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对面的邻居,“刚麻烦你们了。这个是我儿子旅游时买的,请你们吃。”

她热情得很,齐文浩推都推不掉,再关上门手里多了半盒子大红枣,他也只好对着袁可遇笑。

总是好的事情嘛。

流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个周末袁可遇又可以鲜蹦活跳。齐文浩很郑重地请她二上地块,这回是他个人委托她看地做预算,估算选择大的那块地需要投入的额外资金。

不好说。袁可遇既没把握也不想卷进他家的事,就向齐文浩推荐设计院的老预算,人家大学毕业后从预算员做到现在二十多年,经验丰富。可齐文浩不要,“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大概,不想惊动别人,想来想去最可靠的人就是你。”

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袁可遇没放过姜越,叫上他帮忙拉皮尺。谁叫他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呢,哼,以为介绍人好当?

*

姜越苦哈哈地去了。

他开车,先接袁可遇。她把头发盘起来,戴着一顶褪了色的棒球帽,牛仔裤左边裤管的膝盖处有个大洞,手里拎着只红蓝条的编织袋。

姜越嘿地乐了,“从哪找出来的这身打扮?”

棒球帽是参团旅行时发的,本来想留着过年打扫卫生用;做旧风的裤子,洗多了真的破了;编织袋是买安全鞋时店家送的。袁可遇给他们仨每人都买了双安全鞋,二十多一双,穿完也不用考虑洗的问题,搁在垃圾桶旁,自有人捡去回收利用。

鞋比较笨重,又不是天然材料制作的,看着会挺闷气。姜越和齐文浩对视一眼,不知道如何拒绝袁可遇的好意,他们知道会走长路,都穿着运动鞋。

袁可遇看在眼里,不吭声。

姜越准备了吃的喝的,从矿泉水到可乐、咖啡,牛肉干,三明治,还有盒装的西瓜和蜜瓜。他开车不方便拿,口头不停指挥后座的齐文浩,“下面有菠萝包,我买的时候刚出炉,热腾腾的。黄油我怕化了,放在放水的袋子里。”“抽纸在右手边,麻烦你给可遇也扯两张。湿巾也有,我忘记塞哪个袋子里了,你找找。”

齐文浩不想吃什么,但姜越满腔热诚,他只好跟着忙碌。

袁可遇拿了只菠萝包在手上,“读书的时候我们叫他姜总管。”姜越突然伸手把她帽檐往下拉,“对,大内总管。”袁可遇抗议,把菠萝包往他嘴里一塞,“驾驶员专心开车。”

到底是多年的老友,齐文浩羡慕地看着他俩嬉闹,他没有过这样的朋友,可以无所顾忌地开玩笑。别人说多年父子成兄弟,他和真的兄弟却处得很差。想到劳伦斯,齐文浩有种无力感,明明是世上最亲的两个人之一,可彼此之间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段玉芳把话说得很透,血缘永不可替换,母子兄弟需要互相扶助。她不指望他可以惟命是从,但起码不要扯后腿,如果可以的话,出把力。

没想到在母亲和弟弟的眼里,他居然是最弱的一环。不知道该怎么说,齐文浩感觉疲惫,人的欲求是无穷的,有钱的想更有钱,没有止境。

姜越费力地吃掉菠萝包,从后视镜看到齐文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压低声音向袁可遇请教装修上的事,电线开关的选材,线路走向之类的。袁可遇那边有供应商送来的样本,不过多是电缆,像家居用的她建议选本地产的就可以了。至于开关,无非西门子或者施耐德,非此即彼。她开玩笑道,“姜总的档次哪能将就普通小厂的货呢。”

姜越无声地白了她一眼,袁可遇装作没看见,侧头看窗外的风景。道路两侧春意盎然,姹紫嫣红把眼前世界染得五彩缤纷。

姜越又想起最近一件趣事,笑眯眯地说给袁可遇听。有客户要来拜访,车到了司机才发现自家老总没在车上。司机明明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才开的车,人去哪了?穿越了?

如此神奇之事。

姜越连忙打电话给那家老总,才知道他上车时发现车门边有滩水洼,因此关了车门打算从另一边上车,谁知司机绝尘而去扔下他在原地。此类琐事是秘书安排的,老总气恼完了才发现没有司机的联系方式,秘书打过去又发现司机把手机忘在家里;一路上老总不发话,司机也不敢出声,沉默着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出了状况。

袁可遇怕吵醒齐文浩,边听边抿着唇笑,然而姜越绘声绘色地说完,后面先爆发了一阵大笑。齐文浩本来只是假寐,哪里忍得住不笑。

姜越得意地摇头晃脑,“人人都爱我,我也爱人人。”

这种无耻的自恋在抵达目的地后被“镇压”了,袁可遇和齐文浩几乎同时出的手,一个扯住他右脸颊,另一个伸手环抱住他,把他固定在座位上。

姜越嗷嗷直叫,几分钟后三个人撑不住全笑作一团-快三张的人还这么玩,太幼稚了。

开发区虽然工厂林立,但也有隔出几块景观绿地,白色的大鸟成群结队地在草地上歇息,也有胆大的缓缓飞过大路,滑翔着慢慢降落。与之相比,未开发的地块就比较没有看头,杂草丛生,嘤嘤嗡嗡飞着各种黑色的虫子。

姜越试探着往里走了两步,立马退回来,换上了袁可遇替他们准备的安全鞋。开玩笑,自己洗鞋子没那个功夫和耐心,送店里洗一次也得二十元,还不算鞋的损耗。

小的地块走一圈也有几公里,更不说大的那块,他们还扛着沉重的皮卷尺和其他一些工具。太阳晒、路面差,回到城里三人完全没有了去时的轻松。姜越平时应酬多运动少,腰腹间靠西装偷偷藏了点脂肪,遇到动真格就暴露出耐力不够。他倒在齐文浩住处客厅的沙发上,边捶腰边很认真地认错-他不该动不动给袁可遇找活干。

皇帝不差饿兵,齐文浩比姜越强点,在厨房摸摸索索做了两菜一汤出来,清炒西兰花,凉拌莴笋和蕃茄蛋汤。菜虽然简单,但因为实在太饿,所以谁也没挑剔,姜越更是有滋有味吃了一碗饭又盛一碗。

齐文浩看袁可遇吃得很慢,以为她嫌菜太素,想想又从冰箱里翻出瓶豆豉肉末酱,是钟点工帮他炒了备着下面时吃的,好歹能算荤的。姜越见了眼前一亮,舀了两大勺,又把剩下的西兰花全倒进自己碗里,口齿不清地说,“可遇你不喜欢西兰花,我包干了,这可是健康食品。”

袁可遇欲言又止。

姜越见状追问,“怎么了,有话只管说。”

既然他大力要求,袁可遇不客气了,“刚才我吃的那朵西兰花上有条虫。”

……

姜越傻眼了,好半天才呐呐地说,“怎么没吐掉?”

袁可遇发现的时候已经只有小半条,看姜越和齐文浩吃得欢就没吭声,不动声色地扔了剩下的小半条,吃下去的也就算了。

姜越和齐文浩端着饭碗呆了片刻,袁可遇勇敢地说,“蛋白质而已,又煮熟了,不怕。”

也是……对!姜越认命地继续往嘴里扒饭和菜,还对齐文浩说,“吃,凉了就不好吃。”连可遇都没唧歪,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九章

收集过基础数据,袁可遇问别人借了预算软件开始动手做。院里接私活的多的是,她说替朋友帮忙,别人心领神会的不多问。如今的软件把参数都设置好了,虽然她不是内行,但马马虎虎也能对付。

埋头做到午饭时间,等周围渐渐沉静袁可遇才意识到别人都走了。在“继续做事”和“休息一会”中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出去吃饭略做休息,做得太累容易出错。

在常去的咖啡店点了份三明治,袁可遇看到他们有新推出的甜品组合,只是配搭的大多是咖啡,唯一的另一选择是红豆奶茶。她不嗜任何提神的东西,能不沾就不沾,所以拿了红豆奶茶。

“没想到你这么酷的人,口味跟小女生差不多。”

袁可遇接过盘子,背后突然冒出郭樱的声音。既然遇上了,袁可遇笑笑道,“奶茶挺好的。”郭樱老实不客气地说,“等等,我们坐一起。”她肆无忌惮地打量袁可遇托盘里的食物,摇头说,“又是奶茶又是芝士蛋糕,不怕肥死。”她自己要了一杯清咖,主食是一杯水果。

伸手不打笑脸人,郭樱的近乎虽然套得生硬,但袁可遇也不是特别计较这些。两人找到一个长桌的相邻位置,坐下吃午饭。

袁可遇以为郭樱又要提介绍男朋友的事,暗暗做好打算,她开口的话就说刚认识一个,不好脚踏两头船。谁知郭樱只字不提,边吃边翻看自己的手机,间或抬头聊两句天气、服饰,倒像一场同事在就餐地方的偶遇。

奶茶过甜,幸好红豆香糯可以相抵,芝士蛋糕的口感不错。郭樱态度随意,袁可遇也乐得自在。落地窗外的花坛里种着大片月季,枝桠顶满是花蕾,间中有一朵已经绽放,在绿叶间显得格外娇艳。天气不好不坏,洒着层淡薄的日光,长尾鸟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抬起头神气活现地甩出整串的嘀里咕噜。

袁可遇吃得快,郭樱的食物少,两人差不多同时消灭掉盘中物,不由相视笑了笑。郭樱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我真羡慕你……”话才说了半截,袁可遇不知道她何以发出如此感慨,但也没兴趣追问普通同事的内心世界,因此只是客气地笑了笑。

郭樱自己转了话题,说起所里的事。头头脑脑分配不公,干活的拿得少,拍马屁的钱多升得快;老油条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一个真诚的;新人们资格嫩、态度老,让人吃不消。

袁可遇大开眼界,原来业务菜的郭樱也不是不懂那些安排背后的关窍,瞧她把弯弯绕绕一针见血地说透了,就证明全看在眼里并且全懂。至于和她平时的形象不符合,袁可遇还经常被同事当作不晓世事的小姑娘,每个人愿意被别人看到什么样的自己而已。

袁可遇自然不会把这些挂在脸上,然而郭樱也真是反应快,“哟”了一声推了她一下笑了,“你啊……”

余音袅袅。

和袁可遇一样,郭樱的头发也没染烫,乌黑到隐隐发青。但郭樱的是短直发,齐耳边的长度,衬上她的凤眼和红唇,难怪曾经有合作过的外资所同行称她为中国娃娃。

袁可遇知道郭樱漂亮,不漂亮不活泼也不会经常代表所里出去应酬,但难得的是禁得住再看、细看。

她看人人也看她,郭樱也打量袁可遇。白棉布衬衫,藏青色开衫,极普通的牛仔裤,唯一的修饰是颈间的白金链子,吊坠是碎钻镶的小狗。不知道为什么,郭樱敢肯定这是碎钻,而不是别的。

听说袁可遇虽然父母不在了,但给她留下一笔财产,让她过得颇为丰裕。看来不假,虽说所里工资不低,但大多要考虑房贷、车贷、养家糊口,能花近万买个玩意儿,起码证明生活无忧。

郭樱一边想一边升起微微的妒忌,差不多的年貌,袁可遇在设计院的名声比她好得多。几乎没错过任何机会,同批进来的人里数她目前职称最高。可想而知,将来再有什么好事,她被领导考虑到的机会也比别人大。

不过,像她活得循规蹈矩的,恐怕一辈子也体会不到肆意的快乐。

想到这里,那点小妒忌也就消失了。

在设计院的大门口,她俩遇到另两个女同事,后两位和袁可遇同室。这俩当着郭樱的面没说什么,一回到办公室,立马拉着袁可遇批评开了,“你怎么跟那种人一起午饭?别人不熟悉你的,说不定把你也当成那种人。”

从何说起?袁可遇知道大家不太喜欢郭樱,但没想到她口碑如此之差。

“你慢慢跟小袁说,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哪知道我们的小道消息。”年长些的女同事制止说话急的,转过头对袁可遇说,“说起来你还是未婚的小姑娘,我们也是好意,不是我们喜欢说人家的八卦,就怕你蒙在鼓里,上了别人的当。”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向袁可遇,“以前光听说郭樱在搞婚外恋,现在她被举报了,说是‘作风不正,跟甲方公司的好几个男的乱搞男女关系’。”最后一句话差不多一字一顿,“是甲方公司的人举报的。院里领导已经找她谈话,不许她再跟对方单位的人再有任何接触。”

说话急的笑着推了推年长的,“你也去那个项目驻过现场,跟她住的是一间房,到底有没有?”

年长的笑着嗔道,“他们做事也不会当着我的面,我怎么可能知道。所里的小姑娘都不肯跟她住一个房,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快退休的人,也不怕被她带坏。别的我不知道,她这个人是有点麻烦,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洗头洗澡,光吹头发就要大半个小时。我不管她,拉紧被子继续睡,换了别人就吃不消了。”她看着袁可遇,意味深长地又说,“跟多个男的乱搞男女关系,我是不信的,她这个人挺骄傲,说不定得罪了谁,被整了。”

袁可遇只是笑,“我们在门口咖啡店里遇到,都是同事就一起吃了饭。”

“我们一个室的,”说话急的补充道,“不是要说她坏话,实在是怕你吃亏。”

年长的神秘地笑道,“我以前问过她怎么还不生孩子,她说她跟丈夫婚前约定不生,而且互相不管对方的事。”

“有这样的?”说话急的摇摇头,“她现在年轻,再过十年你看她还这么说。不过好像他们是互不干涉,听说她丈夫也挺会玩。”

袁可遇听她们说说,顺手翻开一份蓝图,浓郁的氨水味道刺激着两人向后退。

“刚吃过饭又工作,小袁你要注意身体,工作得劳逸结合才好。”

过了会袁可遇听到她俩在纯水机那边的窃窃私语,小声说大声笑。

“真的?”

“我骗你干吗。”

但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了。

快下班前袁可遇大致做了个草稿出来,只差数据检查和语句润色。她按了按脖子,自嘲地想,工作也没这么勤快,果然色令智昏。然而想到齐文浩,可能新鲜感未退,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小火花攒动的怂恿:发短信给他,打电话给他,约他出来。

这样可不好,少吃多滋味。

袁可遇叹着气拿起手机。

做了整天的事,也许可以犒劳一下。可见了面做什么,吃饭?看电影?或许,这些见了面再商量。

☆、第十章

齐文浩却走不开。

袁可遇听到他那边声音很杂,像一大班人在开会,说了两句就挂了。

人家也不是没事做的人,整天只等你的传唤,袁可遇自嘲地想。好在有打发时间和多余精力的大杀器-跑步,她拎了袋子去健身房。姜越找来的时候,袁可遇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汗流浃背,脸红扑扑像苹果。

“行了。”姜越伸手拿走平板。

袁可遇恋恋不舍,电影才过大半,不知道结局多难受。姜越看她这模样,又好笑又好气,赶紧剧透,“放心,男主没走,留下来了,和女主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

多好,袁可遇松口气,她最怕影视创作者为了遗憾美折腾男女主角。何苦一意孤行,合则一起,不合则分,好聚好散,不必闹到无法收拾。

姜越摇头笑,“真不知道你是多情还是无情。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懂不懂?不甘心,不试过怎么知道已经走到尽头。”

袁可遇急着去洗澡换衣服,再有懒得跟他讨论,这些都是个人观点,她不在意他怎么想。

姜越的新房水电改造完成,他请袁可遇去过目。

“吃饭了没?”杀熟归杀熟,姜越向来细心,“我还没吃,直接扑过来的。要是你也还没吃,我们就去吃好一点。”

袁可遇做运动前吃了个全麦面包,又喝了不少水,不饿。她倒想早点看完好回家睡觉,可姜越总得吃东西。两人商量着选了一家茶餐厅,等上菜的当口姜越说起齐文浩,“你觉得-他怎么样?”

袁可遇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他还不知道她,干吗小心翼翼地问她的看法,“挺好。”人长得好就好。

姜越一付长兄的忧心忡忡样,“觉得好还不快收了?”恋爱也好结婚也好,都得趁一时热呼时赶紧,时间拖久就容易散掉。他看这两人凑在一起说公事的严肃样,真怕袁可遇把好好的恋爱对象给整成兄弟。

皇帝不急急太监?袁可遇一时不知道对姜越的直白发表什么意见,干脆开玩笑道,“你不怕我被他家的人给灭了?”她没想那么远,现实的感情有时用不着别人来摧毁,自己无疾而终的也多。

姜越不以为然,“你有什么配不上他?论学识论样貌哪一样差。再说以我对齐文浩的了解,他也不是靠着家里吃饭的人。他自己名下有不少资产,足够挺起腰杆说话。”

钱多到某种程度就不同了,袁可遇想到劳伦斯眼中无人的模样,不由对姜越的话想笑。不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值得讨论,她含糊地应了声,三两拨千斤把话题转回到姜越身上,“上次相亲还满意吗?”自从姜越妈迷上新的网聊工具后,袁可遇每回打开都能看到她家每次外出的用餐图片。

一问之下姜越顿时瘪掉,刚才气昂昂的兄长样消失得一干二净,“别提了。”绝对一言难尽,他怀疑自家老娘停留在后更年期中,不管怎么样都会生气,一会怪儿子,一会怪对方,介绍人更不用说,属于背后被数落的重点对象。难怪老话说不做媒、不做保,即使是红娘界的良心,也难保不会被埋怨。

“这次调回来,跟他们处久了才发现真是老了。我妈不必说,本来就嘴碎,我爸你知道的,现在也喜欢反复说同一件事,就是忘了他已经跟我说过。”姜越很少在袁可遇面前提父母,免得触到她的痛处,虽然她从来不提。但姜越觉得自己也许也老了,尽管朋友越来越多,有些话想说却找不到人听。“我在考虑成家,相亲不错,快而且省事。”

不是谁都有时间和精力进行一场缓慢的仅以恋爱为目的的恋爱。

这算是一天内被两个人羡慕了?袁可遇光是笑。然而不一样的。

姜越看看时间,“吃饱了我们结账走吧,看你也累了。”

累,当然,干了一天的脑力活,又在跑步机上跑了那么久。

姜越嘀嘀咕咕地说运动只会越减越肥,袁可遇忍无可忍反驳,“不伤脾胃走个三五里,新陈代谢加快胃口变好,那种才会越减越肥。跑得喉咙冒血腥气,什么都吃不下,坚持下来保证瘦,不信你看中长跑的奥运选手,哪个不像难民营出来的?”

两人斗嘴斗得欢,姜越的手机响了,原来是齐文浩打不通袁可遇的电话,心里着急就打给他了。

因为是齐文浩的来电,姜越直接用了车载蓝牙免提功能,袁可遇听得清清楚楚。她掏出自己手机一看,居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短信更多,在她下班前那通电话后齐文浩几乎每半个小时向她汇报会议的进度,“仍在开会中”,“快结束了”,“他们废话多多,仍在拖”,最后一条是“会议结束了,到哪找你?”

袁可遇运动前把手机放在更衣室的柜里,那时开了静音,后来忘了。她没想到齐文浩会这样,虽然觉得他有点傻乎乎的兼不职业-开会时分心,但说真还是高兴的。

段玉芳给筹建中的化工厂聘请了一位资历颇深的总工,此人一到岗就拿出一大本工作流程安排,从基建到人员招聘的方方面面他都有建议。齐文浩作为驻扎新基地的小老板,自然而然被他视作必须出席会议并对建议书提出意见的人。

齐文浩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参与到新项目中,被拖着开了整天会,简直不高兴到了极点。幸亏比起劳伦斯来,他始终算有涵养,隐忍住没发一句怨言。

这样的人究竟行不行呢?齐文浩默默观察。

总工胡存志是东北人,高个,有将军肚,笑眯眯的,走路和说话慢条斯理,在齐文浩和另几个筹建人员面前拍了无数次胸保证“这个不是问题,我跟我徒弟几个人就能搞定”,“小事,我们见得多了”,“放心,要是做不到,我不混了”。他一个人先来,后面还跟着徒子徒孙一串人,只等跟人事谈好价钱就迈进齐家的新厂。

齐家包括老员工都是外行,唯一找来的内行是外人,等于他们有可能被牵着走而不自觉。产品是普通化工产品,但利润很好,由于受限于投资成本,因此市场尚未饱和。

齐文浩看不出。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里最好加盏灯。”齐文浩被姜越接了来一起看新屋,他站在阳台窗边,仰头看远处楼群的星星点灯。

“还能加吗?”姜越问袁可遇。

“可以。”不就是钱的事?袁可遇不理解,但能尊重。

“有没有人夸过你特别能领会甲方的想法?”姜越问。

“那还真是多了。”袁可遇不谦虚地收下他的表扬。

齐文浩跟着他俩嘻嘻哈哈闹了会,总算暂时忘了公司的事,只是回到住的地方,一个人的时候难免又想起所有烦恼。异父异母的大哥已经在总公司占据了继父以下的第一人位置,而且他已婚,有两子。继父作为传统型,对长子及孙子们有很深的期许。异父同母的弟弟不舍得放弃应得的权利,在母亲从小灌输下,劳伦斯始终认为光凭当年母亲对父亲支援的资金份上,大半家产也该是他们这边的。他自己……不能干,也不勤奋,但母亲不这么认为,也不愿意“放弃”他。她和劳伦斯的想法是尽量从总公司抽出资金建立一个独立的生产基地,他们没办法从现在的工作中把自己□□专管这里,所以该由他来做好这一项目。

时间虽然晚了,齐文浩还是又发了短信给袁可遇,“睡了吗?”

“有事吗?”袁可遇强撑着睡眼。她莫名其妙地觉得他有心事。

“没有,只是想说晚安。”

“那,晚安。”

“晚安。”

他倒回得快,袁可遇气结,他是不想告诉她,还是本来只想说晚安呢?

算了,她赌气地放下手机。世上所有人都只能凭自己渡过难关,无论有多亲近,甚至有血缘,都帮不到忙。

袁可遇父母去世时不管她的反对,把家里的小厂卖给别人,给她留下的是钱和房子,“女孩子家,开开心心就可以了,犯不着被旧东西牵扯住。想去哪里都行,只要注意安全。”

父家母家还有亲戚,但她也大了,“留下来的钱物你收着,不要露山露水。别人再好心,也有他们自己更重要的人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