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下楼,箫迟和石头上了停在路边的车子,转眼没入车流。许青珊冲着车屁股翻了个白眼,甩了甩头发,拎着包等乔暮去把车开过来,顺便守株待兔。

箫迟去埋单的时候,她的命中注定也正好要走。

站了一会,耳边不意外的传来男人熟悉的温润嗓音。“许主播?”

许青珊按捺住激动,缓缓回头,抬手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彭先生,怎么会是你。”

彭文修笑了下,指着身边的人说:“介绍下,我的好兄弟好哥们,许青山。”

许青珊礼貌伸出手,“你好,许青珊,珊瑚的珊。”

“许青山,高山的山。”许青山礼节性的跟她握了下手,拍拍彭文修的肩膀,朝他们的车点点下巴。“我去把车开过来。”

彭文修略略颔首,看了一圈,视线落回许青珊脸上,关心道:“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太麻烦你了,我还是自己打车吧。”许青珊差点答应下来,幸好及时忍住。

“不麻烦,正好我们顺路。”彭文修笑了下,不容置喙的语气。“走吧。”

许青珊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的客套两句,趁他转身的功夫,马上冲正开车过来的乔暮摆手做手势。

乔暮踩下刹车,隔着挡风玻璃,抿着唇目送她上了车,这才踩下油门回医院。

路上黄媛打来电话,说姜半夏的家人来了十多个,现在住在市局对面的旅馆。

“他们怎么联系上你的?”乔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也不知道,刚才一群人冲上寝室楼找我,我们同学都以为出大事了。”黄媛吓得不轻,嗓音隐隐发颤。“乔医生,他们知道半夏姐找过你。”

第35章 Chapter 35

乔暮回到医院, 仔细把黄媛的话琢磨了一遍,趁着上班时间还没到,去洗手间给箫迟发了条短信,告知黄媛的电话内容。

姜半夏临死之前见过她, 她的家人不可能知道,除非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找来。

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 到了霖州马上住到市局对面, 跟着去四中找黄媛。这怎么可能是从未来过省城的山区人民,比她这个在霖州土生土长了很多年的人, 都要轻车熟路。

至于她留下的钱, 那两张卡如今都还在箫迟手里呢, 她从何贪起。

箫迟回复的很快:这个情况已经掌握,刑警大队在查, 别担心。

乔暮沉吟片刻,给他回:他们的针对性很强,你也注意。

箫迟隔了一会才回过来两个字:放心。

乔暮收起手机,拧开水龙头洗了把手, 若无其事的出去。别的事她能应付得来,就怕这帮人把主意打到仁济堂, 那是乔家传下来的招牌,活着, 就不能丢。

黄媛晚上要上自习,吃过晚饭打了电话过来报平安,还说周五不回仁济堂了, 不想给她惹麻烦。

“他们能直接找到你的学校去,你觉得会不来仁济堂么?”乔暮深感不悦,“明天下去等在门卫室,我没到不许出门。”

“乔医生…”黄媛的嗓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不能连累你。”

“你死了,我不会去收尸的。”乔暮动怒,说完便挂了电话。

黄媛没再打过来,但给她发了条短信:我听你的话。

乔暮吐出一口气,余光落到镜子上,怔了下,抬起头深深拧眉。

表情比前段时间大了一些,扯了扯唇角,能看得出是在笑,但是不明显。

对着镜子试了几个表情,确认真的有好转,忍不住拍了张疑似微笑的照片给乔辉。

乔辉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笑声爽朗,“爷爷这回不服输都不行,你也别太高兴,神经受伤恢复的过程比较漫长,慢慢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乔暮眼里全是笑。

聊了一会,聂兰把手机拿走,噼里啪啦抱怨一通,只是笑意分明藏不住。

乔暮微微向后仰,枕着椅子的靠背望向天花板,故意刺她,“这么差劲干脆换个人算了,我支持你。”

“你这小姑子也太没良心了。”聂兰大笑。“不跟你闹了,我俩刚从实验室回来,累成狗。”

乔暮关心两句,挂了电话下楼去隔壁找老爷子。

门诊、治疗室、药房,包括进内院的小门上,她都装了监控,并且把镜头隐藏起来。

姜半夏的老家在偏远山区,念完初中就跟着黄媛的姐姐黄玲来省城打工。后来黄玲遇到了郭鹏海,从餐厅服务员到夜总会妈咪,一下子变得阔绰,她却进了夜校念书。

黄玲跟在郭鹏海身边四年,最后死得不明不白,遗体丢在殡仪馆将近一个月,姜半夏才看到警方的认尸公告。

死因——吸毒过量。事实上,应该胃酸融化了包裹毒品的外包装,导致她丧命。

当时黄媛刚到霖州上小学,看到黄玲的死状无法接受,也因此恨上了姜半夏。

认为姐姐的死,是为了赚钱让她和自己上学,才会变成那样。

此后几年,姜半夏成为夜总会的妈咪,走上黄玲的老路。

她比黄玲漂亮,也比黄玲更年轻懂事,安分跟在郭鹏海身边慢慢取得他的信任,并数次用自己的身体,让他们试验更好的藏毒方式。

那张内存卡里有她的自述,有药厂购买原料和销售成品的渠道,有这几年从小打小闹到大批出货的时间地点接头人、参与人员的名单,还有一部分创天高层私人账户的交易流水。

至于郭鹏海是不是真的信任她,乔暮不得而知。

但是卢展鹏在创天,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区域经理。

否则不会跟姜半夏做假夫妻,住在别墅的男主人却是郭鹏海。

目前只有身为药厂直接负责人的卢展鹏,及其身边的人落网,郭鹏海、张良业等人,就是李成安都还稳如山。

他拿走那方子后,又回来了,天天把他的宝马停在门外,不知道的,真会以为他们家的房子拆迁发了大财。

箫迟他们想要凭着内存卡里的资料,查清郭鹏海和张良业的犯罪事实,可能会非常的艰难。

最初注意到创天,好像是因为一桩杀人案,姜半夏在自述中有提到了这起案件,当时太急没有仔细看。

想到这,乔暮不由的吐出口气,抬手敲门。

老爷子跟陈阿伯他们几个在打麻将,阿伯的孙子过来给乔暮开门,见到她就笑嘻嘻的往回跑。

乔暮把门关上,进了客厅,乖巧的坐到一边等着。

老爷子打麻将,输,必须把身上的钱输光,赢,就要把别人的筹码都赢过来,否则绝不停手。

不过他每次都是输,不用等很久。

周五下午,乔暮开车去四中接黄媛,回到仁济堂门外,看到有警车过来,老爷子站在门外发脾气,眉头皱了皱。

把车开到车库门前熄了火,回头看了一眼黄媛,“你在车上等着,我不叫你,不要下来。”

“乔医生,被抓住的那个人,是半夏姐的弟弟。”黄媛贴着车窗,双眼睁得大大的,额上冒出层层汗水。

“没事,待车上等着。”乔暮拔了钥匙下去,没锁车。

来了两辆警车,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她都认识。

平静走到老爷子跟前,她抬手给老爷子顺了顺背,望向李成安,“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报警说仁济堂容留他人吸毒,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李成安摆出一筹莫展的样子,唉声叹气的上前,跟她一块安抚老爷子的火气。

“这样啊。”乔暮抿了下唇,低头在老爷子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说了一句,偏头问身边的民警小赵,“我现在能进去看下是在什么地方吸毒的么。”

“当然可以。”都是老熟人,小赵爽快点头。

“走吧。”乔暮瞟一眼李成安,从容走在前边。

姜半夏的家人才到霖州,她弟弟这么快就成了瘾君子,还知道上仁济堂来吸,蛮会挑地方的。

可惜,姜半夏的弟弟丝毫不像是吸毒已久的人,反倒像刚刚上瘾。

进了门诊,乔暮回头,目光凌厉的一眼李成安,领着小赵去药房。

监控的主机在药房,她给藏起来了,装监控的事只有黄媛和老爷子知道,他并不知情。

调出姜半夏弟弟来仁济堂吸毒前后的监控,乔暮抱着手臂,静静望着小赵。“都看到了?”

小赵面色凝重,“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乔暮挑了下眉,先他一步离开,出了门诊加快脚步走到李成安身边,趁他不备出手如电的袭击他颈侧的耳门穴。

老爷子怒火攻心,在他倒下的瞬间,结结实实的补了一拳。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留下的三个民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拦都来不及,“你们干什么!”

“把他铐起来,来个人跟我取证。”小赵打完了电话,出现在门诊。

毒品是李成安提供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背后到底是谁在主使,其实已经一目了然。箫迟最先负责杀人案,发现牵涉毒品后,跟缉毒大队成立重案组联手往下查,现在应该是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他们这个时候用尽手段干扰,无非是想争取时间,或者干脆就是鱼死网破。

李成安很快被带走,监控录像也交给了小赵。

乔暮把车开进车库,回头冲黄媛眨眼。“下去吧,刘妈今晚没做饭,得我们自己动手。”

黄媛背着包,手脚发软的从车上下去,“你为什么不找他帮忙?”

“谁?”乔暮关上车门,锁车往外走。

“箫叔叔。”黄媛跟上去,一头一脸的汗。“太危险了,幸好只是毒品,万一来个人体炸弹…”

“告诉他,他也脱不开身,干嘛给他添麻烦。”乔暮抬手搭上她的肩膀,状似不经意的问:“张阳的志愿准备填什么?”

“他说第一志愿是公安大学,第二是霖州警校,剩下的好像也全都是警校。”黄媛稍稍放松下来。

乔暮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老爷子独自坐在客厅里发呆,灯都不开。乔暮开了灯,让黄媛去陪他下棋,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

出了这样的事,仁济堂肯定得先关上几天,小赵说了,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仁济堂开了百多年,除了过年和平时有事,没有平白无故关门过,何况是被查封,老爷子难免会生气。

大概是她烧的菜实在难吃,老爷子只吃了半碗便不动了,黄媛没怎么吃。

乔暮自己也没怎么吃。

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黄媛先上楼看书,乔暮留下陪老爷子泡茶看电视。

“我明天就泡温泉去,青珊丫头说了,她正好有空送我们。”老爷子给她倒了杯茶,阴沉了一晚上的脸色,忽的舒展开来。“你倒是沉得住气,怎么就不问问,我让你许爷爷算了什么。”

“你要说自然会说,我问了你不说,不是都不自在。”乔暮抬起头,有些得意的扯出一抹微笑。“钓鱼的人,最忌没有耐心。”

老爷子好气又好笑,还是没说到底算了什么。

看完央视11套的锦绣梨园节目,老爷子上楼听收音机,乔暮留下清洗茶壶茶杯。

关了灯出去,手机有电话进来,见是箫迟的号码,脚步顿住,低头划开接听,“很闲?”

“来开门,我有十分钟的时间。”箫迟嗓音发哑。

乔暮嗯了一声,没挂电话。

开了门,箫迟进来,一言不发的抱住她,手臂勒的她骨头生疼。

乔暮静静的让他抱了一会,解开手机锁。“还有八分钟,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抱着我?”

“疾控中心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对方不是病毒携带者。”箫迟吐出一口气,重重靠到墙上,低头翻出下午收到的短信,递过去。

乔暮认真看罢内容,唇瓣抿紧。“你们准备屈服?”

箫迟摇了摇头,说:“医院人来人往,情况异常复杂,昨天的事只是警告,万一真有病毒携带者袭击你,我真的会良心不安。”

不止是不安,而是会后悔一辈子。下午仁济堂出事,他听三儿说了,三儿还夸她有大嫂范。

他听罢却是一阵阵后怕。

幸好没有发生伤亡,老爷子跟她都好好的。

眼下的情况是,拘留期一过,只要他们不放郭鹏海出去,张良业就会有无穷尽的手段来对付他,对付乔暮。

他能安排人在医院监视乔暮,并掌握她的行踪,还把他引过去,这一连串的算计防不胜防。

而且他也算准了,他们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卢展鹏在药厂制毒,是受郭鹏海指使。

郭鹏海的账户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问题,张良业也是如此。

想要掌握最直接的证据,除非张良业反水。

“人都自私,张良业和郭鹏海之间,不会是铁板一块。”乔暮把手机还回去,嘴角露出点点笑意。“想要一个人断臂求生,除非疼到极致。”

箫迟乍见她脸上那一丝淡笑,有些怔神。

“张阳的高考志愿准备全部填报警校。”乔暮点到为止。

张良业无比在乎张阳,若是张阳的分数线过了,到时候纠结的人是他。

“你这么狠心,怎么会想着要当医生?”箫迟失笑,禁不住把她拉回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头顶。“我们有想过做张阳的工作,但是一直没有突破口。”

郭鹏海的拘留期限延长至37天,还剩下不到20天,正好在高考填报志愿之后,确实可以做下文章,只是这件事得梁副去申请。

“这是人性,刀割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乔暮抬手看表,眼底的笑意渐浓。“还有五分钟。”

“存着吧,等这事了了,我一块花。”箫迟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又说:“你注意点张良业,我担心他会亲自出马。”

乔暮嗯了一声,余光看到车灯射进门缝,知道是有人在催他,又忍不住想笑。

箫迟磨了磨牙,在她头上印下一吻,匆匆转身开门出去。

乔暮关了门,开了所有的灯,认真的检查一遍,关灯上楼。

黄媛在做作业,房门虚掩着没关。

推门进去,走到她身后瞟了一眼,坐到床上。“姜半夏家里一共来了多少人,他们找你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她妈改嫁了,家里一个弟弟和两个哥哥,她爸、她后妈、大伯、二伯、大姨等等,一共来了将近二十个,说是她存了几百万的钱,要我还给他们。”黄媛停下笔,脑袋垂下去,嗓音里染上哭腔。“我真没拿。”

“我也没拿,钱还在公安局。”乔暮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无意识的捏了捏她的后颈。“没有那么多钱,而且她没说过钱要给她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