笼,岂困得住我?!”

宿兮抬眸看得他举掌和运气的动作,当即觉得不好,两手分别推开陶木晴和燕生,“闪开!”

玄铁打制而成的铁笼在他发力之下被其手狠狠拧出一个大圆口,双手触及之处皆是烧灼的红色,亦有“兹兹”烤裂的声音。

此刻不仅是陶木晴与燕生,连在那后面素来对方坤知晓甚深的方颜也吃了一惊,愣愣的用手捂着嘴。

他的内力到底到了何种境界?这奇特招式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陶木晴喃喃摇头:“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宿兮他……不会有事?”

“三嫂!”见她忍不住就要上前去帮忙,燕生赶紧拉住她,眼神制止,“别过去!这地方狭窄,打斗不易,你若再去,一定会让三哥分神的!”

她急得跺脚:“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不是啊!”燕生脑中飞速运转,想着理由带她走,“我们去看着方颜,千万可不能让她跑了,如若不然咱们就前功尽弃。”

“好好好,我听你的。”

她如今也是乱了阵脚,只能随着燕生闪到方颜牢门之前守着,眼睁睁瞧着宿兮二人交手。

方坤好歹是武林盟主,据说当年年纪轻轻就坐上盟主之位,多年来这位置丝毫无人可及,临场变化招式也是颇为熟稔,刚踏出铁笼就几掌袭向宿兮。幸而他瞧得清楚,横扇于胸前格挡。

前几招是试探门路,打得不轻不重,宿兮虽知晓他目的,但苦于想不出对策只能硬拼。这般老练方式果真不愧是江湖的老手。

十招之下,他已看出宿兮武功的套路,虽使得是扇子,但是用的却是剑法,这般奇妙的融合也难怪旁的人很难打赢他。

方坤精通武林各派武功

,但独独苍木居以内的几个修仙道士的招法他一直寻不到册本,好在临机应变,自腰间取出备好的弯刀朝宿兮面门一挥。

弯刀如新月般神秘莫测,刀法快得只能见其光影不见得形状,陶木晴看得心惊胆战,眼见那刀尖正要刺入宿兮眉心,猛地那把骨扇竖立而上,瞬间合拢将弯刀夹在扇中。

扇柄于宿兮指尖灵活的转了几个圈,他作势一扔,右掌随即又拍击他胸口,方坤立即脚步不稳往后退了几步,陶木晴眉头顿松,以为胜算掌握了几分,不想旁边的燕生竟咬了牙:

“三哥八层功力,居然只打得他后退这么简单?”他回头看着陶木晴,犹豫道:“三嫂,我们要不要去找帮手?”

陶木晴摇了摇头:“不笑大师他们过一会儿就会赶到,我们还是在这里看着吧,万一他有什么撑不住的,还可以帮一把手。”

正说着,前面就飞来一块碎木板,陶木晴赶紧劈手挥开。

方坤迅速调整气息,由于没了武器,索性挥掌迎上去,宿兮看他脸色通红,心下生奇怪,用扇柄之尖分别敲他中府、天窗、期门三处穴位,用力极大,可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吃惊不已,这几处穴位一点,按理来说方坤应当无法动弹才是,岂料他仿若没有知觉一样,难不成……他学了什么邪门歪道之术?

走神之际,方坤手掌狠狠拍在他小腹之上,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呕出,染红衣衫……

“宿兮!”陶木晴急得不行,知道她若是受了什么伤宿兮绝对会秒杀自己,燕生忙不迭拉住她。

“三嫂,你不能过去的!”

“方坤要和三哥拼内力,他一定抵不过三哥的,三嫂你就放心吧。”

抹去嘴角还残着的血,对面的方坤杀的双目赤红,不知是鲜血映得还是什么,只觉得此刻他面容古怪,不太正常。宿兮稳了稳心神,闭目顺气,竟在原地打了一套宁神的掌法,陶木晴扯着燕生的衣袖:

“他怎么回事?如何不打了?这样不是送死么!”

“……三、三嫂你别急。”燕生挠了挠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不知道,许是三哥自己有分寸?”

方坤冷眼瞧着他的动作,不以为意,继续扬起掌风,那掌心已从红色又变成深紫。燕生叫道:

“啊呀!他手心有毒。”

陶木晴缓了口气:“不妨事,我事前有给他吃药,不会有问题的。”

“哦,哦……”

话虽如此,可是光这么生生接下来,他也吃不住啊。

手掌在宿兮头上落下,周遭一阵风起,吹得他那枚玉簪也抖动起来,陶木晴心已至嗓子眼,却看方坤猛地一下被他弹了开来,但不知是因何。

轮椅之上,宿兮仍旧重复打着那套掌法,

方坤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血水,微眯了眯眼,看得明白。

“小逆天阵?”

“是小逆天阵?!”燕生面露喜色,“这下可好了!”

“小逆天阵是什么?”陶木晴并未见过道家阵法,自是有些不清楚。

“哎……一时半会儿讲不清,不过三哥既是要用这阵法,他内力肯定消耗极快的,我过去帮他!”

言罢,他也不再管顾陶木晴,三步并作两步走跳到宿兮背后,一掌拍在他肩上。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似乎底下的阵圈已有扩大趋势。方坤自知不妙,回身拉了方颜就欲闯出去,哪知没走几步,竟碰到一堵无形之墙,寸步难行。

“嫂子,快过来!”

知晓自己内功不行,无法助他,陶木晴亦几步过去,问道:“我该怎么做?”

“扔暗器。他们现在动不了的,过不多久,这俩奸贼准会没力气。”

方坤听得咬牙切齿,一手放了方颜,踉跄着准备上去破阵,燕生吓得不轻,忙加了几把力气,见得他脚步缓下来,心头虽松了口气可自己内力有限,恐也撑不了多久。

这般时候,门外脚步声重重,他暗喜:不笑大师来了!

果然门口踏进几个人来,不笑和尚一见这般情景,自然明白个大概,当即吩咐众人施力协助。底下阵法越发猛力,映着一轮明月,银光闪动……

天边渐泛鱼肚白,阳光柔和,树木温暖。桌前的茶水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陶木晴不安地用手摩挲着茶杯,好容易见不笑和尚撤掌平气,她忙起身,“大师,宿兮他,怎么样?”

他稍稍吐出一口气来,额间汗水密集,旁边的小和尚赶紧拿帕子给他,不笑和尚挥挥手:

“陶姑娘不必担忧。宿先生不过内力耗尽,现□子正虚,老衲已帮他经脉打通,休息几日就该没事了。”

“哦,那就好。”她心头一块巨石落地,扑倒床边小心翼翼地替宿兮擦干鬓上的汗珠,看他嘴唇苍白,面无血色,想是疲惫得很了。

“老衲还要去看方坤和方颜父女二人,就先告辞了……”他说着扶着桌子正准备起身,哪知忽然间眼前一花,不笑和尚晃了晃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小和尚吓得不轻,忙替他捶背捏肩。

“大师父……您都累成这样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诶。”不笑大师勉强动了动嘴角,“事关重大,我不过一点疲倦,不碍事的。”他言罢又欲起来,不料半途被一只手摁下,抬头时就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

十三猫一面收回手,一面笑道:“这个小师父说得极是,我看大师还是先行回房歇息。横竖方坤已武功全失,再怎样想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可大师若是累垮了,将来武林靠谁来撑着呢?

大师,你说可是?”

“这……”大约也觉得实在困得紧,不笑和尚略有迟疑。

“方坤那边就让我同步大侠一块儿去吧,大师难不成还不放心?”

步云霄亦是点头。

“如此……”不笑和尚也没再做推辞,“就有劳二位了。”

十三猫彬彬有礼地拱手抱拳,对着一边儿小和尚道:“带路吧。”

小和尚推开门摊手引路:“两位大侠这边请……”

青石板路还未走多远,那对面石门外就匆匆忙忙往这边跑来一个人,满头大汗。

“不得了了,师父!不得了了……”

十三猫拦住他,漫不经心问道:“什么事啊?”

那和尚喘了口气,回头道:“是……是朝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