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凡觉得他好被苏映雪的眼泪给淹死了,胸口堵得慌,说话嗓门就大了:“苏映雪,你别哭了行不行!”

苏映雪还哭,天昏地暗的。

沈逸凡深呼吸,调节了一下情绪,想了想,猛然想起她身份证上写的明明白白,今天是她的生日,没错,十一月二十八日。

沈逸凡端起了碗,拿着筷子凑了过去,坐在苏映雪的对面,夹了一筷子米饭送到她嘴边,体贴地说:“美女,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很不好意思,本帅哥没准备礼物送给你,将来我一定给你补上,给你买个全世界最大的蛋糕,保证你吃一年也吃不完,天天都过生日,好不好?所以你别难过了,我倒觉得,你应该知足,落难的时候还有我这样的帅哥三陪,陪吃陪聊陪睡,你难道不觉得你很幸运?”

“幸运?”苏映雪猛地抬起头来,睁大泪汪汪地眼睛苦大仇深地看着沈逸凡,觉得他简直是在幸灾乐祸。

他比她还惨?

“难道不是?你看,要不是飞机误点,你可能早牺牲了,哪儿还能在这里哭;要不是你急中生智勇斗歹徒,你可能早就晚节不保了;还有,要不是碰上了我,现在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说,凡事要向好处想想,你看看,相比之下,我比你强不了多少,也够倒老霉的了。我本来是回来相亲的,结果现在变成杀人嫌疑犯了。唉,这一天过的,想想真叫人难过,先是被你凶、被你吐、被你吓、然后被你拐到这里来了,得,我老婆气跑了,我进拘留所了,我还得免费给你练拳击,现在还得给你当心理医生外加保姆,我容易吗?”沈逸凡努力想逗苏映雪放松一些,苏映雪再这么哭下去,估计他先得疯。

苏映雪扫了他一眼,避开那口米饭,默不作声,仍然下雨。

“唉,苏映雪,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从前很幸福,不像我,从小就没爹没娘,没人疼没人爱,历尽磨难…”沈逸凡放下碗筷,很难过地说。

苏映雪止住了眼泪,侧耳听。

“你知道大雪天一个人在大街上挨冻是什么滋味吗?知道看着人家父母来学校接孩子的感受吗?你不知道,其实人总是要死的,你好歹还和你爸爸妈妈姐姐一起生活过,得到过幸福,可是我却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还有人记得你的生日,我呢,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记得我生日,从没正儿八经地过过一次生日…”沈逸凡越说越伤心,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苏映雪转头看他。

“我痛苦的时候都想自杀,可是,不一样挺过来了?难道我能像你一样不吃不喝,真把自己给饿死?”沈逸凡把碗筷递给了苏映雪,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了就要勇敢面对,其实,你还健康地活着,能正常吃饭睡觉,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映雪接过了筷子,低下头吃饭,眼泪落进米饭里。

沈逸凡松了一口气,看着苏映雪凄楚的模样,心里充满同情和不舍,他想起昨天早晨在机场看到的苏映雪,虽然蛮不讲理,却神采飞扬,哪是现在这个样子,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的。沈逸凡起身给苏映雪倒了杯水,轻轻地放在她面前,起身走到了窗前。

窗外,夜色深沉,游龙一样的路灯点缀在高楼大厦间,让这城市的夜变得光怪陆离,而他和苏映雪的命运,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得不可捉摸了…

诡异的客房

第三集

德隆大酒店早晨

清洁工王姐走到1108房间外,刚要敲门,看到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就放下了手,走去1109的房门口敲门。

刚敲了没两下,里面传来一声吼:“走开!闹鬼呀,大清早的。”

王姐好言好语地问:“要收拾房间吗?”

“不要!”

王姐转身刚要走,突然听到1108从里面传来一声怪异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猛地扑到了门上,声音沉闷而短促,吓了王姐一跳,她疑惑地看1108的房门,捂着胸口,退后了一步。

一切归于安静。

王姐蹑手蹑脚地凑上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听里面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王姐嘀咕了一句,转身要走,就听到“叭”的一声敲门声,又一声,又一声,节奏缓慢、力度很轻,听起来很怪异。

王姐头皮发麻,她转身四下看看,每个房门都紧闭着,长长的走廊上腥红的地毯分外刺眼,她盯紧了1108的门,推着清洁车一溜小跑,当她转向楼梯拐角,想进电梯的时候,从电梯出走出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王姐一头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张经理…”王姐连声道歉。

“没事,王姐,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酒店张经理张海思问。

“1108…”王姐指了指1108的房门,眼睛里露出害怕的神色。

“1108?怎么了?”张海思走过去。

张海思侧耳听听,1108房间里很静,他想了想,举手敲门,大声说:“请开门,早餐服务员。”

没人应声。

张海思再敲,还是没动静。

张海思转身看了看王姐,她缩着脖子说:“里面有人,我知道,我刚才听见里面有声音。”

张海思拿着内部手机,说:“叫客房部值班拿1108房间的钥匙送到11楼。”

不一会儿,一个服务员把钥匙送了来。

张海思拿着钥匙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门,门后面有什么东西顶着,推门有点儿费劲。

是自杀还是他杀?

不一会儿,一个服务员把钥匙送了来。

张海思拿着钥匙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门,门后面有什么东西顶着,推门有点儿费劲。

张海思推开门往门后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个女人面如纸色,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衣服上还沾满了血迹,血迹从女人身边,一直延伸到窗下,那里有一些碎玻璃片,木地板被弄得一片狼藉。

门上有几个血手印,看了让人心里发毛。

“妈呀!”王姐捂着眼睛惊叫失声,服务员也吓得腿发软。

“小姐、小姐!”张海思赶紧蹲下来摇动女人。

摇了半天,女人一点反应没有。

张海思立刻打急救电话、报警。

“18号,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吗?”张海思放下电话问服务员。

“开房客户注册名是江月,不知道是不是她。”服务员说。

“噢,江月。”张海思点头,转头扫视房间,床铺没动过,洗手间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清洁用具也没有动过,落地柜门关得好好的,张海思走过去一一打开看看,里面空空如也。

张海思退出来,守在房门口等公安。

威华市中心医院第四病区4207病房傍晚

江月手腕动脉被割,失血过多,刚输完血,人还昏迷未醒。

“从现场来看,江月喝了大量红酒,摔碎了酒杯,并用酒杯的碎片划伤了手腕,其中有一个玻璃碎片上有她的指纹,看样子是自杀,可她为什么自杀?门上的血手印是她的,说明她求生的欲望驱使大量失血的她爬去敲门求救,她是后悔自杀呢,还是根本就另有隐情?”刑警侦察员小李看着江月锁紧了眉头,提出一连串的疑问。

“等她醒了问问清楚吧。”徐东说。

“德隆大酒店是四星级酒店,保安工作一向不错…”小李说:“现场除了有沈逸凡的衣服、张海思经理的脚印,没有发现别的…”

这时,江月呻吟了一声,醒了。

见鬼

江月费劲地看看四周,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发疯似的抱着头往后缩,打在手背上的针头被拔掉了,输血瓶被她晃得摇摇欲坠,她也不管不顾。

“江小姐,你冷静一下。”护士在一边说。

“鬼,鬼!”江月一点也冷静不下来,神色惊惶,全身发抖。

“江小姐,我是徐东,没事了,这里是医院。”徐东走过去安抚她。

“鬼,鬼!”江月情绪失控,根本听不进去。

“江小姐?”徐东还要再问,就看到江月转过身去,拼命拿脑袋往墙上撞,像急着把墙撞个窟窿钻进去。

“对不起,病人情绪不稳定,请保持安静。”护士赶人了。

徐东几个人困惑地对望了一眼,再看看江月,她与先前那个举止优雅的女人判若两人,惊惶、混乱而疯狂,徐东示意大家出去。

“事情越来越多了,苏映雪那边还没点儿头绪,江月这边又出事了,真见鬼!”小李摇头叹气。

“张经理,你们酒店有没有监控?”徐东问张海思。

“我们只在大厅、走廊和电梯里安装了监控,房间里安装是违法了,我们酒店有义务尊重和保护顾客的隐私权。”张海思说。

徐东:“嗯,张经理,麻烦你把监控记录找来看看。”

“好的。”张海思立刻拨打电话让大堂经理把光牒送来。

徐东:“要不是江月命大,现在早过去了,小李,你带人在这里盯着,防止凶手钻空子,我们几个回去看看光牒。”

小李:“好的。”

刑警大队拘留室夜晚

“苏映雪,你从这出去以后有什么打算?”沈逸凡抱着胳膊,坐在窗前,看着灯光下的枯枝衰草,问。

“你呢?”

“我还回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赚钱、娶老婆、养孩子,有的是重要任务。”沈逸凡乐呵呵的,不像在坐牢,倒像在旅游。

“…”苏映雪不吱声,她可没沈逸凡的阿Q精神,她能干嘛,她是杀人嫌疑犯,回北京工作肯定是不行了,她也不懂经商,爸爸的公司乱成一团,她却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姐夫方子豪现在怎么样了…想到方子豪,苏映雪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安慰她

“别这么泄气,这可不像苏映雪,你那泼辣劲儿那去了?你就拿出揍我那劲头儿,什么事都不在话下。”沈逸凡说。

苏映雪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沈逸凡:“打起精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过来,你看!”

苏映雪走到窗前,探着头看,窗外什么也没有,就是花圃里几棵蔫头呆脑的冬青和满地枯黄的草。

沈逸凡:“这些枯草,在经历了严寒之后,就会发出新的枝叶来,恢复生机,精力旺盛地迎接新的轮回,苏映雪也要像顽强的草一样振作起来。”

“如果我是草,天塌下来我也不管,还怕什么严寒?”苏映雪无精打采地说。

沈逸凡:“别以为草就没感觉,它也是生命,是生命就知道疼,就知道追求新生。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生命才值得敬重,因为它们充满了勇气和力量,懂得珍爱拥有,而那些永远倒下的懦夫,只能让人遗憾和鄙视。”

“追求新生…不过是劫后余生…”苏映雪红了眼眶,是呀,经历了这天翻地覆的灾难,她真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了,现在的她,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苏映雪了。

“每个人都是劫后余生,难道不是吗,我们的出生就是一种幸运的劫后余生,在成长的过程中,痛苦和磨难随时考验着我们,如果不够坚强,哪怕一点小小的波折也会把我们打倒,苏映雪,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你要一直活在别人的同情和安慰里吗?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可不配做我的朋友。”沈逸凡转头看她。

“谁愿意当你的朋友啊,碰上你就没好事…”苏映雪的眼泪落下来,她的心情太低落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满身都是刺,“让我安静一会儿吧,置身事外、安慰别人的话谁都会说…”

沈逸凡听了,自嘲地笑笑,是的,失去亲人是剜心之痛,他的安慰太苍白了,他的好意显得那么多余,他应该静静地陪着她,什么也不要说。

借肩膀靠

“苏映雪,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你要一直活在别人的同情和安慰里吗?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可不配做我的朋友。”沈逸凡转头看她。

“谁愿意当你的朋友啊,碰上你就没好事…”苏映雪的眼泪落下来,她的心情太低落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满身都是刺,“让我安静一会儿吧,置身事外、安慰别人的话谁都会说…”

沈逸凡听了,自嘲地笑笑,是的,失去亲人是剜心之痛,他的安慰太苍白了,他的好意显得那么多余,他应该静静地陪着她,什么也不要说。

苏映雪这两天哭得眼睛都肿了,现在,她又在那里哭,憔悴得不成样子了,沈逸凡看着心疼,他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坐下,说:“苏映雪,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

苏映雪摇了摇头,趴在膝盖上无声地哭,身体的每一个线条都写着伤痛。

沈逸凡伸过手去,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任她温热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衫。

苏映雪再一次放声大哭,她觉得自己溺水三千,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已经被绝望和痛苦撕碎了。沈逸凡的怀抱宽厚温暖,短暂的依靠却能给她绝处逢生的力量,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怀抱。

哭累了,苏映雪的眼睛干涩地再也流不出眼泪了,恶劣的情绪却缓解了好多。

沈逸凡把苏映雪扶起来走到床边,让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说:“我守在这里,你安心地睡吧,你已经两三天没好好睡觉了,睡醒了,太阳又是新的。”

苏映雪戒备地看他。

“傻丫头,又想什么呢?我在这里敢干嘛?真是猪脑袋。赶快睡吧,我对你没兴趣。”

苏映雪吸溜着鼻子,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了,两个眼睛重似千斤,两行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滚了下来。

闭着眼睛的苏映雪眉眼如画,却满脸都是哀伤的神情。

沈逸凡看着她,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也觉得恍然如梦,但愿,苏映雪能好好睡一觉,等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

奇怪的现场

威华市刑警大队侦察科会议室夜晚

刑警们认真地看德隆大酒店的监控光牒。

德隆大酒店里每天进进出出的顾客全都衣着光鲜,举止从容,看不出哪个人有问题。

会议室里很安静。

屏幕上,江月从电梯里出来,穿过走廊,拿出房卡在门锁上对了一下,打开了1108房的房门,走了进去,把门关上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但没有人再进出1108。

一直到牒片上显示时间是晚上十二点,1108房所在楼层的走廊突然熄灯,十分钟左右后,灯又亮了,走廊里一个人影儿没有,每个房门都紧闭着。

半夜回来几个房客,有的因喝过酒而神情亢奋,走路东倒西歪,但自始至终没人碰1108的房门。

刑警们坐得腰酸背疼,看得两眼发酸,什么异常情况也没发现。

刑警小张:“看来,江月真是自杀。”

另一位刑警:“是呀,那个沈逸凡还关在拘留室里,根本没别人进过1108。”

徐东摇了摇头:“不对,如果江月是自杀,她醒了可不应该是那种反应。”

小张:“是像受过很大的惊吓,可谁能吓唬她呀,难道她房间里有鬼?”

几个刑警都觉得这假设挺好笑。

“刚才走廊突然熄灯是怎么回事?”徐东问。

“张经理说那晚电源跳闸了。”小李去隔壁问过张海思后告诉徐东。

“跳闸…”徐东想了想,再看看屏幕,一时也找不出其他漏洞,就转头问小王:“小王,你们几个这两天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小王:“没有,我们去了解了一下,苏企锐没有和什么人结怨,苏碧玉为人热情周到,而且她是苏企锐的女儿,所以在公司里很受尊重,也没人惹她,当然,这些都是表面情况,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生意或者工作中隐密的人际交往情况。另外,在接苏映雪的奔驰车里,我们只发现了苏映雪和刘东的落发,除了后备箱里,车上也没有一点血迹。”

狂躁的江月

徐东锁紧了眉头,喃喃地重复:“车上没有一点血迹…没有落发…凶手怎么可能一点作案痕迹也没留下?”

小王:“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苏映雪说她用香水喷过要杀她的凶手,但死者刘东的脸上没有香水残留物质,车窗、方向盘上却发现了和苏映雪的香水成分相吻合的残留物,这说明苏映雪确实喷过香水,刘东脸上身上为什么没有?我们感到很困惑,而且我们多方调查,苏映雪毕业后一直在北京那所学院任教,一年中回家次数有限,她和刘东之间没有任何过节,不存在杀刘东的动机,刘东一直在苏企锐手下干,是苏企锐的得力助手兼司机,也没查出他和谁有过冲突。”

徐东点了点头,转头问小张:“小张,苏映雪和沈逸凡的录相在吗?”

“在。”

徐东示意播放。

小王:“呵,原来科长把他们关在一起是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干什么,这招出的…”

刑警们饶有兴趣地听完,小王说:“看来他们的确刚认识。”

徐东:“是呀,刚认识,而且据德隆酒店的服务员证实,是沈逸凡当众打开后备箱发现了尸体…看来苏映雪没有说谎…”

这时,手机响,徐东拿出手机接听。

“徐科长,江月情绪失控、拒绝治疗,要回家,要见沈逸凡,另外,方子豪这边也需要有人照顾,怎么办?”小李在那边问。

徐东略一沉思:“我让小刘带沈逸凡去见江月,至于方子豪那边,暂时先安排人照料一下,稍后我带苏映雪过去一趟。”

“好的。”

威华市中心医院第四病区4207病房早晨

拘留室的门被推开了,刑警小刘走进来,看了看熟睡的苏映雪,走到趴在一边的沈逸凡身边,叫醒了他,小声对他说:“跟我去趟中心医院吧,江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