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十四章尴尬了

红梅收好了中药,然后和她妈一起腌萝卜条和大白菜,苏醒去前面挑几担水过来。

把水缸灌满后,苏醒也坐过来玩。

“最近有不少人家开始打水井,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地下水也充足,咱们两家也可以打打水井,每天从那么远挑水够累的。”

李桂花倒是想打,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也费人力,说:“还是等攒了钱,再花钱请人打吧,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第二十五章勤洗澡

回到苏家,红梅把中药偷偷拿下来,再把糖和烟交给婆婆。

苏醒把两个红包拿出来给他妈,说:“这是你给秀梅和腊梅的红包,我丈母娘死活不要。”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