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的低下头,看到那刺目的红色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喉咙破了!

被许歌切破了!

心中大骇,常信然想要呼救,却发现许歌切的太是地方,他完全无法发音,灼热感过后,他已经感到了疼痛,无比的疼痛,疼的他想要打滚,可是他被绑在门板上,只能任人宰割。

许歌拿着剪刀,在他脖子附近不知做些什么,常信然只能听到一种很实在的咯嚓声,那是切割什么东西的时候,发出的特有的声音,声音并不清脆,很实在,只有确实剪开了东西才能发出的声音。

常信然的手脚不停哆嗦,或者说那已不算是哆嗦,更加接近一种无法自控的痉挛。

血色从他的脸上,慢慢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地板上,常信然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迅速降低,许歌还是那样慢条斯理的剪着,最后她拿出一条红色的肉,在他面前扬了扬,忽然笑了。

她把那红肉一样的东西吃了下去,沾了血的嘴唇轻轻凑到他耳边,常信然听到她在对自己说悄悄话。

「我相信你,我相信那些人不是你吃的,因为…

「那些人都是我吃的。」

于是,最后的血色,也从常信然的脸上褪去。

「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谁在和自己说话?关鱼迷迷瞪瞪的想着,是了,是许歌的声音,那句话是刚刚睡前她对自己说的。

想明白了这点,按理说没有疑惑就应该安稳睡下了,可是关鱼发现自己非但没有那样,相反,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还是那句话,在她耳边轻轻响着,就像催眠曲。

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许歌很少叫自己医生的,她之前都叫自己关小姐,很客套的说法,却全世界通用,可是刚刚,她却叫了自己医生。

是很熟悉的说法,可实际上她已经很少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当了全科医生之后,她一直要别人叫她关小姐,再不然,直呼其名也可以。她讨厌别人叫她「医生」。

会叫她医生的人…是在很久以前才有的。那是她还在警察局当心理医生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有个人一直用这样甜甜的语调叫她「医生」。

「医生,你今天看起来也很美味唷!」

「医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大海上面,我见过一个女人和你长得很像哦。」

「我猜她是O型血,你知道么?O型血的人肉会比较好吃…」

「不想听了么?人家很喜欢给你讲故事的。」

「你说你困了?想要睡觉?」

「好吧。」

「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回忆中止于一句话。伴随着记忆中那张充满褶皱,怪物一样的脸孔和许歌的脸一下重合,关鱼一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

「许歌!是许歌!许歌是当年那个「它」!」大叫着,关鱼眼睛瞪的大大,天…她完全没有认出她来!她完全没有想到许歌和「它」竟是一个人!她早就该猜出来了不是?

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最早戳破她医生身分的人,不就是许歌么?

根本不是透过什么消毒水的味道认出她来的!许歌认出自己来是因为她见过身为医生给她看病的自己!

许歌根本不是什么员警,她们见面是在警察局没错,那时候她是被她辅导的犯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

「我见过的。」

「告诉你们,人鱼肉很好吃哦。」

「嗯啊,吃过的,告诉你们,吃了人鱼肉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哦,我今年已经三百八十七岁的,怀里这个是我的曾曾曾曾…曾孙子,因为长生不老,身分就成了很大问题,每天都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很是辛苦呢。」

「嘻嘻!我也是很正经的啊!人家真的已经三百八十七岁了!」

那个家伙根本没有隐藏,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了实话不是么?

只是自己那时候只以为那是笑话,竟然漏掉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听说「它」后来还是改不了食人癖,不断袭击路人,成了躲躲藏藏的逃犯,那个孩子…

关鱼忽然想起了浩浩的哭声。

那个孩子根本就是被她抓来的吧!被一个食人癖者抓来能有什么用途?自然是--

关鱼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半夜爬起来的许歌,半夜爬起来抱着儿子尸体的许歌,当时自己还在同情她,以为那呜咽的声音是哭声,然而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她半夜饥饿,啃噬孩子尸体的声音吧?

她一直抱着那具小小的身体,然后有一天忽然放下。

那是吃完的时候吧?

当时怎么就没留意呢?

她还以为常信然是凶手,等等…常信然?!

「不…」

她猛地跳下床,脚一沾地就是一个踉跄,小夏从旁边跳过来将她扶起,看到她的样子只是焦急的问「怎么了」。

「快点!我们要过去…抓住真正的凶手--」撑住小夏的手站起身,关鱼强迫自己咬紧牙关站起来。

「快--我们要去抓住她,晚了…」

常信然就没命了!

第九章 声音

常信然觉得生命力在渐渐从自己身上离去,他几乎觉到自己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肉体,他的魂魄置身事外,无助的看着许歌,贪婪的啃噬着他的身体。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却是在他自己身上。

「常信然。」

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有点熟悉的声音,又不会特别熟悉。

「常信然。」

那个声音又来了,当许歌靠近他的时候,那个声音伴着疼痛而来,异常接近。

「常信然!」

又来了,这次这个声音更加接近了,常信然勉强抬起眼皮,看到门口惊恐夺门而入的人--关鱼!

是她在叫自己么?

不…现在是她在叫自己没错,可是之前并不是她,之前那个声音,像是严俊明的。

严俊明?他没死么?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个名叫小夏的少年,和关鱼不同,那个少年好像还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看着一室的血迹,他竟然还往里走。

「许歌,你不要接近那个男人,他是…」

那个傻瓜,还没看出来么?

小夏的话没有说完,许歌忽然跳起来,挥起手中的剪刀向少年划去,躲闪不及的大男孩眼看就要被刺中,谁知下一秒胸前见红的却是关鱼。

关鱼替他挡住了一击。

常信然看到关鱼双眼瞪的大大的,一脸惊恐,那个冷静的女人,他第一次见她有这种慌乱的表情,然后她疯了一样的反握住许歌的剪刀,就像从剪刀刃上流出的血不是她的一样。

「哟--医生,你想起我啦?好久不见,我们是熟人呢!」许歌却并不害怕,这几天吃的饱饱、体力充足的她,对于眼前的敌人并不放在眼里。

小夏好像被吓傻了,站在旁边直直瞪着手上的红--那是关鱼的血,他傻眼了一般站在那里,然后抬头看向关鱼。

「你还有力气么?你连站都站不稳了吧?还想救谁?」

许歌笑嘻嘻的,手里的剪刀向上挑了挑,几乎抽出,然而关鱼立即将它更加用力的握好,于是更多的血从她握住剪刀刀刃的手心淌出来。

「你说的对,没力气了,连站也站不稳了。」面对许歌的问题,关鱼竟然点了点头,「不过,我想救大家。我想救小夏、苏舒、仇天、常信然,我还想救你。」

她的话让小夏愣住了,许歌也愣住了。wrxt

「救我?哈…你怎么救?别说我了,其他那些人,你又拿什么救?

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关鱼却又是点点头,冷汗顺着她点头的动作,从她额头流下,脸色已经难看的要死,可是她却笑了,「你说的没错,我救不了我自己,可是我能救你们,就算我救不了小夏他们,可是至少,我想救你。」

许歌皱起了眉毛。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想要吃人吧?想吃想的不得了吧?不要吃别人了,吃掉我吧。我哪里也不去,乖乖的让你吃,好不好?放过其他人吧,这么久以来,够了…」

「你说什么!」

小夏不敢相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关鱼勉强回过头去,给了他一朵笑容,然后重新面对许歌。

「其实…我早就这么打算了,不过当时没有想起你…没有想起许歌的事情,我只是想着,如果实在撑不下去,就死我一个人好了。我是个拖累,你们却还一直看护着我,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小夏,只是一直没有说。

「不过如今,我不能让你们被吃掉了,我要把自己给许歌。」

盯着许歌,关鱼忽然偏头苦笑了,「你很痛苦吧?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很痛苦吧?所以那时候才每天和我说话,你想把自己的痛苦说出来,你希望有人可以让你摆脱,所以才接受治疗的,不是么?

「可是我呢?却扔下你逃走了,作为医生,抛弃了自己的患者,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关鱼笑着,她摇着头,忽然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有一次,只有一次,她在许歌面前睡着了,那次她睡得很好,梦里有一只手在不停的摸着她的头发,让她想起了外婆温柔的手掌,她醒了,看到许歌鲜血淋漓的手指头,半晌才醒悟过来那是她自己的杰作。

然后她做了什么呢?

推开许歌,推开椅子,她头也不回的逃走了,辞职信也是后来让人转交的,她就那样逃走了。

现在想起来,许歌那天什么也没做,她渴望人类的血肉渴望的要命,可是她却没有碰眼前的自己,相反,她咬烂了她自己的手指头。

那是病,身为医生明明是知道的,可是自己却比其他人更加害怕,她甚至没将她的病人当作人类对待。

那时候,许歌明明还是有人性的,可是她呢?她做了什么呢?

她没有人性的逃开了,还说许歌是「它」。

她原本就欠许歌一个救赎。

「所以,吃掉我吧。」看着许歌,关鱼温柔的笑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许歌却红了眼睛,手里的剪刀用力切下去,正要再度挥出,却猛地被关鱼抱住了,关鱼抱得那样用力,她一定是把全身最后的力量使出来了,许歌感觉自己被关鱼用力抱住,然后撞出门外,她竟然抱着自己投向了大海。

「啊!啊!」许歌的惨叫声划破静寂,然后就是扑通的落水声。

小夏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半晌查看了一下常信然的鼻息:没有鼻息…

想起刚才的落水声,他疯了一样冲出门去,扒住栏杆,「关鱼--关鱼!关鱼!」他愣了愣,然后像是忽然做出什么决定似的,他猛地从栏杆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