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他好恨!

突然当成第三者看待同样的事情,这种更接近真相的感受让他又气又恨!

是的,他也怕,他怕她终有一天会想起一切,他怕她想起一切以后,还是选择步元敖。他更怕……她的心里明明深爱着步元敖,可是因为孩子而留下!

对,她的心里只有步元敖,可至少现在她醒着的时候,她爱的是他,她的心里有他。他是比殷佩姝幸运,在她想不起步元敖的时候进入了她的心。进去了又怎么样?扎不下根!一旦她想起了一切,又有孩子牵绊她的脚步,他……

不!他受不了!

即使蔚蓝那么想要个孩子,他都残酷的拒绝了,他冒不起这个险!

第53章

闵澜韬瞪殷佩姝,“你和我不一样!现在你也看到了,蔚蓝没死,你该死心了!”他跨前一步抓起她,粗鲁地把她拖到房间外面。

殷佩姝的脸骤然失去血色,其实她明白,迟早景箐会知道的,不是他有病而是她刻意避孕。真当这一刻到来时……她的心好痛,五年来他对她的好全都真切的在她心里倒流!她太自私,太无耻!

被拽出房间,所有人都意外地停下手里的活儿聚拢过来。她的眼——还是无法控制地去搜寻元敖的身影。无奈,真的无奈!如果爱一个人能够自己选择就好了,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景箐……

她看见他了,就用这一瞬间看清他了!

他默默地坐在小凳子上,在蔚蓝姐不注意的时候才望向她。

这么多年的坚持,竟被这短如火石的瞬间彻底击溃!这回……她是真的死心了。

当她听景箐说闵神医的妻子叫蔚蓝的时候,她还自欺地想一定是闵大哥旧情难忘,给妻子改了这么个名字。见了面,她看见了蔚蓝姐,看见了蔚蓝姐的笑容,也看见了元敖坚忍的脸色。

其实,那一刻……她已经死心了。

蔚蓝失去了记忆,如果元敖说出了一切过往,她或许还能好受些。可元敖什么都没说,甚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什么也别说。她才知道,他爱蔚蓝姐到底有多深。

他到底有多想蔚蓝姐,天底下除了他自己,最清楚的就是她!他有多爱蔚蓝姐,她就有多怨他!

可是,当蔚蓝姐如同奇迹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她知道,他是用什么去交换蔚蓝姐的笑容,是他的所有,比生命还沉重的所有。

“怎么了?”瞿景箐不怎么高兴地从闵澜韬手里扯过殷佩姝。

闵澜韬看了木然站在那儿的她,这才是她最后一次尝试!她早就该明白,该尝试的是爱上眼前这个被她蒙骗了五年的男人,而不是步元敖!

“生不出孩子,是她的问题!她身体寒凉,不易受孕。”闵澜韬瞪着殷佩姝。

她和瞿景箐都同时一颤,脸色各异。

殷佩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是……”瞿景箐疑惑,“以前看过的大夫没说过啊……”如果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他也没少请有名的医者来诊治过,不可能都没看出来啊。

“你信我么?”闵澜韬冷冷地问,“也许她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

殷佩姝看着他,好像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

瞿景箐沉默了一会儿,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蔚蓝担心地皱起眉,虽然她并不了解这对小夫妻,但大致情况很明白。瞿公子家世巨万,如果是这个小妹妹出了问题……蔚蓝有些难过,就算瞿公子还是一样宠爱她,也难免要纳妾生子。

瞿景箐突然一笑,紧紧搂住妻子,“没关系,姝姝。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寻医问药的折腾不过是怕你怪我。我瞿家人丁兴旺着呢,叔伯兄弟一大窝,根本不缺咱的一个二个香烟。姝姝,别难过,咱们不要孩子,别说生不出来,能生出来也不要!”

蔚蓝感动地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这个小妹妹好幸福,有个这么爱她的丈夫。

闵澜韬平静地看着抖成一团的殷佩姝,“要珍惜。很多事,该珍惜的时候错过了,付出再多也无法挽回!”

一直没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的步元敖一僵。

无法挽回?他垂下眼,说的没错,无法挽回。

他站起身,已经看明白整件事情。

“好了,别哭了,姝姝。”他看着她,像看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爱怜又责备,“别辜负了景箐。”

殷佩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能这样痛快的哭出来真好,她终于解脱了。她重重地看着步元敖点头,成功了,她终于试着放开了手,她终于不必再为根本抓不住的东西痛苦不堪了。幸福其实一直离她很近,唾手可得,现在她终于空出了手!

“闵大哥……”她哽咽着看闵澜韬,“我的病能治吧?我要给景箐生好多好多孩子!”

闵澜韬点点头,姝姝的病终于治好了,他呢?

步元敖淡淡的笑了,眼神划过蔚蓝,停在闵澜韬的脸上。“都有了结果……我们该回去了。”

闵澜韬瞥开眼,没有回答。

忍不住,他看向已经皱起眉的蔚蓝,她也在看他,这回他却没有避开眼光,就算最后一次分别吧,他向她笑了。

“我走了。”他轻轻对她说。

“步爷……”蔚蓝凝视着他,奇怪,她为什么想要一直看着他呢?为什么会对他的离开微微心痛呢?

“步爷……”

所有人都垂下了眼,只有蔚蓝和瞿景箐不明白,这是个怎样的分别。

第54章

过了清明,植物长的越发繁茂,天气也热起来。步元敖骑在马上,默然看着来的时候才刚发芽,现在却满枝苍翠的道边树木。

瞿景箐却很振奋,骑马随行在殷佩姝的马车边说笑不绝。

道路不宽,两边都是水塘,行路的人慌乱避让,让小路拥堵起来,步元敖和瞿景箐不得不下马,站在树下,等前方的官差队伍通过。

这队官兵很吵闹,队伍前还鸣着四面锣,不但配着刀,还扛着棍子和关刀、长铁勾,两边的百姓更是退到水塘边缘,张望议论。声音之大,让殷佩姝都好奇地从马车里下来,想看个究竟。

瞿景箐询问站在旁边的小贩可知道官府为什么派这么个队伍来这偏僻乡村。

小贩撇撇嘴,压低声音,眼睛不怎么恭敬地扫着快要走过来的队伍,讥讽说:“这里的百姓向县太爷报告说山里有狼,闹了好多次才派出这么些臭大爷。您瞧,马上带队的那位……”

瞿景箐仔细观望领队的官爷,穿着武官的装束,装模作样地压在马上,嚣张狂妄。可是他太过肥胖,一副脑满肠肥的傻样子,慢说是去捕狼,恐怕连拔刀都会割到自己的肚子。

瞿景箐忍不住一笑。

胖官爷撇着嘴威风八面地四下瞟着,活像只蛤蟆精,突然他眼睛一亮,张大嘴,露出大黄牙——他看见了姝姝。他色眯眯地一直盯着姝姝看,姝姝厌恶地躲到瞿景箐的身后,愤愤地别开眼光。

胖官爷看的入神,放慢了马速,导致紧跟着他的几个兵士狼狈的撞在一起。周围的百姓暗暗摇头,这样的人手真的能为他们除害吗?希望不大。

瞿景箐被惹火了,冷冷地瞪着胖官爷,胖子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料想不是普通百姓,小娘子美虽美,恐怕不是他能轻松占上便宜的。于是又端起架子,面目可憎的策马缓步而去。

“真讨厌!”姝姝冷哼,好心情全被破坏了。官兵的队伍已经过完,小路恢复通畅,她也准备上车继续赶路。

“我要回去。”步元敖突然冷声说。

瞿景箐和姝姝都一愣,看着他。

“步大哥,落下东西啦?”瞿景箐不明所以地说。

“嗯。”步元敖上马,是落下东西了。

“元敖哥。”姝姝幽幽看着他,他的心,她自然懂的。“你这样……永远也放不了手。既然决定离开,何必再回去呢。”

步元敖没说话,他知道姝姝说的对,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该如此放不下。可是,看那胖子淫亵的样子,他无法就这么离开,这队官兵正是要去蔚蓝所在的村子,而她又那么的美。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他轻轻一夹马腹,马儿撒开四蹄小跑起来。

“你们先回去吧。”走的时候那么迟缓的脚步,回去的却那么焦急迅速。

殷佩姝看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人……就怕太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步大哥到底落下什么了这么着急?”瞿景箐皱起眉一头雾水。

殷佩姝淡淡一笑,“他落下的……是心。”

步元敖快步跃上山路的最后一级石阶,刚才在山下他看见了那胖官爷寄放的马匹,这队人马果然去了她所在的村子。他握了握手里的短刀,一直藏在马鞍下,很多日子没有带在身上了。

正是中午,山里一片安静,并没听见官兵鸣锣的声音,走近村子便听见人声喧哗,步元敖轻轻地吸了下鼻子,空气中漂浮着很浓的酒味。

官兵在村子中央的小空场上点起篝火,火上烤着几只野味,步元敖隐在树后冷笑一声,肯定是向村民们索要来的,就凭他们根本不可能猎到任何野兽。

村民们都聚集在一起,满脸疑惑地看着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官兵,他们完全没有去捕狼的意思,喝的很尽兴,脚步踉跄,丑态百出。步元敖在人群中看见了香铃夫妇,蔚蓝并没来,他松了口气。

一个精瘦的官兵一脸贼笑地跑了过来,招呼上另几个喝的满面油光的同伙,含糊不清地吵嚷着什么,带上武器快步离去。步元敖一凛,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闵澜韬的小舍。

他把短刀藏在身后,快步跟了上去。

等他进了小院,看见那几个醉醺醺的兵士已经用棍子把闵澜韬死死地压在地上,闵澜韬的额头破了很大一个伤口,血正汩汩流出来染红了他半边脸。

蔚蓝一脸惊恐地贴着墙壁,胖子已经把她逼入死角。

“小美人儿,跟爷回去,包你吃香喝辣……”

闵澜韬嘶吼起来,想挣扎起身被几个交错的棍子又重重压下,他的面目因为愤恨几乎扭曲。

“别碰这个女人。”步元敖拔出了刀。

胖官爷不以为意地转过头,他眼里淫猥的光让步元敖脸色阴冷,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蔚蓝的么?该死!

“步爷……”一直强忍着恐惧的蔚蓝看见他才涌出了眼泪,求救地看着他。

“你是谁啊?敢在官爷面前拔刀!”胖官爷冷笑一声,挑衅地伸手去抓蔚蓝,这小子看来有几分家底,但富不与官争,他敢把他如何?“这个小娘们爷今天是玩定了!”他嚣张地宣布。

血,溅在步元敖的胸前,胖官爷死鱼一样瞪着他,所有人都傻住了,没想到步元敖真的一刀刺入他的要害。

“告诉你别碰这个女人!”

步元敖冷笑,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个狗东西竟然用那种眼光看他爱若珍宝的女人,就凭这点,就该死!

“步爷小心!”蔚蓝脸色惨白,一个刚闯进来的官兵看见这场面吓慌了,疯狂地在步元敖身后抽出刀来一刀劈下。

第55章

步元敖轻微地哼了一声,火烧般的喉咙让他皱起眉。比喉咙更难受的是他的后背,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各种疼痛也都叫嚣着猛烈袭向他。

他伏趴在一堆稻草里,身体的重量把胸口和手臂压得酸麻不已,他试着想动动胳膊,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引发一阵剧痛,只能作罢。

“水……”他下意识地说,努力地睁开眼。

光线很昏暗,他定了定眼神才看清不远出的粗木栅栏。他是在牢里?他冷冷挑了下嘴角,是啊,他杀了一个官差呢。

有人大力地扶起他的上半身,他转动眼睛去看,有些费力,还是看清楚了,是闵澜韬。

唇边轻轻地触上水碗,他顾不上多想,大口的喝起水来。

“慢些。”

他一呛,这声音……是蔚蓝!抬起眼,他愣愣地看着蹲在他对面的她。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态安详,他松了口气。

蔚蓝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水碗。

步元敖的眼黯了黯,他又失态了。他深深呼吸了一下,牢房的空气还算流通,并不气闷。

“这是哪儿?”他问闵澜韬,挣扎着坐直身子,虚弱地靠在石头墙壁上。

“县衙的牢房。”闵澜韬撇开目光,不看任何人。“瞿景箐已经来过了。送了些药物绷带,你的伤,我已经粗略处理过了,刀伤虽深并未伤及要害,假以时日自然会好。”

步元敖点了点头,闭起了眼。

想是案情特殊,瞿景箐又使了银钱,所以才把他们关在一起。在一起……也好,至少她不必害怕了。

“相公。”她轻声说。

步元敖一颤,这么多天了,他听见她这样喊闵澜韬还是会猛然一痛。

“时候差不多了,再替步爷上遍药吧。”

闵澜韬“嗯”了一声,走过来扶他再趴下。步元敖不睁眼,也不说话,离她这么近,他会忍不住看她。

伤口涂药的时候很疼,他咬紧牙关。伤口最深处渗入药汁的剧痛,让他的意识昏沉起来。实在太疼了,他忍不住低低叫出来。

“蔚蓝……”

“什么事,步爷?很疼吗?”蔚蓝听他喊她的名字,焦急地俯下身,想听清他说话。

闵澜韬上药的手停住了,愣愣地看着步元敖背后的伤口。

步元敖苦涩的一笑,他……不能让她误会。“叫闵澜韬轻些,太疼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