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江也感到来者不善,低声吩咐侍从准备茶水和凉座。

低低浅浅的笑融开,朱雀笑语:“师父,皇上果真是待你极好,美人过百,这下你要享尽百人之福了。”

凤影的双眸温润如水,微微一笑,面上带着一点冷意,“美女早夭,娇花易谢,未能常有,我本不爱色,却被娱之以美色,处处受制于人,倒称不上欢喜。”

朱雀心微微一悸,水漾的眸子里深幽无比,叹道:“师父,情之于人,所系甚大。你可是为了皇上如此对待于你而感到痛心、寒心?”

凤影清澈的双眸划过一丝讥嘲,瞬间便隐藏在眼睛最深处:“我已司空见惯,父皇知道我不事声色,偏生送美人过百,看来是件美事,可是殊不知天下好事多是伴随着祸事而生。”

“你可猜到白绸所系圣旨写的是什么呢?”朱雀唇边吟着淡淡的笑意,宛如月夜点点晕开的月色,干净的透明。

凤影闻言,眉轻挑,薄寒拢上脸面,看着她,神情冷凝:“不知。”

朱雀定定的望着他好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娇嗔道:“师父,庞海说白绸所系圣旨是祸事呢!”

凤影眉目宁定,不显喜怒:“阿呆,你信为师吗?”

“自是信的。”她顿了顿,说道:“可是我又岂能让你为难。当我看到你拿着这幅画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皇上的决定是什么了。”

“若是现在起兵…”

凤影的话被朱雀打断:“师父,你我都知现在若起兵,除了兵败垂成,你我皆是不得善终。现在并不是起兵的时机,切莫为了我坏了大计。”

凤影清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阿呆,父皇说世子该是她人所生,你是廉亲王府的王妃,父皇允你活着,却不允许你生下我的子嗣。”

朱雀眸光一转,顾盼之间流露出动人的神采,漆黑的双眸显得深幽美丽,“我的身份终究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担心我生下子嗣,会祸乱凤国,更担心若有一日你荣登九五,我会扶立自己的孩子为太子,篡权夺位,垂帘听政。”

凤影薄薄的唇瓣间缓缓吐出话语:“你若愚笨一些,兴许也是幸事。”

朱雀微怔之下,心里百转千回,平稳了一下情绪,她平静的浅笑嫣然,低声问道:“师父,如今你是下不了手吗?”

“我如何忍心下手?”凤影细眯双眸,显出睥睨之态,低语道。

“庞海还在外面等着呢?”朱雀笑容隐下去,无法抑制的从内心泛起莫测感,心头加了两份沉重,喃喃道:“那白绸圣旨上面写的无非是我若抗旨落胎,便赐我死罪。师父,比起死,我更希望能够好好的活着。”

“我再去求父皇,如果这孩子是女娃,兴许父皇会网开一面呢?”那一瞬间凤影看着顾自坚强的朱雀,有种心痛的感觉,如同久违的花蕊,突然撞上寒冬初来的冰霜,彻寒彻痛。

朱雀微蹙眉,淡雅无波的看向凤影,说道:“师父,别自欺欺人了,凤皇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都是死路一条,凤皇他是不想我孕育凤国子嗣。”

“我终是错了,也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该把你拖到这片腥风血雨之中,要不然你和孩子何须要面对这些。”

“是我自愿的,又怎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师父,纵使你我长日芳情缱绻,春意缠绵,又有何用呢?这天下若是不握在你我手中,你我便会永世成为别人随意便可践踏的蝼蚁。”朱雀的眼睛清澈幽深如古泉,上面隐约笼罩着一层薄纱,“这梦迟早都是要醒的。”

凤影站在窗前,背影僵直,没有说话。

室内有一种沉寂的东西正在慢慢的发酵,窒的人呼吸沉闷。

朱雀终是打破沉默道:“我让梦寒现在熬药去,别让庞公公等久了。”

凤影似是惊醒了一般,回头看她,声音如沉重的弦:“我去。”

朱雀轻叹:“你这又是何必呢?”

凤影看了她很久,脸上有着奇怪的神色,忽然轻轻道:“既然是你我的孩子,纵使是残忍的送他离世,我又焉能假借他人之手。”

朱雀轻笑,那样的笑容浅而明亮,简单肃静,“如此一来,不痛吗?”亲自熬药送孩子离开,痛心的那人岂会只有她,他的心里只怕比她还要难受和无力。

“痛吗?”他反过来问她。

“若是我和孩子痛呢?”

凤影唇瓣含笑,淡淡移开视线,眼中闪过潋滟的光,一瞬间竟然俊美如神:“我便陪着你们一起痛。”只有痛,才能更好的记得。

药早已放凉,凤影总说再等一会儿,可是他们知道这药早晚都是要吃的。

她稳稳的端起打胎药,凤影却握着她的手臂,指节泛白,他的脸色亦是一片铁青。

“师父,放手吧!”她静静的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在他面前落下一滴泪水。

眼泪对她和凤影来说,谁都不需要,他们不是拘于儿女情长的人,很多时候纵观大局,更明白自己该要的究竟是什么。

说句残忍的话,为了一个只有两个月大的孩子牺牲她的性命,连带毁了凤影的帝王之路,不值得也太不换算了。

她曾经说过她永远不会成为凤影的绊脚石,倘若有一日真的不幸阻碍了他的步伐,她一定会亲手自行了断,如今只是一条生命,她在战场上嗜杀无数,杀了凤国多少部将,如今凤皇留她性命,却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性命,她朱雀算起来并不吃亏。

话虽如此,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阵阵的抽痛,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对于这个孩子,她还是舍不得的…

凤影终是松开了她的手,当看到她毫不犹豫的饮尽碗中的打胎药时,脸色煞白,闭眼的瞬间,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师父,那一百个美人,你纵使不喜,可还是要收下的,那是用我们孩子的命换来的,你要好生对待。”耳边响起朱雀无温的话语,他的心一颤,更多的则是对凤皇的愤恨。

长时间的隐忍和如履薄冰,第一次让他有了嗜杀的冲动。

一滩血水换来一百名美人日夜缠绵相随,这就是父皇对他补偿的代价,当真是荒唐可笑….

袁氏女

更新时间:2012-8-19 8:42:44 本章字数:3406

落胎翌日,凤皇兑现承诺,百位美人进驻王府。

朱雀在清平阁称病身体不适,拒见外人。

落胎事件,似乎让凤影和朱雀在一夕间都避讳起来,纵使见面相对无言,怀以微笑,总是觉得那笑甚是悲戚。

那个提前夭折的孩子成为两人心中难以言喻的伤口。

朱雀变得益发的捉摸不定,凤影亦变得越发清冷,喜怒难测。朱雀不知道这种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飧…

沈琉璃这日给朱雀来请安。

朱雀经过调养,已能久坐,也回问了好。

沈琉璃问起如何落胎之事挹。

朱雀只道是不小心,反而宽慰沈琉璃,并让她好生养胎,又让梦寒备了一些补品,好让她等一下带走。

沈琉璃感慨之余,免不了连连擦拭眼角。

梦寒便同玉扇到外间,留两人在内谈心。

说起皇上几日前赏进府中的百位美人,朱雀只是坐在床上,温言而笑,倒像个各不相关的光景。

沈琉璃看着她,温华的眸子一时精光微闪:“妹妹可知,好端端的,皇上为何突然给爷送过来了这么多美人,这倒是何故啊?”

仅仅是蹙了蹙眉,朱雀一笑置之,随即浅笑吟吟,回视沈琉璃,说道:“皇上圣旨已下,我们这些做臣媳的只有听从的份。我同意王爷要了这百位美人,也不过是顺着皇上和王爷的意思,没有什么私心在里头。现如今这些美人已经入了府,王爷虽说忙,但并非是长日不着家,若要圆全这事也还容易。虽知姐姐素来识大体,但是有些事情还需提前告知于你才好。”

沈琉璃身子微微有些僵直,她低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将所有情绪掩饰在朱雀不能见到的暗处,皱眉道:“我倒没什么,只是替妹妹感到委屈了。”

朱雀眸光一转,笑道,“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沈琉璃唇边轻轻抿起,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妹妹失子不久,爷就一下子纳了这么多美人,这几日也不见他回府,妹妹现下正是需要爷在身边的时候,爷也真是的,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朱雀轻轻地笑了,一张狂狷中带着艳丽的绝色脸颊上,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妖魅带笑,看起来真是风情万种,她修长的手指优雅无比地拨弄着散落在胸前的长发,目光深幽:“事已至此,我的身边有梦寒她们照顾,自是不需要王爷来回奔波劳累。至于府中美人,王爷以前留恋青楼,不肯归府,现如今有美人在府中,王爷也可收心了。”

沈琉璃看到朱雀身上无法形容的异魅和那随性而至的自如,秋水般的双眸暗沉下来,里面闪过一丝暗潮,微闭双眸,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已是忧愁一片:“爷以前在青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妹妹不会不知。府中有这么多姐妹本是好事,但是府中人口嘈杂,人多是非多,妾室这么多,但爷却只有一个,这几日已经惹出诸多事端来了,倘若一直这么下去,那可如何是好?”沈琉璃牵枝带叶的说起众多美人的许多不是来。

朱雀只管听了,并不作声。

直到听闻有一位袁氏女昨个夜里试图引诱凤影,这才有了丝兴致,在靠被上侧转身子道:“别人倒也罢了,只是这袁氏女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且说来听听。”

“那袁氏女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爷昨个深夜会回府,就在清平阁外面等爷,爷远远见了,误把她认成是妹妹,将她抱到亮堂处,却知道是抱错了人。爷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听说在书房看了一夜书,那袁氏女就在一旁伺候了一夜。”沈琉璃提起那袁氏女就一把无名火升了上来,雪白的芙蓉面染上红霞,竟是好不气恼。

朱雀闭上眼睛,平复心情,这才盈盈一笑,笑得迷人灵动,神情间更是一片对未知命运的豁达:“这倒是奇了,那袁氏女长的跟我很相似吗?要不然王爷何须会认错人呢?”

“倒是和妹妹有几分相似,况且那袁氏女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袭红衣,背影望去,倒是和妹妹的神韵如出一辙,再加上晚上漆黑,也难怪爷一时不察,认错了人。”沈琉璃温和清冽的语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淡淡的愁,淡淡的哀,朱雀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朱雀沉吟了片刻,她挑眉淡笑,潇洒得宛若经年岁月的痛已成了去无痕的风,说道:“书房是王爷的禁地,那袁氏女想来也是颇具才情,要不然王爷也不会让她入内了。也许王爷是真心喜欢她,也说不定。”

沈琉璃心中咯噔跳了跳,似是漏走了某些不明却又异样的疼痛,忽然烦躁的说道:“我本不该将这事说与你听,况且你身体才好些,不要听了气苦。”

朱雀听了这话,倒也并不在意,只微微笑道:“这美人入府,虽说是皇上下的旨,但我也是事先允过王爷的,如今见王爷有欢喜的人在身边伺候,我心里也是很欢喜的。如今我落胎,而姐姐已有身孕四月之久,王爷身边总要有贴心的人伺候才好,那袁氏女出现的倒也是时候。”

沈琉璃愣了片刻,涩声开了口,却是左顾言它:“妹妹,我是直性到底的人,不能捏造一字。如今说与你听,无非是眼见不过,心思郁结罢了,说出来,倒也宽心了。”

沈琉璃看着朱雀,只觉这次孩子落胎之后,她似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毫无系恋,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地。

她今日原本是想让朱雀出面好生管教一番那个袁氏女,可是如今见朱雀神色如常,也摸不定她是什么主见,叹息一声,劝说她好生调养身子,这才带着侍女玉扇离开了清平阁。

两人离开不久,梦寒就端着一碗参膏燕窝片走了进来,开口说道:“王妃,您别听沈夫人的,府中虽然传的厉害,但是她又哪里清楚,昨儿个后半夜,王爷在您榻边的软榻上睡了一宿,天还没亮这才离开。府中的人就只知道捕风捉影,咱们爷才不是这种人呢!”

“我怎不知?”

朱雀的话语里含着浓浓的疲惫,梦寒眼睛闪烁了一下,不禁开口叹道:“刚落胎的那会儿,王妃夜间难以入寐,王爷便在每日给您熬得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不过只在晚上用,您睡的很熟,所以爷什么时候来的,您自然不清楚。”

朱雀略有沉吟,蹙眉舒展,薄笑荡漾:“那为何说那袁氏女在书房呆了一夜?”这几日夜间睡梦中闻到的药香之味,原来竟是真的。

梦寒心思玲珑剔透,劝慰道:“王妃莫管这些,就算那袁氏女在书房呆了一夜,反观爷在您这里,外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反正也不惧他们说出个花来。”

梦寒正要喂朱雀吃燕窝片,见陆游带着青铜面具进来,不由脸色一红,会意的放下碗,说道:“外面还熬着药呢,奴婢先退下了。”

陆游坐在榻边,端起补品:“身子可曾好些?”陆游的脸上一无表情,但却有一种淡淡的担忧,泛现在眉宇之间。

朱雀说道:“将养好几日,也该好了,况且我哪有那么金贵?”

陆游心里一凛,嘴角浮起冷笑:“你自是金贵的人,这若在云国,何曾会受这等委屈?”

朱雀倒是毫不在意的低笑出声,清冷的目光稍敛,顿了一下,才似笑非笑道,“若是在云国,怕是处境越发的凶险。凤皇知道我的身份,却愿意留我一命,无非是将我当成了棋子,若是有朝一日我这颗棋子失去了应有价值,那我只怕是朝不保夕了。”

陆游眉头微蹙,转而说道:“凤皇这两日身体越发不好,出入宫廷的药材也由酉时转至亥时。”

朱雀一改之前的轻松,嘴角的笑也硬生生的止在了唇边,脸色沉凝起来。“如果不是凤皇病重之症,那便是他给自己的儿子设了一个圈套。”

陆游神色认真:“也有可能两者皆有。”

朱雀忽然沉默了,她的脸庞低垂,阴暗不明,完全看不出情绪,“素来帝王用药皆有专门记载,若想知道凤皇病况如何,唯有进宫一趟方可。”

“属下夜间便潜进宫中。”

朱雀点头,提醒他:“你要多加小心,不管有没有找到用药记事薄,都不可多做逗留。”

“属下明白。”

PS:昨天对本文内容做了整改,分别是《钗头凤1》、《丑奴儿1》、《丑奴儿2》,在原有基础上加了一些文字,大家可以去看看,内容不变,只是比原来更加细致了一些。大家若是对剧情有什么意见可以在评论区说明!再次感谢。

定风波

更新时间:2012-8-20 11:50:18 本章字数:3732

凤皇素来有权谋,多机变。

朱雀应该早就想到做事不露的凤皇是不可能在用药上露出端倪马脚来的,所以陆游那一趟可谓是白走了。

入了夜,她并未吃药,坐在床上,等到后半夜,瞌睡连连,所幸还是把凤影等来了。

仅仅是蹙了蹙眉,凤影坐在床榻边,问道:“怎还没睡?”

朱雀一笑置之,随即浅笑吟吟,回视凤影,说道:“若想我入睡,就不该加诸安神药的时候还让梦寒知晓。饣”

“你那几日夜间难以入寐,我总归是心思难安,不想让你知晓,无非是想让你踏实入眠。”

朱雀抿了唇角,似笑似戚,“师父,我知道孩子的事情,你心里也不好过。”

“总归是痛在你身,而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唇角分明在笑着,可朱雀却忽然感觉到凛冽透骨的寒凉六。

朱雀眼神悠淡,不喜不怒,心中虽郁结难舒,脸上却是荡起如兰似地笑容,含笑的说着劝慰之语:“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可好?”

凤影似是叹息一声,只是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深幽的漆黑无边。

朱雀觉得气氛太过沉重,便勾起唇角,戏谑道:“凤卿出了府邸可有为难于你?”

凤影似是笑了,又好似没有:“他连失两名文臣,自是对我恨之入骨,但经过上次朝堂之事变得愈发机警,字里行间都是斟酌再三,让人捏不出把柄来。我猜想老四现在可能只是在等。”

朱雀抿紧唇,眼角却扬起了有趣的笑意:“等什么?”

凤影的眼中终于露出一星冷秀寒芒,缓缓道:“最近宫中药材由酉时转到亥时入宫,难免令人起疑,倘若父皇真的病重,老四只怕要动起来了。”

朱雀皱了眉,渐感事情的严重性:“皇上这几日上朝可有什么异状没有?”

凤影也是眉色沉郁:“父皇今日早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除了晚朝之外,期间咳嗽不已,好似还咳出了血,我们几位皇子都跪在钦安殿外,一直到未时散去,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平日里伺候父皇的宫人嘴巴很紧,根本就套不出只字片语。”

朱雀听言,眉头微皱,低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朱雀唇瓣轻启,语音轻扬动人,“师父,你觉得凤皇性情如何?”

“很难讲的清楚。”

朱雀笑纹未减,清雅开口道:“你倒是说说看。”

“虽说有时候豁达大度,但又疑神疑鬼;有时宽宏大量,却又心胸狭窄。说实话,我自小是很敬畏他的,喜怒难测,每每深不可测。”凤影出口的话好似经冷水浸泡一般,冰凉而彻骨的寒。

“你觉得凤皇的病情有诈吗?”她有些心不在焉,觉得师父变了,自从孩子落胎之后,他好像变得越发的清冷逼人,将他以往暗藏在身体里不敢轻易示人的暴戾悉数展露在人前…

凤影沉吟了一下,说道:“起疑过,但是却无迹可寻。若想知晓,唯有从他身边人下手。”

朱雀眯起眼睛,不咸不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庞海?”

“庞海自然轮不到我出手,我回府的途中就被安插在老四府中的探子告知,卯时的时候,庞海去了老四府中。”本是嗜血无情的话语,可是出自凤影的口中却温柔的如同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处处透着诡异和冷厉!

朱雀脱口道:“庞海现如今已经是老四的人了吗?”

凤影笑了笑:“还没有那么快,庞海素来有才,很能揣测圣意,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圣上身边多年还能荣宠不倒。老四如今无非是想拉拢庞海,今夜只是摆宴招待,探探口风罢了。”

朱雀侧过脸,良久没有言语,几缕乌黑发丝垂在脸颊边,看向凤影时,神情已澹定如初,款款对他一笑,“师父,我在想是人就会有软肋,那庞海的软肋是什么呢?”

凤影目色深幽,“我原本就想找时间将这事说与你听,不曾想你竟先问起我来了,倒是想到一起去了。庞海对父皇忠心耿耿,与其拉拢,还不如解其烦忧。庞海在外面以他人名义建了一座豪华府邸,看来是贪财之人,实际上却是金屋藏娇之地。”

“咳咳…这太监倒也不安份。”朱雀忍不住轻笑,笑声如夜风吹入帘栊,温恬从容。

凤影见了,双眸也沾染了少许春情:“其实自古以来受宠的太监若是找到合眼的人,也是可以求皇上赐予对食的,偏偏庞海金屋藏娇的不是旁人,而是父皇二十几年前大诏选秀的秀女。只因庞海和那名女子原本是恋人,却因庞海家境贫穷,女方家人不愿,棒打鸳鸯,而庞海又阴差阳错被人送进宫中做了太监,秀女和庞海相见已经是在选秀场上,那女子知道庞海做了太监悲痛欲绝,但却情意深重,执意相伴一生。秀女不愿入宫,庞海便想了一招偷梁换柱的法子,将秀女和另外一名女子偷偷掉了包,而那名秀女便在这京都隐姓埋名长达二十年之久。”

朱雀叹道:“想不到庞海还有这段隐情,倒也是一个可怜的主儿。”

“阿呆,为师有一计,兴许残忍了一些。”凤影松开了朱雀,袖底的拳头缓缓握紧,沉声道。

“素来用计,都是奸计多一些,倒也称不上是残忍。”这话也算是劝慰了。

凤影听言,眉色渐舒,复又握紧她的手,说道:“老四谋臣之中有一将领名唤王烁,生平最大喜好除了战场厮杀,便是猥亵他人妻妇,为此京都中人尽皆知,若不是老四压着,哪里还有王烁活命的机会。”

“你是想…”朱雀侧眸,不经意迎上凤影清冷的目光,便回之以落落疏朗的一笑,没了言语。

凤影轻叹:“阿呆,为师可让你失望?我终归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我想要护你我今后万事周全,首先要做的就是负尽天下人。”

她看着凤影身上带着浓郁的阴沉与冷峻,心里终归是疼了疼,如果不是因为这天下,他兴许会快活许多。

“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辈子为了大业不知暗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大事。那秀女终归是痴情之人,师父若是能够给她一个痛快,倒也让她少了诸多痛苦。”她朱雀原本就不是同情泛滥的人,只是如今看着师父这双绝望悲恸的双眸,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若是生前造孽太多,需下黄泉方能赎罪,她愿意跟随师父同往。

凤影笑了,朱雀适才语声低柔,凝神细辨也觉不出丝毫惊乱,倒似涓涓暖流从心头淌过,有着宁定人心的力量,他的心竟奇异般的平静下来。

躺在床榻之上,他拥她入怀,这还是落胎以来,两人第一次同床。

朱雀想起那日落胎之时,凤影紧拥着她,令人窒息的吻席卷而下,唇齿相交间带着嗜血的呜咽。

如今,青影袭下,宛若羽毛般的轻吻落在她的唇瓣上,带着诸多的小心和复杂,她心思柔软,伸手环住他,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间,迫他唇瓣深入痴缠。

凤影轻启她甜蜜的樱唇,忘我而贪婪地汲取她的甘甜,她的芬芳,这一刻,他完完全全沉溺在她的气息里,只想与她久久纠缠,久久地放纵自己…

炙热缠绕间,他终是找回理智,依依不舍的离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同时嗅着她颈畔的幽香,低声压抑道:“阿呆,早晚有一天为师会死在你的手里。”

低低浅浅的笑融开,她轻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醉死温柔乡,师父你有福了。”

凤影低笑,只是神情中有他都难以察觉的痛苦和温柔,矛盾而又深沉的爱怜和复杂,放似淬了毒的蜜糖一般磨人心脏!

朱雀想起一事,遂笑道:“听说,师父日前觅得一新欢,那女子定是明艳动人,要不然师父这般清冷之人又怎会留她在书房伺候一夜呢?”

凤影失笑:“那女子确实明艳动人。”

“听说长的和我还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容貌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夜间将她错认成你。”

朱雀无奈道:“师父可知,你将她留宿在书房一夜,府中都快炸开锅了。”

“我自有我这么做的意思,我在暗处见到那女子,以为是你,后握她的手,掌心有薄茧,才不疑有他,后来得知不是,却存了疑心。”

“你怀疑她的身份?”朱雀没有想到还有这层隐衷。

凤影沉声道:“练武之人本就容易引起猜疑,更何况父皇赏赐我百名美人,若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李代桃僵,也并非不可能。我前半夜让她在书房给我磨墨,越发觉得那女子做事心细谨慎,后半夜来到你这里,却让婺江细心留意她的动静。”

“可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