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六班?」

看着头上写着班级号码的牌子,一字一字的将上面的字读出来,楚央的一颗心彻底掉进了冰窟!

刚才还觉得无比可爱的,黑暗中唯一透着光亮的小小窗户这时突然变得无比可怕,后退一步,再一步,楚央不敢相信的瞪着门楣上「三年六班」的四个字,那个六看起来鲜红无比!

「不!」抱住自己的头,楚央的脸扭曲了,像是被猛兽追赶,楚央头也不回的冲下楼去,完全没有挑选的余地,哪里最近走哪里,楚央完全失去了冷静。

这里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一点光也没有?

仓皇的下着楼梯,怎么脚踝一紧,心里大呼不妙,下一秒,额头重重撞地板上,楚央吃痛的蜷成一团。

「好痛…」

她是从楼梯上直接滚下来的,一路磕磕撞撞不算,接下来额头又遭道重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抖的去摸自己剧痛中的脚,却…

「怎么回事…一点知觉都没有…」明明摸到腿,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莫非自己的腿摔断了?可是断了也不算这样的吧,等等--

越摸脸色越白,摸到某种冰冷的黏腻液体时,楚央的手僵住了,猛地缩回来,楚央心里拼命的尖叫。

死尸!楼梯上又一具死尸!

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一路尖叫,楚央往回头路跑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楚央通过正常的楼梯跑下楼,路过教学楼前的草坪的时候,那里,赫然又是一具女尸!

「不--」

精神已经绷成细的不能再细的一条线,楚央处于崩溃的边缘,头顶那黑暗中唯一光明的教室诱使着她抬头,隔着四层楼的距离,远远的,楚央看到那里又个人影…

他在看着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进入脑海,楚央彻底崩溃,发疯似的跑着,身后有人在追赶,明明没有看到人的,可是她就是觉得又人紧紧跟在自己后面,她可以感觉对方身上的寒气,稍稍一停下,就会被搭住肩膀。

楚央最后跌入了一个水池。冰冷的水带着腐败的味道向她袭来,黑水之中,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脚!

楚央被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警方询问她七年前的事件时,没有受到任何抵赖,她全说了。

「其实是十年前,弘文创立之初,为了筹备资金,我和赵宏远受了引诱,同意将一部分学生提供出去,作为疫苗试验对象…」

每天固定地点上学,短期内较少流动的学生,实在是很好的试验对象,高中生三年一届,三年内不出问题也罢,三年后的问题就和学校没有关系了。资金的诱惑实在大,鬼使神差的,楚央和赵宏远同意了那家公司的要求。

一纸协议,一整个班的学生在例行体检中,毫无知情的被注射了某种未知疫苗。

第一年,平安无恙,第二年,平安无恙。

就在楚央以为可以平安度过三年平白得到巨额资金援助而得意的时候,噩梦开始了。

「那个疫苗…有问题。」呆呆的,楚央看着虚无的前方,她的脑子里浮现了第一个学生出事时候的那个傍晚。

高烧,昏睡,细小的血管开始爆裂…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我们把那个学生从四楼推了下去…」

警方认定结果是自杀,高三学生因为压力过大而自杀,常有的事情。

「第二个学生情况好一些,他死在那个游泳池里。」

「然后…体检之后,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告诉我们,疫苗在体内潜伏了二年,开始活跃了,该死!那根本不是疫苗!是毒!害死人的病毒!」恶狠狠的说着,楚央的眼里却淌出泪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难道把全部人的死亡伪装成自杀不成?于是,在最后一年,弘文举行了第一次毕业旅行,专门为三年六班举行的毕业旅行,最后一次毕业旅行。那些孩子不是死在路上,不是死于车祸,早在集合前一个晚上就已经人为的…全部罹难。

楚央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经过,除了那两具莫名奇妙的尸体。

一个是名叫段林的当年的学生,事件开始的那个下午,他来到学校,询问自己当年的同班同学,那个三年六班的事情。

那已经不能说是一种询问,而是已经看破之后的质疑!楚赵两人害怕了,杀心一动,再醒过味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成了死人。

然后就是一名邮差,莫名其妙的拿着三年六班的信件来投递的邮差,不像以往的邮差知道没有那个班级就离开,而是进入了教学楼,转移之前那个年轻人的尸体的时候刚好被他碰道,楚赵两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根据楚央交代,尸体确实是拖入五班的教室了。

然后就像她所说的,消失了。

「尸体消失了?我看不是尸体会走路,就是真的有那个六班。」

看着还在和自己属下做笔录的楚央,张乘警官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捏出一根,吸了起来。

三年六班早就没有了,早在七年前那场事件之后,楚央就借故将六班位置的那面墙壁敲掉了,切蛋糕一样,所有的六班都被切掉,连同当时位于六班对面的所有的男厕所。所有现在这栋教学楼才这样奇怪,一层男厕所,一层女厕所。

「给我一根。」坐在他旁边的黄橙突然开口,不等张乘拒绝,自行捏了一根烟出来。

「喂!小孩子不许吸烟!」张乘急忙想要阻止,却发现黄橙只是将烟点着,看着细细的烟雾徐徐往上升,只是看,并不吸。

「我喜欢老牌子的黑美人。」看着对面的张乘,黄橙露出了两人见面之后第一抹笑容。

「你…真不像个孩子…」盯怪物一样盯着黄橙好一会儿,半晌,张乘下了结论。

仅凭自己的推论就发觉到了七年前那个三年六班的存在,靠一个电话号码找出了赵宏远的尸体,然后更进一步利用楚央的恐惧心理布了一个局,利用恐惧将楚央逼迫道崩溃的底部进而交代出由于没有证据而无法推测的七年前的事实!

是的,后来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赵宏远的尸体没有动以外,简讯是张乘发的,玩具车是后来作为提示物临时摆的,而那个三年六班的门牌号更是黄橙换上去的。

然而在恐惧之中,这么明显的骗局,楚央竟然相信了?!

如果没有这个圈套,楚央怕是什么也不说的,只要她不说,他们还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这件事就会永远埋藏在楚央等人的回忆里,而那些死者也会无法超生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无神主义者的张乘突然又了这样的想法。

案子了结了,可是查案过程中,却留下了到现在也无法解释的悬案。比如…张圆和肖静的尸体,法医检查后的结果,两人的死亡时间和她们最后活动的时间严重不符合。

「难道尸体真的会走路不成?」喃喃的,张乘吐出一个烟圈。

说晚这句话,那边做笔录的员警完成了任务,走过来,将手里厚厚一叠笔录交给张乘检阅。看到黄橙似乎有兴趣的样子,张乘大方的将笔录递给黄橙先看。

「聪明的小姑娘,帮我看看,有遗漏没有?」

张乘拍了拍黄橙的头,黄橙没有理会他,只是认真看着手里的资料。

张乘的手却僵住了…

「你的头…」想到刚才被自己一拍随即凹陷下去一块的黄橙的后脑,张乘结结巴巴。

黄橙对他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脸温驯,正要接受手铐的楚央突然跳了起来,下一秒,她的胳膊猛的圈在了黄橙的脖子上。

「别过来,我有刀!」一句话,原本打算冲过来的员警们顿时像个木头人一样呆住了。

张乘眼睁睁的看着楚央架着黄橙向走廊深处走去,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他眼睁睁的看着楚央突然夺过黄橙手里的烟,然后用烟引燃了黄橙手里的笔录。

她要干什么?以为笔录没了她就没罪了不是?众人一头雾水之际,楚央下一个动作立刻解开了他们的疑惑:楚央,把点燃的笔录扔到了窗帘上。

弘文学校的教学楼,连走廊的窗户都有长长的窗帘,原本还觉得有点奇怪的事情道了现在变得完全可以理解:那些窗帘,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被点燃,火龙一样的火焰,顺着走廊深处向张乘这边咬来!

「该死!这女人事先在窗帘上做了手脚!」这下子,傻瓜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今天晚上,我原本就打算把这里烧掉的!什么尸体!什么三年六班!我早就该这样的!一把大火过去!哈!全都没了!」楚央猖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淹没在众人嘈杂的叫声里。

「你这个孩子…都是你,我知道的,都是你,你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员警叔叔了是不是?」手里的刀子紧紧割上黄橙的脖子,楚央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爸爸那个人真是的,竟然违反约定把当年的事留给了你,『等你活不下去的时候,就用这封信找弘文的校长』,哼!这个威胁真是够犀利!」

楚央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轻微走音,刀子深深陷入黄橙的脖子,对此,黄橙视而不见,她的视线紧紧盯在楚央手里烧剩下的那小半张笔录上。

楚央:我在四楼看到灯光,那里有人站在窗前看着我。

楚央:逃生梯有尸体!

楚央:教学楼门口,我看到一具女尸。

灯光…尸体…先不说自己根本没有在楼道里布置什么尸体吓唬人,单说那个灯光…自己当时明明没有开灯的。

因为担心楚央会推开门,为了增加恐怖效果,增加特意没有开灯,那间教室根本就是空的,所有人都在外面伏击,怎么可能有人?还站在窗口往下看?难道…

「尸体消失了?我看不是尸体会走路,就是真的有那个六班。」张乘警官刚才的戏言突然浮现在脑中,黄橙心思突然一动。

「都是你!我死也要拉上你,你为什么没有死去了?赵宏远那一棍那么用力,别人的话,脑袋都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楚央神经质的唠叨还在继续,一边用刀子威胁黄橙,另一只手抓住了黄橙的头。

「哎?」被手下的触感惊的呆住了,楚央不敢相信的看向黄橙的后脑。

「你说对了,这个身体的脑袋早就破掉了,所以这个身体…不可能还活着。」脖子一转,让自己的后脑完整的展现在楚央面前,黄橙一动不动了。

不理会身后楚央歇斯底里的尖叫,黄橙,不,苏舒站了起来。

头脑在遭到重击之后的事情完全记不得了,等到他重新回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嗯…鬼?或者灵魂?

不能碰触任何物品!声音无法让任何人听见!无法让任何人看见!

到处试探的走着,直到他在体育馆发现当时躺在地上的黄橙,手掌伸过去,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就成了黄橙。

好笑,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种状态:他能碰,能说,可是他却已经是个死人了!

黄橙的后脑受过重伤,看起来他是在黄橙死后占用了她的身体,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可是既然能碰能听能说,他就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找到找不到自己的身体(或者尸体)另说。

「最起码不能做道个糊涂鬼,shit!我的信…还没签收呢!」平稳的走在火焰之中,完全感觉不到火焰的灼热,苏舒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进入救生间,坚定的向四楼走去。

六班一定存在的,虽然不能被看到,可是它一定存在的!

早在自己过来弘文之前,何珍那个搞笑版的鬼故事不就是证明么?

那个人根本不是去错了厕所,而是他一直都能看到那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啊!苏舒想起来,之前,房屋被改造之前,每个六班的对面,正好就是男厕所。

张乘说对了,那消失了的尸体…自己…一定是被拖入那个六班去了,也就是自己之前看到肖静跳楼的那个地方。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邮包,那些信…全部都在那里!

苏舒不紧不慢的向四楼前进,沿途,他看到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救生间台阶上趴着一个穿弘文制服的女孩,他看那到那女孩慢慢站起来,然后和自己一个方向走去,走出走廊,他看到了另一个…

他们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都是…

苏舒抬头,先向右看,看到了那个别还是黄橙时候的自己挂上的三年六班的牌子,然后向上看--

「三年六班」

「到了。」轻轻的,苏舒推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

有点嘲讽的声音迎面而来,苏舒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教室的讲台桌上,讲台前面的地上躺着的那个熟悉的人,却不是他是谁?

他身边还躺了一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有点陌生,大概就是那个叫段林的男人。

这个名字苏舒有印象,自己要送的那些信中隐约有个名字就是那个。

「你的运气好,我来找他,发现了你,所以顺便给你开门。」讲台上的少年笑着。

正在地上捡信的苏舒听到少年的话,抬起头,单手扶了扶眼镜,「哟,我倒觉得是你的运气好,我找丢失的信,这里,顺便给你引路。」

少年看了他一眼,半晌露出了一抹不带任何讽刺的温和笑容。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隔壁班的火舌冲出窗户在燃烧。

转身看,身后的三年六班却已经满座,嬉笑着,打闹着,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