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象他算计翁家,一块免死令牌,明摆着就是坑人的东西,可你就是没逃过。

这一刻,阿黛至少明白了赵拓的坚持,明白了这种坚持,突然间,这人就不再深沉的看不到底。

想到这里,阿黛心情大好。

于是阿黛披衣起床,院子里,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边说着话说做着早饭。

阿黛洗涮完,看着天还早,就跟胡家大嫂和二嫂说了声,在街口走走,看看京城风物。

慢步走到帽子胡同口,便是一个临时的街市,只是此时还早,天不过蒙蒙亮,街市是只偶尔三两个摊子。

整个街市也显得十分的清冷。

阿黛突然心神一动,便抬眼朝那市口望去。

赵拓就站在那里,黑衣锦袍,手持酒壶,颇似要学那李诗仙“长安市上酒家眠”的味道,只是那眼睛格外的清亮。

“三姑娘,久违了。”赵拓看着阿黛,拱拱手。

“久违。”阿黛回着赵拓道。

“如此清晨朝露,在下欲逛街市,三姑娘可愿同行否?”赵拓又道。

“二公子自该尽地主之谊。”阿黛道。

“如此,三姑娘请。”赵拓举着酒壶学了戏台上的一个诺,竟有别样风采。

“二公子同请。”阿黛有样学样。

随后两人都不由的乐了,如此几句,之前的陌生感便没了,渐起了一种默契和熟悉。

于是略有些清冷的早晨,两人并肩而行,时而急步,时而悠闲的在这方小小的街市上闲逛,但就仅这一街市,窥一斑而见,全貌渐渐的,阿黛的脑里京城不再只是一个抽象的字眼,已经有了具体的印象。

一会儿,一缕晨曦斜斜的透进集市。

“回去了。”两人同时道。

此时两人已站在帽子胡同口上。

赵拓拱手告辞。

风中,赵拓留下一句话:“王妃知道我是赵拓。”

至于阿黛知否他是谁,根本不需要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世奇冤

看着赵拓离去的背影,阿黛其实晓得,赵拓是专门在这里等她。

一场入梦看似两不想干,但阿黛入梦间,总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就好象当初杀狼时,赵拓送她的那枝梅花一般。

所以,阿黛才会突然在清晨走到这里。

抬头看天,清晨的阳光灿烂明透,今天又是一个好天。

“唉,你们说新搬来那家的姑娘说今晚要不雨,能准吗?”边上,两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边走边聊。

“哪里做得准,昨天月亮多明啊,再看看今天这太阳,钟鼓楼报时的差人说了,这几天都是好天。”另一个妇人回道。

“那要是做不得准?那人家岂不惹祸上身,那辛豹可不是好相与的。”先头的妇人道。

“到底是外乡人,是非皆应强出头呗。”后头的妇人道。

“不说不说,且看着,那王九娘那也是有神保佑的。”边上又有一个妇人道。

于是,街坊邻里也就这么闲聊着,一个个对于夜里有没有雨,以及明日之事都有了一翻期待。

阿黛跟她们错身而过,淡定非常,别说,这些婶子们的八卦让她想起了钱塘杂铺店前的八卦,倒是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回到自家屋前,阿黛特意看了看隔壁的门,那上面已上了锁,另一边隔壁的一位婆子正端着个簸箕在淘米。看着阿黛张头,便道:“快中秋啦,一家三人都去菩提寺上香了。”

阿黛笑笑点头。心里却明白。那王九娘怕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家,便先避避起再说。

“阿黛,快准备,一会儿,我们便出发。”王成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耍两下把式,又不知是从哪位高人那里学来的,耍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阿黛这边便进了屋里。吃过早饭,整理了一下。挑了一套八成新的裳裙,上衣是粉色的袄子,下裙是紫色带云边的,再加上围裳。为了显示正规,阿黛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披风,腰间系了一条以丝线编成的丝绦,丝绦的中间打了几个环结,下垂到地,是用来压裙幅,同时也显得有些飘逸。

总之,整个打扮,既不太过亮眼。但也并不失色就是了。

衣着方面,阿黛一惯是中庸之道,实是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一个爱引人注意的人。

一切准备停当。

出门的时候,听得老爹在跟大哥说隔壁九娘的事情。

王九娘家一大早就锁了门,王爹和王成两人哪不明白人家不防着自己。

王爹倒不在乎九娘防不防他,毕竟这是人之常情,他想到的是,九娘越是这么防着他们。那就越表明九娘目前所处的境地很艰难。

只有如此,才不得不步步警慎。

“阿成。九娘那边的事情你多上点心,昨日听那二妪只言片语,那正官儿是遗腹子,正官儿今年八岁,如此,怕是要推到九年前,九年前之事,要打听清楚也不太容易。”

“爹,我晓得,不过,你也别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来,我呀,九年前的事情先不管,那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只是打听九娘现今的事情,帮九娘把现今的难关渡过去,到时,九娘信了咱们,那再打听以前的事情也就能有个源头了。”王成道。

一翻话倒是让王爹刮目相看。

别说,阿成这终算是历练出来了。

“自当如此。”王爹点点头。

“爹放心,到时,我有机会也会慢慢打听的。”阿黛也在一边道。

“嗯。”王爹点头。

随后一家人出了门,王爹带着胡家大郎去了公主别苑,阿黛这边由王成陪着去了恭王府。

恭王府。

“王妃,该起来了,一会儿王家三姑娘就要到了。”元三姑在屋外叫着恭王妃。

屋里沉默着,元三姑正要去掀帘子的时候,才听得屋里恭王妃道“进来吧。”

元三姑掀了帘子。

随后却是一声惊呼:“王妃,你的头发…”

王妃一直保养的很好,便是如今五十多了,因着上回一支何首乌的关系,那头发一直都是乌黑的,也就偶尔有几根白的,可如今恭王妃一头黑发变成了花白色,整个人更显老态了。

恭王妃此时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桐镜:“嗯,这样看着也不错,象是我这年纪的人。”

“王妃,你是什么想不开啊。”元三姑一声悲呼的道。

“没什么,就是昨夜里想起了恭王,别说那小子还真像恭王。”恭王妃道。

“可不是,族里人都说了昱世子长的最象咱们王爷。”元三姑道,当然,她下面有一句话自不会说出口,便是赵拓都没有昱世子长的像。

实是赵拓两字是王府的禁忌。

恭王妃淡淡的看了元三姑一眼,三姑以为她说的是赵昱,错了,她说的是赵拓,就那股子傲劲,跟恭王当年一样啊,臭小子一来就给她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不小啊,她是老了。

不过,老归老,她却是不服输的,贼小子,走着瞧。

“王妃,阮家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来了。”这时,那元大姑又道。

“她们来干什么?”恭王妃挑着眉头道。

“还不是京城都传扬着王家女以一介平民女的身份飞上枝头做凤凰,三姑娘是要来看看,认识一下,四姑娘好象跟那王家三姑娘认得。”元三姑边帮恭王妃梳齐每一根头发,又给王妃戴上了抹额,正好可以挡一部份花白的头发,这看上去就精神多了。

“来就来吧,到时就让她们陪着王家三姑娘游游恭王府的花园。”恭王妃道,她见一见王姑娘,显然不可能多陪她的。

其实,她下帖子叫阿黛来就是想探探这王家姑娘是个什么性子。

若是一般的姑娘,公主府的帖子在前,她的帖子在后,再加上她这婚事是公主做媒,皇帝下旨,又听说赵昱当初死活要取这位王家女,这才有公主求指婚之事。

再加上婆媳婆媳,从来都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如此,这王家女自要紧着公主府那边一点,以期有公主府做后盾。

可王家若真是这样做那就错了,她换一个世子不容易,换一个世子妃也不容易,但随便塞两个小妾什么的就太轻而易举了。

当然,她有这想法的时候,并不知道赵昱就是赵拓那小子。

好在,王家传来的消息,王继善去了公主府,主要是谢媒,而由长子王成带着王姑娘来恭王府,如此,两家礼数都不缺失,但同时阿黛没有跟公主碰面,也就减少了自己的猜忌。

王家人倒不愧曾是仪宾府出身,长远的眼光还是有的。

只不晓得那阿黛姑娘晓不晓得赵昱其实是赵拓?

且看着吧。

“王妃,王家人到了。”

王成自有赵珽和赵昱接待,阿黛由赵四夫人章氏陪着见恭王妃。

恭王府的花厅里。

恭王府端坐主位,赵家二夫人牛氏,四夫人章氏也都在坐。王家三姑娘阮彤和阮秀还有云锦坐在下首。

阿黛给恭王妃,二夫人,四夫人各请了安。又接了几人的见面礼,随后便被那二夫人牛氏接着坐在她的身边。

“难怪昱儿心心念念的,果然是个极漂亮的姑娘,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华彩,便是比之绝色佳颜也不为过。”

牛氏这话是有些夸张的,阿黛的样貌比之也只能算是清秀,那五官的精致上还比不过秀儿,艳丽上又较彤儿差上几份,但偏偏任谁见了都很舒服,如清风霁月。

“二夫人过奖了。”阿黛低眉的道。

“我可没过奖,不信你问问大家。”牛氏道。

边上人自是应景的点头。

“才来京城,可适应?”这时恭王妃又问阿黛。

“挺好,谢王妃关心。”阿黛轻点头道。

“王妃姑姑,你可莫要为王姑娘操心了,这位王姑娘一到京城,可就跟人打起赌了。”这时,一边的阮彤笑嘻嘻的道。

“可是说今夜有雨,明天天气转冷,那辛豹发病之事?”恭王妃点头道,王家一家人进京,恭王府自有人关注着。

而王九娘请神,又实是神异之事,看热闹的特别多。

所以,虽说,跟辛豹打赌实是小事,但知道的人不少。

只是一边的阮秀在心中感叹。

前世,王九娘之事实是京中最大的神异之事,也是一桩极大的冤案。

而王九娘这事的起因就是这辛豹闹事,王九娘没了声誉后,渐渐的就没了生计,没想最后被她的未婚夫卖进高家做妾,没想那王九娘竟在初*夜杀了高家人,然后自杀。

之后不久王九娘之弟就死在高家门口,那天正是盛夏,却是天气突转,六月飞雪。

人人都说王家姐弟有奇冤。

而就在阮秀想的这些的同时,阿黛的眼前便浮现了一幅画面,正官儿扑在一户大户人家门口,小小的身体勾篓着,显然早已气绝,雪花大朵大朵的飘洒,盖在正官儿的身上。

这是未来的某一个画面?又或者是谁的心念引动了她的气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京城街头的相遇

只一瞬间,画面就消失了,就如同当初她被点化时所见的一般。

这或许就是未来会发生的某一个画面,太素之道,追本溯源,以人为一小天地,窥天地这一大天地,从来得窥天机。

果然哪,九娘和正官儿的路十分艰辛,但不管如何,她们王家既然到得京城来。

这时代,家族之亲是伦理的第一位。

别的不说,就王继善这次送阿黛来京城,又寻王家族亲,不也是有托王家族亲照顾阿黛的想法吗?

所以于九娘姐弟之事自不能坐视。

如此,阿黛自上了一份心。

“阿黛这话倒是真的,别说,五太爷今早起来就说腿酸的很呢。”一边那赵二夫人道。

赵家的五太爷是属于老恭王那一辈的,算是赵家的老祖宗了。

“如此,那我们晚上不睡觉了,倒要看看这夜里会不会下雨。”阮彤说着这话,看似全是说话的,但明显着却是有些冲。

阿黛看了阮彤一眼,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是让她这般的等着要看笑话似的,想来想去,怕也是她如今这恭王世子妃这位置惹的祸。

这也算得是另类的匹夫无罪,怪璧其罪了。

随后阿黛又看了一眼阮秀,阮秀面目沉静,不动声色的。

此时,阮秀见阿黛看向她,便冲着阿黛笑了笑。

阿黛也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当初阮秀屡屡下暗手针对自家二姐,只不过,王家在钱塘,阮家在京城,两者天各一方的,既是没了瓜葛,阿黛也就只要阮秀别找麻烦也就算了,但如今,她既来了京城,而下一科,安修之便能参加科举了,那到时蟾宫折桂,也是必然。

如此,自家二姐也会随着安修之来京。

到时若是这阮秀再要捣什么鬼,那她就不会象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总之今后就走着瞧吧。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阿黛看恭王妃脸色有些憔悴,想着昨晚,赵拓跟她的直言,想来,这一夜,恭王妃怕是没睡好吧,曾经自己千方百计谋算掉的庶子 ,如今又被自己新手迎了回来,任谁知道这事,都不会好受的。

原来在来的路上,阿黛还担心恭王妃会因为赵拓的事为难自己。

不过,这相见了,王妃倒并没有任何怠慢自己之处,说话之间还透着一股子亲切,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随后一想也明白,赵拓正直无畏,但他能在战场上将胡人耍的团团转,又岂是那无谋的,他既然敢说出来,那必然有着万全的准备。

不管现在赵昱的内里是谁,在外人眼里,这就是赵昱,恭王妃先容不得原来的赵拓,凭着种种手段,将赵拓逼入必死之境,随后又爆出赵颐的身份问题,结果赵颐又死了,最后恭王妃借着赵昱的身份才把赵氏族人的不服压下去,如此种种,可见恭王妃在赵氏家族里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的。

如今,她要想在赵氏里立稳足,就必须依靠赵昱和阿黛。

当然赵昱和阿黛要在恭王府立足,必须赵昱是过继在恭王妃名下的,那也必须依靠恭王妃,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知不知道都这样,该怎么还怎么。

揭不揭穿二者所差的也就在于,如果不揭穿的话,恭王妃或许会对赵昱示以真心,而她的真心却是赵拓不屑的。

赵拓光明磊落,他也不想在恭王妃示以真心之下,又暗中谋算她。

想到这里,阿黛便起身告辞了,今日本就是一个见面,目的既然达到,而恭王妃也累了,那她自也善解人意些。

“那好,这些日子你也忙,别看离大婚还有几个月,但大婚前的礼仪也要花不少时间的,你刚到京城,也要多熟悉熟悉,我就不多留,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相聚的时间。”恭王妃点头道。

另外几位夫人也看出今天王妃的精神不齐,尤其王妃平日乌黑的头发突然变花白了,倒底是丧子之疼啊,众人便也附合的告辞。

“就由四弟妹和云锦送送阿黛吧。”恭王妃说着,便起身由元三姑扶着回屋了。

阿黛又福了福,然后同由章氏和云锦陪着从花厅出来,一路上是庭院深深。

“阿黛。”路上,阿黛碰到了宋可儿。宋可儿如今肚子已经挺大的了。

“你如今这身子,怎么出来了?”章氏皱着眉头,宋可儿跟赵珽未婚先孕之事虽然瞒着,但有心人还是能知道一些的。也因此,颇让四房在熟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再加上章氏这些年被赵珽和全氏压着,如此的,两相里,章氏对宋可儿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章氏这会儿的口气就有些不太好的。

阿黛受着宋大民的一封信的情份,再加上如今宋大民跟自家大伯也言归于好,这么说起来,阿黛于宋可儿实有师姐妹的情份。

此刻,自要为宋可儿撑撑腰。

这时,阿黛便上前扶着宋可儿:“师姐,我把脉看看,让我看看未来小侄女的情形。”

虽说这时代重男轻女,这孩子还未出生,就断言他是女娃子,一般来说是要得罪人的。但也要看情况,如宋可儿现在这种情况,章氏跟赵珽的矛盾闹到现在,章氏才算翻身,这时候,正是章氏要打压赵珽的时候,若是这时,宋可儿生了男子,那长子长孙的,多少太刺激章氏了一点,倒不是说章氏一定有坏心。

只是如今,章氏刚刚拿回权利,正该在府里立威的时候。

若是这时长子长孙一出生,偏偏又不是章氏所出,那于章氏行事不利,而到那时,宋可儿就更难,毕竟现在赵珽还在读书,他自己都依靠家里,更何况宋可儿了。

反之,若是宋可儿这一胎是女儿,那就无所谓了,章氏刚一拿权,也不会落人口实,那样宋可儿的日子反而好过,以后再等得赵珽有了自己的事业了,那生男生女也就无所谓了。

“真是侄女?”宋可儿如今再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女,自也晓得这一胎是女孩子更好。而阿黛的医术是不错的,连自家老爹都自叹不如,所以,阿黛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女的,她便有些期待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