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会出现「裂缝」吗?

四年前的一场意外,让邮差张谨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三个未成年的妹妹身上。

在他生日前夕,许久未联络的同学再度有了交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在丧礼上…

事件开始变得诡异,张谨看到的「好友」,早就一个接一个的「自杀」,尸体上出现只吃死人血肉的血蛭…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麽?

第一章 看不见的裂缝 Acheron Death地狱十九层

可是空间的裂缝呢?如果有个人不小心掉进他看不到的属于空间的裂缝里了呢?他根本看不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落,你说这样的人会怎么样?

「我,田里,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好青年!OK!接下来的部分是下班前的跟踪拍摄。」

即将下班的时候,原本安安静静的邮局办公室内,忽然乍起田里的大嗓门,看着傻瓜一样拿着DV对着自己的脸傻笑不已的男人,有事需要从他身后经过的苏舒,随即用手上的档案夹挡住自己可能会被摄入镜头的脸,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DV拍摄─田里的新爱好。

在刚刚更换过新录像带的DV里录下第一句话,田里神情严肃的将镜头转向四周,镜头正冲着的张谨慌忙拿手里的报纸将自己的脸挡住,话声从报纸后面传过来,「这是你今天换的第几卷录像带了?太浪费了吧?还有…你不觉得你录下的东西很没意义么?」

金钱观念良好的张谨,评价一件事的标准,永远是成本。

不过这次倒也不怪张谨这么说,自从今天早上田里拿着DV走进办公室,眼见范围内,张谨基本上没见到那DV停下来过。

录像带一卷一卷的换,拍的是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也就算了,田里拍的偏偏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要拍的…就是这些看起来没意义的东西…」眼睛牢牢锁定屏幕,田里煞有介事的样子,彷佛自己在拍摄的是什么历史性的一刻一样!

「一卷录像带大概一小时,你今天在办公室里待了大概三小时,应该用了三卷录像带,外出送信大概五小时,等等─你不会连外出送信的时候都在拍吧?」

「嗯,没错啊,告诉你吧,这几天我除了电池充电的时间以外,全部都在拍摄,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拍。」不但肯定了张谨的假设,田里说出让张谨更加晕眩的话来!

「你、你居然把钱都花在这种垃圾上面…年轻人!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奢侈啊!」擅长管帐的张谨,心里立刻把田里拍摄的时间转换成录像带的卷数,进而把录像带的卷数转换成现金,那个数字让他差点把手里的计算器扔出去。

镜头在办公室里缓慢移动,田里的脸上却是难得的严肃正经,「这些才不是垃圾,这是记录,时间的记录!DV可以拍到很多本人注意不到的事情哩!」

「啊?」为田里难得的严肃震了一下,张谨不解。

「前几天…我在网上看过一个讨论。」移动着的镜头忽然停下来,田里皱起眉头,「…一开始是一个人发帖,说他有一次只是瞇了一下眼,可是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好几天以后。

「中间那几天对他来说就像消失了一样,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你说,这是多可怕的事?」

「搞不好是外星人抓他做试验,呃…我妹妹经常看这一类的节目。」张谨推推眼镜,一脸无聊,「就算是那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想就算是外星人抓人,也不会选你这样的?」

「你你你─」田里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张谨的脸手指颤了半天,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手指垂了下来,脸上出现浓浓的恐惧。

犹豫了很久,他突然抬起脸,「其实…我真的遇上那种事情了,就在上周六。」

「啊?」

低着头,田里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浓,像是即将说出什么重要秘密一样,他神秘的压低声音。

「上个星期六,我白天出去玩了很久,一回家早早就睡了,第二天醒来已经天亮,身体还是很累,感觉没睡多久,我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打算看小爱小姐的晨间天气预报,可是…你猜怎样?」

说到这里的田里脸色苍白,拿着DV的手颤抖起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张谨没来由的感觉身上发毛起来。

「居然是周一啊!」

一口气把困扰自己多日的事情说出来,田里彷佛回到了那天,脸上阴晴不定,「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诡异么?我明明是周六睡的觉,第二天起床应该是周日啊!可是实际上我醒来却是星期一,我的周日呢?我的周日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这件事多让人害怕,喂!叔叔你说是不是啊?」田里一边习惯性的征询着苏舒的言语支持,一边将半晌未看的镜头转向他的方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DV忽然黑屏。

被这忽然的黑暗吓了一跳的田里,手一抖,DV移开了些,田里才发现原来是何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乌黑的头发遮住了整个镜头,造成DV一时黑屏。

镜头里的何珍阴恻恻笑着,原本祥和的办公室忽然出现了阴森的感觉,一下子似乎变成了什么鬼片的拍摄现场…

想起自己前几天的恐怖经历,田里心里更觉得别扭了,将镜头匆忙移开,他皱起了眉头。

「贞子妳不要忽然冒出来好不好?妳一出来就成灵异录像带啦…Shit!回去一定要把最后一段剪掉!啊∣∣我不想待会儿一个人,深更半夜观看录有贞子头像的录像带啊!」越想越惊悚,田里捶打着桌子。

贞子─何珍却仍然微微笑着,夺过了田里手中的DV。

「你看的那个讨论我也有看过。我最喜欢那些事情了,对了,我还在那个讨论版里留言了哟。」何珍笑着,将DV的镜头对准了田里,「其实,如果是被外星人抓去做试验还是好事,起码外星人也是人啊。我偏向另外一种说法。」

凝视着屏幕上田里苍白而恐惧的脸孔,何珍微微一笑,压低了喉咙,「听说过裂缝么?」

「啊?」何珍的话明显是另一个领域的事情,对这方面经验不足的田里一脸白痴,「就像咱们办公室门前公路上那道被雷劈出来的裂缝?」

「呵…你说的那是最一般、肉眼可见的裂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何珍的表情变得沉郁,「我说的则是空间的裂缝。」

镜头离开田里的脸,何珍将手中的DV瞄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灯光反射在屏幕上,花白一片。

「我们可以看到的这一切,路面,墙壁,甚至我们的身体…这些都是由元素构成的,它们都有产生裂缝的可能。我刚才说的那些是我们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比如说空间呢?那是个很抽象的范畴。既然一切都可以产生裂痕的话,那么空间呢?

「我觉得…空间一定也可以有裂缝的。空间可以扭曲,可以碎裂,那是我们看不见的东西,看不见整体,自然更看不见它的断裂。

「掉进公路上那种裂缝里没什么,爬出来就好,倒霉点受点伤,严重点断条胳膊、瘸个腿儿,不过终究可以被人找到,能够出来,那是我们的眼睛能看到的裂缝,能够看到,自然能够找到。」

说着,何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平时藏在厚重的刘海下旁人罕见,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眼睛公开露在众人面前,她的眼睛很大,里面有细细的红色血丝。很快的,何珍垂下了眸子。

「可是空间的裂缝呢?如果有个人不小心掉进他看不到的、属于空间的裂缝里了呢?他根本看不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落,你说这样的人会怎样?幸运的人可能不小心掉进去,然后不小心走出来,然而总有进去了再也走不出来的人吧?

「那些莫名其妙少了一天的人…你说…会不会就是那些不小心掉下去,却又幸运的不小心走出来的人呢?而你少掉的周日…会不会就是不小心,失落在那看不到的空间里呢?」说完,盯着田里,何珍露出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何珍,田里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一个激灵,田里匆忙从旁边跳起来,从她手上夺回自己的DV,飞快的跑到苏舒身后。

「妳这家伙就爱装神弄鬼!我再也不相信妳的话了!这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看不见的空间裂缝呢?叔叔你说对不对?」对贞子做了个鬼脸,田里大声向旁边低头工作的苏舒质疑,企图得到苏舒的肯定。

推了推眼镜,对于自己被忽然卷入同事们之间的争执这件事皱眉三秒钟,之后,苏舒抓头,「空间的裂缝,似乎有点太抽象了…」

「对吧对吧!我就知道那是无稽之谈!叔叔说的绝对比贞子可信价值多一百倍!」有了苏舒的话打底,田里开始鼻孔出气起来,谁知─「其实我比较偏向可能产生裂缝的是『时间』这个观点。」

「啊?」田里目瞪口呆。

「啊?」贞子兴趣盎然。

「啊?」张谨慢了半拍。

同样一个字说出来,三个人三种表情,面对自己的同事,苏舒又推了推眼镜。

「空间如果放大到大范围,我觉得和时间这种东西很相似的。某种程度上,时间就是存放于一个巨大的空间容器中的,又可以说,空间一定是依附于一定的时间跨度存在的,虽然是类似的存在,不过用时间来解释倒是比较有可信价值。」

将手上的信投向左边的小筐,苏舒拿起了下一封信,「人们没有办法给空间分类,不过却给时间分了类,不是么?这个分类从远古就存在,年、月、时、分、秒这是细致的分发,此外大范围分类还有阴历、阳历一说,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啊?」另外三人还是一脸问号。

「那个结论就是…」微微一笑,苏舒并没停下手里的工作,「所谓时间的概念,是人为的定义。」

「嗯,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不过有什么和裂缝有关的事情么?」不愧是贞子,一提到这方面的话题,就比谁都多话。

「那个啊…」将整理完一部分的信件放到一边,苏舒继续下一部分的工作。

「阴历的一年是三百五十四天,是按照月球绕地球一周为一个月计算的。阴历的一年有时候十二个月,有时候十三个月─在有闰月的年分。

「阳历的一年则是三百六十五天,这个是按地球绕太阳转一周为一年计算出来的。不过实际上地球绕太阳转一周的时间,是三百六十五天零五小时多一点。

「这样的话阳历每年就比阴历多出十一天多,为了避免阳历的月分与阴历的月分越拉越大,就用闰月来找补。

「十九年中有七个闰月年。一般是农历的春节前立春的,第二年不闰月,过了春节立春的,这一年就有个闰月了。公元计年的年分除四,没有余数的那一年二月就是二十九天…」

「等等等等─叔叔你是小学老师给我们普及基本常识的么?你说的那些和主题有什么关系?」不耐烦的人是田里,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他心里着实庆幸:因为苏舒这么一打岔,何珍之前给自己带来的恐怖感完全没有了。

「我记得张谨的生日好像就是那个二月二十九日嘛!」何珍却听得认真,言语间还把原本已经开始走神的张谨扯了进来。

「啊?那个…那个没什么吧…」咳了一声,似乎不擅长自己成为话题中心,张谨低下了头。

看了眼张谨,苏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实,我想说的裂缝就是那个二月二十九日。」

「啊?」这次,三个人一起发出了惊讶声。

「我刚才说过,时间是人类人为划分的,而那种划分并不完全精确,按照定义划分的一年,应该是三百六十五天零五小时,不过人们一般采用三百六十五天这种说法。

「而闰年则是人们处理那每隔几年就多出来的一天的方法。那一天就是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说,二月二十九日,其实就是人们给多出来的时间取的名字而已。」

「哦?」

还是没有听到和裂缝有关的事情…啊?

看出了同事们的疑惑,苏舒不慌不忙继续一边工作一边解说,「如果我们跳出人为的命名法,单纯严格的,按照时间真正长度来划分的话,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零五小时,把这个日子分配到每一天。

「按照那个计算的每一天,都可能产生一些零头,或者说…碎片,时间的碎片。如果说多出来的日子,人们管它称作二月二十九日的话。

「只是把二月二十九日,当作一个名字来看待的话,那么…二月二十九日可以出现在任何时间。每一天,我们都可能度过二月二十九日的碎片时间。」

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话别人听懂没有,苏舒抬手扔出最后一封信。

「所以…我更倾向于那些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度过了那个所谓的二月二十九的碎片时间。以上,我的看法完毕。」

一席话说完的同时,也完成了明天的准备工作,苏舒满意的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终于抬起脸的时候,三名同事看着他的脸上,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何珍是惊叹,田里是惊恐,而张谨则是他看不懂的神情。

「天!这种说法也很有说服力哩!你的意思是,田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过了神秘的时间裂缝,是么?」

激动中的何珍看起来更有恐怖片女鬼的效果,因为她的话中提到自己,田里的脸却越来越苍白,转头看看田里的脸,苏舒挑了挑眉。

「那个…其实我更倾向于,他那天只是玩累了睡过头。人在疲劳状态经常陷入深度睡眠忘了时间,不是么?」

一句话,众人跌倒。

田里脸上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一脸埋怨的看着苏舒,嘴里嘟嘟囔囔,「叔叔你这个人果然恶质,按照你的意思…啊啊啊!

我的青春就那样被浪费了一天么?天∣∣」

看着已经完全忘了害怕的青年,苏舒耸耸肩,「我倒是觉得:比起你现在这种行为,睡觉反而比较不浪费青春…」

被打趣的田里随即气冲冲转过身,不再去听别人的话,安下心,重新看向自己的DV时,才发现机器一直没有关掉。

「你们这帮人…全是一个样子…」嘴里嘟囔着,田里顺手按下DV的停止键,玩心一起,打开播放键,屏幕上开始播放刚才录入的画面。

从张谨的批评,到四个人刚才的往来,所有举动都记录在机子的录像带里,后面的部分,因为田里刚才躲闪的动作太大,画面抖得厉害,抖动的画面中止于办公室的大门里…露出的一张…

人脸?!

「鬼啊!」喉管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田里手里的DV就这么扔了出去,惊魂未定的田里,将视线颤巍巍迎向屏幕里刚才出现模糊人脸的门口,才发现,那里站的赫然是─「啊…局长大人?您什么时候站过来的?」看着一脸风雨欲来的局长,田里心虚的笑了。看了眼趁局长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立刻归位假装认真工作的张谨、何珍两人,田里心里暗骂了一声。

「从某个人说他『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好青年!』这句的时候。」一旁坐着的苏舒忽然开口,刚才田里脱手的DV,此刻正稳稳当当拿在他手里,开关被他打开,定格的画面正是田里一开始录下的、他自己的开场白那里。

越过田里笑得阳光灿烂,占据大半屏幕的大脸,苏舒指着画面中田里背后的门口,那里赫然出现的正是局长的脸。

「田里说的没错:DV真是方便,可以记录下很多本人根本没注意到的事情。」微微点着头,苏舒自顾自的说。

「嗯嗯,没错,所以我什么都看到了,不只田里,剩下某两个人的摸鱼行为也看到了,那台DV也看到了。」对于苏舒的话欣然点头,局长乌云密布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DV真是个好东西,这下物证齐全,你、妳还有你,这回谁也别想逃,全部给我留下来整理仓库。」看着被自己点到的脑袋一个个低了下去,偷偷看向苏舒,局长咳了一声,急忙招呼苏舒,「苏舒你现在可以下班了,今天有空没?陪我去泡壶茶如何?」

局长的话是对苏舒说的,不过扫视的对象却是其它三人,视线里有强烈的警告意味,彷佛在对三人说:苏舒我现在就带走,今天谁也别想找他代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