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茵犹豫一下,慢慢向陈啸走去。

萧老夫人和徐老夫人含笑望一眼萧茵的背影,才回头说话。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直情同姐妹,关系非同一般。

“你一见我的茵茵就两眼发光。”萧老夫人不客气的戳穿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毫不在意,望着远处一起坐在石凳上的两人,“这样龙章凤姿的,就是看着,都觉得鸟语花香。”

徐老夫人侧头看一眼同样望着两人的萧老夫人,笑着问,“阿啸会和茵茵一起出现在这里,看来你就要如愿以偿了?”

萧老夫人但笑不语,反而问,“你不打茵茵的主意了?”

“我打主意有什么用?这些年你防范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每次我一见茵茵,说不上两句话,你一准儿出现。”徐老夫人抱怨,却眉眼带笑。

萧老夫人收回望着远处两人的目光,看向徐老夫人,“再等一年,我总要为茵茵找个好归宿。”

徐老夫人惊讶,随后了然,“为了萧家,你这么多年的苦心,我都明白。可是人不能行差踏错,否则最终要付出代价,萧家也不能例外。茵茵确实是个好孩子,难怪你会为了她,做这样的决定。”

“撇开那些糟乱的事不谈,难得一个这么好的孩子,我很想珍惜。”萧老夫人的语声中,是深沉的感叹。

“相信我,你是对的。”徐老夫人的话声虽轻,掷地有声。

萧老夫人微微点头,转而问,“近来有人张罗什么宴会吗?”

“你如今的地位,谁的身份和立场也请不起你。你如果突然露脸,恐怕又会引起连番的揣测和麻烦。”徐老夫人一顿,醒过神儿来,“好啊,你这老太婆,想让我来办这场宴会?”

萧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怎么?平常你只带茵茵见我们一众老太婆,如今想让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了?”

“茵茵不为自己想,我总要为她多做些考虑。”萧老夫人目的明确,“多见些人和事,也许她就不会一心全花在我身上。”

“见过阿啸,只怕很难再有什么人,可以吸引注意了。”徐老夫人由衷的说。

“那倒未必。”萧老夫人意味深长。

“你又来了,说话说一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就是好奇心太重,才和你做了一辈子朋友。”徐老夫人感叹。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5. 喝醉酒

萧茵一离开萧老夫人,转身走向陈啸,整个人就沉默下来,不再如方才的笑语嫣然。

按着陈啸的意思在石凳上坐下,萧茵十分安静,显得心事重重。

“在别墅养病?”陈啸忽然开口。

萧茵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嗯。这次的流感很严重,担心传染给奶奶,所以住到别墅去了。”

“卓航也住在那?”

陈啸的声音波澜不兴。

萧茵抬头看一眼陈啸,缓缓回答,“没有。郊区比较远,听赵阿姨说,他住在市区。”

“你们很熟?”

“...见过一次,奶奶嘱咐我带他逛逛,所以一起喝了杯咖啡。”虽然莫名其妙,萧茵依然如实回答。

所以他上次偶然见到的和她一起的男人,就是卓航。

这种巧合?陈啸不禁怀疑奶奶是不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仔细一想,却不可能。那天无论是他忽然外出,还是途经那条路,都是自己临时起意的。奶奶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事先做安排。

“你今天一早见到我,似乎不怎么开心。”陈啸看向萧茵,一双能魅惑人心智的丹凤眼,鼻梁高挺,唇很薄,似笑非笑。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见到他,竟然产生一种厌烦的心情!

尽管这个女人不露声色,不过这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情绪,他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

萧茵一顿,勉强露出微笑,“怎、怎么会呢?”

“是吗?”陈啸微微扬眉。

“不是最好。”

陈啸意味深长的说。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陈啸不再说话,萧茵有些忐忑。

“你最近...好像不太忙?”

犹豫一会儿,萧茵找话题聊。

陈啸几乎被萧茵气笑了。才刚警告过她,就自己往枪口上撞。看来,她的确不怎么想见到他。

他真的看不懂了啊?七年,她一直安安静静。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她叫他“先生”,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就连他故意提到林清,她都没有一丝异样,之后他到欧洲出差半个月,没有回过老宅,恐怕她已经认为他陪林清度假去了;她故意带他去她生活的旧城区,去人流混杂的超市,是在和他划清界限,是在提醒他,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淋雨生病,故意到别墅休养,难道不就是在躲他。

他这样频繁出现在老宅,她已经开始显得不安。

这两个月,他们见面的次数,甚至比他不去国外出差,每个周五按时回老宅吃晚饭的次数还少。

她避免过多靠近他:疏远不着痕迹,关心也不着痕迹。这个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啸忽然面无表情。

陈啸的情绪变化的太快,甚至可以说是复杂。可感受到陈啸情绪变化的萧茵,非但没有心神不宁,反而平静下来。

而平静下来的萧茵,反而让陈啸变得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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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陈啸依然回了老宅。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身上带着酒气,也许是刚离开一个饭局。

老宅人少,张伯年纪大,为陈啸开门的是阿美。

陈啸身上的酒气很重,一双黑眸因为醉意更显深邃,反而让人看不出他是否清醒。

陈啸扫一眼阿美,避开阿美伸过来打算扶他的手,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阿美在老宅工作近十年了,虽然已经七年没有过这种情况,但阿美知道,如果先生直接回卧室或是去书房,自己只需将醒酒汤送去就可以睡下了。可是陈啸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阿美一时不知所措。

等了一会儿,见陈啸没有上楼的意思,阿美犹豫一下,还是去了三楼萧茵的房间。茵茵一直睡得晚,阿美倒不担心会打扰她。

阿美轻轻叩门。

奇怪的是,等了有一会儿,萧茵才打开房门。

阿美以为萧茵今天睡得早,自己吵醒了她。可开门出来的萧茵眉目清明,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房间里面,书桌上的台灯明亮,笔记本电脑和书籍都打开着,空气中,有茶杯飘散来的热腾腾的香气。

“先生怎么了?”阿美还没说话,萧茵轻声问。

阿美恍然一愣,突然有些明白先生为什么一反常态,茵茵为什么隔了许久才开门出来。不错,如果茵茵一直没有应门,她会以为茵茵已经休息,不会打扰。她这个时间过来,茵茵大概已经猜到是先生的事情。

“先生好像喝多了,在客厅的沙发坐着。”

萧茵有些惊讶,转身回房间将台灯关掉,将卧室的门关上,萧茵和阿美一起下楼。

一到客厅,萧茵就闻到酒味。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陈啸从沙发上起身,拎着公文包径自向楼上走去。

阿美一头雾水,萧茵看一眼陈啸背影,微笑着安慰阿美,“你先去睡吧,我熬醒酒汤送去就行。”

“需不需要帮忙?”阿美有点担心。

“没关系。”萧茵笑一笑,转进厨房。

阿美又望了望厨房,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虽然担心,还是回了自己在一楼的房间。

萧茵端着醒酒汤到了二楼书房。书房的门开着。

萧茵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示意,才走进书房。

极大的书桌上,陈啸的右手边叠着一堆刚从公文包中拿出的文件。

萧茵将醒酒汤放到陈啸手边,就听到陈啸沁凉的声音,“我饿了,要喝粥。”

萧茵不禁诧异的看向陈啸,那张如同上帝杰作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语调声音也和平时没有任何变化,可萧茵偏偏感觉到陈啸的不同,好像忽然变得很任性,一种近乎执拗的任性。

任性?一个绝不可能用在陈啸身上的词。

萧茵十分惊讶,却无法细想,本能不自觉就去温柔包容的回答,“好,别忙着工作,先把醒酒汤喝完,我这就去做。”

见陈啸伸手去拿醒酒汤,萧茵才放心的向书房外走去。

陈啸抬眼看向她的背影,魅人的丹凤眼中,如风暴般刮起黑漩。

萧茵用细碎的鸡肉熬了粥,调料放的很少,全是肉粥本身的香味。萧茵的速度很快,粥一会儿便出锅盛好,萧茵用凉水稍微镇了一下,让粥不会烫口。

萧茵上了二楼,却发现陈啸已经不在书房。公文包和文件不在,书桌上放着原本用来盛醒酒汤的空碗。

萧茵静立一会儿,才端着粥和热牛奶去陈啸的房间。

卧房的门开着。陈啸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家居服,坐在檀木雕刻的办公桌前。公文包和文件放在桌上,陈啸却没有在看文件。

在陈啸房门外停顿一瞬,萧茵才踏进房间。

七年,萧茵第一次靠近这个房间。

将粥和热牛奶端到陈啸面前,萧茵柔声说,“趁热吃吧。”说完,又像关心孩子一样啰嗦一句,“宵夜吃的再营养也对身体不好,能少吃就少吃,稍微垫垫胃就好。”

陈啸扫一眼牛奶,冷声拒绝,“咖啡。”

两人视线交汇,萧茵就看出陈啸不是一定要喝咖啡。萧茵朝他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咖啡不好,不喜欢牛奶,我泡杯茶给你好不好?”

陈啸不答,冷着脸喝粥。

萧茵微笑,转身下楼去厨房泡茶。

茶泡好了,一室都是茶香。

萧茵将茶放到陈啸手边,见到放在一旁的粥碗和牛奶。牛奶自然没动,鸡肉粥喝了一半,吃的不多不少,萧茵不由微笑。他醉了倒很可爱,虽然表面上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却很任性,但又很听话,让她升不起半点戒心。她从前没发现他还有这样一面。

萧茵沉浸在思绪里,就听陈啸冷声问,“你既然没睡,怎么不等我?”

萧茵一怔,沉默一瞬,打定主意欺负陈啸喝醉了,“怎么这么问,我不是在这里吗?”

“是吗?”陈啸语声带笑,长眉轻挑,薄唇微扬,完美的五官立刻充满诱惑。

萧茵微惊,突然有些不确定陈啸是不是真的醉了。

“头痛。”萧茵来不及细想,陈啸忽然皱眉出声。

萧茵立刻将疑惑抛在脑后,温柔的哄他休息,“这种醒酒汤效果很好,喝完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

萧茵说完,就有些愣神,想想她今晚一直在做的事情,萧茵不由微笑,“哄”这个词,有一天竟然会出现在她和陈啸之间。

相比如天神一样令人崇拜仰望的陈啸,他此刻让人惊奇的任性的模样,反而奇异的突破了萧茵的心理防线。

陈啸冷着脸不说话。

“既然头痛,我去房间拿精油,回来帮你按一按好不好?”萧茵和许多专家学习研究过推拿按摩的手法,平时奶奶也能用到。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只能对陈啸试试。

听了萧茵的话,陈啸抬头扫她一眼。

萧茵微笑,立刻去拿东西。

萧茵回来的时候,陈啸半躺在床上,正倚靠着床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薄被盖到腰处,V领的家居衫露出完美人鱼线。

萧茵微微垂眸,脚步微缓,纤细白皙的手指将装着精油的小瓶在手掌间颠来覆去两圈,才安静下来。

“你确定它有用吗?”陈啸突然开口,打破房间中诡异的安静。

萧茵已经走到床边,听完只能微笑,“这个当然是因人而异,不过多数情况下,会有一定作用的。”

“如果没有效果怎么办?”低沉性感的声线,话的内容却像是小孩子在谈条件,胡搅蛮缠。

萧茵晃晃手里精致的玻璃瓶,“试一试好不好?如果有效,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你在哄我吗?”陈啸皱眉,嫌弃的表情在这样一张脸上,竟然变得极具男人味儿。

“当然不是。我在等您的批示,看是不是同意对它进行使用,就像您平时在文件上签字一样。”萧茵温柔认真的说。

“你在骗我。”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陈啸的目光如深潭,吸住萧茵的视线。

萧茵愣了片刻,立刻别过头避开陈啸的眼睛。平复心神后,萧茵再看过去,还是那个如阿波罗一样的男人,虽然目光如炬,但刚才那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神,似乎只是她的错觉。陈啸醉了,所以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只是任性的在想方设法给她出难题。

“如果没用怎么办?”陈啸再次问。

萧茵不愿让陈啸吃止痛片一类的药,只好安抚,“如果还是头疼,我会一直在这陪你说话,直到你睡着,好不好?”

陈啸看一眼萧茵,不说话。

萧茵让陈啸躺下,自己侧坐到陈啸身后。拿了薄毯垫在腿上,萧茵才扶着陈啸枕在她腿上。

陈啸拽出薄毯扔到一边,直接枕在萧茵腿上。

“瘦的没肉,硌得慌。”陈啸阖目躺着,冷淡的说。

萧茵不由微笑,“给你垫个毯子好不好?”

“不用。”陈啸闭目养神,毫不领情。

陈啸一向高冷的像个神,没有七情六欲。今晚这样任性执拗又坏脾气的一面,恐怕传出去,连她这个亲眼所见的人都不相信。

他闭着眼睛,萧茵静静望着这张比例完美的脸,每一道线条,都是精雕细琢。七年了,即便从来没有靠近过,但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细微的动作,萧茵都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个任性执拗又脾气坏的男人,是他本性中的一面,还是仅仅是个偶然。

这世界上真正了解他的人,恐怕只有奶奶吧?

或者...还有林小姐...

“你在想什么?”深沉的声音,让陷入沉思的萧茵一惊。

回神的萧茵立刻与陈啸四目相对。陈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目光回望虽然一直看着他,视线却没有焦距的萧茵。

“当然是你头痛的事情。”萧茵没有丝毫慌张,手轻轻抚上陈啸额边的太阳穴。萧茵的手指很漂亮,她没有留长指甲,光滑的指甲呈淡淡的粉色,细细修剪成圆弧形,不会刮伤皮肤,又方便做事。她的手带着淡淡的清新的味道,似有若无,清清浅浅的,十分好闻。

陈啸眉目舒展。

时钟转了一圈,萧茵的手一直没停,气氛早已安谧轻松下来。

“先生?”萧茵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萧茵想轻轻起身,陈啸却枕在她腿上。犹豫很久,萧茵还是不敢移动陈啸。

萧茵抬头看眼时钟,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想了想,萧茵向后靠在床背上,起码让他多睡一个小时都好。

待萧茵呼吸变得绵长,陈啸嘴角勾起,双眼慢慢张开,又再次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