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学着蒸的……不过没蒸熟,厨娘重蒸过。”

“额……至少你有蒸过,而且味道还不错!”陆北藏很有原则地将爱徒维护到底,“而且我们眠晚生得好!女孩子么,只要美貌就够了,其他都是虚的,虚的,不足挂齿。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可景辞生得也很好看,眠晚常觉得他比自己生得还好看。

第一卷灵鹤髓(三十九)

其实论起琴棋书画、文韬武略,眠晚都算不错的,陆北藏对这女弟子很满意,只是对他的义子景辞更满意。——有景辞珠玉在前,眠晚那点道行就不够看了,一个照面便能被他辗压成渣。

论才识不如师兄,原没什么丢脸的。但眠晚想着,至少女孩子家该做的事她得学着些。裁衣刺绣什么的似乎天赋差了点儿,那么,继续学煮饭做菜吧reads;[综漫]boss,求放过!!至少亲手做的,见得心意。

眠晚让厨娘在一旁教着,认认真真为景辞做过两次饭。

第一次,景辞尝了一口,问:“厨娘没在家?”

眠晚满头满脸的灰,有些谄媚地向他笑,“我喜欢师兄吃我煮的饭菜。”

景辞盯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吃完。

第二次,景辞还是尝了一口,撑额斜睨她,“我不喜欢吃你煮的饭菜怎么办?”

眠晚沾了灰的面庞便红了,咕哝道:“我的一片心意,你也不领受么?”

景辞拂袖而去,“你的心意,我消受不起!”

眠晚尝了一口自己做的饭菜,又尝了一口,亮晶晶的泪珠便滚下来。随后,她把自己关在卧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景辞过来唤了两声,见她没理会,也便不再搭理。

第二天,眠晚饿得受不住,走出房门时,便被侍女直接带入厨房。

景辞挽着袖子穿着单衣坐在厨房中,一边翻着一堆关于烹饪的书,一边问着厨娘什么。见眠晚过去,他道:“极好,过来烧火吧!”

眠晚呛了七八次,头发被灶下的火燎焦几百根,景辞的饭菜终于做好。

厨娘悄悄道:“昨日姑娘将自己关入房中,公子就过来问奴婢烹饪之道,又看了一整夜的书,这做出来的菜居然有滋有味。”

同样刚学做饭,同样三菜一汤,同样家常菜式,却精致美味,与眠晚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景辞坐她对面,看她狼吞虎咽吃得干干净净,很是满意,说道:“你的心意我领受不起,日后你领受我的心意便成。”

她想向师兄表现她并非一无是处,却被对比得更加一无是处。

更糟糕的是,从此景辞似乎爱上了下厨,而他的挑剔一如既往:他下厨,她就必须烧火,还会因为火候掌握得不够好受他嘲讽。

眠晚试图自己去钻研钻研时,景辞不屑道:“算了,你这么笨……既然我会了,你不学也罢!以后,就当我一辈子的烧火丫头吧!”

他拍拍她的脸,凤眸微微地眯,低沉的声音里蕴了漫不经心的戏谑,“你有我,就够了!”

后来……

后来有一天,眠晚听说有客人来了,景辞亲自下厨,忙自觉奔去当烧火丫头时,未入厨房便听到里面银铃铛的铃铃脆响,伴着少女娇嗔的笑语。

见她进来,景辞眸光含笑,向灶下道:“则笙,眠晚来了!”

柴草间,则笙仰起脸向她笑,顿时满室春光璀璨,让人再也挪不开眼,“眠晚,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景哥哥!现在,我来了……”

景辞身边,最美的将不会是眠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也不会是眠晚。

而且,他从不会给她那样温和亲昵的笑容。

题外话

番外《烧火丫头》完。其实是中秋偷懒,所以把公众号发过的番外发上来袅。

大家中秋快乐!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一)

“小姐,看我的脚都跑大了!凭什么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差,在肩舆上坐着指挥这个那个,还支使小姐去检查什么药材?这算什么男人啊,我呸!”

疲累之下,她已全然忘了景知晚高超的厨艺。

景知晚显然身体不大好,但很有自知之明,早早找了副肩舆抬着,一路悠闲地看书,到了地儿则懒洋洋负手指挥部属行动。尤其对着她们主仆,他简直是颐指气使。于是,再美味的饭菜都已不能弥补小鹿和她家小姐被人当奴仆般驱驰的悲愤。

阿原瞧瞧自己的脚,竟觉不出多少酸疼来。

她着实不像贵家小姐,这身子骨折腾一天,依然骑得了马,拿得了剑,抓得了贼,比贵家小姐的丫鬟还强悍十倍。

生病前后的变化着实有点大,大得连她自己莫名地有些心虚,咳了两声方道:“这个倒也没什么……他要查药材,除了我之外,咱衙门里好像没人懂。”

“可小姐又没学过医,又怎会懂药?”

“额……”阿原忍不住走到铜镜前,仔仔细细看自己这张脸,终于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我的确是你家小姐,是不是?”

小鹿点头,说道:“当然是!我跟小姐这么久,难道还能认错人?便是我认错了,难道夫人还能认错女儿?明明……就是这张脸,连声音都没变。咦,声音虽没变,以前似乎语速没这么快,声音软软糯糯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清爽干脆,连眉眼都透着山明水秀般的清灵,举手抬足都是令人心舒神泰的明亮通透,全然不同于原来那种出身贵家的娇姿妍态。

如果说,受伤重病后失去记忆,令小姐性情大变,其实也说得过去。

可会武艺,会驯鹰,会抓坏人,还懂什么医药……该怎么解释?

以小姐那品性,若说懂得棂幽炼的那种药,她倒是相信的。

小鹿终于也有些疑惑了,她跑过去揉了揉阿原的脸,悄声问:“莫非……我原来的小姐已经遇害了?你是……借尸还魂?”

阿原头皮炸了炸,转头笑眯眯地看向她的侍儿,“小鹿,明天你别跟着跑了,帮我做件事。”

小鹿脚底又疼痛起来,忙点头道:“只要为小姐做事,小鹿我万死不辞!”

阿原道:“你去给茶楼那说书先生做一个黑檀醒木送过去吧!我应了的事,不能失信。若你脚疼,学那景典史唤个肩舆抬着也使得,银钱到书案上那个木匣里拿,应该还有几串。”

小鹿点头,“好!”

阿原又道:“给了他醒木,就在那里好好跟人家学学吧!能想到借尸还魂什么的,也怪不容易的。既有这天赋,我万不能耽误了你。”

“……”

小鹿终于说不出话来,疑疑惑惑地开始认真思考起她的天赋问题。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二)

借尸还魂什么的,阿原便是想信,也信不了。

活人受伤或遇到强烈刺激,失忆倒是可能;占了身体的什么“魂”,总不至于没有记忆吧?可她醒来时偏偏如一张白纸,干净得仿佛被人抽空过,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若说她不是原大小姐,为何还能一口唤出“景辞”这个姓名?又或者,景辞只是潜意识里的一个名字,根本不是她的未婚夫,与景知晚也毫无关系?

原夫人和原清离母女俩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和谐,或许这是因为年轻美貌的女儿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让她某些方面不那么和谐?但阿原醒来时,原夫人那因悲痛和担忧而哭肿的眼眶半点不掺假,发现女儿失忆后也是诸多烦恼,百般延医求治,几乎日夜守在她跟前,温言细语试图唤出女儿从前的记忆。

不过……原夫人后来似乎也有些疑惑,甚至有种惶恐,常久久地打量她,仿若在思索着什么。

阿原更烦恼那些侍奉她的美少年,还有那即将下嫁的重病夫婿,并未太留心这个于她完全陌生的母亲。直到逃离京城,她才觉得原夫人有些异常。

原府丢了小姐,京城应该混乱过一阵。但阿原来到沁城后,并没有发现朝廷或原府寻找原家小姐的消息。以原夫人的影响力,请皇帝下旨帮助找寻女儿,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莫非,原夫人已觉察到什么?

阿原从最初的惊魂不定恢复过来,开始疑心京城外那场突如其来的劫杀。

若如小鹿所说,她生病前并不会武艺,为何随从尽数遇害,独她侥幸存活,仅受了些微皮外伤?又或者,小鹿其实并不了解她家小姐,真正的原清离本就身怀武艺,才能在那场劫杀里死里逃生?

如果景知晚咄咄逼人,她在沁城待不下去,不如悄悄潜回京去,好好调查调查,她当日究竟是怎样的人,遇劫前后又发生过什么事……

想来当日原府那些美少年久候她不归,多半已经散去;便是不曾离去,她男装悄悄回京,谅他们也找不到。

至于她的未婚夫端侯,若真的是景知晚,让他在这里继续当他的典史好了;若不是,端侯真如传说中病重着,她行事时悄悄绕开他即可。

阿原下了决心,倒也心神一松,这晚便睡得很是舒泰。

第二日,在景知晚的坚持下,朱家大公子朱绘飞正式被收监,连他心心念念好容易拿到的秘戏图都没能带进去。

朱绘飞看着秘戏图离自己越来越远,自然捶胸顿足,号啕不已,差点当众责怪李斐翻脸无情,收了他的秘戏图还如此苛待于他。

但阿原觉得朱大公子实在是想得太多。等他在老鼠满地爬、蟑螂满身滚的牢狱里待上两天,吃上几顿粗糠粥,立时会发现什么遂心丸、什么秘戏图,都是浮云啊浮云……

题外话

国庆长假快开始了,大家还会过来看书咩?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三)

二公子朱继飞倒是手足情深,见兄长被羁系,拿了成叠的银票去苦求李斐。

李斐哪里敢收,为难道:“景典史再三说,棂幽是朱绘飞延请入府的,昨日又查到朱家有仆役曾在药铺买过几味药,正是炼制仙鹤髓的必备药材。棂幽暴毙,还能是谁的替死鬼?算来算去,只有朱绘飞嫌疑最大,可惜那日卖药的伙计这两天告假回老家了,不然领到朱家把那仆役指认出来,大约很快便能案情大白。”

朱继飞道:“可这两日大哥和我同居衙门,怎么可能分身前去谋害棂幽?”

李斐沉吟道:“棂幽之死,自然不需他亲自动手。”

他拈着胡须,忽然一顿,看向朱继飞,眼底闪过疑惑,“你父亲和兄长都喜欢服食丹药,结交方士,你耳濡目染,这些人大概也认识不少吧?”

朱继飞忙道:“回大人,继飞不通医理,父亲也常教导我多读诗书,故而很少出门,并不认识这些江湖术士。”

“那朱绘飞呢?”

“我兄长……”朱继飞犹豫着,好一会儿才道,“他常在外面行走,三教九流的人,大概都会认识一些。”

李斐点头,感慨道:“那就是了,那就是了……”

见朱继飞还在旁边站着,他道:“你且回去吧,帮着你母亲处置父亲丧事要紧。”

朱继飞含泪道:“真凶未捕,反而兄长羁系于狱,只怕父亲泉下难安。”

李斐拍拍他的肩,道:“那你更该回去看看。若是你们兄弟俩都不在家披麻戴孝,你父亲岂不是更加泉下难安?”

朱继飞闻言,对着兄长被关押的方向看了又看,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井乙在旁看着,不禁感慨,悄声向阿原道:“看来朱家还是这个次子成器些。朱绘飞那个草包若能成才,除非猪真的会飞!”

阿原抱着破尘剑倚在墙边,微微蹙眉思忖着,一时不曾回答。

这时,只闻立于李斐身后的景知晚吩咐道:“井乙,你带两个差役再去一次朱府,继续勘察有无线索。”

朱府几位主子的卧房都已由景知晚等搜过一回,井乙也不知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勘察的,闻声只得应了,正要离开时,景知晚又道:“朱继飞、朱夫人等人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需仔细牢记,一一回禀。”

井乙才知景知晚其实是让他借着勘察为名,暗中跟踪监视朱继飞等人,再不敢怠慢,急急领命而去。

而景知晚依然坐了肩舆,带着阿原等人继续去医馆探查线索。

这一回,他们去的是恕心医馆。

恕心医馆和别的药铺一样对外卖药,也有大夫在医馆中坐诊。但景知晚等却是正经递了名帖,等着主人同意,方才在仆役的迎候下步入后院去见医馆的主人,左言希。

题外话

大家国庆快乐!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四)

左言希和唐家兄弟一样,是白身,无官无爵。但他的义父,却是正儿八经的贺王爷,跟着大梁皇帝打过天下的。贺王慕钟征战时落下伤病,不时发作,近月正在沁河的别院调养,随同左右每日开药诊治的正是左言希。

这座恕心医馆,是从贺王府的别院隔出来的。景知晚等所进的后院,其实已是贺王府的院子,与居家静养的贺王近在咫尺,不经通报,谁敢轻易闯入?

衙门里的公差自然极有眼色,跟着景知晚等踏入后院,便不觉屏住呼吸,生恐行差踏错,惹着那位以性情暴烈出名的贺王爷。

穿过月洞门,迎面便是梨花如雪,纷扬而下。满园的蝶戏春光中,有琴声琤琮,幽泉般泠泠滑来,压下了近处的莺啼宛转和落花萧萧,令人悠然神往,不觉要驻下足来,凝神细听。

眼前素帘春风卷,绿窗雪梨绽,怎么看,此处都像是高人隐士所居,绝不像医者的住处。

但左言希无疑是沁河最出名、最尊贵的大夫。因真假灵鹤髓牵涉到宗亲朱蚀的死因,先前便是请的左言希验药。一则左言希医术高明,二则未必不是因为他出身不凡,上面问起来,可以免去诸多质疑。

景知晚显然早已与左言希相识,未至门前,他便出言打断他的琴声:“既是红尘中人,何必奏出尘之曲?听来真是矫情,矫情!”

他撩开帘子,也不急着进去,白皙手指叩于门框,笃笃有声。

琴声不由乱了,然后顿住。

然后,只闻得有人轻叹道:“景兄,我矫情又非一日,正如你多情也非一日。不求你同病相怜,但可否请你收了这些刻薄言语?还嫌吃的亏不够大,受的苦不够多?”

琴案后,有淡青衣衫的年轻男子缓缓站起,迎向他们。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举止舒徐优雅,眉眼疏朗俊秀,唇角一抹笑意亲切柔和,却丝毫不失出身贵家的矜贵气度。众人肃然之际,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却似春阳般煦和,令人心神宁谧,紧张之感顿时一扫而空。

阿原一对上他眼神,心下便怔了怔。这人瞧着很有些眼熟,看向她时眉眼间的笑意也深了深,莫非……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仿佛小鹿曾说过,贺王府的什么公子,与她交谊非比寻常,出事前晚还在她闺闼内喝酒嬉耍,通宵达旦……

她头皮发麻,悄悄向后挪了挪,将半个身子隐到随行的差役后方。

左言希并未多留意她,看着景知晚步入,便让他在案边坐下,抬手为他诊脉。半晌,他道:“调养得倒还好,只是还需放宽心胸,不然夜间睡不安稳,便是做出再美味的饭菜也会食难下咽,只能瘦得跟鬼似的。”

他的话语其实也很刻薄,但他神情柔和,怎么看都是名士高人的温厚蕴藉,叫人见而忘俗,再觉不出言语间的尖锐凌厉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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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五)

那厢侍儿已奉上清茶,阿原等站得颇远,都能嗅出那茶香来。

可惜他们很快连茶香都没机会闻。有形容秀美的侍儿走上前,有礼却疏离地请他们到耳房里用茶,摆明了不想他们打扰那二位叙旧。

没错,是叙旧。

二人谈笑晏晏,阿原丝毫没看出景知晚有查案的意思。

或许,他今天就是过来找老友叙旧的。

不过想着这贺王义子跟她可能的交集,阿原宁愿景知晚只是过来叙旧的,她便能悄无声息避开这位,免得被人识破身份,再次陷入众美环绕的尴尬境地。

从前的原清离为何喜欢那等放lang荒诞的生活?她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但也许,从前的原清离也想不通,阿原为何放着金尊玉贵的贵家小姐不做,跑来做了这么个跟下里巴人打交道的小捕快。

不是从前的原清离中了邪,便是如今的阿原中了邪。

阿原感慨之际,侍儿已奉上茶来,倒也清香扑鼻。

阿原正待品茶,目光扫过侍儿纤细的手指,吸了口气,忽笑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名字,在这府上几年了?”

大户人家的侍婢极懂规矩,见她询问,虽有些诧异,依然恭敬答道:“奴婢小玉,在这别院已有两年多了!”

阿原点头道:“贺王府果然与众不同,看把小玉姑娘调理的,跟枝玉簪花似的清丽可人。”

但凡事间女子,无不爱惜自己容貌,何况阿原风清骨秀,论起飘逸秀美,比起左言希、景知晚等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玉闻她夸奖,早已红了面庞,冲着她掩口而笑,目光便有些含情脉脉。

阿原又看向她的指甲,微笑道:“这指甲颜色甚美,颜色娇俏又不显俗气,难得,难得。”

小玉忙答道:“这是用玫红色的凤仙花汁染的。那颜色的凤仙花不多见,当年贺王妃喜爱,便命人从京城带来花籽,在后院种植了不少。这花染指甲很好看,只是有些难上色。”

阿原问:“我在别处还没见过有这样颜色的。贺王府如今便有这花?”

小玉道:“这时节凤仙花还未开。我们染指甲用的是隔年保存下来的花汁。”

阿原啧啧惋惜,又喝着茶跟她闲聊。不一时,这别院里住了哪些人,女眷和侍女里又有哪些特别爱染指甲,无不打听得明明白白。她又道:“既然未开,小玉姑娘可否带我去挖上几株回去?我有个嫡亲的妹妹,平日最爱染指甲,若移几株回去,她必定欢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