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辞目光幽暗下去,“他们……得到了什么线索?目前从哪一处入手在查?”

萧潇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线索,但他们明显是在怀疑龙虎军的将领参与了宫人落水案,也许……还有原清离劫杀案和贺王案。不然他们不会这么执著。至于他们怎会把这三个案子联系在一起,谢公子似乎猜到了些,但并未跟我提起过。”

景辞已想起几次案发地出现的花生壳,再想起龙虎军的实力,蓦地头疼起来。

“龙虎军耳目众多,若真与这些案子有关,只怕也会留意到他们的动静,并预作防范。”

萧潇一揖,“侯爷英明!因我长年随在皇上身边,禁卫中颇多知交好友,故而还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听闻近来他们已经查到了左统军韩勍头上。此人勇猛忠直,据说不肯受人冤屈,今天已经设下圈套,打算将计就计,引小贺王爷、原大小姐入彀。”

景辞双眸愈发地黑,却在抬头看向萧潇时意外地亮而锋锐,“冤屈吗?”

萧潇道:“在下愚钝,冤屈不冤屈着实看不出。只是看出小贺王爷没了贺王庇护,有些将领未必还会将他放在眼里。倒是原大小姐,看在原夫人面上,一时大约还不至于拿她怎样。怕就怕原大小姐不知进退。话说,如果她懂得进退,早就该安心做她的原家小姐、贺王正妃了吧?侯爷,你说这原大小姐的脑袋里一天到晚上都在想什么呢?若是从前的原大小姐,必定不会这般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话未了,景辞已站起身来,闪身向外走去。

但听得他吩咐道:“备车!”

刚歇下的侍卫们不得不起身了,更焦急的是还没来得及取下面具稍事歇息的知夏姑姑,几乎是飞身出来高问道:“你病成这样,又赶着去哪里?”

萧潇抱肩看向众人忙碌的背影,终于舒了口气。

通往某处山林的小道上,阿原被慕北湮拉得气喘吁吁,愠道:“北湮,你奔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呀?”

慕北湮笑道:“我娃还在你肚子里呢,怎敢去投胎?总得等咱们娃出世,听他叫声爹吧?”

阿原瞪他一眼,“你就扯吧!”

慕北湮拉着她向山上爬着,道:“我才没扯……可惜我丧父未久,不宜大操大办,只能委屈你先入门,等回头孝期过了,咱们再筹划着宴请亲友,好好庆祝一回。好在皇上开了口,你在贺王府的屋子也已收拾好了,择个良日便能搬过去。”

他觑着阿原尚平坦的腹部,“再有两三个月,也该显怀了,你那边也该预备预备。”

慕北湮向来说得极轻巧,但阿原这些日子思来想去,总觉心烦意乱。但原夫人一心为她打算,将骨肉分离的苦楚说了又说,阿原闹心之余,一时也无更好主意,此刻也只能苦着脸答道:“其实我始终觉得很不妥当。”

慕北湮笑道:“换了别人,自然不妥当。但于咱们还真的没什么不妥的。咱俩这声名,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万一真的合不来,咱们还可以和离,依然各自嫁娶,岂不大妙?”

阿原瞅他一眼,还是没觉得妙到哪里去。但眼前她最要紧的,是走完这崎岖山道。

她已有孕在身,但妊娠反应并不剧烈,加上身怀武艺,平时看着与往日没什么差别。但如今她跟着慕北湮快马加鞭赶出城,再奋身攀爬这几乎看不出路的山坡,一路穿过灌木草丛,踩死了几回毒虫,又惊走了几条草蛇,便有些手足发软,才觉得精力的确大不如前,才爬到半山腰就开始疲累了。

慕北湮在爬山不久已察觉阿原体力不支,暗自懊恼不该因她素日英武不输男儿,便忽略了她眼下的特殊状况。此时他虽出言调侃,脚下却已慢了下来,又取出水袋来递过去,笑道:“来,先润润嗓子。”

阿原喝了两口水,抬袖抹了把汗,又看向空中悠闲盘旋着等待他们的小坏,“应该不远了吧?你确定韩勍会到这鬼地方见什么人?”

慕北湮道:“大约不会有错。传给我消息的那位朋友,他爹是我爹的老部下,他便被弄进了龙虎军,很快升到了小校,如今算是韩勍的心腹吧!”

阿原顿了顿,“那应该算是自小相识的好友吧?”

慕北湮点头,“不过这事风险也大,指不定就连累了他,故而我应允他从后山绕过去,尽量不惊动韩勍。凭咱们的身手,应该不难做到。”

阿原看看天下的飞鹰,胸臆间已有悲愤涌上,“嗯,原也不需惊动谁,也不指望讨回什么公道。不过……想要个真相而已。”

---题外话---后天见!

第三卷鸳鸯谱(一九九)

她干涩地笑了笑,“世界再操蛋,咱们也得活下去,痛痛快快地活出个人样来,对不对?”

慕北湮高声道:“那是自然!你是最好的,我也是最好的,我们未来自然也要抛开那些不开心的,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撄”

高处的小坏见他们行得缓慢,不耐烦地唳鸣着,振翅飞得更高。阿原仰起脖颈看着,眸子倒映着青山外的高远天空,渐渐明净如水。

她低低道:“嗯,我未必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但至少,可以选择不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不过与所爱但并不值得去爱的负心男子分开而已,不过未来会多出一个孩子而已,但她依然会活成她自己偿。

她会活得精彩。

比从前的原大小姐或原大捕快更精彩。

山坡其实并不算陡峭,二人加紧脚步,很快看到了山顶的那几间精舍。

精舍四面围以青砖矮墙,但并不高。此处近在京畿,山明水秀,当然也不太可能有虎豹之类的猛兽,有这样的矮墙也够了。

以慕、原二人的身手,想越过那矮篱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慕北湮正要过去时,阿原拉住他,“咱们绕到精舍前面看看。”

慕北湮奇道:“怎么了?”

阿原道:“你得到的消息,韩勍会来此地跟某厉害人物有所密谋。想此地荒凉偏僻,他们心怀鬼胎,必会各带几个心腹之人随同保护。但密谋之事当然不方便让手下人个个都听到或参与,所以必定会留下人手在精舍外守候。”

她看向小坏,却见小坏泰然自若地在那精舍上方盘旋了两圈,便飞到一处高树下歇着,懒洋洋地梳理羽毛。

慕北湮忽然懂了,“小坏蛋这么悠闲,必是精舍内外很安静,它根本没发现任何异样。难道你猜错了,他们是孤身前来,或者只带了一二心腹,全进了屋内,没有精舍外等候?”

阿原看向慕北湮,“如果换了你,想和人暗中图谋什么事,又约在很偏远的地方,会放心孤身前去吗?何况,先前我提醒过你别打草惊蛇,但这些日子我们虽尽量藏在暗处,但动作并不小,以韩勍的地位,不会全无察觉。即便为了防范我们,也会多带侍从,尽量小心行事吧?即便艺高人胆大,带的人极少,至少也会留下一二人在屋外放风守望,以防万一吧?”

她从怀中取出一幅中年武将的画像,看着画像中人看似忠直的面孔,皱了皱眉。

他们将视线扩展到龙虎军的统军、副统军之类的首领身上后,很快就找到了符合条件之人。

龙虎军左统军韩勍,身材高大,武艺高强,对敌时常会喝酒以助威势和胆识。胜券在握时,他甚至会边喝酒边啃上几块肉干,或剥上几颗花生,以示其闲情逸致,取人头颅如探囊取物般轻巧……

昨日慕北湮拿到韩勍的画像,交给勤姑辨认时,勤姑立时认出这人就是那夜出现在揽月湖的那名武将。

韩勍,忠勇耿直,是跟梁帝征战很多年的老部下。据说性情忠直得有点可怕,平生只服梁帝一人,其他若是看不上眼的,即便顶头上司,或王公贵族,一样耿着脖子硬顶。

据说,某次征战,郢王被派去督军,不许他出战时喝酒,竟被韩勍趁醉打了。郢王愤愤告状,梁帝虽然出言安抚,也只是罚了韩勍三个月的俸禄,背地还赞韩勍刚直忠诚,反比先前更宠信。

如果是韩勍,他背后的人是谁,着实不难猜测。这也正与阿原他们先前的推测相符。

如此,宫人落水案,乔贵嫔不愿追究,原清离劫杀案,原夫人红着眼圈归来也不肯多说,便都是情理之中。

这世间从来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公平,也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洗雪,所有的正义都能伸张。

尤其,关系到皇家,关系到权势,关系到某些不可明说的交易和争斗。

唯一不可解的,就是在靳大德家发现的花生壳。

杀靳大德侍婢,擒靳大德家人,为的是威胁靳大德,将贺王遇害之事栽到左言希身上。但老贺王忠心耿耿,梁帝多有倚重,断无自断臂膀相害之理;何况被陷害的左言希虽低调处世,其父却是救过梁帝性命的,梁帝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嫁祸给他。

阿原等揣测了许久,始终不得要领。

慕北湮不甘心,再去仔细打听时,便有先前的朋友吞吞吐吐提起,韩勍似乎与跟朝中某位高官暗有来往,但行踪极诡秘,或许与先前那些事有关,至少该与贺王之事有关。慕北湮授以重金,对方才犹豫着给了他们这个地点。

至于韩勍约见的是谁,密谈的又是什么事,慕北湮这友人并不知晓,或是怕惹事,佯作不知。

如此满怀疑惑,慕北湮自然要来的;阿原也不肯闲着,何况也不放心,毫不犹豫选择了同行。

慕北湮虽急于弄清父亲遇害背后的真相,但此刻听阿原分析,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沉吟道:“难道我们来早了,或韩勍他们有所警惕,并没有过来?”

阿原道:“也可能根本不会过来。”

慕北湮怔了怔,“你的意思,我朋友欺骗我,想让我白走这一遭?”

阿原沉吟道:“如果韩勍根本不会过来,那么,骗我们白走这一遭,可能是我们对人心最好的推测了!”

慕北湮不以为然,“阿原,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阿原一拉他,踩踏着半人高的草丛,艰难地觅路而行。

她一边往精舍的前方跋涉,一边说道:“或许真是我多疑,但我总觉得我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难道从前有人这般设计过我?或者……”

说书人说过的风眠晚的故事忽然间又冒了出来。

风眠晚明里在相助二皇子柳时文,暗中却与三皇子柳时韶定计,将柳时文送上了绝路。

阿原不由顿住了身。

慕北湮不解看她时,阿原面色发白,突兀地笑了笑,“或许,我不是多疑,而是我很坏,当年也曾做过类似的事?”

慕北湮一捏她的手,笑道:“胡说什么呢?我瞧你就是怀着身子,容易胡思乱想。再则,坏就坏呗,反正咱们本就不是啥好人!”

阿原听得竟无可反驳,挠头道:“也是。别说则笙郡主、知夏姑姑他们觉得我是坏透了的毒妇,便是其他人,也从没认为我们是好人吧?”

她顶着原清离的狼籍名声,又是景辞、王则笙他们眼里背恩忘义的贱人,当然不是好人。慕北湮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往茅房拉,第二次见面便对她下媚药,当然也算不得好人。

这样想着时,阿原反而舒展了眉头,抬眼小坏跟着飞来,心念动了动,挥手招呼它歇下,让它歇在自己肩上,带着它行走。

慕北湮奇道:“它飞着轻松得很。你……你是……怕它暴露咱们行迹?”

阿原道:“嗯,我们是坏人,自然要怀着歹心小心防范,不能让别的坏人算计了去。”

她侧头看向慕北湮,“你说过,你那朋友跟着韩勍,为的是谋个好前程。如今连这等秘事都能知晓,他无疑没吹牛,早已是韩勍的心腹。不过,你给你朋友的重金,比得上韩勍给他的前程吗?”

老贺王已逝,游手好闲、流连风月的小贺王爷,看起来不学无术,已不可能给任何人带来远大前程。慕北湮所剩的,不过就是老贺王留下的那些家底而已。

慕北湮原先只想是自幼相识的好友,并未想太多,如今被阿原一问,细细回思时,也觉其前后态度似乎有些微妙变化。从原来只字不提,到后来暗示有所线索,让他主动求索追问,直到重金相贿,买下线索……

若不曾花重金相贿,或许他会猜疑;但花了大把金银,便不觉间踏实许多。

但再多的金银,又岂能比得上似锦前程?

慕北湮终于道:“阿原,咱们留心些,宁可慢慢查,不能落入他人陷阱!”

阿原冲他一竖拇指,“小贺王爷英明!”

慕北湮大笑,抬眼看向那几间被山岩和树林挡住的精舍,忽然间便觉得,即便真有陷阱重重,他们这般携手并行,也没什么好怕的。

---题外话---有妹纸跟我说不懂啥是分茶。搜来现成的解释:分茶:又称茶百戏、汤戏、或茶戏。它是在沏茶时,使茶汤的纹脉形成不同物象,从中获情趣的技趣游戏。当然,在此之前,还有把饼茶炙干、碾碎、罗好,使之成为极细的粉末的过程。那时的沏茶方法,跟后来是截然不同的。

分茶,一般认为从宋初开始,但唐代茶圣陆羽时便有记载。本文借用了唐末五代初期的背景,所以用了分茶这说法。

第三卷鸳鸯谱(二零零)

颇是费了一番周折,他们才绕到精舍前方。@樂@文@小@说|

这精舍比先前从山后遥望气派得多。

一条修葺得颇齐整的山道从山下蜿蜒而上,直通山顶。

山顶居然甚是空阔,两侧甚至种植了些蔬菜瓜果偿。

精舍两进,共七八间,白墙乌瓦,朱漆大门,虽然算不得华丽,但考虑到此地荒僻,也不是寻常人置办得起的。

小坏被阿原约束着飞不了,颇有些不耐烦,不时啄啄羽毛,扑扑翅膀。忽听到什么似的,竖起头来看向精舍方向。

阿原等忙转头看时,却听“吱呀”一声,那大门被小心地打开了。

一名仆役模样的汉子探出头来,向四周张望了下,方才踏步出来,向精舍左右山林仔细察看,甚至还往天上看了几眼。

阿原等早有准备,连小坏都已藏得严严实实,那仆役自然看不出任何动静。

大约一无所获,仆役大是失望,叉着腰摸了摸脑袋,转身要回去时,又够着头向下方山道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他立时奔过去,蹲身借着树丛的掩护仔细看了几眼,忽跳身奔回屋内,轻轻掩上门。

阿原、慕北湮在暗处将这人鬼头鬼脑的模样尽收眼底,又是好笑,又是愕然,连小坏都瞪大黑溜溜的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山道上必定有了动静。但从他们这个位置,自然看不到山道上是怎样的情形。

慕北湮轻声道:“我去瞧瞧?”

阿原道:“一动不如一静。”

慕北湮便听话地伏在坡上,支着头看向阿原,啧啧称奇道:“明明是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家,怎会这般老成持重……倒像受过训练的小坏一样!”

阿原横他一眼,却也不由微微失神。

她当然不是被驯化的鹰,但她至少已被训练出相当好的耐性和应变力。

几个月的捕快生涯,让她见识更广博,言行更爽利,却不可能教会她这些。

正沉吟时,小坏忽似发现了什么,急急振动翅膀,欲向山道那边飞去。

阿原忙捏紧它足部不许它乱动时,小坏兀自愤愤地冲着那边拍着翅膀挣扎,眼睛都发红了,倒似看到了什么生死仇人般激动。

阿原定睛看了片刻,才发现来的还真是小坏的“仇人”。

山道上来的是两乘肩舆,后面一乘垂了素帷看不出模样,前面坐的那人正是从前小坏追踪过的剑客萧潇。

小坏记性相当好,不仅记得阿原命它追踪过他,更记得它当日被从说书人处逃离的黑衣人所伤后,好容易飞回县衙,又与在屋顶窃听的萧潇有了冲突。

它当时受伤极重,满腹怨气找不到地方发泄,与萧潇对敌更是伤上加伤,于是萧潇当真成了它天字第二号的仇人。

嗯,天字第一号的,自然是那个差点把它开膛破肚的黑衣人。

阿原一边安抚一边训斥,终于令它不甘不愿地顿下身,只恶狠狠地盯着渐行渐近的萧潇。

而阿原留意萧潇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人怎么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锦衣华袍,玉冠束发,宝剑不知被藏到了何处,看着颇有几分贵气,和原先的清素干净全然不同。

慕北湮纳闷,“这萧潇搞什么鬼?怎会穿成这样?”

阿原也是奇怪,悄声道:“萧潇不会也有长得相像的孪生兄弟吧?”

慕北湮点头,“这个还真不好说。”

他这样说时,忽想到一事,将阿原打量了几眼,忽道:“先前我问过清离,怎会对萧潇感兴趣?既对他感兴趣,怎么他逃入宫中后就肯放过他,不穷追猛打了,你晓得清离怎么回我?”

阿原奇道:“怎么回?说她原来喜欢的是萧潇的孪生兄弟?”

慕北湮摇头,“清离没回答我,隔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跟我说,她母亲不守妇道,她父亲不甘之下,与别的女子生下儿女,应该算是人之常情吧?”

“……”

阿原好久才能说道:“原府这么简单的人口,关系还能更混乱些吗?”

慕北湮苦笑着拍拍她的手,“也许没那么乱……清离也没有明说,我也不便追问更多。瞧着萧潇行止,也不像想跟原府扯上关系的样子。”

阿原静默片刻,说道:“若换作是我,大约也不愿跟原府扯上关系。”

二人说话之际,萧潇身畔的一名侍从,已上前拍门道:“开门!贺王求见升平长公主!”

慕北湮正扬着唇凝神看热闹,闻声倒吸的一口凉气呛入喉嗓间,差点没滚下山坡去。

阿原同样又骇又笑,转头打量慕北湮时,只见他今日为查案而来,特地穿得很朴素,根本看不出素日的张扬,反而是萧潇此时的穿着打扮更像威风八面、纨绔荒唐的小贺王爷。

萧潇竟是以贺王身份前来,而精舍中住的,难道是梁帝的姐姐升平长公主?

传说升宁长公主与梁帝情感颇好,但升宁是个吃斋信佛的,最厌杀戮。然而梁帝意在天下,又岂肯休兵止战?于是姐弟俩屡起争执,梁帝有事便不愿跟升宁说起,升宁也不愿跟梁帝争执不休,越性避世修行,称要为梁帝吃斋念佛,减他罪孽。梁帝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也便由她去了。

升宁既是长公主,并不匮乏资财,故而在京城内外修有多处精舍,大都在佛寺附近,方便与高僧谈禅论道,修行之处也变幻不定。

因其极少回京,连慕北湮都没见过几面,再不知她住于此处;而阿原更是只听说过梁帝有这么个姐姐。

大门打开,四名舆夫抬着两架肩舆,连同三四名随从一起步入院中,那大门便又缓缓关上。

阿原再想不出其中因由,侧头问向慕北湮:“韩勍和假扮成你的萧潇议事吗?还约在升宁长公主的住处?”

慕北湮苦笑,“自然不会。升宁长公主很讨厌我父亲,说他撺掇皇上杀人无算;她也很讨厌我和清离,说我们风流浪荡,有悖天道,有一次正好我们一起面见皇上,她在旁边就说皇上身边不该留着我们这些妖孽,扬起拐棍便要打我们,还好我们年轻,跑得快,没让打着……”

“也就是说,你和升宁没交情,还有仇怨?那么,刚出来的那个仆役在等什么?等你?然后等到你,还飞快把你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