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似乎也听出了卡特勒的不悦，他微楞，随即目不斜视地走到卡特勒身边，低头恭敬地说道：“主人，约瑟夫那边最近的行动有些古怪。”
说着，凯尔还莫名地瞥了我一眼。
那一眼太快，我还没理解他眼神中包含的意思，他就收回了视线，所以我的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阵不安——他不会发现我的企图了？
好在那之后凯尔也没有丢过来什么其他有深意的眼神，所以我也就渐渐安下心来，装作漫不经心，实则正一个字也不落地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
听到凯尔的汇报，卡特勒眉头微皱，问道：“古怪在哪里？”
“原本他的手下一直对我们的人偷袭，但近来，偷袭少了不少，好像他的人都不见了。”凯尔的声音中有一丝疑惑和忧虑。
人都不见了…既然卡特勒这边没多人的话，那么约瑟夫那边的人也没道理忽然少了。可见，那些人应该是被抽调回去，不知道做什么秘密的事去了。
关于这点，我都能想到，卡特勒和凯尔肯定能想到。
卡特勒忽然朝我这里瞥过来一眼，正好跟我偷偷瞄他们的眼神对上，我立刻便有些心虚，本想立刻转开视线，却忽然意识到在这样更显心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卡特勒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已经不是我曾经很喜欢的蔚蓝色了，而是变成了跟所有吸血鬼一样的血红色——这真的是十分丑陋的颜色，让我忍不住想起暗夜中凝结的血。
最后还是卡特勒先移开了视线。
之后，凯尔又和卡特勒说了些什么，我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内幕来，只好作罢。
等到凯尔离开，我有些坐不住了。
在这个封闭的城堡中，我什么消息都无法得知，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想了想，我走到卡特勒身边，在他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我视线微垂，低声问道：“你们…和约瑟夫的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勾起一边的唇角，像是不屑又像是安抚地说道：“很顺利。”
很顺利是怎样一个顺利法啊！
“那么，什么时候能瓦解他的势力呢？”我又追问道。
卡特勒沉默了近一分钟，才慢慢说道：“杀死他之后，我会告诉你。”
我心中一惊。
杀死…约瑟夫？
“不行！”心中有个声音让我脱口而出，等看到卡特勒那微有些惊讶的神色，我立刻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以你的力量，是不可能亲手将他杀死的。”卡特勒却似乎误解了什么，轻声道。
“总之，在杀他之前，让我在场！”我有些惊惶地靠过去拉住了卡特勒的手，急切地说道。
约瑟夫怎么能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呢？不不，那样的事，是不可以发生的！
我完全无法想象，约瑟夫要是死了，我会怎么样。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结果，心就好像揪起来一样，痛得令人窒息。
卡特勒的眉头皱了起来。
“求你了！”我忙又恳求道。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并不作声。
我坚定地与他对视。
“我知道了。”
最后，他说道。
那之后好几天，我都没有再找到卡特勒或者凯尔。
我想一定是约瑟夫那边有了行动，所以他们也不在城堡，都出外忙碌去了。
这个城堡变得愈发冷清，要是我不在城堡中绕大圈走，基本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每天，我的饭菜都由一个女吸血鬼送来。只是，她就像是个哑巴一样，除了送吃送喝，半句话都不跟我说。如果我拉着她不放，她还会狠狠地瞪我，吓得我一下子就把手松开了。
某天早上，当我醒来后，我发觉我的床前站了个人。
“…约瑟夫？”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站在我床前的男孩甜甜地笑着，向我走近了一步，抬起手正好勾到了我的脖子，将我拉近他的脸，略微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西莎，看清楚，你不是在做梦哦。”
我依然有些愣神，想抬手，双手却好像被巨石压着了，怎么都无法抬起。
“真的…是你？”明明我的心里是高兴的，可为什么我的声音中却带了一丝颤音？是因为激动么？
“是的，是我。我来接你了。”约瑟夫那么温和地笑着。
“我马上穿衣服！”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立刻就轻轻推开了他，在被子里穿上裤子，又套上了外衣。
“等一下。”约瑟夫却忽然压住了我的肩膀，不让我站起来。
“怎么了？”我看向他显得有些严肃的神情，心中也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约瑟夫板着脸凑近了我，开口道：“西莎，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你不该表示一下的么？”
“…”我还没说一开始明明就是你故意让我到这里来的呢！
没等我反驳，约瑟夫忽然身体前倾，在我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又退回去嬉笑道：“就当是利息好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他占了便宜，此刻看到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真恨不得一拳打翻了他。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黑脸，约瑟夫忽然皱了皱眉头，似是边想边说道：“如果西莎不高兴了的话…你可以亲回来。”他摊了摊手，一副任我予取予求的样子。
“谁、谁要亲回来啊！”我的脸一热，脱口反驳道。
约瑟夫一笑，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神色却是一变，低声道：“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我不解地问道。
“抓我的人啊。”约瑟夫笑道，似乎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
我却因为他的话而一惊。
“那我们快走！”我忙跳下床，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但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是我，一拉没拉动，险些摔倒。
“约瑟夫？”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我不解地回头看他，他却站在原地，依然是一脸的纯真笑意。
“不需要跑啊。”约瑟夫轻轻摇了摇头，笑意不减，“因为…”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了。
从门外像飓风似的闪进来好几个身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几个影子向我冲来，其他的却都向约瑟夫掠去。
正文 发现真相的吸血鬼
约瑟夫立刻放开了我的手，将我往一旁推去。
然而，不知道是他计算好的，还是只是凑巧，他将我推开的方向，正是向我冲来的那几个影子的方向。
他这是…要拿我做挡箭牌？
我的心一瞬间变凉，斜飞出去的身体已经落入了一双冰冷的手中。
来人将我接住，迅速地向门外掠去，而一同赶到的几个影子，已经转弯冲向了约瑟夫的方向。
我立刻听到那个方向传来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放我下来！”我猛地挣扎起来。
我突然的行动让原本接着我的人一楞，一时没抓稳就被我挣脱开来。
有些踉跄地掉在地面上，刚刚稳定好身形，我就向约瑟夫的方向看去。那一边，人影交织，时不时有人发出闷哼声飞出来，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刚刚来的那群人中有约瑟夫的手下，至少他有帮手，他不是一个人面对所有人。
“西莎，你先跟我走。”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等我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他已经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往外拖去。
“我不走！”我摇头激烈地挣脱凯尔的手，反而向约瑟夫的方向跑去。
“不用担心，主人不会有事的。”凯尔似是误会了我的意图，再次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谁说我是担心他？”三番两次受阻，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冷声道，“我担心的是约瑟夫！”
凯尔的眼睛微微瞪大，似是不敢相信。
“放手！”我趁机挥开他的手，向众人打斗的方向跑去。
我必须要阻止他们…一定要阻止！
可到了近前，我才发现我根本毫无办法。
他们打斗的速度异常的快，空中只留下了一个个残影，我即便是站在那里，也像是站在了异空间，没有丝毫介入的媒介。
就在我彷徨的时候，交织的人影忽然分开。
只听得砰的一声，一个娇小的人影摔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他的左手臂和右大腿不自然地向外翻折，显然是人为导致的，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冷汗，嘴角却带着莫名的笑意。
而另一边，约瑟夫的几个手下都被卡特勒的人制住。
卡特勒本人则缓缓向约瑟夫踱去。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喜怒。
然而，我却从他周围那凝滞的空气中感觉出了极大的危险。我明白，他是不会放过约瑟夫的。
吸血鬼的战斗，我一个普通的人类决计是无法插手的，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掉约瑟夫。
在卡特勒一脚踏上约瑟夫尚算完好的右手腕的时候，我向他们跑了过去。
“别过来。”卡特勒看到我，皱了皱眉哼道。
可我哪可能理会他？
不顾他皱眉诧异的眼神，我跑到两人面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恨意的目光直视着卡特勒，怒声道：“放开你的臭脚！”
卡特勒显然被我行为弄懵了，竟真的愣愣地松开脚，往后一退。
我忙扶起约瑟夫，让他靠在我的怀里，焦急地问道：“你没事？这伤要不要紧？是不是很痛？”
卡特勒愤怒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他冲我叫道：“你让开，我要杀了他。”
我自然是立刻就挡在了约瑟夫面前，仰着头无畏地回应道：“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约瑟夫没有看卡特勒，他只是用右手揽着我的腰，满足地将脑袋靠在我的胸口，眼睛发亮地笑道：“西莎，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此刻的他，神情是那么单纯而满足，就像真正的得到了糖就笑得开心的孩子，让我的心里某处一片柔软。
“嗯，有我在，谁也不能再伤害你！要想杀你，必须踩着我的尸体！”脑中的那个声音是那么强烈，我根本无法忽略。
——我爱约瑟夫，爱他爱到愿意为他牺牲生命。
卡特勒似乎才中噩梦中醒来一般，脸色变得青黑，他望着相拥的我们，忽然说道：“西莎，你真的爱他？”
有个声音似乎在反对，但另一个更强大的声音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我爱他！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牺牲生命！”我大声道，“我跟凯尔说的都是真话，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在演戏。”
我恶毒地拆穿了一切。
此时此刻，或许继续伪装才是最有利的，可我没办法对着伤害约瑟夫的卡特勒好言好语甚至是甜言蜜语。约瑟夫的伤就像是痛在了我的心口，让我连呼吸都困难了，脑海中不断闪烁着唯一的那句话。
就算抛弃我的生命，我也不能让卡特勒伤害到约瑟夫！
山雨欲来，说的大概就是卡特勒此刻的脸色了。
他站着没动，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坚冰，散发着“任何生物都别靠近”的信息。
“你想陪着他一起去死？”半晌，卡特勒神色平静地问道。
不，我想跟他一起活。
可看卡特勒的架势，根本就不可能放过约瑟夫。
所以，我盯着他，如同他一样，神情平静地点头。
卡特勒眼眸微闪，忽然垂下视线，嘴角噙着一抹讽笑。
“…你的妈妈呢？”
他就像是问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声调不带任何起伏。
妈…妈？
我心中一惊，这个词就像是一声炸雷，在我的脑海中轰然作响，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产生完全不考虑妈妈的感受而跟别人殉情的想法？更可怕的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此刻，我想跟约瑟夫一起死的念头完全没有改变，就好像我只是一台机器，程序员输入了程序，告诉我我必须那么做一样。
我无法控制自己拥有那样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我低着头，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似乎人的一生总归会面临这样两难的抉择，心中的天平会因为不同的情境而两边倾斜。在卡特勒没有点明的那刻，我坚持着心中的那个声音，无怨无悔；可他提到了我的妈妈，我就注定不能坚定了。
我谁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能不在乎我的妈妈。如果我跟着其他人死了，她必定会伤心乃至绝望的。毕竟这个家庭，早已经失去了一位家庭成员，再也经不起第二位家庭成员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