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愁着要寻个什么样的措辞时,外头却传了个消息进来——常宁得了喜脉。我当下立即一喜,常宁这喜脉可谓喜上加喜。

我让如歌备了马车,便急急出了宫往公主府驶去。

一到公主府,我便瞧见了以常宁为首的一群人在门口迎驾,我略略扫了一眼,常宁的眼光委实不错,围在她身边的面首随意挑个出来,皮囊都是极好的。不过…

我皱皱眉,又再次扫了一圈,竟是没扫到驸马的身影。我瞧了瞧常宁,她神色惨淡,颇有强颜欢笑之感。

我踩下蹋阶,常宁和一众面首对我行礼。我虚扶了下常宁,便同常宁一块进了公主府里。我用了茶,便挑了挑眉,对常宁道:“你这喜脉是谁的?”

“不知道。”

我一愣,认真地打量了下常宁的神色,随即道:“不知道也不碍事,待孩子出生了,你在府里随意挑个顺眼的来当阿父便可。”

常宁道:“我正有这个打算。”顿了顿,她对我笑了下,“听说你将上回劫了你的女子收了当宫娥?”

我点头,“我见她长得讨喜可人,便收了。”

常宁望了望我身后的雁儿,笑道:“果真十分讨喜可人。你叫什么名儿?”

雁儿答道:“雁儿,大雁的雁。”

常宁笑了笑,“雁儿美人,我记住了。”

常宁这回唇上的笑意倒是不假,我见状便有了博常宁再笑的意思,我对常宁道:“我这新收的宫娥会武,耍拳耍得十分不错。”

常宁亦能耍得上一手好拳。果不其然,在听我如此一说后,她的眼睛亮了亮,“当真?”

我含笑道:“自是当真。你让你府中的婢女领雁儿去换套耍拳的衣裳罢,这宫装耍起来倒是减几分英气。”

常宁颔首。

不到片刻,雁儿便换了身水红的短打出来,挽了个双髻,看起来更是讨喜了。我对常宁道:“这套短打十分不错。”

常宁瞧了瞧,也道:“果真不错。”

我对雁儿示意了下,雁儿便开始展开手脚,耍了套拳法。我虽是说不出这拳法的套路,但看着雁儿耍得有板有眼的,倒也是赏心悦目。我瞥了眼常宁,常宁看得入神,方才眉眼间的惨淡所剩无几。

雁儿耍完拳法后,常宁赞不绝口,她站起来,对雁儿道:“我们来切磋切磋。”言讫,便往雁儿那走去。我惊得连忙道:“常宁,你有孕在身!”

常宁的脚步一顿,她叹了声,“我险些就忘了。”她又坐了回来,撑着下颚懒懒地同我道:“早知被人劫一劫,也能换个有趣讨喜的婢女回来,上回雁儿你就该劫我。”

雁儿一脸窘迫。

我替她解围,笑道:“常宁,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你还是安心养胎罢。”

常宁瞅了眼我的肚子,“怎地还这么小?”

我摸了摸肚皮,“太医说这是第一胎,小一点也是正常的。”我喝了口茶,又道:“常宁你可记得苏府里有片竹林?”

常宁道:“记得。”

“竹林里十分清幽,是个消暑的好去处。在府里头,委实闷了些,不若我们出去走走?走动多了,以后生孩子时也会顺利些。”

常宁却凑上来,压低声音在我耳畔道:“你这回出宫不是来探我的罢?”

我一怔。

常宁吃吃地笑道:“你是要去见哪个俊郎君?”

我也一笑,凑在常宁耳畔,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常宁你真懂我。”

“自是自是。”她坐直了身子,“这公主府的确是闷热了些,我们就去苏府走一趟吧。”

常宁没猜对我出宫的意图,我不过是想去苏府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出六月初十那一夜我在苏府留下的蛛丝马迹。

苏府里一直有人打理,不过大多都是皇帝的人,有一小部分是沈轻言的人。想来我是笨了些,垂帘听政几年,却一丁点势力也不曾握在手里。如今回自己的府邸,竟比外人还外人。

我细细地回想了番,六月初十那一日,我出了宫后便直接进了苏府,在祠堂里焚了香诵了经后,我便开始有些伤怀。我似乎还喝了点酒,之后便浑浑沌沌的直到翌日我在寝宫里醒来。

这么说来,我这肚里的娃娃便是在我浑浑沌沌的时候出来的。

我沉吟着,正欲往深处想时,常宁扑哧地笑了声,道:“绾绾,我唤了你几声,你也不曾应我。你在想些什么?”

我道:“这翠竹生得甚好。”

常宁打趣我:“睹物思人?”她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你和你那郎君约在何时?我替你引开你那几个如字美人。”

我闻言,眼睛一亮,也压低了声音,道:“就现在,我需要半个时辰。”

常宁道:“好。”

之后,常宁果真将我身边的宫娥都引开了,她笑吟吟地对我道:“绾绾,去吧。不会有人发现的,皇弟也不会知晓的。”

我此时此刻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若说在这个皇家里,我能信任的人,除了常宁之外,便再也别无一人了。每每半夜做了与谋反有关的噩梦,我都会惊醒,生怕常宁再也不愿认我这个知己。也不知真的到了那一日,我同常宁之间,究竟会反目成何样?

我不愿深想,对常宁浅浅一笑,便施施然往竹林深处走去。

出了竹林后,我绕进了祠堂里。祠堂是我六月初十那一日最后的印象,我抬眼望了望依次排列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屈膝跪在软垫上,拜了三拜,祈求祖先保佑,让我早日破了这个谜团,也让我早日寻出孩子他爹是何人。

我当初之所以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无非是为了能给苏家留个后。

苏家从我祖爷爷那代起,便一直平步青云仕途顺畅,也不曾经历过大起大落,苏家男子世代为官,苏家女子世代为妃。只可惜到了我这处,便没落了甚至连个后也没有。

但愿我能为苏家做些事,好让苏家众多人口在在黄泉里也能瞑目。

我在一边的木案上挑出三柱香,一一用烛火点燃,而后又对着众多先祖牌位拜了拜,而后□了木案正中的香炉里。

我在祠堂里转了几圈,始终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我唯好放弃了在祠堂里找线索。我打开门准备去其他转转时,却遇到了一个小厮。那小厮见着了我,神情十分惶恐。

这小厮倒是看着陌生,我问:“你是新进来的?”

小厮恭恭敬敬地答我:“回太后,小的已在苏府做了半年。”

我沉吟着,问道:“你见过哀家?”半年前就是三月左右,我这一年,回苏府也不过两次,第一次是六月初十那一日,第二次则是今天。六月初十那一日,由于我回苏府拜祭是惯例,在那一日,苏府里的小厮婢女皆是需要避讳。既是如此,这小厮又怎可能见过我?

小厮的身子抖了下,颤巍巍地道:“回太后,是的。”

我问:“何时?”

那小厮又抖了下,刚要张口时,我的头像是被人踢了下,紧接着我眼前一黑,再也无意识了。

第十四章

我醒过来时,已是在我的寝宫里。常宁坐在我的床榻边,螓首斜倚木栏,美目微阖,眉眼间难掩倦意。想来常宁是担心我,是以守到了现在。我不过是动了下,常宁便敏感地睁开了眼,水眸里划过一丝喜色,“绾绾,你总算醒了。”

常宁这话音一落,屏风外边便匆匆走进了几人,我定睛一瞧,竟是皇帝、宁恒、沈轻言还有郭太医。皇帝率先走到我身侧,“太后安好?”

我揉揉眉,道:“尚好,不过是有些头疼罢。”

郭太医此时上前替我诊脉,少顷,他对皇帝,道:“禀陛下,太后娘娘已是无碍,只需按时服用安胎药且静养数日便可。”

我皱眉,“哀家为何会无端端晕倒?”

郭太医道:“回太后娘娘,您是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我自得了喜脉以来,这胎气未免动得多了些。莫非我肚里的娃娃果真是个好动的?我抬眼扫了扫周围。皇帝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宁恒站在皇帝身后又变回了朝堂上的宁大将军,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我甚是怀念那个被逗弄得满脸通红的致远。

许是我望宁恒的时间长了些,皇帝的面色难看了几分。我颇为淡定地将目光移到了沈轻言身上,多日不曾见他,他仿佛瘦了些。碰触到我的目光时,他对我浅浅一笑。

我的心头荡漾了一回。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委实不解。我望宁恒,皇帝不喜,我理解。可我望沈轻言,皇帝不喜些什么?莫非这几日里,皇帝的心头好转到了沈轻言身上?

我被我这想法惊了惊。

常宁此时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公主府了。”

皇帝温柔地道:“阿姊,你府中太医可够?若是不够,你再从宫中带几个回去。”

常宁摆摆手,“够了够了,不就个喜脉罢了。哪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反倒是太后身子弱了些,该多留几个太医在福宫里待命以防万一。”

“太后身子委实弱了些,”皇帝沉吟片刻又道:“郭太医,你明日起便留守在这福宫里罢。”

郭太医应了声“是”。

待众人离去后,我让雁儿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屏退了下去。我揉揉额心,此时的头依旧有些疼。雁儿扶起了我,又倒了杯参茶给我,我低首喝了口,方不紧不慢地问道:“哀家晕了多久?”

雁儿答道:“约摸有三个时辰。”

我沉吟了会,又问:“哀家晕后,可有在苏府停留?”

雁儿答道:“有,停留了半个时辰。沈相本想让大夫替太后您诊脉的,但常宁公主却信不过坊间大夫的医术,硬是将娘娘您带回了宫。”

我微愣,“沈相?”

雁儿点头,“是的,是沈相最先发现娘娘您晕倒的。”

沈府和苏府隔得并不远,仅隔一三尺宽的巷子。且苏府里有沈轻言的人,沈轻言会发现我晕倒并不出奇。只是最先二字,却是值得探究。明明我晕倒之前,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厮,照理来说,怎么也该是那个小厮最先发现的,怎地成了沈轻言?

我问:“沈相发现后,你可曾见到一个穿着蓝色短打的小厮?”我努力回想了一番,“身长瘦小,面皮焦黄,眼小嘴阔的。”

雁儿摇头,“不曾,当时是沈相抱着太后娘娘您出现的。常宁公主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然后一群人围了上去,宫娥内侍皆有之,唯独不见娘娘您口中的小厮。”

我心底愈发疑惑,难不成我晕前所见的小厮只是一场梦?

静养数日后,我心里仍旧迷雾层层。一想起那日的小厮,我就觉得愈发可疑。我可以断定那小厮是真实的,只是这小厮也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一日,太医说我因胎动而晕倒,我是千千万万个不信的。当时我晕的时候,与前几次晕的感觉并不相同。而是像是有一股气在脑子里缓缓地游移,在不经意时猛地击向大脑深处。

我一旦有了个想法,便要立即行动。

苏府,我断然是要再去的。小厮,我也断然是要找出来的。只不过我该寻何措辞去一趟苏府?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让如歌去公主府一趟请来了常宁。

我屏退了左右,单刀直入地道:“常宁,我有一情郎在苏府,我准备再去苏府一趟。”

常宁吃吃地笑:“你是指沈相?”

我颇为沉重地摇头,“非也,乃是另一人。”

“哦?”常宁挑眉道:“究竟是何人能让绾绾不顾身孕屡次偷跑出宫?”

我佯作神秘地道:“待时机成熟时,我再同你说。”

“连我也不能说?”

我“嗯”了声,握住了她的手,“常宁,我这事不能让你那皇弟知道,你帮帮我。”

常宁沉吟了会,问:“那人可会危害大荣?”

我笑道:“自然不会,不过是一寻常百姓罢了。”

常宁爽快地道:“行,我帮你出去会情郎。”

我连忙捏了下她的手,“常宁,你小声些。”

常宁笑了笑,“真难得,竟然会有男子能让你露出此番模样,改日你定要让我瞧瞧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道了声“好”。此时,我心里颇是愧疚,看着常宁眼里的笑意,我委实不安得很。不过也罢,待我查出事情真相,再同常宁一一解释。

我同常宁的一贴身婢女换了衣裳,那婢女便替我留在了寝宫里。临走前,我吩咐了下去任何人也不得打扰我歇息。而后我便低眉垂首地跟着常宁出了宫,皇帝对常宁宽厚得很,给予了常宁许多难以想象的特权,如常宁的马车不用经过宫门侍卫的询查,常宁甚至可以佩剑入宫。

是以,有了常宁的帮忙,我出宫十分顺利。

常宁替我遮掩得万无一失,就连去苏府的措辞也想好了。她对苏府的总管说我前些日子在竹林里落下样贵重饰物,需立即寻回。整个苏府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趁着乱,常宁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地溜走了。

常宁的这个措辞甚好,因为要寻东西,苏府里的所有下人都出动了。我一个一个地打量,却不曾见到我想要见的小厮。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急了,便拉了匆匆经过的婢女,问:“你们府里的是否一个身长瘦小,面皮焦黄,眼小嘴阔的小厮?”我用手比了比,“嘴角右边的还有粒痣。”

那婢女惊讶地道:“你是说赵七?他前些日子回家乡去了。”

我一愣,那婢女又匆匆离开了。

竟是此般巧合?我心里头疑团越来越多,我跺着步子又去了祠堂,我总觉得祠堂那处定有蹊跷,我两次晕倒都离不开祠堂。

我四处查探了一番,和平常也无不同之处。我左摸摸右摸摸,也没摸出什么不妥来。在祠堂里待了半个时辰左右,我便失望地离开了。

常宁见着我的模样,打趣地道:“怎么?不舍得你的情郎?”

我扯唇笑了下。

我安然无恙地回了宫,常宁那婢女也安然无恙地出了宫。只不过我却什么都不曾查出来,唯独知道那个可疑的赵姓小厮回了家乡。

我正烦恼之际,夜晚时分,皇帝竟是领了宁恒过来。他笑眯眯地道:“太后,朕借用了宁卿好些时日,如今该是还给你了。”

宁恒神色淡淡地站在皇帝身后,不言一语。

我懒懒地道:“无妨。哀家的便是陛下的,陛下随意用。”

皇帝又道:“宁卿,你好生伺候太后罢。”

宁恒一本正经地应了声“是”。

皇帝离开后,宁恒沉默地站在了我的身侧。我正好肚子有些饿,便让如歌和如画去自个儿开小灶熬了莲子百合羹。

在我用完一碗莲子百合羹后,如歌拿了块帕子要替我擦嘴。

我瞅了眼,道:“宁卿,你不是哀家的面首吗?怎地一点眼色也没有?这些小事,难不成你不晓得做?”

如歌默默地将帕子递给了宁恒。

宁恒僵硬地接过帕子,一张素白的锦帕在宁恒的手里竟也不会显得突兀,反倒是他替我擦嘴时,那眼神带了几分冷色。

我当时便想:此刻宁恒心里定是恨不得手里的是刀剑。

第十五章

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沈轻言同我谋反失败,皇帝笑眯眯地让宁恒砍我的头,宁恒精挑细选了一把锋利的大刀,冰冷的刀面紧贴我的唇,他阴森森地说:“太后,让微臣替你抹最后一次嘴吧。”言讫,眼前刀光一晃,鲜血四溅。

我吓得冷汗淋漓,嘴唇发抖。我喊了声如歌,须臾,如歌便从外阁匆匆地迈步到我床榻前。我见到如歌时,心里已然平静了少许。我让她点了盏宫灯,驱走了寝宫里的暗色。如歌垂首在一边,我问:“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子时一刻了。”

我又问:“西阁的灯灭了吗?”

“回娘娘,还未灭,宁大将军方才还吩咐了内侍准备热水…”

我沉吟片刻后,道:“你下去罢,也不用在外阁守着了。”

如歌出去后,我下了床榻,趿了鞋便走到铺了如意云纹锦缎的桌边,我倒了杯碧螺春,浅尝数口方稳下了一颗心来。我有个习惯,半夜定要起来喝杯茶,尤爱碧螺春。是以,我寝宫里的茶壶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换一回。

说起这习惯,起初是因捡了个太后来做,生怕翌日就不能睁眼,便夜夜捧着碧螺春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天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得知这太后的位置非我莫属时,我方松懈了下来,但这喝碧螺春的习惯却再也停不了了。

许是这几年安逸了些,我待人待事难免多了几分随意。如今夜我对宁恒的羞辱,我因在苏府失望而归便迁怒宁恒。如今想起,这委实是万万使不得的。宁恒终归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我思量了片刻,得出了决定——哀家如今便要去西阁一趟,寻个措辞好好同宁恒解释一番。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在心里头转了这么多个弯无非是在掩饰自己胆小这一事实。因为一个无端端的噩梦,竟是把我初为太后的惶恐再次引了出来。噢,不对,不该如此说,该是说哀家这是未雨绸缪,聪慧得很呐。

我踱步到西阁,心里颇为忐忑。待会见到了宁恒也不知该怎么同他开口。我在门边停留了片刻,忽地我听到宁恒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我一愣,宁恒这眼倒是厉害,我还不曾开口他便知道我来了。我伸手推开了门,迈进去后我顺手关了门。

我抬眼一望,整个人顿时怔楞在地。

宁恒…他竟是在沐浴!他背对着我,大半个身体被木桶掩盖住了,他双臂展开懒懒地撑在木桶的边沿上,背上有许多七零八落的疤痕,想来是在外带兵时弄成的,右肩上还有个拳头大小的胎记。

我第一次目睹男子沐浴,心里难免有些羞涩。但我转眼一想,我都同他一起睡过了,前面的上半身也瞧了一回,我此时最最最不需要的便是羞涩。

我壮着胆子挺直了背,宁恒这时开口道:“曹武,过来替我捶背。”

我一愣,此时方知宁恒竟是将我当成了曹武。我千不该万不该的又起了戏弄之心,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常年久居深宫,将我这一大好姑娘憋出了个如此别扭的嗜好。对着宁恒这个常年不苟言笑的大将军,能逗其脸红,我心里竟是颇有征服之感。

我当下就把那阴森森的噩梦给抛之脑后,我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近了宁恒。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宁恒的肩上,宁恒的身子觉倏地一僵,瞬间,我的手腕被他狠狠地扣住,“谁?”

我痛得叫出了声来。

我这声音未落,宁恒就慌忙松开了手,他急急扭过了头,神色相当的震惊。我的手腕已是红了一圈,我摸了摸手腕,笑道:“致远,你的力气真大。兴许改日你可同雁儿比一比,雁儿能单手举起一只鼎。”

宁恒沉默了下,垂着眼道:“致远方才不知是太后,多有得罪,还请太后海涵。”

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亦是不甚在意地伸手往宁恒□的肩膀一拍,“哀家没事,致远不必自责。”

我明显得很感受到手下的那片□的灼热,我猛地缩回了手。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委实尴尬了些。宁恒光着身子坐在木桶里,我衣衫不整地站在他身后,倘若被朝中那几个有事没事爱奏我一本的老臣瞧见,定会说我有伤风化。

我感慨了一番,倘若此时的场面被皇帝瞧了去,他的脸色定能比唱戏的还要精彩。我不经意地瞥了宁恒一眼,他的耳尖像是熟透的虾子。

我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许是发现我的目光,宁恒的脸又红上了几分,木桶里的水气氤氲,也不知是不是沐浴的缘故,宁恒此时的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宛若两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晶葡萄,我忽地觉得秀色可餐四字,用在宁恒身上亦是不为过。

我想起梦里的宁恒,那阴森森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而如今的宁恒,委实想让人一口吞下去。

许是我太过沉默,宁恒垂首道:“太后可否转下身?”

我一愣,“什么?”

宁恒颇是尴尬地道:“致远赤身,怕是污了太后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