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信然躺在自己的厢房内,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明隔了好几个房间,他怎么还是能听到许歌儿子的哭声?还有…

那小家伙也太能哭了吧?!小孩子的哭声在最顶层的甲板上异常明显,回荡在大海中央,似乎能传出去很远很远。

实在不耐烦了,常信然拎起一件外套出了门,然后直直敲了许歌房间的门。

「浩浩怎么了?我听见他一直在哭。」他没用直接说「快点让你儿子住嘴」这样的话,常信然自认自己对女士基本上还是温柔的,哪怕对方已婚也罢…

「不好意思,我儿子的哭声吵到你了吧?」许歌抱歉的笑笑,回头看了眼屋里,「抱歉,小家伙有点感冒,我刚给他吃了点药,他睡着了,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吵。」

「不,我没那意思,小孩子就要能哭才健康。」

常信然笑了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既然孩子已经睡了,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如何?已经到开饭时间了。」想到昨天那顿螃蟹,他肚里瞬间馋虫大作。

「啊?我还是不要吃了,浩浩还在睡觉…」许歌又看了眼屋内,脸上有些忧虑。

「就是因为孩子病了才更要吃饭,吃了饭有了力气,晚上才能更有精神的照顾孩子,这里很安全,把门锁好就行,而且吃饭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走吧!」

常信然很快找了许歌最软肋的地方,说服对方点头,许歌最后进去看了眼孩子,然后锁好房门跟在常信然身后,准备一起下楼。路过关鱼房间的时候,常信然本来想敲门来着,不过很快被许歌阻止。

「不要打扰比较好,我看关小姐和那名邮差先生很有得聊…」成年人多半有点八卦,许歌也不例外。

常信然愣了愣,然后叹口气跨下了楼梯。

餐厅就在下一层,他们去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空位,交代许歌看好座位之后,常信然哼着歌去取食物。对了,因为客人太多服务员少,这里采用自助餐的方式,所以有些热门的菜式,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深谙这个道理,常信然立刻托着盘子,去昨天看到螃蟹的那个桌子前,可是到了那里他却大吃一惊--

和昨天完全不同!今天的长桌上没有那种供客人自选的大盘子,取而代之的则是盖着盖子的盘子。

数不清数目的盘子整整齐齐摆在长桌上。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挑选的,那些人往往连盖子也不掀一下就拿走一个盘子,常信然有点奇怪,于是轻轻移开离自己最近的盘子的盖子,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常信然皱了皱眉。

里面的东西红红绿绿的,看起来黏糊糊一团,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绝对不是他想要的螃蟹!

他又去拉其他的盖子,然后失声叫出来,「见鬼了!怎么都是这东西?今天除了这东西什么也没有了么?」

不满意的常信然一一掀开其他的盖子,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旁边有位穿白色衣服的男人,推了台小推车过来,上面放了许多新的盘子,和桌上这些一模一样,盖着盖子。

对方看了他一眼,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被看了一眼而已,可是常信然却觉得自己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慌不迭的,他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男人于是走到他之前的位置,将推车上的盘子一一摆上桌子。

原来是来补充食物的厨师。

心下了然的常信然于是重新打起精神,去看厨师新端上来的东西。

「又是这鬼东西?!」不料过去才发现又是一样的食物,如果是平时的话,按照常信然的性格,他早就冲到厨房找大厨理论了,可是想起刚才那名厨师,特别是想到对方的眼神,他忽然不想多事了。

「什么时候都有怪事,这次的怪事特别多,这艘船上到处都是怪人!」抓抓已经开始有点稀少的头发,他迅速的从桌子上取了两个盘子离开。皱着眉走到许歌旁边,他将一个盘子摆到她面前。

「凑合一下吧,不知道这是什么,今天只有这种鬼东西!」yingbaoaiqiqi许歌有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一脸郁闷的掀开属于他自己那个盘子的盖子,皱着眉吃了一口里面的东西,然后眉头忽然松开。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意外的…比它的外表看起来好吃多了!」

脸上一亮,常信然端起盘子稀里呼噜吃起来,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比较喜欢好吃的东西而已,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时,经常忘了顾及形象。

不过所幸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许歌并不在意就是了。

许歌看到埋在盘子里大吃的常信然一眼,然后视线移到自己面前的盘子上,拉开盖子,她用筷子轻轻夹了一点里面的东西,放到鼻端嗅了嗅,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盖上盖子,她不再去碰盘子里的食物。

「哎?你不吃么?」

脸上还带着食物残余的常信然,终于从盘子里抬起头来,许歌注意到他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嗯…这个东西的味道闻起来…」许歌皱了皱鼻子。

「可能是什么海鲜的杂烩吧?说不定是特色菜,你别看它闻起来味道怪,看起来不好看,不过吃起来却不错哦!」常信然大力推荐着。

「不…我还是不了,我之前在房里有吃一点自己带的食物。」推辞着,许歌说什么也不去碰面前的盘子。

「真的不吃?」常信然看了眼许歌,又看了眼许歌面前的盘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好像还有点地方,于是,「那我替你吃掉好了。」

说完他便拉过许歌面前的盘子,正要夹第一口,面前的盘子却忽然被人夺走。

「那是我的份!你不许碰!」

女人凄厉的叫声震得他耳朵几乎变聋,皱着眉毛回过头,常信然发现抢走他盘子的是个女人,那个女人宝贝一样端着那个盘子,面色凶恶的看着他,用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怨恨目光看着他。

「不碰就不碰…奇怪了…这盘子上写了名字是你的不成?」

常信然嘟囔着,他本来想起来和对方理论的,然而旁边的许歌却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让他不要生气,于是他生着闷气不吭声了。

「我们…回去吧?」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常信然听到许歌悄声对自己说,没有多想常信然便点了头。先是怪厨师,又来怪女人…这种怪地方他才不要待。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搭这艘船了,你看着,我回去就起草诉讼书告他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嘛!」

一路上只能听到常信然在那里骂骂咧咧,许歌却只是安静的跟在他身后,等到了他们的厢房那一层才忽然开口。

「我…总觉得这艘船好像哪里不对。」

像是犹豫了很久才说出的话。

常信然闻言愣了愣,其实他早就这么觉得了,可是…

「除了人奇怪以外,我倒没觉得其他地方哪里奇怪,好啦,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拉你下去吃饭了,让你生闷气了吧!唉…算了,你回去照顾孩子吧。」

其实生闷气的,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不过常信然却全当对方也是一样,手掌一挥和女人告别,常信然拧着眉毛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重重关门。

进门之后他立刻脱的精光进了盥洗室,他决定好好洗一个澡,把这一身的晦气洗掉,这艘船的盥洗室虽然很小,不过水却难得不错,想起昨天使用时候的感觉,常信然拧开了水龙头。

「嗯?」谁知水龙头却一滴水也没出来。

皱着眉向上看去,他决定把开关拧到最大试试看,果然,水龙头发出了几声诡异的咕噜声,然后莲蓬头里喷出了大量的水。

「该死!冻死人啦!」水竟然是冰凉的。

被凉水浇了一身的常信然猛地向后退,可惜盥洗室太小,他的头一下子撞到了后面的架子,后脑勺多出的大包,疼的让他眼泪都几乎掉出来,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强制忍住疼痛和寒冷,伸手将开关重新关上,然后才考虑撤出。

一出盥洗室常信然立刻跳到了床上,用毛毯将自己层层裹上,牙关上下打着架,他嘴里骂骂咧咧,「该死!该死!这船真他妈的邪门!」

按照盥洗室门口的提示,那个盥洗室除了停船的时候不能用以外,别的时候应该都可以使用,热水也是随时都有的,可是为什么刚才他拧开时,冒出来的却全部是冷水?冻死他了!胃部收了刺激,他感觉自己的胃开始一阵一阵的痉挛起来。

「我回去一定要告死他们!妈的…我想想我好像有同学在那个区当法官,他的电话是…」缩在毛毯里,感觉自己的身子微微暖和过来一点,常信然于是卷着毛毯躺在了床上,「这床真他妈的硬!」

眼下这艘船在他心里的评价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他开始沮丧的想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门度假,为什么度假选择乘船出海,还有最重要的--为什么他要选了这艘见鬼的船?!

常信然委屈的睡了,不过他一直睡得不安稳,外面老听到有人跑步的声音,而且房间也非常的冷,有冷风不断的从不知什么地方吹进来,吹得他透心凉,后来,他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谁?」常信然猛地醒了,刚从不太踏实的睡眠中醒来,老实说他还有点迷糊,不过很快的,他的注意力被自己大敞的门板吸引了。

怎么会这样?!他进屋的时候绝对锁好门了呀!

常信然感觉最后一丝温度在看到那门的瞬间从他身体内退去,他的身体又开始哆嗦起来,掀开毛毯想要过去看看,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忘了穿衣服,等他慌忙穿好衣服,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

他跑到甲板上,然后拼命向海里看去,他刚才听到了脚步声,然后又听到扑通一声,那像极了有人跳水的声音。可实际上,甲板上空无一人,绝对没有人在外面跑来跑去之类的,这下子他连自己听到的那声扑通声是不是真的,也不太确定了。

扒住围栏,常信然的眉头皱的死紧,老实说从晚饭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不够冷静,之后又碰到盥洗室的冰水事件,他当时就那么睡了,什么也没注意。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足够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四周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事情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头…

「这船…好像没有动…啊?」自言自语的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半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被自己话里的内容吓了一跳,常信然于是更加仔细的向船上看去,他这才发现船顶的灯竟然也是暗淡的,昨天夜里那个灯可是亮的!

而且这艘船晚上也会航行的,虽然慢一些,不过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而且晚上的时候船身一定要亮灯!照明的同时也给对方照明,这是基本守则!可是现在,他看着一片漆黑的船身,忽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了上来。

这船此刻像极了一艘停止在海中央的空船…

这个念头着了魔似的,从他心里冒出来,常信然再次慌了手脚,他去推仇天的房门,去推关鱼的房门,然后去推许歌的房门…

然而让他更加慌乱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房间竟然全部都是空的!

「怎么可能?!」

常信然彻底乱了,发疯一样,他撒腿奔向下一层甲板,然后继续之前推门的动作,每推开一扇门就更加惊慌一次,因为那些门内,毫无意外的竟然都是空的!

这艘船上的人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在睡梦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刚才都转移出去了,就忘记了自己一个人不成?

「不--」失声叫出来,常信然看着漆黑的海面:海面上…亦是空空如也。

他看不到其他船只,亦看不到那些丢下自己离开的其他人的踪影。

于是他只能继续奔向下一层甲板,就在拐弯的地方,他感到自己重重的撞到了什么,被吓了一跳,常信然正要将拳头本能的挥出,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啊?常先生!」

是许歌,黑暗中虽然看不到她的长相,不过常信然却轻易分辨出了对方的声音。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安生许多,站稳身子,他咳了咳,然后尽量不显露自己慌张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船上其他的人呢?」

他相信许歌一定也发现事情不对头的地方了,因为他听到她刚才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是喜悦的。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船…这船不是晴天号!」

回答他的却不是许歌尖细的声音,而是一个属于男子粗嘎的声音,对方的声音忧心忡忡,有着即使极力隐藏,却仍然深重的恐惧。

「你是谁?」常信然开始警惕。

「我叫严俊明,是晴天号的船长,可是…可是…」对方开始结巴。

「可是什么!」常信然不耐烦的催促对方继续往下说。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是一样糊涂!」开口说话的是许歌,她的声音也是一样紧张焦虑,「我半夜听到脚步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跟着声音往下跑,然后就碰到了严船长。」

「我则是在发现下面船员集体消失之后、上来找人的时候碰到许小姐的。」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没发现啊!」两人异口同声道。

于是常信然也沉默了。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发现,所以才更加觉得恐怖。

黑暗中,三个人谁也不说话了,于是这艘船就越发安静的可怕。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声音打破了寂静--

「救命啊!快来人啊!我们在水里!」

「船上有人么?快点来人啊!」

从船下忽然传来了大声呼救的声音,原本呆站住的三个人都是一凛,随即争先恐后的向围栏跑去,严俊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向海里探去,几经周折,终于在下面看到了三个人头。

「是苏舒和关鱼!」许歌大叫出声,然后不等其他两人反应,立刻向下面挥手。「是我啊!我是许歌!听到我的声音了么?你们快点往这边游啊!」

其实不等她发话,下面的三人早就往那边游了,因为之前看到了严俊明手电筒的光芒。等他们终于游到了比较近的地方,严俊明他们慌忙将救生圈朝他们扔去,然后藉助于救生圈上面的绳索,合力将三人一一拉上来。

关鱼被第一个拉上去,然后是苏舒,一切进行的很正常,然而到了小夏被拉上来的时候却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