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依还沉浸在叶裳的目光和话语里,待回过神,那二人已经出了慈安宫,她猛地转身,就要去追,太后猛地喝止,“站住!”

第十二章 两张药方

  许灵依被太后喝止,才惊醒,堪堪地驻足,站在门槛处,回首望向太后。移动网

  太后脸色有些发沉,对她沉声问,“你这容貌,是怎么回事儿?”

  许灵依心底一突,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转身走到太后身边,对她说,“姑祖母,我在府中闭门反省这些时日,每日里钻研医书,这容貌是……服用了些调理的药……”

  太后也隐约听闻许灵依从中秋夜宴之后,一直闭门不出,是在研究医书,她闻言将信将疑地说,“是你自己按照医书,自己开的调理之药?”

  许灵依点头,“正是。”

  太后闻言盯着许灵依看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便心思一动,对她说,“哀家最近华发又多了,你这调理之药当真有驻容养颜之效?不如也给哀家写个药方,哀家也试试。”

  许灵依心底一跳,“姑祖母,这……”

  太后看着她,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有好东西,自己藏着掖着?连哀家也舍不得给?”

  许灵依连忙摇头,“不是。”

  太后道,“不是就写出来。”话落,对身旁的嬷嬷说,“你去,给她铺设好笔墨纸砚。”

  嬷嬷连忙去了。

  太后笑看着许灵依,“哀家近半年不见你,你容貌的确大有变化,哀家老了,对这容貌华发之事,十分在意。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明明很漂亮了,还想更漂亮。”

  许灵依被架在了架子上,踌躇半晌,一咬牙,对太后说,“我这药方子不见得对华发管用,不过姑祖母也可以试试。”话落,她转身,去铺好的宣纸上提笔写药方。

  太后注意观察她,便看到了她手腕处的凤尾花,“咦?”了一声,问,“灵依,你手腕上我记得没有花,这是什么时候有了一朵花?”

  许灵依往回缩了一下袖子,回话说,“姑祖母,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纹刻上去的。”

  太后看着她,“你过来,让哀家瞅瞅,哀家这眼睛花了,距离得远了看不到。”

  许灵依放下笔,来到太后跟前,挽起袖子,露出凤尾花。

  太后拉着她手腕,仔细地看了片刻,夸奖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纹刻的手法了?如生长在身体里的一般,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许灵依笑着说,“闲来无事时胡乱钻营的。”

  太后放下她的手,对她说,“到底是年轻,这种花饰是不能随意往身上纹刻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话落,她道,“罢了,你父母都已故去了,哀家今日心情不错,便不说你了。你快去写。”

  许灵依点点头,回府继续写药方。

  过了许久,终于写出了一张药方出来,递给了太后。

  太后伸手接过,入目处,是娟秀的端端正正的楷体,她看着许灵依的字,京中大家闺秀,大多都学这种秀气的楷体,稍微有些风骨,但可惜戾气藏在秀气里,过于阴重。她想起苏风暖早先开的那张药方,二人字迹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从人到字,都让人透着不舒服,一个从人到字,都处处透着让见到她的人舒适。

  她想着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以前看灵依这孩子,觉得最可心不过,出身许家,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若非皇后与月贵妃斗了多年,国丈与皇上斗的也不可开交,她早先也还有打算让许灵依嫁给太子入宫为后的,那样的话,许家就三代为后了。

  可是如今,这孩子怎么越来越邪性了?连她都觉得看着她便有些不舒服从心底里滋生出来。

  太后沉默片刻,点点头,笑着道,“好,哀家回头便让人煎熬了,试试你的方子。”

  许灵依点点头。

  太后让她坐下,又对她问话,“哀家也有许久未见国丈了,国丈近来在做什么?”

  许灵依道,“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爷爷身子骨也不太好,在府中闲赋着了。还有没几日就过年了,除夕夜宴若是依旧不改往年规矩的话,姑祖母很快就会见到爷爷入宫与您和皇上一起贺岁的。”

  太后笑着点头,“也是。”

  二人又叙话半晌,太后乏了,许灵依起身告辞,太后留她用午膳,她摇摇头,说回府陪爷爷一起吃,最近几日,都陪爷爷一起用午膳。太后闻言也不再强留她,便吩咐严公公将她送出了慈安宫。

  待许灵依离开后,太后对身边的嬷嬷说,“去,派人将太医院的孟太医给哀家请来。”

  “是。”那嬷嬷立即吩咐人去了。

  太后拿出早先苏风暖开的那张药方,又拿过许灵依开的药方,对看对比半晌,叹气地摇头。

  不多时,孟太医来到了慈安宫。

  孟太医给太后见礼后,太后摆手,将两张药方子递给他说,“哀家今日得了两张驻容养颜的方子,不知该服用哪个,你帮哀家看看,哪个好?好在哪里?哪个不好?不好在哪里?”

  孟太医点头,伸手接过两张药方子,入目一看,就知都是出自女子之手。自古以来,后宫之事,最不能马虎大意,凡事都需要谨慎对待。于是,孟太医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了片刻后,他拿着苏风暖的那张方子说,“太后,这张方子妙啊!虽然开此处方之人好像是筋骨乏力,体虚脾亏,握笔没有力气,但这方子不得不说是鲜少的好方子。既针对您这个年纪之人的少眠多梦,又针对华发复生。若是让老臣开,老臣也是开不出这样绝妙的方子的。不知这方子是出自何人之手?”

  太后闻言不答话,对他问,“另一张呢?”

  孟太医闻言道,“这另一张方子,显然开这张方子的人也是略通医理,但对于有些草药的妙用还不尽祥知,其中有两味药物,单独用可行,放在一起用,却是有大害,损伤脾脏,不可擅用。”

  太后一惊,“竟然是这样?”

  孟太医点头说,“不止如此,这张方子用的药物都是药效极强的药物,虽然都是好药,但正因为如此,烈性才大,有失温和,若是依照此方子服用的话,不止造成脾脏损伤,还会虚不受补,后果便严重了。”

  太后闻言道,“竟然是这样,这张方子可有驻容养颜的速成功效?”

  孟太医摇头,“这样的方子,对于驻容养颜……老臣愚钝,真没看出有什么功效,害大于利……”

  太后闻言疑惑,心想着既然如此,许灵依是怎么回事儿?她沉思半晌,对孟太医道,“有劳你了。”

  这话就是送客了,若是往日,孟太医该顺势说告辞了。这时却没说要走,而是看着太后问,“那一张妙方,还请太后告知老臣。”

  太后闻言顿时笑了,“你可真是个医痴。”话落,对他道,“你所说的那张妙方,是出自苏府小姐之手。”

  孟太医闻言一怔,讶异道,“苏府小姐开的药方子,老臣研读过,如今还时刻放在身边收着,字迹不该是……”话落,他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说,“老臣懂了,老臣见过苏小姐的药方子,是她未受伤之前的,受伤之后手骨乏力,字迹是该这般虚脱才是,老臣真是笨,这南齐京城还有谁的医术如苏小姐一般,能开出这样的妙方?怎么就没想到呢。”

  太后闻言笑看着他,“你时刻收藏着苏府小姐的药方?”

  孟太医点点头,“老臣医术浅薄,研习医书一辈子,却不及苏小姐,以她所开的药方,时刻鞭策自己……”

  太后笑着说,“你既然随身收着,这倒是让哀家好奇了,你拿出来,哀家也看看,哀家还未曾见过苏小姐没受伤前的字迹。”

  孟太医点点头,伸手入怀,拿出一块包裹的帕子,慢慢地打开,里面折着一张药方,他小心地取出来递给太后。

  太后看着他仔细珍视的模样,笑起来,“若是被叶裳看到,以为你对苏府小姐别有什么心思?这般珍视她开的药方。”

  孟太医连忙说,“太后开老臣的玩笑,老臣不是……是……”

  太后笑着摆手,“行了,哀家知道你爱医成痴,没别的意思,的确是在开你玩笑。”话落,她伸手接过药方。

  这张药方,与今日苏风暖所开的药方大为不同,字迹龙飞凤舞,狷狂潦草,这样的草书,她还是第一次见,实在看不出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一点儿柔软的痕迹都不见,越看越漂亮,看着这样的字迹,就跟一个人肆意的舞剑一般。

  她拿着药方看了半晌,又对比了半晌,对孟太医说,“你确定这张药方是苏府小姐所写?”

  孟太医立即说,“错不了,老臣当日亲眼看着她写的药方。”

  太后见孟太医十分肯定,想着她今日也是亲眼看着苏风暖写的药方,受伤前和受伤后写的字迹,当真是判若两人。

  孟太医看着太后问,“太后,您……能不能让人摘抄一份您的药方,将苏小姐给您的药方送给老臣收藏?”

  太后果断地摇头,“不行,这是她给哀家的。”话落,将他的药方递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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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殿外罚跪

  ♂!

  孟太医出了慈安宫后,还对于没能从太后手中拿到苏风暖给她的药方收藏引以为憾。一边走,一边想着若是他去苏府,让苏小姐再开一副与给太后的一模一样的药方,不知她可意?

  他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他踉跄地倒退了两步,猛地惊醒,看清前面的人后,顿时避嫌地又后退了两步,见礼,“老臣走路不小心,冲撞了娘娘,娘娘赎罪。”

  卿卿笑看着孟太医,语调温和,“孟太医快别多礼,是我在这里等婢女,没避开你走路,是我的错,不怪你。”

  孟太医垂着头说,“娘娘宽厚,老臣以后定当小心走路。”

  卿卿笑说着,“孟太医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孟太医道,“老臣在琢磨一张药方,不想太过入神,冲撞了娘娘。”

  卿卿笑起来,“传言孟太医好医成痴,果然不假。”话落,她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药方?我看孟太医神情仿佛极其遗憾?”

  孟太医犹豫斟酌地避过了人名,说,“是从太后那里得的方子,极好,我一时不能收藏,引以为憾。”

  卿卿知晓这是太医院的规矩,内宫之事,太医不喜多嘴,免得惹了祸事儿,便识趣地不再继续问,笑着说,“我正要去给太后请安,宫女忘带了东西,回去取了,我才恰巧碰到孟太医。”话落,她笑道,“太医院诸事多繁忙,孟太医快去忙。”

  “老臣告退!”孟太医点点头,绕过卿卿,向宫外走去。

  卿卿看着孟太医身影消失,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待她贴身侍候的宫女来了,才缓缓向太后宫走去。

  太后在孟太医走后,正拿着许灵依的药方寻思,听人禀告说卿美人前来请安,她蹙了一下眉,将药方放下,吩咐,“请她进来。”

  卿卿入了内殿,她是美人,位份低,来给太后请安,自然要跪地行大礼。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卿卿,没立即让她起来,而是对她道,“哀家听闻昨日皇上宿在了花容苑?而且早起上朝前,没吩咐人给你服避子汤?”

  卿卿跪在地上,似乎头也不敢抬,低声回话,“回太后,妾以为皇上忘了给妾避子汤了,便派人去问了皇上,皇上说没忘,妾不必服了。”

  太后眸光缩了一下,默然片刻,道,“哀家以为你是个不知事儿的,没想到入宫后,调教这么久,很知晓事理。”话落,她摆手,“既然皇上宠幸了你,且留了汤,便是对你的侍候十分中意。以后你也如这后宫三千粉黛一般,好生侍候皇上,切勿失了本分。”话落,她严厉地说,“不能恃宠而骄!”

  卿卿立即道,“是,妾不敢,能侍候皇上,是妾的福气,不敢失了本分。”

  太后点头,“起来。”

  卿卿站起身。

  太后问,“哀家还听闻,今日一早,皇上去早朝后,你便起身去了明净苑谢恩?”

  卿卿点头,“妾能侍候皇上,是因太……”她想起太子已废,已经不是太子了,猛地改口道,“是因明净苑的那位主子怜悯,妾不敢忘主子恩典。”

  太后看着她说,“哀家记得,你能入宫,是因为晋王?”

  卿卿垂首,规矩地说,“妾出身卿华坊,卿华坊的画舫遇难时,妾得叶世子所救,后来晋王爷查案,叶世子便将妾交给了晋王爷,因灵云镇东湖画舫沉船谋杀案牵扯极大,晋王爷便将妾送进了宫。”

  太后颔首,“看来你这一路真是贵人多啊。”

  卿卿低下头,“妾也感激太后您对妾的调教,妾初入宫时,不懂规矩,若没有您,妾如今也不能侍候皇上。”

  太后闻言道,“你倒不必谢哀家,若非明净苑那位给你在皇上面前开脸,哀家也不会把你推到皇上面前,在哀家的眼里,你的身份还不够侍候皇上。这宫里哪个女子不是清白之身?唯你……”

  卿卿脸一白,低声说,“妾在卿华坊也是卖艺不卖身,自始至终,清白可鉴。”

  太后顿住话道,“是了,哀家倒是忘了,你入宫后,哀家让嬷嬷曾经对你验明正身过。”话落,她道,“即便如此,你曾经沾染污秽之地,在哀家眼里,也是不容的。”

  卿卿垂下头,不言声。

  太后道,“不过这是前话,如今皇上既然看上你,便不说这些了。”

  卿卿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

  太后看着她,在她面前,如此乖巧,倒也让她再拉不下脸来训斥,尤其是如今封了美人,更不能寻个由头用板子打死或者处置。于是,她摆摆手说,“哀家乏了,以后不必日日来请安,去。”

  卿卿站起身,“是,妾告退。”

  出了慈安宫,小宫女对卿卿问,“娘娘,这个时辰了,还去给皇后请安吗?”

  卿卿道,“去!”

  小宫女点头,不再多言。

  她来到皇后宫,小太监前往里面禀报。

  皇后听说她来了,看了一眼天色,怒道,“让她在殿外跪着,都快晌午了才来给本宫请安,是不是侍候了皇上,便不将本宫看在眼里了?”

  小太监立即将话传了出去。

  冬日里,地面的青石板都是冷的,哪怕皇宫里,也不会比别处例外,四季老人不会因为皇宫是天子之地,就特殊照顾不冷。

  小宫女闻言,一时白了脸,对卿卿说,“娘娘,怎么办?”

  卿卿站在原地,对那传话的小太监说,“劳烦公公与皇后娘娘说,就说妾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如今距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

  小太监本来不打算传话,但是听闻今早皇上没给这位美人喝避子汤,便转身去了。

  皇后听闻后,摔了茶盏,“一个小小美人,她以为皇上留了汤留子,她便真能一举中地?简直做梦!”话落,道,“你告诉她,本宫说了,让她跪着!”

  小太监见皇后动怒,转身去了。

  卿卿闻言后,对身边的宫女说,“你去。”话落,便跪在了青石板上。

  小宫女急道,“娘娘,地上冷寒……”

  卿卿打断她的话,“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娘娘懿旨让跪,不敢不跪。”话落,看了她一眼,“快去。”

  小宫女顿时醍醐灌顶,立即转身跑出了皇后宫。

  小宫女没有回花容苑,而是去了御书房。

  此时,皇上正在御书房旁的暖阁里见苏风暖与叶裳,早朝叶裳告了假,皇帝听闻后,在百官面前面色极差,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下了早朝后,便命小泉子在路口等着,那二人从慈安宫出来,便被小泉子请到了御书房旁的暖阁。

  苏风暖还跟以前一样,进了暖阁后,便歪在了软榻上歇着。

  皇帝看着苏风暖,回京这么久,她的伤势的确没什么起色,还是看起来像是风一刮就倒的模样。他本来对于叶裳说的那番话是真有些动气,但如今看到苏风暖这副模样,想到她不过刚过了及笄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却为了叶裳,成了这般性命堪忧的样子,也难怪叶裳扔下朝事儿,放下责任,要陪她去望帝山了。

  他缓和了面色,对苏风暖问,“苏丫头,你身体是何情况,自己该最清楚,你与朕说明白些,别对朕隐瞒,当真是到了危急性命的地步了?”

  苏风暖从见了皇帝,一直浅浅地笑着,闻言笑着摇头,“目前还没到危急性命的地步,不过情况确实不容观。”话落,便将她如今的情况如实说了。

  皇帝听闻后,也皱紧了眉头,道,“你这个小丫头无论别人看着是否顺眼,但朕看来,十分讨喜。你有性命之忧,朕也不愿看到。但这个混账东西是容安王府世子,太子出事以后,是朕的指望。若是因你有性命之忧,他也随你而去,那么,朕真不知道该指望谁了。”

  叶裳懒洋洋地说,“你不是已经选好了吗?刘焱聪透,若是好好教导培养……”

  皇帝冷哼一声,截住他的话,“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今日朕是想见苏丫头,不想见你,你即便来了,也给朕闭嘴。”

  叶裳闻言住了嘴。

  苏风暖好笑,看了叶裳一眼,对皇帝道,“您这样说,真是让我这个拐了人的人颇觉对不起您。”话落,她笑着道,“您放心,我还不想死,但分有一丝转圜可救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话落,她道,“兴许,我身体如今这等状况,是什么机缘也说不定,世上稀罕的事儿太多了,奇迹总是在没路可走时出现。”

  皇帝闻言颔首道,“这样最好,朕相信你没那么容易丢了命的。”

  苏风暖笑着点头,“我娘生我一回不容易,我对这条命,爱惜得紧。”

  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皇上,卿美人去给皇后请安,被皇宫罚在殿外跪着,如今这样的冬日,跪着最是伤身。侍候卿美人的宫女在外面哭着求皇上救救她家娘娘……”

第十四章 脉象衰竭

  ♂!

  皇帝闻言后,皱了皱眉……

  苏风暖暗想,卿美人就是卿卿了,即便她不关心皇帝的内宫之事,但也听闻了昨日皇帝废了太子之后,当日便前往卿美人的花容苑宠幸了她,且于今日一早,免了避子汤,留了子。

  这件事儿,在皇帝未隐瞒的情况下,朝野上下一早就传开了。

  她看着皇帝,他一把年纪了,还能生得出子嗣吗?尤其还是跟卿卿生。

  她瞅着皇帝,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妨叶裳突然伸手猛地拍了她脑袋一下,将她正想着的烂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打回了脑壳里,封死了。她疼地“咝”了一声,转头看他。

  叶裳面色如常,但眸光却微带不满,见她看来,压低声音说,“乱想什么呢。”

  苏风暖低低咳嗽了一声,小声嘟囔,“没想什么,你打我做什么?”

  叶裳轻哼,也压低声音说,“你想什么,还能瞒得过我?”

  苏风暖看着他,无言了片刻,哼唧说,“下手这么重,疼着呢。”

  叶裳本来拍她的手改为轻揉,帮她揉了两下说,“下不为例。”

  苏风暖被他将头揉得舒服,不疼了,顿时原谅了他,小声说,“不想就不想,也没什么可想的。”

  皇帝自然看到了二人的小动作与小声嘀咕,就如一双小儿女,两小无猜,两情相悦,即便在他面前,也没顾忌,赏心悦目至极。他看着,也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可惜他看中上心的女子不想嫁入这皇宫,心里另有其人,他碍于身份,碍于朝局权政,只能放手。

  那个人是苏夫人。

  后来,皇后入宫,许家一门两后,太后强势,国丈也不甘退让,亲政后的他,一步步地掌控帝王权势,一门心思扑在了对付外戚上。多年来,冷落皇后,宠幸月贵妃,到头来,却是月贵妃通敌卖国,祸乱宫闱,太子折伤,他晚景面对这南齐江山诸多弊端,却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多年来,他一生中,似乎没有一个与他共同进退的良缘伴侣,他的帝王之路是孤寡之路。

  皇后听太后的,月贵妃已死,他偌大的后宫有三千粉黛,尊他是帝王,可是却没有一个可心可意的贴心人,昨夜,他宠幸了卿卿,那女子果然不愧是卿华坊里调教出来的,侍候人舒坦,但心里藏着什么心思就另说了。

  他看着二人,说不上羡慕,只觉得他这一生,凭地失败。

  这一对小儿女,他们一个年近弱冠,一个刚过及笄,如此年轻,便似乎比他这个过了一辈子的帝王活得透彻明白,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叶裳十一年热毒缠身,但未失本性,苏风暖为救他一身功力尽废,变成如今这副性命堪忧的模样,也未失对活着的希望。

  他们互相想着彼此,护着彼此,而他却被这把椅子磋磨得老了。一生年华,贡之江山基业,如今求得不过是个能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南齐政治清明,朝局安稳,继承人胸怀天下且有能力承继起南齐的江山社稷。他能够安心地去九泉之下见刘氏的列祖列宗。

  没听到皇帝的吩咐,外面禀告之人又小声试探地喊了一遍,“皇上?”

  皇帝打住思绪,琢磨片刻,开口喊,“小泉子。”

  “奴才在。”

  皇帝沉声吩咐,“你亲自去一趟皇后宫,传朕旨意,就说冬日里天气凉寒,卿美人身子骨弱,就说朕的恩典,让她不必跪了。转告皇后,她若是要罚,就罚卿美人从今日起闭门思过。”

  “是!”小泉子应声,立即去了。

  苏风暖暗想,皇上这么不给皇后的面子,公然爱护一个小小美人,传出去又该惹人猜测了。

  皇帝吩咐完,转头对苏风暖问,“苏丫头,你觉得,朕一把年纪了,可还能再有子嗣?”

  苏风暖眨眨眼睛,转着心思道,“若是皇上身子骨好,后宫的娘娘们身子骨也好,自然是能再有子嗣的。”

  皇帝道,“朕这身子骨,还真不好。”话落,对她招手,“你过来,给朕把把脉。”

  苏风暖看向叶裳,这可不是她要关心皇上的后宫生活,如今这是皇上主动开口让她诊脉的。

  叶裳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过去。

  苏风暖起身,来到皇帝面前,伸手给他把脉。

  她本来想开皇上两句玩笑,但触到他脉搏后,顿时打住了心思,皇帝的脉象显示他心腹积郁已久,郁火结于心,心血不造,脾肾不通,体乏溃弱,有衰竭之像。

  这样的脉象,再若是继续劳累的话,顶多撑个三年两载,还是她往多说了。

  他的年岁与她爹相差无几,可是如今竟然已经预见到寿命终结的那一日了。

  她一时心下沉重,想着这南齐偌大的江山基业,千万黎民百姓,外忧虽解,内患却猛如豺狼虎豹,不是一日能使南齐江山安稳的,个中凶险,不尽而知。

  若是皇上这么早就寿寝,那么,这南齐江山,可预见的风雨雷电,不可预见的风雨雷电,无数风雨雷电砸下来,谁能顶得住?

  皇帝见她把着他的脉许久不说话,便开口问,“苏丫头,如何?你怎么不说话?”

  苏风暖即便心里有无数风浪和想法翻滚,但面上素来习惯不露声色,犹如寻常,她闻言打住想法,撤回手,笑吟吟地说,“皇上,您身体好着呢,别说要一个子嗣,就是要一堆子嗣,也不成问题。只要后宫的娘娘们个个身子骨好。”

  皇帝闻言笑骂,“臭丫头,如此浑话,你也能说出来。”话落,对她说,“你如实与朕说实情,朕不求后宫多少子嗣,只求能让卿美人有孕。”

  苏风暖心思微转,想着帝王的心思也是难测啊!她笑着说,“能啊,只要卿美人身子骨好,我在给您开一个药方子,您服用一段时日,就能让卿美人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