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魏溪情愿做医女,也不愿意爬上秦衍之的龙床。

可想而知,一旦秦衍之真的封魏溪为侍诏,朝堂上的口水战就可以淹没她。

魏溪认为,秦衍之并没有可以替她出头的决心,也没有非要留她在宫中的理由,甚至,魏溪觉得秦衍之对她,如同她对秦衍之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轻而易举的说出封魏溪为侍诏的任性话。由此可以看出,秦衍之只是一味的任性,而没有考虑过魏溪的感受,甚至没有深思过魏溪之后的境遇。

帝王,说到底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秦凌的质问只是让秦衍之沉默了一瞬,他没有直接回答秦凌的问题,而是问他:“选魏溪做属官随行,还是继续留在皇城为质,你只能选一个!”

秦凌没想到对方居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记得年前他们一起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秦衍之还不是这等性子啊!或者,自己估算轻了魏溪在少年天子心目中的真正地位?

秦凌望着上位上的两人,紧紧的抿了一下唇:“皇上,您不征求一下魏医女的想法吗?”

秦衍之很想说:朕的想法就代表了她的想法!可惜,早上两人刚刚吵过一次的他实在不敢在午后又惹怒魏溪。否则,他很怕魏溪一气之下真的跟着秦凌跑了。

秦衍之又回头看了魏溪一眼,内心的忐忑不安几乎要实质化了。他缓缓的靠在龙椅上,借着御桌的遮挡,俏俏的拉了拉魏溪的衣袖。魏溪轻轻挑起眉头,即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回应他。

秦衍之干脆摸摸索索的勾住了她的小指,用着指甲狠狠的掐了掐她的指腹,魏溪吃痛,手指翻转,‘咔嚓’一声,秦衍之额头冒出冷汗,抱着自己已经折了的手指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溪拉开与秦衍之的距离,轻笑着道:“敢问大公子,皇城与贤王封地有何区别?皇上与你又有何区别?皇上的侍诏与公子你的属官有何区别?”

秦凌一怔,深吸了一口气,听得魏溪缓缓的道:“事实上,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没什么区别。因为,皇上与公子你都身不由己,保全自己有点难,保全身边信重之人——更加难!做皇上的侍诏会遭到朝臣们的非议,做你的属官也会面临着贤王门人的嘲笑轻贱。人命都朝不保夕,在皇城与封地有什么区别呢,甚至于,说句不好听的,贤王封地哪怕看着繁华,谁又能够保证它不会被某些战火波及?”

秦凌苦笑,他就知道,魏溪这张嘴,这一份灵敏的心思,还有她的冷静自持都不能让人轻忽。

魏溪说皇帝与他都不能保护她,这一点秦衍之或许会反驳,实际上两人心底早已默认。在魏溪的问题上,秦衍之或许会挣扎反抗,秦凌却不会为了魏溪放弃自己的最终目的。相信魏溪也清楚,秦凌是个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的人,他忍了十多年,不会因为魏溪而放弃争权夺利的机会,如有必要,他可以利用或者舍弃魏溪来交换利益和权势。

相比皇城,贤王封地的确会遭遇‘战火’。这战火或许是贤王其他儿子与秦凌之间的暗斗,也可能是贤王与皇权之间的战争。在皇城的的确确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

魏溪看得太透彻了,说得也太直白,让人无法反驳。

秦凌原本就知道要拉魏溪上他的船有点异想天开,毕竟,若魏溪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深,他也不会选择让魏溪替他给皇帝带话。要知道,秦凌好歹也在国子监与皇帝一起听翰林们讲课,他与皇帝深谈的机会多,可是要让皇帝放他回封地几乎不大可能。哪怕是质子,虽然于朝廷无用,一旦贤王与皇帝起了战事,秦凌就是一张牌,一张至贤王于下风的好牌。

到底,还是放弃了!

秦衍之看着秦凌的背影被红漆大门关在了后面,这才将胸腹之间的郁气给吐了出来,接着就一声哀号,举着自己断掉的手指对着魏溪‘哭诉’,“疼死朕了!”

魏溪冷笑的戳了戳他的手背:“你别以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对所有的女子动手动脚,下次你再敢碰我,断的就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你的命根子,知道了吗?”

秦衍之点了点头,忍不住并住了双腿,含泪道:“明白了!”举高手指,魏溪捧着他的手背,捏着那根手指一掰一合,卡塔一声,五根手指又亲密无间看不出异常了。

秦衍之心有余悸的喝了口茶,自己展开一本新的折子,一边写一边道:“你在宫外还有闲事吗?朕就写折子封你为侍诏了,到那时你就没空出宫了。”

魏溪惊诧:“你还真的君无戏言啊?”

秦衍之点头:“反正你整日里在朕的身边,有朕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了你去。你最近也少出宫,等到大臣们习惯了你的存在,也就不会寻你的不是了。”

魏溪道:“相比侍诏,可能朝安殿的掌事姑姑更加适合我。听说挽袖姑姑还有两年就要出宫了,正好可以教导我两年,让我多学一些东西。”

秦衍之笔尖一顿,犹豫着道:“可是掌事姑姑很辛苦,你想要偷懒都不行。”

魏溪: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偷懒了?!

秦衍之继续道:“而且,掌事姑姑手上要管教的人太多,新人事多,老人麻烦多,你又不喜与人纠缠小事,没得闹火,反而不美。”

魏溪想想内务府□□的新人,的确是事儿多,还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是烦人。

秦衍之抛下最后一个诱饵:“最重要的是,侍诏不用去后宫!”

魏溪直接给他磨墨:“写吧!”

秦衍之眉开眼笑,抬头对她道:“放心好了,朕比大堂兄可靠多了,你是朕封的官儿,朕会护着你。”

对此,魏溪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哼算是回答。

魏溪到底不是莽撞之人,皇帝写了圣旨后,她让他留着先不发内阁后,自己就急急忙忙的出了宫,跟皇帝许诺一个时辰回来后就走了。

第二日,新晋二品大将军魏将军就双手奉上了虎符,并且上了一道奏折,言明虎符对调兵遣将的重要性,提议日后虎符必须由皇上直接持有。日后若是有战事,必须由统帅同时持着帅印和虎符才能调动兵将,以此保证国家安稳。

秦衍之准奏,少不得又嘉奖魏将军一番,然后,才让小吴子将宣布对魏溪任命的圣旨传给内阁。

魏将军交虎符是在朝堂上,宣布任命魏溪是在内阁之中,等到魏溪接旨,那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这短短的三日,没有暴风骤雨,没有口水大战,也没有御史死谏。

侍诏魏溪,就在一片风平浪静中走马上任了。

第63章 63

兵权,相当于帝王的脉门。可以说一个皇帝掌握了兵权,那么他就掌握了朝堂上的绝对话语权。

历朝历代的皇帝自己亲掌虎符的少之又少。只要不是开国之君,皇帝们都很难独掌兵权,否则也不会有杯酒释兵权的典故在了。

帅印和虎符,是调动兵马的通行牌。

在大楚建国之初,帅印和虎符其实一直在太~祖皇帝的手中。太~祖皇帝这个人吧,雄韬武略无所不精,很有一身本事,否则也不会以文臣之躯带领着一群武将推翻了晋朝。没错,相比领兵打仗,太~祖皇帝更为拿手的是治国。所以,除了在建国之前,太~祖皇帝是亲自率兵攻城略地外,建国后,他就逐渐将兵权下放到了将士们的手中。

这里面原因颇为复杂,说简单点一个是因为他精力顾不过来,建国啊,到处都是一片荒芜,百姓们忙着重建家园,将士们忙着追杀前朝皇族,文臣们都要重建礼部户部,各种事情忙乱无章,哪怕是太~祖皇帝呢,他也分身乏术。其二,当时的各州各郡还有一些前朝残部在顽固抵抗,大楚都建国了,没听说新帝还会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去领兵打战。在建国之前你这么干别人说你是身先士卒,建国后皇帝你再这么干就有跟手下将士们争权夺利的兆头了。你一个老大老是跟小弟们斤斤计较这些蝇头小利,还要不要人为你卖命了?

所以,太~祖皇帝就将帅印和虎符交给小弟,也就是最为亲信的将领了。

当然了,帅印不止一枚,虎符自然也不止一个。太~祖皇帝打仗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除了自己外,不能将所有的兵权放在一个人的手中,否则转头自己就会被最信任的人给灭了。

一个国家总有一些周边诸国,他就分了四个将军,一个将军一个帅印加虎符。虎符是可以分裂的,凑在一起才可以调兵遣将。于是,虎符一块在统帅的手中,一块在皇帝手中,等到确定国与国之间免不了一场大战的时候,皇帝才会将另一半虎符交到文臣手里,这个文臣的人选自然是皇帝亲自指定的亲信。

一文一武,武将负责打仗,文臣负责出谋划策加统筹粮草等杂事,等到战事停了,大军拔营归朝了,那一半的虎符又会回到皇帝手中,而统帅们手中的一半虎符会随着驻守边关的将领一起在战场上‘风吹日晒’。

魏溪上辈子在冷宫中思虑魏家覆灭的真正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兵权。

秦衍之成婚之后,先收服了文官,之后才动武将们,魏家首当其冲,所以处置也是最为绝情,几乎绝户。其中也有皇帝杀鸡儆猴的缘故在,他以为有了魏家的前车之鉴,随后的将领们哪怕心有不甘也会老老实实上缴剩下的虎符。不过,在魏溪病逝之前,秦衍之的帝王之旅还不够顺利,哪怕他以战养战弄死了自己三个亲叔叔,也在同时滋长了其他将军们的名望与野心。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帝要收回兵权,唯武独尊多年的武将们哪里肯轻易就范,除了魏家做了战前卒外,余下的将军们都花费了心思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利。就魏溪所知,魏家覆灭后,边关的战事也突然多了起来,扰边时有发生,原本要召回的将领们又重新回到了战场。秦衍之想要收回兵权,首先也要保证边关的安稳啊,有战事,原本上缴的虎符又回到了将军们的手里,不少人就直接策马回了边关,然后就没回来过了。

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干,是个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了。

文官们就说武将们谎报军情,说边关根本没战事,有的甚至提出阵前还将。兵马、军备、粮草都是无底洞,无休止的打仗朝廷真的吃不消,持续了三年的战事时好时坏,秦衍之也不懂打仗到底是个什么样,也没经历过战事。他斗到三位皇叔全部靠离间计和暗箭,真正两军对垒展开阵势,持枪持刀杀得血流成河的情景没有见过,到了最后连胡家也在劝说了,于是,秦衍之就召回了老将们,派了朝廷新秀上去主持战局,结果可想而知。

魏溪在冷宫里都从高高的宫墙处听到一两句飘来的战败闲话,不用想都知道那些老将领们玩的那些门道。不过是将士不合,粮草被劫,夜袭等等导致的败仗,目的不过是为了打皇帝耳光,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把老将们送回战场。当然了,还得好言抚~慰,甚至让皇帝低头认错,他们才慢悠悠,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旅程。

今生,魏溪出宫一趟就哄得魏将军亲自将虎符送回皇帝手中,不得不说,朝堂上震惊得一时失语,所有人都想不通魏将军此举的深意,甚至下朝后,有武将直接骂魏将军疯了。

魏将军疯了没有呢?他自己心里明白,皇帝年纪见长,对朝廷的掌控会越来越高,对兵符的**也会越来越深,要收回兵权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等到皇帝成年,才后知后觉的被逼着交兵符,还不如趁着现在皇帝弱势,推他一把雪中送炭,那么魏家后五十年的荣华富贵就有了保证。

不得不说,魏将军提交虎符的时机太妙了!正好是与西蒙大战,得胜归朝回来后,魏家荣耀最高峰时选择急流勇退,堪称武官们的典范。

同为武将们的心情就不用说了,秦衍之没想到魏家还有这么一招,将虎符收在手中的时候,那感慨、那激动,简直都要热泪盈眶了。

他那之后才知道魏溪为何要出宫一趟,想来就是与魏将军商量此事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给魏溪一个惊喜,没想到魏家回报给皇帝的更多,更让他心情澎湃,语无伦次。

当夜,他就抱着那完整的虎符睡觉了!

挽袖几次尝试着把虎符从少年皇帝的怀中抽~出来都没有成功,没法子,只好用夹棉的软缎将虎符包裹起来,省得冰凉的金块冻着皇帝了。

“我原本还想着让你接替我的位置,做掌事姑姑呢,结果一转头,你爬得更高更远,直接做女官去了。女侍诏,别说是在我大楚,哪怕是前晋朝,你都是独一份。”

昭熹殿的小厨房内,魏溪正在吃烤红薯,浓郁的甜香味在空中弥漫,引得挽袖也饥肠辘辘。原本她封了侍诏后就不该来后宫当差了,应当在朝安殿当值。相比昭熹殿的差事主要是晚上,侍诏却是白日里上工,只要皇帝去了后宫,侍诏就不能跟着了。结果,秦衍之最近实在是太高兴,忍不住白天晚上都黏糊着魏溪,不停的询问她是如何说服魏将军自动奉上虎符的经过。魏溪自然不会告诉他实话,每日里到了后宫就寻了另一位负责皇帝药膳的医女,给了一些新的药膳方子,再把自己手上乱七八糟的活儿全部交接后,就跑来小厨房吃香喝辣了。

轮值的大厨赶紧扒拉着炉灰,从里面又挖出一个红薯来,用牛皮纸包裹着递到了挽袖的手中,挽袖道了谢,自己去泡了一杯热茶,一边拨着烤得焦黑的红薯硬壳,一边徐徐的打趣魏溪。

“谁也没有规定朝廷官员就一定的是男子才能担任啊!皇上此举一定会载誉史册,名流千史。”

挽袖哭笑不得,想要去戳她的额头,两只手都黑乎乎,最后忍不住推了她的肩膀:“别看现在朝堂上一片安静,等过一段时日,少不得会有醒过神来的御史找你麻烦。”

魏溪无所谓的道:“找我麻烦也没用,皇上是铁了心的要升我的官儿。再说了,魏家此举也算是给其他武将们指了一条明路。”

挽袖问:“什么意思?”

魏溪笑道:“朝中知道我是魏将军义女的大臣很多吧?”

“那是自然,宫中知道的也不少。虽然当初魏家没有大摆宴席,本家倒是去了不少人参加家宴,听说当时还有人质疑来着,都被魏将军给驳回去了。”

魏溪眯着眼:“父……义父对我是真的好。”

挽袖欲言又止,魏溪偏头笑道:“我知道你的担忧。姑姑是担心魏家利用我对不对?”

挽袖锁眉道:“你是齐太医的徒弟,在宫里时他教导你的时日有限,倒是之后几年你都随着他出门游历,有了他老人家悉心指导,再有诸多疑难杂症给你历练,想来你的医术也不会差。齐太医身子虽然硬朗,到底是古稀之年,魏家那位昏迷不醒的千金总不能在齐太医走了后就不医治了吧!所以,他们近水楼台先笼络了你,让你一心一意的为他家那位千金劳心劳力也不无可能。”

魏溪喟叹一声:“姑姑心肠真好。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能够明摆着将魏家事与我明说的人少之又少,可见姑姑是真的疼惜我呢。”

挽袖耳根一红,终于那是抽~出了手指戳了她的脸颊:“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亏么!这次你升为侍诏,想来想去,魏将军虽然丢了虎符,长远来看却与皇上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再有你在君王身边随侍,魏家的荣华只怕还在后头。”

连续戳了几下,就留下了一串的黑印记,魏溪也不在意,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说魏家给其他武将们指了一条明路。”

挽袖瞪大了眼:“你是说?”

魏溪掰开手中的红薯,语调平静:“皇上今年就要十三了,再过两年他就十五了。”她轻轻~咬了口酥~软喷香的美食,“十五,他就要广开后宫,迎娶皇后了!”

挽袖蹭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魏溪,连连道:“是了,你并不想入后宫,所以才对皇上封你做侍诏的决定没有过多的推迟。魏将军家也没有别的女儿了,既然连你这么好的人选都放弃了,想来从旁枝选一个女孩儿入宫的机会也很少。魏家不可能,其他的将军们倒是有女儿,他们舍弃了兵符,却可以将自家女儿送入宫……”

魏溪淡淡的道:“若是两年之间,皇上一直没有确定皇后的人选,那么只要是嫔妃,就都会盯着皇后之位。”

皇帝手下的将军不止一位,可是皇帝的老丈人却只有一个。

将军们怎么选?是继续在沙场上拼死拼活守着虎符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是送女儿入宫,在皇城里逍遥自在软裘高枕来得舒坦呢?特别是,现在边关并无战事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想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吧,当然,如果有个皇帝在他们的背后撑腰,那么日子会更加舒服。

挽袖被魏溪一点拨都可以想到的事情,将军们肯定也能够想到,哪怕想不到,家里有女儿的亲眷们也会替他们想一想。

康雍宫里,穆瑶也在与穆太后咬耳朵,感叹:“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被皇上破格提升为侍诏,也不知道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让皇上另眼相待。”

穆太后正半依在美人靠上,眼睛微微眯着任由宫女们给她涂抹丹蔻,闻言也不睁眼,轻笑着道:“她也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运道好。”

穆瑶听穆太后有心搭话,立即就热络的问:“怎么个好法?”

穆太后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幽幽的道:“她在年少时曾经救过皇上几次,别说是皇上对她看重,连哀家也觉得那孩子难得。”

穆瑶想了想,问道:“几次?难道不知皇城大疫那一次吗?听说那一次皇上凶险得很,姑母也差点陷入绝境呢。”

穆太后睁开眼,晃了晃神,视线飘到窗外那一抹新绿上,仿佛在回忆,半响,才叹道:“一个帝王的一生又哪里只会遭遇一次绝境呢!皇上年少登基,别说是外人传染来的瘟疫了,就连皇亲之中的暗算也遭遇了不少。魏溪那时候日夜陪伴在皇上身边,故而见得多遇得多,所以,对皇上的帮扶也比别人多些。”

能够让穆太后说出‘帮扶’两个字,可见穆太后对魏溪的态度了。

穆瑶隐隐有种危机感,犹豫了一会儿,才蹙眉轻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啊!我原本以为姑母才是皇上心目中最重要的女子,原来不是吗?”

第64章

穆太后从皇后一路做到太后,再与太皇太后斗争多年,对后宫里的那些伎俩绝对比穆瑶通透得多。原本这句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架不住这几年皇帝与她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身为女人,甚至是身为后宫里的女人,穆太后太知道母以子贵的重要性,当初她也是凭借生下了秦衍之,才有了与太皇太后叫板的能力。

现在,她已经是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可是这时候却有人说,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高于你,你会怎么想?

“不至与此吧?”

穆瑶轻轻敲打着穆太后的肩膀,语气犹疑:“也许是我多想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穆太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穆瑶也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情,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别说大楚,在晋朝之时也没有宫女做官的道理,而且还是天子近臣。在后宫里的女人哪怕再得宠那也没法与朝廷大臣抗衡啊!日后若是她与太后起了争执,我实在想不出皇上会偏袒谁!”

穆太后理所当然的道:“哀家是他的生~母!”

“可魏溪是他的臣子。姑父在时,可让姑母影响过朝政?”

穆太后回忆了一番,摇头:“那倒没有!”

“这就是了。姑母想想,您一个月与皇上见面几回,寻常的一个宫女十天半个月中与皇上能够说得上几句话,天子近臣却不同了,他们几乎是日日与皇上朝夕相处,不但要替皇上出谋划策,甚至能够影响皇上的决议。若是寻常大臣们还好,到底男女有别,臣子们干涉后宫之事,也只能一些大事,比如封后。可魏溪是女子,若是姑母对后宫下了懿旨,等到了皇上手中,却被魏溪别有用心的给否决了,这……”

有人用头发长见识短来形容后宫的女人,有时候不是没有道理。就如穆瑶,她心里对少年天子给予了什么厚望且不说,就单单说她对天子近臣的定义。

一个侍诏,说白了就是写写奏折,公文,记录一些皇帝的口谕这种小事,到了她的嘴巴里侍诏的权利堪比内阁大臣,给皇上出主意,影响皇帝的决定,简直笑掉人大牙。

如果侍诏有这么大的权柄,要六部尚书做什么,要内阁做什么?

真正能够驳回皇帝圣旨的人是内阁大臣,能够改变皇帝决断的是六部尚书!

侍诏们说白了就是皇帝手中的笔,给皇帝做一点苦力活,记录他每天在朝安殿说的话,下的旨意,润润色然后发往内阁,等着内阁审批,没问题了才会下发给臣子们。

起居注是记录皇帝的生活起居,包括今天皇帝招了哪个妃子侍寝啊,临幸了哪个宫女啊!活动范围在后宫。

侍诏就完全相反,他们在前庭,记录皇帝所有朝政上的事儿,比起居注的官员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记录的事儿也严肃正直得多。

结果,到了穆瑶口中,魏溪好像成了内阁大臣,权势堪比六部尚书。当然,她作为外戚穆家重点培养的千金,自然知道朝廷官职的真正职权,穆太后也知道。偏偏,穆瑶不提别的,她就着重提醒穆太后,您在后宫的权利可能不如在前庭的魏溪,甚至于,魏溪可能会阻扰外戚穆家在朝堂的影响。这才是致命的打击!

最后,穆瑶说了句:“既然是女子,自然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后宫里,归一国之母管束,居然做了天子近臣,也太不合规矩了!”

穆太后这些年也颇为忐忑。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了婆婆自然也就担心儿子会有了媳妇忘了娘。先帝那时候对穆太后独宠吧,为了穆太后也没少跟太皇太后阳奉阴违?将心比心,魏溪救了这么多回皇帝,若不是两人年岁实在太小,魏溪说不定早就被收入后宫,一步步爬到贵妃的位置了。

好在,那时候魏溪警醒,居然在圣恩最浓的时候出宫了,每年断断续续的回来,不说回来后皇帝对她如何,好歹也有半年时间,皇帝的心思是在穆太后身上,在后宫里。

那时候穆太后就隐隐觉得魏溪对皇帝的影响太大了。

现在,皇帝眼看着年岁渐长,魏溪比他还要大两岁,出落得聘聘婷婷,加上一身医术,硬是比自家的女眷们要出色得多。

当然,这不是说穆家的女儿们不好。只是,见过魏溪后,穆太后种隐隐觉得自家姑娘身上缺少了一种气质。明明穆家姑娘们也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啊,可是,只要是见过魏溪的人,都隐隐觉得她的气质太过于锐利了,绝对不是穆家那些不涉世事的丫头们可以比拟。

秦衍之得了兵符,这几日心情别提多好,有心跑到康雍宫来与穆太后分享一下喜悦。

穆太后也知道兵权对皇帝的重要性,很是感慨了一番,直说:“魏家懂事,有眼色,皇上要好好嘉奖一番。”

秦衍之自然笑道:“朕知道,特意寻了个由头将他们家三位儿郎的官职提了提。”

穆太后问:“他们原来几品?”

“六品。这次提到了五品,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穆太后一听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她娘家大哥熬了这么多年也才四品呢,从进了户部起就没有挪过位置。皇城里,一个砖头下来都可以砸死个五品官员,四品算什么?大哥还是外戚,是穆太后嫡亲的大哥,居然被魏家几个毛头小子追着,太没有天理了。

穆太后在后宫里做老大做了十年了,除了与皇帝的母子关系越来越生疏外,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以前还有个太皇太后让她如履薄冰,太皇太后被送到别庄后,后宫就是穆太后的一言堂了,故而,她老人家也慢慢的藏不住话了。

秦衍之一夸别人,穆太后就下意识的说:“这次你舅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得好好嘉奖他一番。”

秦衍之雀跃的心情顿时一暗。没有功劳有苦劳?睁眼说瞎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看着上面繁复的暗纹,低声道:“的确有苦劳,”等到穆太后面色稍喜,又叹口气,“只是,苦的人是儿臣,而不是穆大人。”

穆太后一愣,眉头皱起:“皇上什么意思?”

秦衍之半靠在椅背上:“母后不知道吗?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穆大人就没有进宫找母后说一说?哦,对了,最近穆瑶时常来宫里走动,想来也替他父亲说了不少好话吧。”

穆太后眉头锁得更加深了:“你在说什么呢?可是你舅舅犯错了?犯了什么错?他在户部多年任劳任怨,大事小事也经手了不少,何况此次的事情朝廷早就有了章程,他还能闹出什么事儿?”

秦衍之似笑非笑:“母后不知道?”

穆太后见不得别人说自家的坏话,不愉的道:“皇上有话直说就是了。他是你舅舅,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敞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