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出现过好多次的说书先生不是闲笔,不是闲笔,不是闲笔!

更新完才发现已经除夕了,除夕了,除夕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上一年成功也罢,失意也罢,终成过去。不若张开怀抱,向猴年说一声,欢迎你的到来,带着活蹦乱跳的新鲜春光!

大家新春快乐!猴年大吉!

第二卷帐中香青山尽处碧水藏(一四九)

景辞蓦地走到窗口,眺向被暗夜笼罩的街道。

这家客栈与花月楼都在街北,夜幕中能勉强看到不远处那座茶楼的轮廓。

阿原回思着小玉、傅蔓卿遇害前后发生的事,不由越想越惊心,忙问道:“小鹿,你在说书先生那里那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小鹿奇道:“可疑?他一个说书的,有什么可疑的?髹”

阿原冷笑道:“不可疑吗?一个说书的,若编些前朝往事混饭吃,倒也不奇,但他怎会有鼻子有眼地说起燕国诸皇子争位之事?后来得空我打听了下,居然毫无差错,且他说的也细致合理得多。那事发生在半年前,若他从燕国来,听到些消息也不奇怪,但他一介草民,怎会知道得那样详细?”

小鹿道:“这样的老.江湖,就仗着这个混饭吃,每到一个地方必会打听些新鲜事儿。你看他不就从我这里打听到了贺王案的细节了么?”

阿原道:“那是你蠢!论起公门里当差的本分,便是小偷小摸的琐碎案子,都不可以在外面胡说半个字!这一向把你宠坏了!再嘴碎不知轻重,回头让李大人好好打你一顿板子,给你长长记性!”

小鹿一吐舌头,歪头一想,忽道:“对了,我在灶下替他烧水时在柴火边捡到一样东西,我瞧着有点古怪,不像寻常人用的,便捡起来打算问问他是什么来历,后来只顾聊贺王府的事儿,就忘了。”

阿原忙道:“什么东西?”

小鹿边从怀中掏出一物,边道:“像哪个府上的令牌,上面还有个字,我却不认得。多半是他说书时在茶楼里捡的吧?所以才会漫不经心丢在了灶边。不过这是铜的,没法当柴烧呀!”

阿原接过来细看时,果然是枚雕着如意云纹的铜质令牌,背面正中则刻了个“郢”字。

她不由失声道:“郢王!是郢王府的令牌!”

郢王朱友珪,梁帝朱晃的第三子,也是梁帝最年长的亲生儿子。

慈心庵之所以得到官府大力支持,香火旺盛,便是因为住持妙枫当年曾救过郢王之母吕氏。

吕氏虽是卑微营妓,却在慈心庵中生下了郢王,因此被接入京中,再不得宠也能在梁帝跟前占据一席之地。

可沁河到底不是京城,郢王府的令牌怎会出现在一个寻常说书先生的炉灶下?

景辞闻声已走过来,接过那令牌翻来覆去看着,眉峰渐渐锁紧。

阿原叹道:“阿辞,这说书先生只怕不寻常。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先去见见他。”

景辞睨她一眼,“我睡了半日,早就没事了。你若犯困,留在这里休息倒也不妨。”

阿原悻然,“我又没生病,休息什么?你若撑得住,便一起去吧!只是打架抓人那些事儿,交给我就好!”

景辞也不答话,摸了摸腰间暗藏的软剑,启门走了出去。

阿原已知他孤高要强,再不肯不去,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急急跟了上去。

路上,小鹿已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因这区区一块令牌就疑心张先生?那茶馆热闹得很,每天不知多少人来往,若是有郢王府的人恰好路过,遗落了这令牌,被天天在那里的张先生捡去,也算不得奇事吧?”

阿原给缠得无奈,答道:“你可记得小馒头曾说过,小玉遇害前一天,曾到茶楼听说书?当时我们曾因此断定,小玉至少在白天尚未得到母亲病重的消息。随后那说书人就病了,也是你打听到的,说嗓子不好,歇了四天。”

小鹿道:“是,他病好开张那天,我正好去听了。可这又怎么了?”

阿原道:“那我们可不可以猜测,小玉是因为去茶楼见了什么人,才遇害的?而说书人那么巧就生病了,是不是那日做了什么,或知道了什么,心里有鬼?”

小鹿懵然道:“说书人……小玉……八杆子打不着呀!”

景辞忽道:“傅蔓卿被刺杀后,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惨遭毒手,她也没有提起左言希,而是拼命在想自己被害的缘由。若是左言希曾和她要走绢帕,那必定是杀人灭口,她怎会不知缘由?可见杀她的人不是左言希,而是她不认识的人。”

阿原道:“但嫁祸慕北湮的绢帕必定是从她那里流出去的。她虽不知道绢帕被用来嫁祸慕北湮,但左言希也恰在那时候出现,她恐怕已猜到与贺王案有关。”

小鹿骇然道:“难道杀她的人是说书人?”

阿原道:“不是。说书人就在斜对面的茶楼说书,两人说到底是同一流的人物,不可能不认识。如果杀她的是说书人,她临时有机会,早该说出来了!”

小鹿不解,“那傅蔓卿之死和说书人有什么关系!”

景辞已决然道:“绢帕是说书人要去的!他那晚很可能以别的什么借口跟傅蔓卿要去了绢帕,傅蔓卿一直不曾将那绢帕和贺王府的案子联系起来,但说书人要走绢帕本身也该透着几分古怪,所以最后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了,却已说不出来。”

他眺向茶楼的方向,叹道:“她一直指着窗外的那个方向,我当时以为她指的是窗外的什么人,但窗外不远就是街道,然后便是茶楼、布庄。她想说的,正是茶楼。”

说话间,忽听那边人声嘈杂,一群人举着火把冲了出来,领头的竟是慕北湮和井乙等人。

阿原忙迎上前问:“出什么事了?”

井乙慌忙答道:“薛照意跑了!”

“什……什么?”

“我等本来在外面守着,看里面开始有叫唤,后来没了动静,以为这贱人认命了呢!谁知后来进去一看,买她头一晚的那个恩客倒在地上,被一根金簪活活扎在胸口刺死了!”

“被……金簪刺死?没听到惨叫?”

“是。我们查看过了,屋里的茶水中下了迷.药,那恩客被迷昏在地,所以竟悄无声息地被一根小小的金簪刺死了!”

阿原瞧着慕北湮双目通红,又恨又悲又怒的模样,猛地醒悟过来,脱口道:“贺王遇害那晚,喝过薛照意送的茶!薛照意还换掉过贺王先前喝的茶!”

这回连小鹿都听明白了,“凶手竟是薛照意!她迷昏了贺王,然后用陌刀杀死了贺王!”

他们认定贺王是勇武之人所杀,前提是贺王神智清醒。

但如果贺王被迷.药迷倒,即便薛照意这样的女流之辈都能提起陌刀将他刺穿。

她的手速应该不太快,贺王在被刺倒后曾有瞬间的清醒,睁眼发现是日日侍奉的爱妾,自然怒目圆睁。

但彼时他身中要害,迷.药的药效又不曾过去,根本无力反抗,终于保持着怒目圆睁的模样死去。

小鹿都想得到的,慕北湮当然也想得到。

尤其想起父亲征战沙场,一世英雄,竟被枕边人以如此阴毒的手段害得死不瞑目,慕北湮恨得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已将指甲掐入肉间。

他一字字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字来:“便是翻遍沁河城,我也要将她找出来,挫骨扬灰!”

若贺王是薛照意所害,说书人从傅蔓卿处拿走的绢帕,随后当然也是被薛照意放在谋杀现场,用于嫁祸慕北湮。

那么薛照意和说书人又是什么关系?

阿原心念电转,脱口道:“我想,我们能找到薛照意!小鹿,快带路!”

小鹿张大嘴,“去……哪里?”

“去找你的好师父,那个说书人!他是同谋!”

说书人的住处并不远,就在后面那条巷子尽头的一处小院,独门独户,门庭破旧。

慕北湮也不待叫门,冲上前奋力一踹,已将大门踹开。

还未及冲入,忽见里面窜出一道黑影,跃上围墙,向外飞奔而去。

阿原明知必与凶手有关,清叱道:“哪里逃!”

她拔出破尘剑,奋力追上前去。

“阿原!”

景辞唤了一声,跃身跟了过去。

他的动作迅捷,速度比阿原快了许多,却奔出数丈后猛一趔趄,匆忙扶住道旁一株老树方才站稳,却已痛得面色惨白。

他弓腰瞧着自己颤抖的双足,额上滴落大颗汗珠。

---题外话---饺子给大家拜年啦!2016红红火火,幸福快乐!

第二卷帐中香章台照出几家意(一五零)

身旁又有黑影掠来,然后便是萧潇有些慌乱的询问:“公子,你怎样了?”

景辞立时猜到他也在留意此事,应是追着慕北湮等行踪跟来,抬眼看向阿原离开的方向,勉强道:“快去帮阿原!她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萧潇不过略一迟疑,便应道:“是!蠹”

景辞走出还没多远,那边也有公差跟了上来。以他们那点本领,想抓那身手高明的黑衣人难如登天,但照顾景辞应该不会有问题髹。

看萧潇飞身离开,景辞抬袖拭去额上的冷汗,掩去眼底的忧虑和痛苦,站直身形向赶过来的差役说道:“没事了,先回那院里看看。”

他虽竭力维持着身体平衡,但遭受重创无法痊愈的双足并没那么听使唤。

他缓缓往回走的步履有些蹒跚。

两名赶来的差役见状,忙上前挽扶时,景辞甩开他们的手,冷冷扫过去一眼。

差役被他目光中的寒意扫得打了个寒噤,各自退开一步,面面相觑。

景辞定定神,努力稳住身形,艰难地保持着挺地的肩背继续往前走。

双足痛如刀扎时,他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阿原离开的方向。

目之所极,是将一切吞噬的黑暗。

他向来极有主见,但此刻,他竟无半分把握,破开这无边无垠的黑暗,能不能看到他所冀望的那片洒满阳光的天空。

景辞的判断很准确。

那个黑衣蒙面人的武艺极高,阿原本该追不上。

但地上跑的无论如何快不过天上飞的,关键时刻,天天跟在主人后闲逛的小坏又派上用场了。

黑衣人自以为甩开阿原,两度放缓步伐略事休息时,都被阿原追上,最后竟在某处巷道被堵住。

待刀剑相向,他发现有个扁毛畜生在旁唳鸣助威,才晓得自己摆脱不了追兵的缘由。

他并无惧色,却笑得森冷,喝道“既然你执意找死,也只好成全你!”

阿原接了他几招,已然叫苦不迭。

她着实不该因为在沁河不曾遇过强敌,就高估了自己的身手reads;诱婚,霸宠小蛮妻。这人不论体力、武艺,都远在她之上。

她当日在涵秋坡曾见景辞出手,可称得捷若闪电,快若流星。

此人身手,当与景辞在伯仲之间。

但景辞并未跟来;即便跟来,他疾病缠身,足疾未愈,也无法跟这人相抗衡。

她曾数度见过说书人,知道其年龄身材,已能判断这人绝对不是说书人。

那么,这人到底是怎样的来历,与那说书人以及贺王案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惊心之际,她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只是手中单刀愈发使得凶悍迅猛。阿原虽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对敌,怎奈实力悬殊,再缠斗数招,左肩蓦地一凉,已被砍了一刀。若不是退得快,只怕连整条胳膊都能被他卸下。

阿原只觉伤处热血涌出,很快***辣地疼痛起来,不由大惊。但此时她想撤退时已经来不及,眼看黑衣人一刀狠似一刀,招招逼往要害,竟真的打算取她性命,并不因为她是公门中人而有所顾忌。

小坏见主人遇险,也是慌了,斜掠着翅膀一次次俯冲而下,想啄向敌人。

黑衣人早就想着砍了这扁毛畜生以绝后患,见状正中下怀,寻隙狠狠一刀砍去。

阿原见状,连忙挥剑相救时,小坏腹部已中了一刀,惨唳着振翅高飞逃去。

当空划过的锋刃光芒,以及猎鹰中刀后的惨嘶,似又将某处隐约的记忆撕开了一个缺口。

此情,此景,熟悉得可怕。

惊怒疑惑之际,阿原稍一分神,黑衣人的刀已劈面袭来,锋刃转瞬近在咫尺。

眼看着阿原避无可避之际,只听清脆的“丁”的一声,一把宝剑横次里冲来,挡下了那极险的一刀。

黑衣人怔了怔,抬眼时,便见萧潇临风而立,颀秀如竹,却刚硬如岩,与他对面而立,把受伤的阿原护到了身后。

萧潇微微侧脸,向后问道:“原大小姐,没事吧?”

阿原惊魂未定,答道:“没事,手……手臂还在。”

萧潇略舒了口气,扬剑逼向黑衣人,喝道:“欺负个女孩儿家算什么本事,且让我来会会你!”

黑衣人似这才知晓阿原是女子,惊异地扫了阿原一眼,又扫过萧潇的面容,飞快与萧潇对了几招,寻隙跃起身来,纵身逃去。

萧潇待要追时,感觉那人身手似在自己之上,又记挂阿原受伤,不知情形如何。稍一怔神,黑衣人在夜色掩护下,已消失于重重屋宇间。

他迟疑了下,返身先去察看阿原伤势。

薛照意果然在说书人的屋子里。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狡黠多智的贺王小妾,差点从众人眼皮子底下逃开,此刻竟已倒在了地上。

她和贺王一样,被人当胸插了一刀。

但她居然还没死。刚刚点燃的油灯下,尚能看到她胸口在微微地起伏着reads;倾尽繁华与君同。

慕北湮抱起她,急促问着:“是你杀了我父亲,对不对?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

贺王府并无主母,贺王也无续弦之意,薛照意出身并不高贵,虽是妾室,却打理着贺王府内务,几乎是半个主母,也可算得富贵尊荣。而她的富贵全从贺王而来,贺王又不曾发现她的奸情,她为何做出弑主之事?

薛照意头发散乱,滑落的衣衫下尚有被折磨出的青紫痕迹。她那双曾顾盼含情的美眸无力地盯着上方,不知在看满是尘灰的屋顶,还是在看逼视她的慕北湮。

慕北湮看着她微张却始终不曾发出声音的嘴,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伤重得神智不清,再也说不了话了。

小鹿眼看着小姐追着贼人跑了,也跟着追了几步。可惜她没那飞檐走壁的本事,眼看着追不上,气势汹汹叫骂几声,才匆匆赶到小屋。

慕北湮追问薛照意时,她正忙在屋里寻找她的说书师父。

摸着先前她为说书人烧的水还微温,她冲过来问那垂死的美人儿:“喂,张先生呢?他不至于会杀你吧?何况你连贺王都能杀了,他又病又瘦的,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薛照意呆滞的目光忽然转动了下。

慕北湮急追问道:“薛照意,快说,你为何杀我父亲,又是谁杀的你?你都活不了了,还打算保护凶手,让自己死不瞑目?”

薛照意急剧地喘着气,慢慢抬起手来,压住胸部的创口。鲜血顺着她的指缝飞快沁出,蜿蜒于清秀却泛出青白的手背。

大约感觉出生命正随着热血涌出,她的眼底终于涌过慌乱和绝望,然后直着嗓子尖叫起来:“是张和,张和!”

慕北湮急问道:“张和是谁?”

小鹿已道:“说书先生姓张,莫非……就是张和?”

薛照意眼底通红,似有赤焰在熊熊燃烧,半昏半醒般厉声叫道:“是他……是他……他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我们!”

慕北湮微眯了桃花眼,盯着她一时困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久在京城的贺王爱姬,小县城的茶楼说书人,天悬地隔的两个人,偏说什么背叛,难道他们本是一路人?

薛照意又抿紧了唇,越来越无神的眼珠乱转着,再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景辞也走到了门口。他扶着门框慢慢踱进来,垂头看着薛照意,问道:“小玉,是因为张和的背叛,才被贺王除去?”

薛照意唇动了动,终于道:“是,小玉……张和害了小玉……他向贺王密报了小玉的行踪,说下一个就是我,就是我……”

慕北湮急问:“小玉的行踪怎么了?莫非你们都有见不得人的身份?你们潜在贺王府,到底是何居心?”

薛照意喘息愈急,却再不肯回答。

景辞沉吟,然后道:“张和故意暴露小玉,贺王才会杀小玉?他还故意让你猜测,贺王已经怀疑你,下一个很可能就是你,所以你杀了贺王?然后呢?你好容易逃出来,却当了糊涂鬼,被张和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