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看着他又说道,“若是我说我没歇够,您看来也不会再准许我歇着了。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吩咐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您得给暖儿一块出入哪里都无阻碍的令牌,无论我到那里,她都能跟着。不将她放在我身边每日看着,我着实不放心,一旦不放心,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第七十六章 督管户部

  皇帝闻言对叶裳直瞪眼睛。

  叶裳坦然地看着皇帝,“您知道的,她为了解我的热毒,一身功力都废了,但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若是我不将她带在身边每日看着,尽管她留在府中乖乖地待着,但我见不到她,总会提着心,依旧不放心她会生出什么事情来。这样一来,我整日里不能专心做事儿,您交给我的事情,也会做不好。”

  皇帝一时间无言反驳,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歪在矮榻上,对皇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他不放心而已,不关她的事儿。

  皇帝瞪视半晌,对叶裳道,“朕早就与你说过,让你管户部,苏丫头是个女子,你每日将她带在身边,朝野官员恐有微词。”

  叶裳闻言道,“你让她密造兵器这么大的事儿,也未曾经过朝野官员同意不是吗?兵部尚书和军器监的周大人皆对她心服口服。她既然是个女子,您早就不该让她涉及兵器,更不该让她在北周侵犯燕北时披甲上战场,更不该传出旨意让她与我一起与北周议和谈判。她做这些大事儿时,天下谁不知道她是女子?那时候她保家卫国,拼死护疆土时,朝野上下怎么没有人有微词?如今她深受重伤,需要我照看,只不过随身跟着我,不涉朝事儿,做我的小跟班而已,就让朝野上下的官员有微词了?”

  皇帝顿时噎住。

  苏风暖暗笑,想着论嘴皮子功夫,谁能说得过叶裳?她早就领教过了。

  叶裳看着皇帝,“您若是不同意,那恕我也不能入朝了,左右我是容安王府的世子,有世袭的俸禄可拿,做个混吃等死的人也不错,免得操心易老……”

  “胡扯!”皇帝顿时怒道,“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你敢给朕闲着混吃等死?做梦。”

  叶裳看着他,“那您就痛快些应承好了,免得多费唇舌。”

  皇帝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又看向苏风暖,苏风暖对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皇帝被气笑,伸手指着叶裳,“好啊,臭小子,如今也敢欺负到朕的头上了是不是?你当真觉得朕拿你没办法?”

  叶裳摇头,“不敢,您是皇上,踩死我如踩死一只蚂蚁,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您大清早地派人将我从被窝里喊起来,我只能乖乖地来,半分没敢拖延……”

  皇帝哼了一声,“一派胡言,你何时怕过朕?还自己比喻自己是一只蚂蚁,有这么嚣张的蚂蚁吗?”

  叶裳笑着说,“有,天下遍地都是,嚣张得很。”

  皇帝瞪眼。

  苏风暖在一旁大乐,对皇帝说,“皇上,您没见呢,当时在与北周谈判议和时,他将北周长公主和丞相气得脸色有多难看?若不是这么嚣张,也不至于让北周心服口服,泄了士气,应承了我们的条件。”

  皇帝闻言也想起这件畅快事儿,一时间稍稍涌起来的火气就那么消散了,哼笑道,“苏丫头,你少给朕找台阶下,这么多年,朕不知道被他气过多少次,还能不知道这个混账小子的秉性脾气?北周长公主和丞相遇到他,自然是要吃亏的。”

  苏风暖笑着说,“既然如此,您就答应了他嘛,我保证只做他的小跟班,不生乱,不惹事儿。您看,我如今这副身子板,还能与谁打架?还能惹出什么事儿来?”

  皇帝哼哼两声道,“朕本来想着让你好生地养一阵子后,还继续盯着军器监饿弩坊署的兵器之事,如今你做了他的小跟班,还如何帮朕盯着军器监和弩坊署?”

  苏风暖闻言笑道,“我离京这些日子,军器监和弩坊署据说没出大错,一切十分顺畅,有兵部尚书和周大人在,军器监和弩坊署以后可以安枕无忧了,用不到我了。更何况,我一个女子,总是与兵器打交道,也不太好啊,以前是情急之下,无人能做此事,皇上交给了我,如今有人可用,皇上就让我安心养伤好了。”

  叶裳接过话说,“她如今武功尽废,若是还交给她事情,我是不放心的。”

  皇帝八字胡翘了翘,对叶裳道,“朕知道,只有将她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才放心,是不是?”

  叶裳笑着点头,“正是。”

  皇帝无奈地摆手,“罢了,朕就依了你。”话落,他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扔给苏风暖,“小丫头,好生保管着,别丢了。”

  苏风暖刚要伸手去接,叶裳大约是怕令牌砸到她,先一步伸手接到了手里,看了一眼,嘴角微勾,递给了苏风暖。

  苏风暖接过令牌后,见令牌上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她暗暗惊了一下,对皇帝说,“我只要一个跟着叶裳行走出入方便的令牌就行,您给我这个,这也太……”

  皇帝无所谓地说,“既然给了你,就别废话了,拿着吧。”

  苏风暖本也不是磨叽废话的人,闻言收了起来。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后,皇帝开始与叶裳说起了政事,因为苏风暖不是无知少女,也未朝廷做了许多大事儿,这些政事上皇帝自然也不避讳她,任由她在一边旁听。

  苏风暖不参与事情时,是个不合格的听众,听着皇帝让叶裳明日起即入户部,职位是代天子督管户部,这个职位虽然历来没有,但显然他打着皇帝的名号,职位高于了户部尚书,可监察督管户部一切事务,她听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睡觉时无声无息,不打鼾声,不搅人,十分的乖觉。

  叶裳在她睡着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与皇上商议户部如何督管整治之事。

  户部掌管举国户口,财源收支、预算、田土地册、铸造货币、税收等等,是把着国库的钥匙,无论是举国推行什么利于民生的政策,都要经受户部。

  这些年,南齐看着富饶繁荣,但国库连年来空虚,不得不说,户部掌管不利是一大原因。多年来,户部尚书换了一任又一任,都治理不了户部。究其根源,这也是朝野上下的总根源,赈灾的款项年年拨出,却不见成效,各地还是需要年年赈灾,哪里发了大水,哪里大旱,哪里大雪,哪里大风,哪里闹蝗虫之灾,哪里堤坝决堤淹了多少良田多少百姓等等,都需要赈灾救民,户部被拖垮的一年不如一年。

  燕北打仗,没需要京中多少粮草,西境打仗,户部已然拿不出来粮草军饷,多亏了苏风暖早先准备下的粮草,以及和叶裳在浏阳城打劫了北周两个粮仓的粮草军饷,还有许云初大力督办的粮草军饷。仗打完了,北周议和送来一百九十万两黄金,填充了三分之一的国库,但偌大的南齐,若不从根源整治,这些金子也不过是能赈几回灾而已。入不敷出,早晚是祸害。

  这是皇帝既燕北战事,西境战事,江南叶家和湘郡王之事暂且搁置之事后,首要解决之事。他思来想去,这事儿还就得叶裳来做。

  叶裳是容安王府世子,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尽管他这么多年纨绔不通事务,最混账时,名声着实不堪,天下传扬他被养废了时,百姓们依旧对他这位容安王府的叶世子报以善念和希望。

  再加之,如今他与苏风暖两情相悦,天下百姓人人称颂,苏风暖是苏大将军的女儿,苏大将军也令百姓推崇敬重,论名声和如今的声望风评来说,无论是容安王府,还是苏大将军府,无论是叶裳,还是他即将要娶的苏风暖,都令百姓心悦诚服。

  叶裳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破月贵妃一案,轰动朝野,震慑了一众官员。在西境,与苏风暖联手并肩,令北周割地赔款,委曲求全,年纪轻轻,几大功劳加身,若是再加上皇帝厚爱重用,他已然足够支撑起容安王府,支撑起户部管辖。

  对于进入户部,皇帝对叶裳早有明示,如今并无意见,于是,就南齐当前的情形与户部内部的整顿,与皇帝商议起来。这一商议,便足足半日。

  晌午十分,小泉子在外面轻声提醒,“皇上,午膳时间到了。太后派人传来话,听闻叶世子和苏小姐进宫了,问皇上是否能抽出空闲,带着二人前往慈安宫去用午膳?”

  皇帝闻言这才想起一旁的苏风暖,苏风暖依旧睡着,睡得沉且酣然。

  叶裳舍不得喊醒她,对皇帝道,“改日再去慈安宫吧,就算此时喊醒她,这里暖和,她出了些薄汗,难免出去到了太后处,这一路上染了寒气。”

  皇帝颔首,对外面道,“你亲自去给太后回个话,就说今日朕还有要事与叶世子商议,改日他们再进宫时再去给太后请安。”话落,又道,“午膳不急,再等一会儿吧。”

  小泉子应是,连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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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惯会宠人

  小泉子禀告的声音并没有吵醒苏风暖,她依旧睡着,头一直偏着,连翻个身也不曾。

  皇帝打发走了小泉子,看向苏风暖,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想起他第一次见苏风暖时,这小丫头刚在太后面前与大内侍卫打了一架,那时候的她,性情活泼,整个人十分鲜活,像是有无数精气神和旺盛的精力一般,如今的她,娇软孱弱,小小的人儿,像是一朵打了蔫的花骨朵,风雨一吹,就碾落成泥。

  若是不识得她的人,见到这样的她,很难想象她在燕北的风口山火烧楚含九万兵马,大败楚含,守卫住了燕北,也很难想象,燕北战事后,燕北苏家不放人,留她在燕北处理政事,更难想象,她前往西境,连夺北周数城,大败北周军,使得北周一众将领兵甲闻风丧胆……

  南齐与北周议和后,她舍得出去自小辛苦修习的一身功力,在望帝山解了叶裳的热毒。

  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有情有义,虽然年岁小,但聪明绝顶,凡事看得透彻。放眼天下,所有女子,还真都不及一个她。

  他又想到,望帝山一脉,从来不收废物之人,但凡进入望帝山的山门,成为望帝山的弟子,都有过人之处。但千百年来,望帝山似乎也只收了她一个女弟子。且是帝师令的传人,同时,望帝山也将铁券符传到了她的手中。

  苏澈的女儿,也是苏夫人的女儿……

  他想到此,收回视线,对叶裳道,“也难怪你紧张她,这么半日了,她一直睡得很沉,想必身子骨如今连寻常人也不如了。”

  叶裳点头,“比寻常人要弱很多,只不过她素来坚强,又怕我担心自责,不在我面前表露罢了。”

  皇帝颔首,“知己难求,良缘难觅,你也算是两样都占圆满了,也不枉这么多年辛苦。”

  叶裳笑了笑,不置可否。

  皇帝又道,“明日你入户部,就按照你的想法来,不必一一禀告朕知晓。”话落,又看了苏风暖一眼,说,“小丫头看来也打扰不了你什么,每日都带着吧,免得出了差头,朕还真怕指望不上你。”

  叶裳点头。

  皇帝又说,“议了半日事,朕也累了,你我下一局棋顺便等着小丫头醒来好了。”

  叶裳没意见。

  棋局摆上,皇帝与叶裳对弈。

  二人的棋下到一半,苏风暖睡醒,睁开了眼睛。她初睡醒,第一时间便找寻叶裳,见他坐在不远处与皇帝对弈,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从歪着的矮榻上坐起身来。

  叶裳第一时间便发现她醒来,偏头对她笑着说,“醒了?”

  苏风暖点点头,看向窗外,“好像时辰不早了,我睡了很久吗?”

  皇帝闻言也抬眼瞅她,“你睡了整整半日,晌午都过了,你再不醒来,朕也陪着你饿着。”

  苏风暖伸了个懒腰,从矮榻上下来,蹭到叶裳身边挨着她坐下,说,“让皇上饿着还了得?怎么不喊我呢?”

  叶裳伸手摸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饿一会儿吃得多。”

  皇帝失笑,“臭小子,朕从来不知晓你这么惯会疼宠人,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话落,他一推棋盘,说,“罢了,左右朕下不过你,被你兜转着玩,小丫头若是不醒,这一局棋下到晚上也不见得下完。”话落,他对外面喊,“小泉子,将午膳摆上来吧。”

  “是。”小泉子正等着,闻言连忙去了。

  不多时,饭菜摆上,苏风暖和叶裳与皇帝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后,皇帝乏了,便打发二人出皇宫。

  叶裳帮苏风暖系好披风,又给她塞了个手炉,打点妥当,才牵着她的手出了暖阁。

  苏风暖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一手在怀里抱着手炉,一手晃着叶裳的手说,“你与皇上议事多久?是不是很累?”

  叶裳笑着说,“不累。”

  苏风暖对他说,“既然不累,咱们去红粉楼听听曲吧?”

  “去红粉楼?”叶裳挑眉。

  苏风暖点头,“对啊,从回京后,我还没去过红粉楼,过去看看。”

  叶裳眸光动了动,对她笑着说,“也好。”

  苏风暖敏感地瞅见他提起红粉楼有些不同寻常,顿时问,“怎么?红粉楼出了什么事情吗?”

  叶裳笑道,“没有出什么事情,不过倒是多了一个人,这等小事儿,想必无人告诉你,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风暖纳闷,但见叶裳不说,她也不问,左右要去,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说着话,出了皇宫,来到宫门外,上了马车,叶裳吩咐一声,千寒将马车驶向红粉楼。

  叶世子曾经是红粉楼的常客,尽管他每次去都点瑟瑟听曲,但纨绔风流流连烟花红粉之地的名声还是传得天下皆知。不过自从苏风暖回京,他便不去红粉楼了。

  马车来到红粉楼,叶裳先下了车,又牵了苏风暖的手,一起进了红粉楼。

  对比晚上,白天的红粉楼相对冷清些,但依稀也有丝竹管弦声声,从楼上飘出来。

  老鸨与几位姑娘们正在闲聊嗑瓜子,听龟奴报说叶世子和苏小姐一起来,老鸨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向门口迎来。

  叶裳和苏风暖跨进门口,老鸨也来到了门口,乍然见到裹了厚厚衣裙披风的苏风暖,惊了一下,又隐约觉得她气息微微浊重,比寻常人还差,顿时骇然地说,“姑娘您这是……”

  苏风暖抬手,笑着说,“上楼与你细说好了。”

  老鸨知晓门口不是说话之地,连连点头,带着叶裳和苏风暖上了楼。

  来到早先瑟瑟居住,如今是涟涟居住,但涟涟随苏风暖离京后,一直空着的房间,三人坐了下来,苏风暖便简单地将暂时没了功力之事说了,在老鸨又惊又骇的目光中笑着说,“我还没来得及将消息传回阁里,你回头便给阁内的长老们传个信儿,告知这个消息吧,我这个阁主,以后怕是不能胜任了,让长老们择个人选出来。”

  老鸨一听,顿时道,“这怎么行?老阁主当初将碧轩阁交给姑娘您,早已经言明,您有生之年,不得推卸阁主之位。碧轩阁上上下下,唯您之命是从,哪怕您暂时没了一身功力,也是我们碧轩阁的主子。您让奴家将这个消息传出去,是想让碧轩阁炸开锅吗?不行不行。”

  苏风暖好笑地说,“不是刚刚说了维阁主之命是从吗?怎么这眨眼就反驳我说不行了?”

  老鸨噎了一下,对苏风暖说,“除了阁主卸任之事外,碧轩阁上上下下都听姑娘的。您可别拿这事情噎奴家。”

  苏风暖见她一脸坚决,她笑着说,“罢了,此事以后再说。”

  老鸨松了一口气。

  苏风暖笑着说,“我和叶世子是来听曲的,红粉楼最近有出什么新鲜的曲子吗?叫上来几位姑娘,让我和叶世子听听曲,赏赏美人。”

  老鸨闻言看了叶裳一眼,叶裳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她咳了一下说,“红粉楼最近是出了几首新曲子,且十分好听。但……”

  “但什么?”苏风暖笑问。

  老鸨对她道,“但有一件小事儿,因为早些时候燕北、西境一直在打仗,奴家就没派人知会麻烦姑娘。”

  苏风暖好笑,“什么小事儿?说说。”

  老鸨压低声音说,“景阳侯府的大小姐沈芝兰被瑞悦大长公主的免死金牌保下,但皇上虽然免其死罪,但将其贬为奴籍,国丈府的许小姐在安国公和景阳侯府行刑的那一日前往天牢接她,但她没去国丈府,却来了红粉楼自卖自身,奴家斟酌再三,还是收下了她。”

  苏风暖一怔,“沈芝兰?来了红粉楼?自卖自身?”

  老鸨点头,她早先看向叶裳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就知道叶世子没将这件事儿告诉姑娘。

  苏风暖偏头问叶裳,“早先你跟我说你将沈妍暗中救出来,通过红粉楼,送去了碧轩阁之事时,怎么没与我提沈芝兰来红粉楼?”

  叶裳看着她说,“沈妍的事情是我做的,自然要知会你,这沈芝兰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做什么长舌妇要告诉你知道?”

  苏风暖被气笑,看着叶裳,拉长音说,“叶世子,她来红粉楼,真的与你无关吗?”

  叶裳肯定道,“自然无关。”

  苏风暖轻轻哼了一声,“我看才不是无关,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京中无数红粉青楼,她为何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了红粉楼?更甚至,许灵依要将她接入国丈府,她都不去,为奴为婢总好过来这红粉烟花之地,就算卖艺不卖身,但也是沾染了风尘。她又不是傻子,为何非要进这红粉楼?难道不是为了你?”

  老鸨在一旁说,“姑娘说得在理,京中人人都知晓叶世子是红粉楼的常客,以为这红粉楼是叶世子的地盘,殊不知这红粉楼是姑娘为了叶世子置办下的。那沈姑娘自然也不知。奴家以为,她就是冲着叶世子来的。”

第七十八章 金屋藏娇

  叶裳闻言闲闲地瞥了老鸨一眼,依旧漫不经心地道,“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老鸨见叶世子面上虽然漫不经心,但气息却给你一种警告和压迫的意味,顿时息了声。

  苏风暖好笑地说,“我就猜到是这个原因。”话落,嗔恼地看着叶裳,“你太招桃花了,有什么不让人说的?”

  叶裳伸手搂住她说,“比起许云初招桃花来说,我是不是差远了?红粉楼是你的地盘,她若是识趣,你就给她一条生路,她若是不识趣,搓扁捏圆甚至打杀了,也没人追究红粉楼里死个人。总之与我无关,别将这等破事儿算我头上,惹得你吃闲醋,对养伤不利。”

  “谁吃闲醋了?”苏风暖翻白眼。

  叶裳轻笑,“哦,我说错了,不是吃闲醋,是吃醋了。”

  苏风暖被气笑,伸手捶他。

  叶裳攥住她的手,笑着问,“还有心情听曲子吗?”

  “有,怎么没有?”苏风暖虽然知晓沈芝兰来了红粉楼,十分讶异,讶异之后,便恍然了因果,对于叶裳招桃花的事儿,她觉得他长了这么样的一张脸,虽然这些年刻意地败坏名声,但总有被他魅惑住的人吧?她对老鸨说,“但凡新曲子,都叫上来,我与叶世子累了数日,难得清闲,今日就好好地听听曲。”

  老鸨试探地问,“那沈芝兰也叫上来?”

  苏风暖笑着说,“你去问问,就说叶世子和苏小姐来了,苏小姐想听曲子,是叶世子陪着来的。楼里的姑娘们谁愿意过来唱曲,她若是愿意的话,就一并过来。”

  叶裳闻言挑了挑眉。

  老鸨笑着点头,立即去了。

  苏风暖懒歪歪地靠在叶裳身上,把玩着他的手说,“我素来不愿难为女人,但我的叶裳只一个,总不想与人分享了去,哪怕被人惦记着,我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今日她若是识趣,我就让她安生在红粉楼待着,若是不识趣,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叶裳轻笑,温柔地低头吻她,“你的叶裳?”

  苏风暖眨眨眼睛,“自然是我的。”

  叶裳笑意加深,“你有这个自觉确实是好事儿一桩,我被人惦记着虽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但由你口中这样说来,我却觉得这事儿也不太坏。”

  苏风暖喷笑,伸手搂住他脖子,笑吟吟地说,“其实叶世子想说的是您最爱听情话吧?”

  叶裳诚然地点头,“爱听你对我说情话。”

  苏风暖琢磨了一下说,“改日多去市井里找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我好生地研磨一番,研磨好了,日日说给叶世子听好了。”

  叶裳凑近她耳边亲昵地说,“找话本子做什么?不如找些绝版的春宫图,你好生地研磨一番,以后才大有用处。”

  苏风暖脸腾地一红,水眸瞪着叶裳,“叶裳,你羞不羞?这种话也好意思往外说。”

  叶裳轻笑,“只对你说,又没对别人说,不觉得羞。”

  苏风暖躺在他腿上,伸手捂住脸,连连扼腕叹息,“明明小的时候多么规矩可爱,我爬你床你都脸红半宿睡不安稳觉,怎么长大了就学坏了呢。”

  叶裳失笑,“被你教坏的。”

  苏风暖从指缝里看他,“那我现在改正,教你学好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叶裳摇头,拿开她的手,低头吻她,“恐怕来不及了。”

  苏风暖“唔”了一声,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显然是老鸨领着人来了,且来了不少人,她挡住叶裳的脸,“别闹了,被人看到传出去笑话。”

  叶裳失笑,“这是你的地盘吧?你若是不让传出去,能传出去?”

  苏风暖无辜地对他眨眼,“谁说是我的地盘了?不是叶世子您的地盘吗?”话落,她就要坐起身。

  叶裳抬手将她按在了怀里,笑着说,“行,是我的地盘,你要听我话,安生躺着好了。”

  这时,老鸨带了一群人进来。

  苏风暖见叶裳既然不让她起身,索性作罢,枕着叶裳的腿,侧过身看着进来的人。依照她所言,还真来了不少人,苏风暖每张脸看过去,认识的不认识的,二十人之多,没见到沈芝兰的影子。

  她勾了勾嘴角,笑着问老鸨,“就这些吗?”

  老鸨颔首,“新来的芝兰姑娘身子不适。”

  苏风暖点点头,对老鸨问,“红粉楼里有不强求姑娘的规矩是不是?”

  老鸨看了一眼苏风暖,意会地说,“虽然有不强求人的规矩,但若是叶世子开口,楼里也会破这个例的。”

  苏风暖闻言仰着脸看向叶裳。

  叶裳懒洋洋地靠着软榻半躺着,苏风暖枕在他腿上,轻得跟没分量一般。此时见她仰着脸看来,也意会了她的意思,便漫不经心地说,“听说新来的姑娘词曲不错,我未婚妻想听新鲜最好的曲子,红粉楼便破例一回吧!稍后本世子赏钱加倍。”

  老鸨顿时笑了,连连点头,“奴家这就去将人喊来。”说完便又出去了。

  苏风暖收回视线,颇有兴致地对屋子里的姑娘们摆手,“挨个的来,将你们擅长的小曲都唱一遍。”

  姑娘们应声,便一排排坐好,不多时,丝竹管弦声声慢,吹拉弹唱样样全,红粉楼不愧是叫红粉楼,浓浓软语,红粉香软,听得人曼妙无比。

  苏风暖是最喜欢这种柔软的香粉软调的,听得十分有滋有味。

  叶裳多年来,最喜欢听的曲子便是《思君行》,对这种红粉香软的浓浓软调不是太有感,但与苏风暖一起听,便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他把玩着她的柔软青丝,搁在手中缠缠绕绕地纠缠,心中也是随着软调和歌声以及柔软的青丝而愈发柔情似水。

  一个人深爱一个人,深情地看着那个人时,流露出的表情最是骗不了人。叶裳看着苏风暖的表情,惹得一众姑娘们羡慕不已。

  多年来,外面无论将叶世子的名声传得多么不堪,但红粉楼里的姑娘们知道,叶世子来红粉楼,只点瑟瑟,听几首曲子,从来没有谁从他的脸上见过这种柔情蜜意的颜色,即便对着瑟瑟,也是清清冷冷,今次是第一回 见。

  老鸨领着沈芝兰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

  满屋的娇俏香粉女儿家,或吹拉弹唱,或轻歌曼舞,在丝竹管弦声声中一片红粉香艳风流,但软榻上坐着的那二人,虽然待在这屋中,却像是被隔离香软之外,自有一番天地。

  那女子有着绝色的容颜,柔柔弱弱地枕着男子的腿,脸上满是兴味盈然,十分之欣赏屋中的曼妙歌喉与歌舞,而那男子,举世无双容冠天下的容颜与清贵,却偏偏只专注于一人,目光柔情似水,满是怜意爱慕。

  这是叶裳没错,那是苏风暖没错。

  沈芝兰从来没在叶裳的脸上看过这样的温柔如水的表情,他那一双眸光,看着人时,能将人柔化在他的眸光下,成为一潭春水。她原以为,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年少轻狂张扬,放荡不羁,看人的时候,虽然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但笑容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他出身清贵高贵,生来就该是这副姿态,可是从不知,在他的脸上,能看到这般颜色。

  而偏偏他看着的女子似乎全然不知道被他这样柔情似水地看着,反而欣赏屋中的女子们。

  她一时呆在了门口。

  老鸨看了一眼屋中,伸手推推沈芝兰,低声说,“傻站着做什么?屋中那人是叶世子,你该认识,那女子是他的未婚妻,苏府小姐,你也该识得。”话落,低声警告,“苏小姐喜欢听曲,稍后你好好表现,叶世子说了,讨得苏小姐欢喜了,赏银加倍。”

  沈芝兰惊醒,忽然心底涌出了一种屈辱,想说谁要讨好苏小姐?谁稀罕他的加倍的赏银?但她不能将这话说出来。她已经不是景阳侯府的大小姐了,如今只是个自卖自身的烟花女子,她强行地将屈辱压下,点了点头,乖觉地说,“妈妈,我晓得了。”

  老鸨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点了点头,“你晓得就好,进去吧。”话落,又状似好心地提醒她,“叶世子是红粉楼里最不可得罪的人,得罪了他,你就不必在红粉楼待着了,知道了吗?”

  沈芝兰点头,垂下眼睫,又乖巧地说,“知道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