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阿黛愣了一下,这可是亲戚啊。

“正官儿,回了。”这时,王九娘站在门外道。

“嗯。”正官儿连忙应了声,站起来正要提起水桶,阿黛先提了起来,然后走到门边,将水桶递给王九娘:“九娘不进屋坐一会儿。”

“不了,一会儿还要去绣庄。”王九娘轻声的道,随后又补了句:“前天多谢了。”

九娘心里明白,昨天辛豹没来闹事,说明事情就过去了。

“一家人嘛,别客气。”阿黛道。

王九娘没接话,只是一手提着水桶,一手牵着正官儿回屋了。

阿黛也转身回屋了,王九娘戒心重,慢慢来就行。

本来阿黛对于族亲相认什么的倒是本着顺其自然,愿意认就认,不愿意认就算的心态,只是那日脑中出现的画面跟点化时相似。

更何况正官儿也着实可爱,实不想他落到那样的下场。

阿黛刚回屋坐下,王成就进门了,见到阿黛便道:“三妹,有人找我求一剂药方。”

“怎么辛豹找上大哥了?他没去药堂里找大夫看吗?”一听王成这话,阿黛就晓得大哥说的是辛豹的事情,那日大哥跟辛豹打赌的事情大哥回来就跟她说了。

没想到大哥租了铺子正好跟辛豹的铺子两对面。

大哥租这铺子可不仅仅是为了放绿豆,真要用来放绿豆用不着门面,后院的仓库就行,大哥租这铺子还是本着做生不如做熟的想法,等绿豆生意做完,就是要开酒肆的,而那一边盐铺,粮行多,正是酒肆红火的地方。

如此,肯定是辛豹身体出问题了,便求到在哥的头上,大哥自不好不卖面子了。

只是在阿黛想来。辛豹病了自该去药堂找大夫,没道理这么找上大哥的呀。

“他倒是小心的很,前天夜里一降温。他就觉得有些不适,昨天一早就去看郎中了,可昨天吃了药,又睡了一个晚上,今天的病势更沉了,人都起不了床了,所以才找上我的。”王成解释道。

“他吃过了药了?那药方呢?”辛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阿黛那天看的清楚。心里明白,只是若是用了药的话。那就必须弄清药方,才好对症下药了。

“药方和医案我都带来了。”王成道,王成自晓得自家妹子如今可不好象钱塘那样随便去给人看病,因此来的时候就问辛豹要了药方和医案。

阿黛接过药方和医案一看。不由的大叹。

那辛豹的病主要是夏天冰吃的太多,内热太重,再加上天气聚降,使得内热散不出去,从而出现急性热病,而因为营卫失调,内热出不来,再加上外面气温转凉,反而造成辛豹四肢发冷。这其实是真热假寒之症。

而看病的大夫显然把辛豹的病看成了风寒引起的寒热,毕竟气温突降嘛,寒热更附合实际情况一些。所以使用的是温阳药,用来去寒。

想想,本来就是真热,却用温阳之药,那不是火上加油吗?

这时候实是应该用清热之药。

如今药不对症岂有不加重病情的道理了。

本来象辛豹还未发病的情况,只要吃几顿热腾腾的绿豆粥就行。

如今。自要吃上几帖药了。

于是阿黛开了药方,交给王成:“先让他吃了两剂。若是不行,我再去给他看。”阿黛道。

“好。”王成点点头,拿了药方出门了。

转眼就是傍晚。

虽然是下雨天,但刚刚一场雨后。

天空倒是挺亮堂的。

阿黛在屋里琢磨着桂园游园会的事情。

就在这时,又听得隔壁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干什么,你这恶棍,不许你欺负我大姐。”随后就听着正官儿气急败坏的声音。

“胡大嫂,隔壁怎么了?”阿黛问道,心里倒是想着,正官儿嘴里这个恶棍难道就是那所谓的表哥?

“好象是又有人来闹事了。”胡大嫂开了门朝外看道。

阿黛也走了过来。

隔壁王九娘的门外,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两个闲汉,那青年男子倒是仪表堂堂,只是那眼神总有些游离不定,似乎总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此时,那青年男子正推开王九娘,没想王九娘手里正端了一盆水,此时,手一歪,一盆水全泼在了那男子的身上。湿了那男子的一身衣裳。

“王九娘,你故意的吧?”那青年男子气冲冲的道,说着,抖着衣裳上的水,这天冷,淋一身湿那可是要生病的。

“是表哥自己太猛浪了。”王九娘沉着声道,然后冷冷的看着那男子。

阿黛一听王九娘叫表哥,果然就是正官儿嘴里的那恶棍表哥。

“哈,把我浇了一身,还怪我自己,王九娘啊,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了啊。”那表哥气愤的道,随后却又一摆手:“行了,我不跟你计较,钱呢,给我钱。”

“表哥,没有钱了。”王九娘抹平微乱的头发,一脸平静的道。

“没有钱,你骗鬼啊,前几天才请神的,那赚的钱呢?”那表哥瞪着眼道。

“表哥你晓得的,每次请神只收三十铜钱,也不过我姐弟主仆三人的吃嚼。”王九娘看着青年男子道。

“请个神,一次就只收三十铜钱,你傻不傻呀,下回,我来收钱。”那表哥愤愤的道。

“这价钱是神仙规定的,多收了会倒霉的。”王九娘再道。

一听王九娘说这个,那表哥就牙疼,他跟王九娘那可是订了亲的,当初王九娘住在他家里时,他好几次想亲近之时,偏这王九娘三贞九烈,婚礼未办之时,决不跟他有任何苟且之事。他气不过,想强为之,可每当他有邪念时,天上不是莫名其妙的砸下一盘水,或者一块砖,更甚者还有蛇,吓的他三魂去了两魂,后来才晓得,九娘居然有神仙保估,他也只得收了那些心思。

“我就不信了,你一点钱都没有,我自己找。”那许天龙说着,一挥手,用劲的拨开王九娘和正官儿,便带着那两人直欲闯进屋。

王九娘眼疾手快,却“啪”的一声重重的关了门,然后站在门口

而这边阿黛看着这情形也是怒了,这哪里亲戚啊,这是上门明抢的土匪了,到得这时,阿黛也有些明白这王九娘怎么防亲人防成这样。

有这样的表哥,想不防都难。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祈福

“让开!!!”那表哥冲着王九娘吼。

“表哥,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王九娘也厉声的问道。

“呵呵,这么大的嗓门,真想管我了?等你过了门再说。”那表哥一脸没好气的笑道,他早就想让王九娘过门了,可这丫头咬死自己不戒赌,她就不过门,让人气的牙咬咬。

不过门就不过门,他还不稀罕咧。

“只要你戒赌,我便立刻过门。”王九娘一脸认真的回道。

“那好啊,等我赌完了这一把再说。”那表哥却是无所谓的道,根本就没在乎王九娘的话,然后用劲的推开王九娘,带着两人冲进了屋里。

屋里立刻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听到这里,阿黛才明白,这位表哥还是王九娘的未婚夫。

此时,王九娘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正官儿也蹲在王九娘的身边,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夕阳的映射下,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显得十分的落没。

阿黛看在眼里也有些难受。

二妪显然还不是能在太阳下时时维持人身的,只见她的身影站在一边的屋檐下,影影绰绰的,却是一脸焦急的看着这边。

阿黛可以感觉,二妪还能留在人间的时日无多了,毕竟是人鬼殊途。

“没事吧?”阿黛带着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过来。

别看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都是女流,但湖上打渔人家,较之宅户人家的妇人那力气是要大上不少的。

“没事。”王九娘摇摇头,牵着正官儿的手站了起来。

此时许天龙和那两个帮闲已经把王九娘家搜了个干净,但有些许余钱,便全被他搜走了,便是王九娘刚买的一身新衣料,打算给正官儿做两件冬衣的,也全被许天龙搜了出来,这新布料也还是能当几个钱的。

随后三人扬长而去。

“恶棍。”正官儿气的咬牙,跺着脚,王九娘只是揉了揉他的头顶,正官儿依在王九娘的腿边,只恨自己如今太小。

只是阿黛这时却突然的咪了眼,之前许天龙三人在屋里她并未在意,而就在刚才,她看着许天龙三人的背影,心神突然一动,于是用气机查看了那许天龙的脉相。

却是有破财抛妻之相。

赌钱破财,一看许天龙那样子是肯定的,只是抛妻?许天龙现在还未成亲,只有未婚妻王九娘。

想到这里,阿黛立刻用气机查看了王九娘的脉相。

而这一看,她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气,绝命之相。

也就是说许天龙这一去很可能会给王九娘带来性命之忧。

阿黛这一下可唬的一跳。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行人大跨步而来,为首的正是王成和辛豹。

“是九娘的表哥,他来讹钱了,大哥快拦下他。”阿黛连忙冲着自家大哥。她只想着暂时拦下那表哥,。

而拦下那表哥干什么呢,阿黛完全没数,她只有一种感觉,今天晚上不能让他去赌。

每一个原因的出现都有着必然性和偶然性。

便是阿黛有着太素秘法在身,也无法窥尽哪一个因素是必然,哪一个因素是偶然。

阿黛如今做的也只是尝试。

“混仗东西,瞧我不揍扁他。”王成一听立刻瞪了眼,抬腿就追。

王成这些日子虽然忙着收绿豆的事情,但王爹交待他办的事情也一点没有轻忽,比如说隔壁的王九娘一家,以前的事情不晓得,但王九娘这个表哥的事情还是查出来了。

这位表哥姓许,叫许天龙,是王九娘自小定亲的未婚夫。

说起来家里也是薄有资产的,只可惜这位长大了是个恶赌鬼,几年间竟将家业输得个一干二净,可就这样,还不罢手,还在赌,输了钱便到王九娘这里来讹,以至于王九娘就算是有请神的本事,那日子也过的极是艰难。

王成自打听了这些,那心中早有教训这许天龙一顿的想法了。当然了,这家伙完全忘了当年,他也是讹家里娘子嫁妆的主。

“杀鸡焉用牛刀,王成兄弟,还是把这机会让给我吧,我之前误会了王九娘,便让我借此赔礼道谦。”这时,一边的辛豹也要跟上。

王成上午拿了药方去,辛豹让人抓了药后,吃了一济,再睡了一个时辰,这醒来便觉身体轻松了很多,随后又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绿豆粥,立刻的人就精神。

到得这时,辛豹感激王成和阿黛之余,对于王九娘也有些惭愧,人家王九娘请神准的很,是他自己不晓事,反倒是误会她了。

辛豹虽然不见得是个好人,但却也是个磊落之人,这错了自然就要来认错。

要不然,人家姑娘家讨生活,让他那么一闹,没了声誉,以后那生计如何着落。

所以,这会儿他是跟着王成过来是跟王九娘道歉的。

既然是来道歉,那岂能只是一张嘴,辛豹之前还在犯愁用什么来表示诚意,如今这不就有了。

许天龙那家伙不是个东西,抓到他让王九娘出一顿气。

“王家大哥和辛大官人且留步,不必了,随他去吧。”王九娘叫住两人道。

那王成和辛豹听得王九娘这么说,自也不好去追了,毕竟当事人都算了。

也就这么一会儿,许天龙三人便已走远了,而王九娘不计较了,阿黛自又不好揪着不放了。

阿黛皱着眉,心里有着一些担心,但也许这就是天意。

不过,王九娘的命格之中也并非没有生路的,绝命之相虽好似必死无疑,但阴极阳生,绝命之相亦有绝处缝生的机会。

而绝处逢生之后大体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阿黛暗自琢磨着。

这边辛豹冲着王九娘一拱手:“前几日多得罪,还请九娘莫要计较,以后有什么都可找我辛豹。”

“大官人客气了,误会弄清了就好。”王九娘福了一礼道。牵着正官儿回屋,竟是不跟王家有丝毫牵扯。

“九娘,没事吧?”这时,二妪以鬼身匆匆的飘进家门。

“没事,左右也没什么钱,他要就全拿去好了。”王九娘道。

“唉…”二妪叹了口气,随后道:“九娘你听我的,这事得让隔壁王家大哥为你做主,二妪能感到,王家是可信之人。”二妪是鬼,于人的性情忠奸更能识得几分。

“二妪,就因为王家可信,咱们就更不能认,表哥的性情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是没什么钱的,他再怎么也就只能这样,可王家不同,那是有家底的,若是晓得他们会为我出头,那表哥岂不就要赖上了,我终是甩不脱了,表姨于我有恩,爹一生仁义,我不能让他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那到最后岂不反而拖累了隔壁王成大哥。”

王九娘道。

“那倒也是。”二妪听着这话,也只得点点头。

桂花树下,阿黛没有想到原来王九娘不认亲的下面还存了这般良苦用心。

“大哥,你请辛大哥派两个人盯着那许天龙,这赌钱的,赌红了眼了,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最好是莫要让那许天龙再赌,至少今天晚上不让他赌。”阿黛这时冲着一边的王成道,有些事情终是要防上一防的。

王成点点头:“辛兄还未走远,我这就去跟他提。”

王成说着,便追了出去。

夜里,秋月渐圆。

虫鸣渐歇,唯风声入耳,外面落叶声沙沙入梦。

赌坊里。

辛豹派来两个盯着许天龙的人被赌坊的人赶了出门。

许天龙此刻两眼赤红着,手里扣着最后两个筹码,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三只碗。

嘴里一个劲的嚷着:“大大大。”

而他的周围也都是一片“大大大”“小小小”的声音。

此时,做庄的庄头,揭开了碗,却是小。

“该死。”许天龙气的把手里两个筹码狠狠的砸在床上,一脸的不甘心,随后又冲着那庄头喊:“你定是做弊了,我来做庄。”

“你做庄,你有那本儿吗?”那庄头抬头一脸嘲笑的看着许天龙。

许天龙哪里有钱,从王九娘那里弄来的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他可是把家里最后一张值钱的床给当了才弄些钱赌的,只可惜没一会儿又全输光,而这人越输就越不甘心,赵不甘心就越要赌。

还有一种心思是“我都已经输了这么久了,也该转转风色了”如此,就越陷越深。

许天龙现在就是这样。

“谁说我没钱了,我家还有一栋宅子呢。”许天龙咬着牙道,这是他最后的财产了。

“好,立字据。”那庄头立刻的道。

立刻的,边上便有伙计将纸笔送了上来,许天龙也狠,咬了咬牙,便将家里的房子抵了,当场就立了字据,他急于要扳本。

可接连几把下来,刚刚用房子换回来的筹码又快输光了。

许天龙几乎要疯了。

可等到最后两个筹码输掉,许天龙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跟死了似的。

“我说许哥,不扳本?”边上一个闲汉问,正是下午时跟他去过帽子胡同的那两个帮闲之一阿壮。

“扳本?你借我钱?”许天龙一听阿壮的话,便打起了精神。

“我自己都是穷鬼,你自己有钱啊,你家九娘那样貌。”那阿壮说着,还啧啧了两声。

王九娘不光会请神,那样貌也是不俗的。

“你是说让我押了九娘?没听说未婚妻能押的。”许天龙摇摇头。

“你那未婚妻不一样,是你母亲从小养大的,可以算童养媳啊,怎么不能押?”阿壮道,他跟许天龙家住在一条街,对于许天龙家的情况比较了解,那王九娘初到许家才不过十岁,带着个才周岁的弟弟,还有那个二妪的仆妇,此后在许家住了六年,直到去年许母病故,王九娘为其守孝九个月后,前两个月才搬出许家,如此,许母对王九娘亦有养育之恩。

“不行,不行。”许天龙还是摇头。

“那随你啊,反正你如今已无家可归了,那可是你家的祖宅,怕是你泉下也无颜见祖宗喽。”阿壮道。

“真行?”许天龙喃喃着,两眼越来越红,红的让人觉得疯狂。

还在入梦里。

灰蒙蒙的一座城,上有丰都二字。

城外的护城河是冥河。

据说,冥河中的水极寒,而冥河中的沙更是又重又冷。

可此时,冥河边上有一对夫妻在背沙。

能在冥河背沙的显然是鬼。

此时,这一对夫妻鬼影渺渺,背上的冥河沙装沉沉的压着,整个人都笼着层层的冰雾,那一对夫妻脸上满是由冰雾凝成了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