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自己是重活一次,现在我的名字叫爱西丝。

女王这份工作呢,虽然不是太有发展前景,但是好在待遇不错,关键是,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还可以给别人脸色看。

比如凯罗尔,我说你既然是研究历史的,那么我们这里的地图你该会画吧?她没得推托,她现在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让她画张地图这么合情合理的要求她总不能不答应。

拿了纸笔来,她在一边画图,我现在尽量不干涉曼菲士决策朝政问题,虽然我是他姐姐…但是权利这种事,真的说不准。

“爱西丝…”

塔莎在一边轻咳一声,凯罗尔一惊,立刻改口说:“爱西丝陛下,我有件事不大明白。”

我转头看她:“什么事?”

她小声说:“早上我吃到了面包和米粥…”

我点头:“还合胃口吗?你是不是饿了?”

“不不,”她摇头:“但是,埃及怎么会有米?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的吧…”

我微微一笑:“这是神殿的一位神官说的,然后商人们从东方带来了种子,栽种在尼罗河边,收成还是很不错的。”

其实我更想找到玉米和甘薯的种子,这两种东西都是高产作物,有这两样之后解决吃饭问题就更加易如反掌。稻米是我自己爱吃的,当初去寻找也是因为我的私心。埃及因为得天独厚的尼罗河泛滥,所以农业原本就相当发达的,即使奴隶也很少有饿死的,埃及以南的那些沙漠国家常用他们那里的兽皮宝石香料犀角黄金等物来交换埃及的粮食,所以即使没有我找来的其他作物和水车等东西的改进,情况也不会有多么糟糕。

忽然想起尼罗河女儿那书里,似乎凯罗尔坚持着不可改变历史的原则。可是照我看,她一来到这里,历史就已经被改变了,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的坚持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

况且,现在对我而言,更加迷惑的是,我到底是进入了一个历史,还是一本书中?

真是迷惑至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件事。

自找麻烦不是我的性格,所以短暂的困惑之后我立刻把这问题封存起来了。我只想,凯罗尔倒是得天独厚,尼罗河对她而言就是一扇时空门啊,来去随意,随来随往。一有不如意或是危险就躲回现代,然后等事过境迁风浪静了再回来。

这哪里是中了诅咒?简直是中了大奖。

那我呢?我有没有这个幸运?

我想了想,摇摇头。

我没有。

我也曾经掉进过尼罗河,结果还是老男人救了我,我也没有穿越时空。

看来我没有她那种运气。

再说她来的时代和我也不同啊。

我预备着她再问些什么问题,但是她并没有再问,低下头去又乖乖画图。看来学历史的人果然是有好处,起码画起这种历史地图来不含糊。等到午饭时她交给我,有点不大自信的说:“画的不好,可能…有很多偏差。”

我笑着点点头:“辛苦你了,快点吃饭去吧。”

没想到她说:“我不饿,爱西丝…陛下,我能去阿蒙神殿看看吗?”

我奇怪:“什么?”话一出口我马上想起来了,这位金发姑娘的性格就是饭可以不吃,但是一定要满足好奇心才行的那种。

“今天不行,神殿也不是每天都允许人进去的,等到月祭举行的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啊,爱西丝你太好了!”看她的架势恨不得扑上来拥抱我,塔莎又咳嗽一声,她马上收敛:“是,我这就去吃饭了。”

她怕塔莎,但是倒不怎么怕我。

真奇怪,我明明比塔莎要厉害多了吧?

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一件什么事,挺要紧的,但是,是什么事呢?

完全没有头绪…

我把凯罗尔画的地图仔细看了下,我脑子里原来也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对比一下可以看出,凯罗尔画的还是不错的,不过有些重要地名标的不对,她标的大概是因为考证不清现代人又重命名的,现在那些地方并不叫这名字。

热风吹透纱帘,我竟然开始想,不知道现在伊莫顿在做什么?

荷尔迪亚今天没有过来,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她要留在我这里,大概得有个女官的名头更好说话。

但是我对她…却也不能完全放心。

真是头痛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内无可用之才,外无御敌之兵。

我现在就面临着手下无兵的窘境。塔莎用着不顺手,荷尔迪亚不敢用。以前亚莉的那眼线探子们,我现在能梳理出来的不到一半…

唉,这一点曼菲士比我强,他以前就在着力培养自己的亲卫和势力。像乌纳斯他们全是曼菲士一个一个的提到自己身边来的,又有能力又有忠心。而我在这一点上就差多了,虽然和许多朝臣关系也不错,但他们可不是我的人马。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又不想拉一支人马和曼菲士夺权夺利。他现在是法老,军政农事经济一把抓,和父王不一样的是,父王很大程度上在倚重伊姆霍德布,他却更有自己的主见,我能做的都是一些协助的,需要细致耐心的工作…

以前很忙,现在一下子闲了,反而有点不习惯。

64

我抬起头,曼菲士大步走了进业,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怒气。

“你又怎么了?”我问。

“我要在姐姐这里吃饭!”

“好,”我说:“那你也犯不着为这个怒气冲冲啊!”

他咬着唇,然后说:“那个凯罗尔,实在太不懂规矩了!”

“什么?”我讶异:“你又见她了?她应该是去吃饭去了吧?”

“我刚才让她服侍我喝酒,她居然敢…”

曼菲士把手一伸,手背上三道抓痕,都有点渗血了。

我无语了,曼菲士也好,凯罗尔也好,这两个孩子都欠调教。一个是从小被人捧成太阳长大的,一位是娇娇公主,谁也不服谁,观念与生长环境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我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

“把她叫来。我教训…”

曼菲士一拦:“那个,我已经教训她了…”

“哦?”我看他:“你怎么教训了?”

曼菲士说:“我让人把她拎到采石场去做苦力去了!”说的十分干脆,言下颇为气恼。

“采石场啊?”我想了想:“她那种身板,那里可不是她能去的地方!你可不要把她给我折腾死了,她于我还有用处的。”

“不会!”曼菲士很快接口:“我让人盯着她的,姐姐放心吧!”

我看看他,曼菲士居然也没有再看我,就把头低下去。饭菜端上来,他端起了就吃。

这孩子…

我上哪儿去放心啊。

采石场,唔采石场,这位凯罗尔小姐,在采石场似乎还教人怎么过滤水吧?可是没有称手的东西怎么过滤?就靠牢里的那粗麻布和黑砂?

我唤过来塔莎小声吩咐一句,倒没有说要把她立刻放回来。毕竟曼菲士就算是赌气的决定,也是法老的命令,我是不想和他对着干的。

“姐姐,”他有点不安:“你生气了吗?我只是,觉得她长得稀奇,想逗着玩,可是她太不听话…”

“没关系。”我柔声说:“你是法老啊,你说的话就是法律。她不敢是个奴婢,你并没有错。”

曼菲士听了这话奇怪的并没有释怀,看起来好像心情更坏了。

我摸摸他的脸:“好啦,快吃饭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巡视丈量地的工作吗?”

他吃了几口,又开始撒赖:“姐姐喂我。”

我失笑:“你都十七啦,你以为你是七岁么?快递自己吃,我也还有事情要忙呢。”

他皱眉:“姐姐现在对我越来越…你都不喜欢我了吗?”

“胡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喜欢你去喜欢谁。”

他想了想,又高兴了。

吃完饭他硬是磨着我又多缠了半天才走,塔莎已经回来了,说是按我的要求吩咐下去了,凯罗尔是一定不会死在采石场的。

我点个头:“辛苦你啦,快去吃饭吧,下午还得有事。”

她躬身退下了,但是,现在如果现在就杀了她…那事情又会走向何方呢?

我揉揉额角,总之我也不是从前的爱西丝,她就算有朝一日真嫁了曼菲士,我也绝不致于用狮子放鳄鱼的下等手段去对付她。

只要她不危害我,不危害曼菲士,不危害埃及…

等等,曼菲士真娶了她,是不是就会如原作一样为她焦头烂额东奔西走?

我想了想,却又笑了。

不怕的。

依莫顿给她吃的那药现在倒是有用处了,要是她乱跑瞎跑,。没有解药吃,那送了命可是她自找,怪不得旁人。

我想通了这一点,心情顿时好起来,下午作起事来效率很高,不多时就把该看的东西看完,做了点批注让人给宰相伊姆霍德布送去,自己让人备了船,想去河上散散心。

午后的阳光炙热明亮,映的人睁不开眼睛。尼罗河水波荡漾,纸莎草和芦苇生的十分茂密。两岸边有人在耕种田地,我的小船划过时,他们会跪伏在地下不敢起身。太阳晒在他们光着的背脊上,他们的皮肤亮的象是抹了一层油。我想想,或许大概是真的涂了油,好防晒的。我的皮肤上也涂着用橄榄调的防晒膏,有着淡淡的香气,我不喜欢太浓烈的味道。

船行到一处芦苇丛边,我说:“在这里停一停,风挺好的。”

风吹的芦苇叶子哗啦啦的响,跟我来的侍卫问:“陛下要垂钓还是玩猎鸭?我们都预备下了。”

我摇摇头:“不必了。”

他们的纸船离着我的不过尺许宽,我说我要静静,让他们稍稍后移一些。

小金自从那晚不知吃了亚莉什么亏,一直病恹恹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受了伤还是中了药,总之是没有精神。

我抬起头来,唤过一个侍卫:“你去阿蒙神殿,叫在那里寄居的密诺亚神官到我这里来。”

那侍卫答应一声去了。

可是一转脸,忽然芦苇丛中的细水道中,划出一只小船来。船头那个戴着我以前做出来的那种带纱帘的圆帽,身形眼熟的不得了。

我愣了一下,只想得起来说一句:“你真是…阴魂不散啊。哪儿都能找来。

他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我本来今天是来散心的,没有想到你也来了,这真的是巧合,或是…荷露斯的安排?

我皱皱眉:“好啦,正好有事找你,你过来看看小金。”

他跨到我的船上来,划船的人只是躬身弯腰坐着,一句不敢过问。依莫顿到舱中摘下纱帽,我本想把小金拿下来给他看,他却直接托起我的手端详小金的近况。

他今天没有穿一身黑衣,而是一身白袍,就像他此前一直穿着的那样…

这种白衣总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的一尘不染的白,我却总觉得这白的下面掩藏着太多太多,深沉的不能够释怀的东西。

他穿黑袍神秘而高贵,穿白袍则显得有些…

烟火气息太淡薄了,几乎感觉不着。

这个人仿佛随时会从眼前消没一样,可是,他又存在感明明又这么鲜明。

如此矛盾。

我问他:“怎么样?”

“它是被人喂了宫里的秘药,是给性燥的蛇儿吃的,会令它没有胃口没有力气懒得动弹不能够伤人,不要紧,多给它些水喝,再过几天就会好了。”他轻声说:“不用担心。”

我送了口气,原来如此…

其实,我现在想起我也可以找宫里的蛇奴来问这事,但是我却没有,刚才就想起要找他。

他低声问:“你这两天好么?伤怎么样了?”

我没出声。

风吹过河面,带着一点点碧青河水的气息。拂在脸上让人与些沉迷,仿佛薄酒微醺一样。

“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来河上散心吗?”

我说:“怎么不记得,那时你…”我把下半句话咽下去,不想让自己说出太丢身份的话。

“那时候我和安苏娜在一条船上,你是想说这个吧?”

真丢人,被他说中了。

“我和安苏娜从小就相识,可是后来…我们各自流落一方,却没想到又在宫中重遇。”

我点点头:“青梅竹马啊。”

“什么?”他不解。

“没什么。”埃及可没有青梅竹马这词,也没有梅子竹子。

他的手伸过来,轻轻覆在我手上。

他的掌心很热,可是指尖微凉。