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办?”老爷子晃着摇椅,双眼眯着,手里拿着把蒲扇轻摇,“要知道,有些人的死穴不那么好找。”

“不好找也得试一试,箫迟还是希望能活捉,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乔暮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抬头望天。

天空干干净净,繁星闪烁。

老爷子睁开眼,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收了蒲扇,伸手揉裂风的脑袋,“这小子跟他爸一样固执,又比他爸狡猾,你且看着,这件事到最后未必要你出面。”

“那最好不过。”乔暮挑了下眉,语气里多了一抹轻松,“你这么了解他。”

“敢在我眼皮底下耍滑头,他可是第一个。”老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偏头逗裂风,“爷爷给你选的人,不错吧。”

乔暮斜了道眼风过去,嘴角抽了下。

“要不是有那么多的歪瓜裂枣垫底,你怎么都不会看上他。”老爷子哼了声,更得意了。“服不服。”

“服。”乔暮语气凉凉。

她有什么不服气的,一回国他就拜托街坊,给她安排相亲对象,什么人都往她眼前送。

清明去给爸妈和奶奶上坟,他见到箫迟,开口就问为什么不来仁济堂。

等着人来了,又是留吃饭,又是留下棋不就是在故意制造机会么,

说了会话,许老爷子过来找他下棋,乔暮拎起茶壶回客厅添水,手机又有电话进来。

这次打过来的人,是梁副局长。

乔暮给茶壶里续满了水,缓缓坐下,“他肯定会回来,再等一周,如果下周末他还不回来,我会以他遗孀的身份,出席葬礼。”

耳边安静下去,许久才传来梁局长发哑的嗓音,“那就再等一个星期,你也别太难过。”

“我知道,梁叔叔您也要保重身体。”乔暮宽慰一句,结束通话。

拎起茶壶出去,两位老爷子已经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过去给他们添了茶,知会一声,先上楼。

白天几次进出教堂后院,里边的格局她记住不少,箫迟又说了几个逃生的出口,她得仔细计划一番。

就算箫迟不需要她插手,她也希望,情况有变的时候不至于乱了方寸。

周一回医院顶急诊科同事的班,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才空闲下来,老六再次打来电话,告诉她,半个小时前搜救行动宣布结束。

“我知道,你们安心工作,不要想太多。”乔暮的嗓音没有太多起伏,他们听习惯了,倒也没怀疑什么。

老六安慰她一番,支支吾吾的表示,葬礼的时候会通知她出席。

乔暮嗯了声,等他挂了电话,收起手机拿车回仁济堂。

路上,她给张阳打了个电话,了解黄媛的情况,顺便探他的口风。

如果张良业够谨慎,决计不会主动联系他。

聊了十来分钟,乔暮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嘱咐一番结束通话,摘了耳机深深蹙眉。

张良业没有给张阳打电话,但是安排了人接近他,给他带话,让他安心。

别的内容还有什么,张阳没说,她有点拿不准是隐瞒,还是真的没有。

到家简单吃过晚饭,裂风又扑过来,仿佛知道她要出门一般,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

“你在家,我不能带你去,会出事。”乔暮揉揉它的脑袋,余光见许青珊进了天井,不由的挑眉,“脸色这么难看?”

“彭文修又给老爷子送钱。”许青珊有气无力地坐下,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探寻,“箫迟情况怎么样,我都听爷爷说了。”

“还好,你别大嘴巴。”乔暮抬手看了下表,转身往外走,“你的车借我用。”

许青珊眨了眨眼,无语地跟上去,“你真不怕死啊?”

乔暮脚步顿了下,缓缓回头,“怕,但我必须要去。”

许青珊耸了耸肩,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老爷子留在隔壁下棋,裂风自己回来的。拎着急救箱出了小门,它跟进车库,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车窗上吐着舌头“嗬嗬”喘气。

乔暮降下车窗,伸手摸它的头,“你在家陪着爷爷,等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他。”

裂风吠了一声,不怎么情愿的拿开爪子,转头走到许青珊身边站好。

乔暮摆摆手,打开车库门,发动车子开出去。

夜里的老百汇热闹异常,街上的店面多做古着生意,也有些专门做手工定制品,和卖东南亚特色饰品的店子。

车子到了路口,速度明显降下来,急都急不来。

乔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看到了那天在疗养院闯进6号楼的男人。

他身上背着一只登山包,行色匆匆地往教堂的方向赶。

看情形,似乎是张良业安排他在做什么布置。下午老六来电话的时候,是真的难受,基本可以确定市局这边,还没人知道箫迟还活着。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真的在给张良业办事。

乔暮抿了下唇,心底依稀升起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抓住张良业没那么容易。

到地方停车下去,箫迟发烧的情况没有反复,人也精神了很多。张良业依旧坐在门边的凳子上,两只手各握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他们心脏的位置。

乔暮浑不在意,给箫迟换了药,不露痕迹的把旧手机塞到他裤子里。

藏好手机,张良业忽然出声,“乔医生,周四上午,我要见到张阳。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下,镇定自若地跟箫迟交换了下眼神,缓缓回头,“可以,具体时间你来定,我到时候一定把人带到。”

张良业歪着头,嘴角抿起,幽邃莫辩的目光,透过镜片在她身上久久停留。

良久,他笑了下,坐直起来,望向她身后的箫迟,“箫警官,我刚才开的条件,你仔细考虑下,别到时候弄得大家都很不好看。”

箫迟挑了挑下眉,嘴角溢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大方点头,“我一定会好好考虑。”

“别耍花样。”张良业站起来,举着枪后退两步,笑道:“周四上午10点,乔医生最好别食言。”

语毕,转身开门出去,旋即落锁。

乔暮悄然吐出一口气,用口型跟箫迟说:“手机藏好,会丢命。”

箫迟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把她揽过来,用力的亲了下她的额头,“张总希望我能说服梁副局长,同意他离开霖州去国外,他会另外补充郭鹏海的犯罪证据。”

乔暮偏头瞄了眼房门,神色淡淡,“你会答应么?”

她故意这么问的,箫迟这么紧张,肯定是这屋子里装了什么设备。

“我在考虑,毕竟他身上的罪行也不少,郭鹏海一个人抗不下来。”箫迟拦着她肩膀,五指贴着她纤细的颈子,轻轻摩挲,“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

“我没有建议,但是会支持。”乔暮转身去倒水,喂他吃药。

放下杯子,她看着房门,倾身靠下去,贴着他的耳朵说:“我来的时候,看到去疗养院见张阳的人了。”

箫迟点点头,一点都不意外。

乔暮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逗笑,低头咬了下他的耳朵,“悠着点,张阳那边可能有变故,我一会给他发信息。”

箫迟拧眉,飞快在她耳边交代:“稳住张阳,高考结果最迟明天早上就出来,你去接他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张良业能安排人进去见张阳,肯定也做好了在路上截人的准备,他是真的不放心。

第62章 Chapter 62

乔暮点了下头, 坐起来,示意他躺好,给伤口换药。

张良业并没有太多的耐心,愿意等到张阳的录取通知书出来。留在霖州的时间越长, 对他越是不利。

在所有人都以为箫迟已经牺牲的情况下,针对他的抓捕只会更快、更迅速, 不会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重新包扎好伤口, 已是夜里十点多。

乔暮偏头看了下房门,叮嘱道:“明天再换一次药, 之后可以两天换一次, 周四上午, 我来接你。”

箫迟缓缓倾身过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轻轻抱了下,“一定活着出去见你。”

乔暮偏头亲了下他的脸,房门打开,张良业拿着枪进来, 面无表情的门边的椅子上坐下,双目微眯。

裹着一丝炎热的风灌进来, 门外的阴影里似乎还站着个人,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却看不到脸。

箫迟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乔暮也没有。收拾好急救箱,再次跟箫迟交换眼神, 徐徐站起身,“周四上午10点,张总别食言,我看不到活人,那么你看到的,或许也不会是活着的张阳。”

“乔医生,你在威胁我?”张良业倏地沉下脸,枪口抬高,对准她的心脏。

“你也在威胁我。”乔暮淡然挑眉,拎起急救箱,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为什么不用有子弹的那把枪?”

张良业眼神一变,继而大笑,“若是早几年认识你,鄙人倒挺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乔暮垂眸,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的走出去。

她可不愿意交这样的朋友。

门外果然站着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身量跟箫迟差不多,呼吸特别的轻,刚才若不是有风灌进去,她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的气息。

从后门出去,绕远回到前门,跟着她的人无声无息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乔暮上了车,远远看到秦斌坐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眉头皱了下,倒车停到他面前降下车窗招呼他上车。

秦斌扬眉,起身绕过车头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坐进去。

乔暮透过后视镜,看到还有人在盯着自己,耸了耸肩,踩下油门往前开。

夜已深,老百汇街上的店面陆续打烊,行人也少了许多,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炎热。

一路开过去,行人越来越少。拐上大街,路面渐渐变得宽阔,后边有辆车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乔暮观察了几分钟,平静开口,“你办你的事,我不用你担心,很多时候好心最容易办坏事。”

秦斌脸上浮起尴尬,偏头轻咳一声,略心虚,“我只是路过,正好累了,所以坐下休息没想到会遇见你。”

“这不是玩笑。”乔暮扯了下嘴角,脸色倏地发沉,“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是这一次,你不作死就是支持。”

秦斌苦笑一声,迟疑点头。

乔暮懒得跟他过多解释,回到巷子口把车开进许青珊家的车库,走小门回家。

老爷子睡下了,裂风听到脚步声,幽灵一般从楼上冲下来,高兴扑到乔暮身上。

乔暮拍拍它,安排秦斌住下,带它回房关上门,再次给张阳发微信。

张阳回复的很快,说黄媛刚睡下,他没回别墅留在病房陪她,还发了张两人的自拍过来。

乔暮盯着照片看了几分钟,告诉他,她周三晚上过去,周四带他回霖州。

张阳估计是高兴坏了,直接打了过来,刻意压低的嗓音裹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乔医生,你真的要来接我啊,可以带黄媛一起吗?这丫头不想住院了。”

“还不能带她,先接你回来,好像是你们的通知书提前送达了。”乔暮微微弯起唇角,“是不是很激动。”

“太激动了…”张阳闷笑出声,估计是捂着嘴,嗓音有些含糊,“我有把握能考上,不过黄媛不信。”

“我也希望你能考上,太晚了,等我去了再给你打电话。”乔暮打了个哈欠,抱歉挂断电话。

张阳的手机始终处于被监听的状态,这通电话打过去,老六他们如果已经收到箫迟的信息,肯定会提前布置。

至于她的手机有没有被监听,谁也说不准,唯有谨慎应付。

丢开手机,听到秦斌去洗漱的声音,她偏头看了眼趴在床边的裂风,嘴角抿起。

箫迟一直担心张阳半路被截走,应该也想好了出逃的计划,她担心也没太大用处。

出了会神,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很陌生的一个号码。

乔暮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坦然接通,“张总。”

“时间改到下午7点。”耳边传来张良业的声音,只说一句便结束。

乔暮抱着手机,一瞬不瞬地望着天花,若有所思。晚上出逃比白天的成功率要高,但愿箫迟已经跟梁副联系上,能尽快做出行动部署。

少顷,外边的动静歇了,秦斌的房间熄了灯,外边一下子暗下来。

乔暮爬起来去洗个澡,倒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快天亮的时候,被手机短信的铃声吵醒,直觉是箫迟发过来的,还没看内容脑子就醒了大半。

坐起来解锁,看到短信内容的瞬间,总算安心。

箫迟已经联系上梁副,让她到时听从指挥,别的不用管。

爷爷果然很了解他。

睡也睡不着了,爬起来开了窗,转身去洗漱。

回房换上运动服出去,老爷子那边传来起床的动静。裂风摇着尾巴追过去,做直直的等在洗手间门外。

过一会,秦斌也起来了,开了门,穿戴整齐的望过来,“早。”

“早。”乔暮扬了扬眉,招呼裂风下楼。

天已经亮透,估计又是个大晴天,天空干净透明,没有一丝的云彩。打了一会木桩,老爷子跟秦斌一块下楼招呼裂风去遛弯。

乔暮从木桩上取下牵引绳给裂风套上,回头去取了画眉拎在手里,跟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陪着老爷子出去。

门外不远处停着辆车,车顶落满了枯叶,看情形至少停了一个晚上。她假装没看到,也没有要提醒老爷子的意思,出了门就往公园的方向走。

下午,梁副局长和银翘一道出现在医院。乔暮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交代孟长风一番,领他们去楼上。

梁副给了她一份资料,什么都没说,脸色异常凝重。

银翘也不说话,手上的伤估计还没好,左手一直垂着不敢乱动。乔暮低头看完资料,抬头望向远处,“我这边没有问题,他身上有伤,缝了四针。”

“那兔崽子压根就没提受伤的事。”梁副隐隐动怒,“回头你好好管教下他。”

乔暮眼底泛起笑意,略略颔首,“没其他事我先回去工作,明天下午我自己驾车过去。”

梁副摆摆手,“去吧,我们也得马上回去,这小子突然来这么一手,搞得我们很被动。”

“他就没想过还能活着。”乔暮含笑回了句,转身大步离开。

银翘抿着唇,目送她的背影走出视线,禁不住长长叹气,“迟哥很会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