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又是一怔。为什么啊?他很久没想起过了。曾经,刚开始行商的时候,最常放在心里的,就是这个。他想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照那时墨紫对他说的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招兵买马抢皇帝来当,把死老头还有那对母子气死。那么打压他,还让他窜到头上去,可见他们有多蠢。

“原来我是想过的啊。”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龙位,想过龙袍加身让那些要置于他死地的人跪在脚下,他低头自语。“但,什么时候开始,又不想了?”是大醉大睡之间,是驰马飞车之间,还是看山过水之间?

豆绿回头来望,湖绿的发带随风飘。发尾一卷,带了一朵梅花落在发中。她瞧出他在自问自答,不需要人多嘴,因此安静。

“公子!”两声急呼,身影如风,今日千百两穿了一模一样两身衣。

“这么咋呼,要不是急事,扣你俩月钱。”金银恢复小气财神的表情。

“三公子来了!”双胞胎好像在练心灵感应,说话如发自一人之口。

金银听到是墨紫来了,笑得颇有趣味,“豆绿,你有个好姐姐,三天两头跑来要替你撑撑腰。从前,我要见她一面都得用请的。”

“不对。”豆绿比金银更了解墨紫,“姐姐说会让人接我去一个地方住两日,可没说亲自来。可能,是来找公子的。”

“我?”金银拢起眉。

“九九说得不错,三公子就是来找公子的,还…还…”怎么说?漂亮的眸子充满为难。

这是千两,要沉稳些。

“棺材!”大叫两个字,神情很夸张,是弟弟百两。

金银站到椅子上,从窗口爬了出来。

千百两兄弟和豆绿见怪不怪。

金银不会武功,但他喜欢搞怪,常常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好端端的,不走门,就爬窗。不管姿势多难看,想爬就爬。

“你们俩说话,一个有头没尾,一个有尾没头,想挨揍是不是?”让他心里没底得乱荡。

“姐姐带了一副棺木来。”豆绿将头尾连接住了,如实解读。

千两百两拍手,同时翘大拇指,“不错!”

金银吃惊。他当然不会认为墨紫是在故弄玄虚,但带棺木来他家──给谁?

“去看看!”怪不得两个小子要飞来,他都想脚底装轮子过去。

走过豆绿身边时,金银又退了两步,低头看她,张张嘴,却没出声。

豆绿见了,就说,“姐姐带着棺木来找公子,必定是极要紧的。我除了种花,什么都不懂,帮不了忙还不如在这里等。麻烦公子帮我问一声姐姐,今晚还要不要我住过去了。”

“你倒是会审时度势。”金银的目光瞥向梅枝。

“至少不要拖累姐姐。”豆绿顺着金银的目光,回头。

“别动。”金银一伸手,指间多了一朵梅花,正是落在豆绿发里的。

“谢公子。”豆绿往后退开两步。

“你…”金银看了又看,摇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看。”

百两翻白眼,“公子,你眼神不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明明天仙似的,怎么难看了?”

金银随手就给百两脑袋上一扇子,“谁眼神不好?本大少阅女无数。”

百两哀叫一声,却嘴巴还没学乖,“我说公子每回一宴客,找的那些歌姬舞姬都那么丑,还以为是公子省钱,原来是眼神不对。”

千两拉过弟弟,正好让他避过金银的第二扇,“走吧,废话那么多。这叫各花入各眼,懂不懂?”

三人走进中厅,见一两面色悲怆,颤声叫一声大少。

堂中黑杀杀一座木棺,挂白花。棺旁两人,虽未披麻衣。却一身素白一脸肃穆,正是墨紫和赞进。

金银眉头皱得更深。

“我本想只送人过来,最后还是买了副棺木。上好沉香木,外表朴实而质地坚硬,如这位老人家一般。”墨紫下船之后并没耽搁,换了衣服就来。

“你在说谁?”金银虽然开口问,人却禁不住快步上前去看。

这一看,脸色就变了。

“陈…老…”那一脸血污,瞪着眼,然而已经没有气息的人,他虽然曾冷言冷语明嘲暗讽了好几句,也不过是想令之死心。陈奎是玉陵抗军的主将,如今死了,且死不瞑目。

“金银,节哀。”墨紫没见过金银有过那么可怕的表情。

“谁…”一开腔就被呛,猛咳,好像连心肺都要被咳出来,“谁杀了他?”

墨紫把经过说了一遍,“老将军临终遗言──”

金银突然挥臂摆手,“我不要听。墨紫,你妹妹在后园里,不是说要接她跟你住两日,去吧。”又让一两带双胞胎出去。

这时的金银,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他面如霜,眼如火,紧抿唇,神色僵硬。手扶着棺木,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

墨紫叹一声,转身往门外,却在半当中止步,回头,“他希望你回玉陵。他还说他从来知你会是个明君。听不听是你的事,可我不能不转告给你。”

金银一动不动,就像石化了。

接了豆绿去鹿角巷,墨紫没瞒着妹妹,什么都告诉她,“豆绿,金大少身边已不安全,姐姐再帮你安排去处,可好?”

“姐姐,如果真打起来,哪里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公子助了我一回,我亦答应要替他做三件事。”豆绿摇摇头,“只是我想不到,延结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允许他的将士如此残虐。他以前,很温柔的。”

“假的罢了。”墨紫一笑,没有分外厌恶的情绪,心中很平坦,“他给我们看的,都是假的。”

赞进在外头说,鹿角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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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过,四月到。我的债,我不说了,继续还。但是,工作很忙,生活很忙,以至于三月还得债不多,向大家说一声不好意思。

感谢所有投我粉红,打赏,订阅等各类支持的亲们。四月,我会争取多还的。

第277章 新女强盟

鹿角巷这夜摆手帕宴。白荷墨紫为主人。

洛娘让墨紫在门口给撞见。她相公王琅亲自送,还跟墨紫打了招呼。红萸的木现在主要由瑞木祥供给,因此墨紫目前是小两口最大的客户,来往十分频密。夫妻二人对墨紫感激不尽,几乎被本家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她给了瑞木祥支持下去的唯一机会。

“瑞木祥最近生意如何?”墨紫拉着洛娘进了大门。

“托福,越来越好些了呢。”洛娘柔声笑道,“相公说多亏红萸的名号,让他招揽了不少生意。”

“我倒不知红萸还有名号了。”墨紫真有点疑惑,红萸好似还在众船场中排倒数第一啊。

“墨哥谦逊。谁不知雅江货运韦老板眼光高于顶,却选了红萸造船。说来也巧,相公前不久正遇到韦老板,他一提到红萸,韦老板就多聊了几句,还给瑞木祥介绍了客人。洛娘时不时瞧一眼墨紫身边的豆绿。

“原来我得谢你相公和韦老板替红萸扬名。”墨紫见洛娘对豆绿好奇,又说,“洛娘可是觉得我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妹子?”

洛娘收回目光,“墨哥已貌美,没想到还有妹妹绝色天香。洛娘虽没见过墨紫豆绿两种牡丹,直觉你们姐妹定是人比花娇。”

她本不敢高攀墨紫这样的女子,却不料能收到一张手帕会的贴子,这几日简直是开心又紧张,觉都睡不着,不知宴上该怎么表现才妥当。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东南阁暖厢。

墨紫就见白荷正和尘娘吃茶说话,一问之下,原来她们俩自望秋楼一道来的。

五人互相见了礼,都是个性顶强的女子,说起话来没一会儿就投契,兴头上更是笑声不断,还有那东倒西歪捂肚不起的。

墨紫原本心情很沉重,经这么一闹,缓释不少。外头纷纷扰,至少里头还能欢乐。女人在一起,如果没有心计盘算,像她们几个纯粹八卦,其实真是很有意思。各种烦心事,聊着聊着就没了。

田大媳妇进来。她是新提拔的内园管事婆子。

田大说孩子长大了,婆子在家无事,不知能否在园子里给某个差事。自白荷出府,裘三娘就将鹿角巷的事交给墨紫和白荷处理。白荷还在适应中,推给让墨紫决定。墨紫于是便使用了几日,发现田大媳妇对白荷真心当姑娘来伺候,就应了。最怕仗着自己是老人,不把曾经是丫头的白荷当回事。

田大媳妇问白荷道,“姑娘,天色已暗,可要开席?”

“还有两位没到呢。”白荷望望墨紫。

墨紫有点奇怪,“是不是又是耽搁了,不然怎么天黑了都还没来?”

“来了来了。”

帘车一掀,进来两个美人。

走在头里的是秀姐,继续说着,“不是我慢,是姐姐慢。和姐夫吵架,把自己关在房间闷了半个时辰。本打算不来的,给我连拉硬拽。”

“秀姐,你这张嘴,什么事都敢说。”后头那个是无忧,背身张手让丫头脱衣服,“可也别瞎说一气,吓到了初次见面的姐妹们。”

“墨哥请来的,必是她觉得值得当手帕交。既然如此,有什么话不好说。”眼儿一拐,啧啧有声,“一个个画里下来的仙女,瞧着可心。”

无忧转过身来,见墨紫面色疑惑,“别听秀姐乱说。没吵架,就是跟他说了我不住到他家里头去,他一气就嗓门大了些,还踹了门。我心情也糟,想自己清静一会儿,又怕来了让你们陪着我烦。不过,老远就听你们笑,心里轻松不少,想着来对了。”

“可不是,我今日也遇到不少事,本来心上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听着说着,便舒畅了。姐姐来得好。今晚上我们不理外头那些人啊事啊的,吃喝个痛快,玩闹个通宵,有什么心里话,趁酒劲全给说开了,一觉睡醒,保管一身轻。”墨紫这是已经恢复精神饱满的模样。

开了席,酒菜全是白荷亲手准备的,除墨紫早习惯之外,其他个个惊叹。心情不好的无忧,都无法停手停口,吃完最后一道杏仁酥后,甚至还提出跟白荷合开点心铺子的建议,并拉每个人入一份银子。

不知是酒劲,还是为白荷的手艺所折服,尘娘和洛娘几乎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

墨紫和豆绿姐妹俩出一份。无忧和秀姐共一份。竟就此说定了。

无忧笑言,“这可好,不必担心无忧阁关了门无处可去。”

秀姐偷偷跟墨紫耳语,“开无忧阁的银子,一半是姐夫给的,姐姐存了下来、今日姐夫借此说气话,要姐姐关了无忧阁。”

“无忧阁没了,难道就得靠男人了么。”墨紫对傅天没意见,对男人理解当然的想法有意见。

“说得对!”无忧听了个正好,“莫愁这次匆忙出嫁,让我想了又想,总觉得这行不是长久之计。我便是再替那些姑娘们着想,花楼能有多清静呢?不如找些别的营生,本小利薄也好,防备着养老。”

尘娘“啊”一声,“无忧姐姐年岁也不大就想着养老,叫我们情何以堪?”

无忧在这几人里年纪最长,摆出大姐头的姿态,“尘娘,你债要是还清了,就赶紧找个老实本分的好男人嫁掉自己。离你那没出息的大哥越远越好。女人最美就那么几年,过了就后悔吧。”

墨紫扑哧笑了,“以为姐姐想明白了,没有男人,女人照样活得精彩。”

无忧白她一眼,“知你本事大到顶天,跟男人比都不逊色,嫁不嫁,你看得开。尘娘,白荷,还有你妹妹豆绿,要能找个跟洛娘相公那样的,多幸福。”

“别啊。姐姐,我也想嫁呢。不过,洛娘相公那样一心一意的,我看难找。”墨紫半开玩笑半认真。

洛娘让她们连着说她找了个好相公,脸绯红,“洛娘不敢独占相公。将来等相公回主家去,娶了少夫人,洛娘自当服侍二人。”

“有你那么傻的,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只对你好,还想他娶别人?”

无忧同样为妾,却自叹遇不上,“你赶紧给王琅生个儿子,至于那个主家,不回去最好,一个小家简单快乐。”

秀姐来一句,“没准已经有了。我瞧你刚才闻鱼汤味儿就皱眉,喝半口就放下了。”

大家都一愣。

洛娘忙摆手,“不,不会的,我平时就不爱喝鱼汤。”

“这里就我生过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就少喝点儿,回去后找个大夫把把脉,要食让我说准了,孩子得认我干娘。”秀姐有一个三岁女儿,考虑到孩子的将来,就放在乡下祖父母那里寄养。父,不详。

洛娘第二日回去后,她自己没上心,到时无忧送了个大夫过去一诊,果真有了两个月身孕。王琅喜出望外,不顾洛娘反对,请了黄道吉日与她拜了天地,将她的姓氏记载只有一页的新王氏家谱之上。

再说回这晚,席散却热闹未尽,凑了一桌打牌。

“我赢了。一人十文。”豆绿双手一摊。

秀姐在那儿叫得哎哟哟响,“我的娘,瞧着文文静静不说话的主,这都赢了几回了?”

无忧和墨紫一处歇着,“就她话多,能不输钱吗?不过,你妹妹挺会打牌的。刚你说不会没骗人的?”

“她学东西快罢了。今日之前,确实是不会。不过,有这么一说,新学的,赢得多,运气好。”墨紫剥了一堆瓜子,再一齐扔进嘴了。

“徐九娶妻了。”无忧突然冒出一句来。

“我知道,傅天的女儿,叫沁娘吧。见到她那一刻,心想一点不像江湖儿女,倒似名门闺秀。”墨紫想起傅氏的做派。

“她娘不是江湖出身,是地主千金,傅天父母做主娶的,傅天那时候都不在家。那人不喜江湖,教女儿们也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当千金小姐来养,武艺一概不学,只拿针线。沁娘配给徐九,她娘心里是不太愿意的。”吴育这次跟傅天回微阳总舵,虽然没进傅家门,知道的却一点不少。

“多半不想养得这么好的女儿嫁给江湖人。不过,我瞧着,沁娘还是挺在意徐九的。”墨紫亵瓜子,八卦啊八卦。

“就是看上了,她才嫁。她娘不会为了女儿让傅天失望,是个做什么事都在表面上顺着公婆夫君,让人挑不出错来的主母。”提起大妇,无忧冷笑,“我跟你说这事,是因为沁娘知道徐九跟你提过亲,让你以后避着她点儿。母女俩一个样,不敢直言不痛快,爱搞小动作。”

墨紫心里早有数,“她要是对我搞小动作,那我可真冤枉。徐九那叫提亲吗?媒婆都没请,自己一头热混说一气。”

“徐九向傅天求娶沁娘时,我知道他的心真的很大。本以为对你会坚持到底,一转身就要娶别人去了。傅天也清楚徐九的意思,却还是同意了。”叹口气,无忧为自己错看而无奈。

“因他们男人娶妻好像穿衣服那么简单,在我们女人眼里天大的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却一定要走走的过场。”墨紫很明白。

白荷进来,在门口对墨紫招招手。

墨紫走过去。

“奶奶派了车来,要接你回去呢。”白荷说。

第278章 竟被绑了

车,是敬王府的。车夫,魁硕高大,拽缰绳的大手保养挺好,不像赶车的,倒像拿刀的。车帘乌纱黑,遮得极密,看不见里面。

墨紫本要跨出去的脚往旁边去了两步,对着身后赞进嘱咐几句。待赞进走了,又将行于暗处的阿好阿月叫出来说了一会儿,这才好整以暇步出大门。

她一露面,车夫就轻轻吆喝一声。

门帘朝外鼓,现出一个脑袋,朝她咧着嘴,似笑更似哭,“墨紫姑娘。”

“青雀?”青雀是萧三的贴身书僮。墨紫垂眸,难道真是裘三娘要见她?

“就是我。”青雀面部表情不变,嘴巴奇异得大,“今儿不是腊八嘛。三爷和奶奶吃着酒就想起你来了,说好久没见你,让我来接你回去一起乐和呢。”

墨紫抬起眼来,笑得眉弯,“青雀,你这不是混说吗?”

青雀好像受了惊吓,眼瞪圆了,说话结巴,“没…没有啊,奶奶…真想你来着,红梅姐姐她们都是跟前伺候,走不开身,三爷才让我来的。”

“谁说这个啊。”墨紫走下台阶,站在车前,眸色如夜色,“什么好久没见?我三日前问奶奶拿了假出来的,许我在白荷这儿住到月尾呢。”

“呃?”青雀一时不知怎么答,最后有些怏怏,“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听三爷说起过?”

“我是奶奶的陪嫁丫头,又不过干些粗活,出个门还要大张旗鼓不成?奶奶允了不就行了。”墨紫仍微笑,“多半是奶奶一时忘了。青雀,你帮我去回一句,就说月导墨紫就回府里。”

青雀一听,起急了,“墨紫,哪有这种道理?主子叫你回,你回就罢了。许是奶奶记起了什么急事要你办。她便是真忘了,你也得走一趟,我一个人如何交差?”说罢,竟个手来拉。

墨紫后退一步。

车夫跳下来,堵在墨紫身后。

墨紫也不慌,“哟,做什么?不怕我跑了?青雀,你是接我来的,还是绑我来的?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呢?”

青雀笑不出来了,看看四下无人,对面大门紧闭,便说,“你别问那么多,上车便是,不然可就真绑了。”

墨紫感到双臂被车夫一钳,脚就离开了地面,并由他用力往车上搬去,顿时声音响了起来,“用不着如此,我也没说不上车。”

青雀没理她,单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拖着她的衣领子,往车里轻喊了一声,“快帮忙。”

墨紫就看到另一双手从布帘后张了出来,三双手,一双在后,两双在前,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拉进了车去。她还不及开口,嘴巴里就多了一团布,手遭到反绑。定睛一瞧,车里另一个人正是金丝的干娘,冲着她满脸阴笑。

墨紫虽然在看到敬王府马车的时候,心中有就有了怀疑,但亲见金丝的人坐在车里,不由还是一愣。

一面暗喊糟糕,完全快不记得金丝这个人了,另一面奇怪,想不通对方打什么主意,绑她对付裘三娘,算哪门子招法?

她目光冷冷扫过青雀。

青雀心虚,喃喃道,“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

金丝干娘讥笑他胆子小,“怕她做甚?不过一个丫头,就算今晚死在我们手上,谁还能知道是咱们干的?敬王府里头那么多人,一个个查过来也没用,咱们可照着老夫人的意思,就说死丫头畏罪自尽,三奶奶肯定只顾保全外头那些营生,吭都不敢吭。”

“老夫人只让我们把人带回去问话,不用死人吧?”青雀一哆嗦,垮着脸,“再说,三爷和三奶奶对墨紫颇为看重,有什么事怎可能一声不吭?”

“看你胆子太小,老婆子练练你罢了。至于这丫头——”金丝干娘歪嘴狠面,“小命长不了,不过,得用完了再弄死,不劳你小子动手。”

墨紫想笑,腮帮子鼓得青蛙一样,扯不开嘴角。

马车疾驰,往敬王府的方向而去。

就在墨紫被强拉上车的同时,三道影子,如鬼魅,如轻烟,朝三个方向,比马车不慢。

半时辰后,敬王府小东门悄悄开了,早候在那儿的两个粗壮仆妇一左一右架着墨紫往南面走。青雀一溜烟跑掉,金丝干娘在前头打着灯笼。

其中一个仆妇见墨紫挺安静,既不呜呜有声,也不随处挣扎,说道,“这丫头倒跟三奶奶似的硬气。”

金丝干娘呸一记,“知道挣扎也没用罢了,多半在心里想怎么回事,打算着如何应对。你们可别让她乖巧的脸蛋给骗过去。万一到这儿再让她跑了,叫三奶奶心生警惕,那咱们可就坏了主子们的大事,非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那两个仆妇对金丝干娘似乎有些忌惮,遂用力箍住了墨紫的手臂,快步往前拉扯着。她们走得鬼鬼祟祟,避人来人往的花园,绕远路择回廊小径穿行。

一条岔路口,三人停下来商量。

“大奶奶那儿人多嘴杂,而且她跟三奶奶不对,就等着看晦气的。”一个仆妇说。

“那又怎的?”金丝干娘唯恐天下不乱。她们既想把裘三娘扫地出门,有从旁煽风点火的,倒还省了她们一些力气。

“我二人出来时,老夫人吩咐不可惊动他人。这丫头嘴里还没套出话来,便是要问三奶奶,也得有凭证,不能伤了一家人和气。”别一仆妇说,“走维风居那儿。二爷近来又不在家,园子早早下了锁,不会有闲杂人乱走。”

金丝干娘虽想满府闹上一闹,但老夫人的话不敢不听,于是和二妇转往维风居,沿着园子外墙的廊道走。

眼看就快走过了,突然转角亮起一片灯光,还有说话声。

三人暗道糟糕,张望可以躲藏的地方,却是来不及。

金丝干娘当机立断,一把捏住墨紫的下巴,恶狠狠说道,“我现在给你松绑。等一会儿你要敢开口说一个字,你主子瞒着的那些事可就全府皆知了,安静点儿的话,没准老夫人看在三爷面上,能大事化小。”

大事化小?墨紫心中一哼,金丝这回出手,恐怕蓄谋已久,会只求这样一个结果么?

“听清楚了没有?”婆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墨紫肉里,“不然,你就这德行让人瞧,我说你跟人私通,让我们逮了正着,要去交给老夫人发落。”

墨紫皱起眉,这婆子留那么长的指甲就是为了折磨底下的小丫头的,挖肉啊!但她不在这里逞强,总要看看对方出什么阴招,才能知道如何对抗,她点了点头。

两仆妇立刻给她解开绳子,拉出堵她嘴的布,却仍紧站在她身边,暗中掐着她的手臂。

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一路下来,身上脸上瘀青少不了。

“前头维风居的人么?”一个男声问道。

金丝干娘忙答,“不是。婆子几个是老夫人院里的,奉老夫人的话办事,经过二爷这儿。”

脚步声起,一行七八人走上前来,头几个掌灯的仆人,紧跟着的是萧维的贴身小厮岩烟,后面是萧维和萧旻。

萧维走近后,一眼就看到了墨紫,柳条儿的细的人让两个结实的仆妇夹挤着,似乎低眉顺目,却又与那个他常看的低眉顺目不一样。

“祖母让你们办何事?”萧维在墨紫面前站定。

墨紫不抬头。

金丝干娘没想到二爷问这么详细,一时愣住,眼珠子左转右转的。

萧维看在眼时,剑眉拢起,厉声道,“这时辰祖母早该歇息了。你这婆子目光不正,定然想编藉口,还不快说实话!”而且,面生得很。

金丝干娘吓得福低了身,“今夜腊八,老夫人别了些酒,正耍牌乐,知道这丫头守着竹林,想问林子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